诗歌:抒写的使命
——评张永波石油诗集《地火芬芳》
■犁痕
在大庆有这样一位诗人,他曾是油田职工,用自己辛勤的努力为大庆油田的发展洒下过汗水;他身在石油之城,用自己精湛的诗笔为大庆城市的壮美写下了诗篇。他说:“跟外地人比,咱有身在油城的特别优势;跟本地人比,咱有文学写作的特别专长。为啥不写呢?要写,为什么不写油田、写石油呢?为什么不把这两个 ‘特别’叠加起来,让它们发酵产生放大的作用呢?”这就是诗人张永波,没有人安排,没有人要求,没有人强迫,他用自己的诗笔写下了许多优秀的石油诗作品,这是一个油城人的责任,这是一个诗人的使命。
因为热爱而抒写
对于文学创作,我觉得不容忽视与作品紧密联系的行业背景。任何作家、诗人的作品都离不开其赖以存在的客观社会基础和生活现实,不能空乏抒情,不能空发议论,不能空白写作。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 《生死疲劳》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阐释了农民和土地的种种关系。贾平凹获第三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的 《带灯》,真实地反映了当下农村的现实,其主人公是一个乡镇维稳干部。这两部作品的社会背景都是农村,所以从行业划分的角度讲,它们都是农业题材作品。工业诗就是以工业为行业背景,抒发和抒写诗人的心灵感受和记忆,表达和表现产业工人的情感和生命体验,在诗歌的字里行间不可避免地要呈现工业场景,运用饱含工业元素的词语,石油诗亦然。在与一位诗人交流时,他表示对石油开发有意见,从而对石油诗也抱有一定成见,理由主要是开发石油会破坏自然环境。但是伴随着人类的进步与发展,经济建设对能源的需求日益迫切,石油与人民物质生活的关系也日益紧密,现代生活70%的物品来自石油,人们的衣食住行用都离不开石油及其衍生品。有关资料显示,地球人每人一辈子平均要 “穿”掉290千克石油,“吃”掉551千克石油,“住”掉3790千克石油,“行”掉3838千克石油,合计8.5吨。在欧美发达国家和我国这样的新兴工业化发展中国家,这个数据更是成倍增加。有人说,我吃粮食、蔬菜哪用得着石油?须知,化肥来自于石油,现代化农业机械的动力来自于石油,物流运输车辆的燃料来自于石油,盛装粮食和蔬菜的编织袋和塑料袋来自于石油……就连人们的精神文化娱乐也离不开石油,精神文化活动使用的器材、文艺产品的载体乃至于其创造者的衣食住行等,都离不开石油。如果没有石油,我们浸润现代文明的美好生活将 “寸步难行”“四处碰壁”。而且,客观地讲,石油的开发和消费使用比之普遍应用的其他形式的能源还要环保得多。
而张永波并不存在这种对石油的误解甚或偏见,由于身在油城,经常接触石油开发事件和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出于对石油抒写的使命——他对石油充满了热爱。
其实,油田对于张永波而言,在他的内心深处有很多纠结:从小他就生长在油田的邻近地区,跟油田只有咫尺之遥,他的家乡也进行过石油勘探,但是只发现了地热温泉资源,却没有发现石油,因此没有借上石油的光而摆脱相对贫困的境地;张永波在油田工作时,他的单位是发电厂,与石油一点边也沾不上,他只能每天在油田的东部边缘地带向西远远地望着那些抽油机吱嘎地转动;在上个世纪末的国企改革大潮中,张永波又由于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离开了油田,所以虽然他现在生活在这座因油而生的城市,也只是拥有一个油田职工 “曾经”的身份。但是这种种纠结丝毫也没有影响他抒写石油,抒写油田。他说:“作为油田发展的亲历者,每天都嗅着这些油味儿,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变化,那些发生过的或正在发生的令人感动的事,时刻都在撞击着自己的良知。”这就是张永波为什么要抒写石油诗的使命之源——一个有良知的人,一个有责任的人,一个有心胸的人。做人是他立世的基础,也是他诗歌写作的基础,更是他受到大庆油城作家和文友们爱戴的原因。
并不是所有的作家和诗人都具有高度自觉的抒写使命,不是还有很多文艺作品沾染了显著的铜臭气息吗?而张永波在抒写石油时,完全是自发的、自觉的、自愿的、自律的,甚至还充满了自娱。在诗行中,我们就能够真切地体验到他强烈的使命感。他说:“我热衷于对石油的赞美,是出自于/心里对生活的依恋和朴实的真情”(《赞美》)。“我不只一次地写下关于石油的文字/这些文字身后深藏的重量……像大田里等待收割的谷物一样/等待我用心去书写……我将微笑着写好每一个字/在字里行间说着石油/我喃喃自语地说着石油的故事/身不由己”(《喃喃自语》)。“我已经与石油结伴三十年有余/还将继续走下去,这是事实/就像无法拒绝一个春天的访问”(《动身》)。“我要厮守在这些树下/与它内心奔涌的石油相亲相爱……以接近它/作为生与活的宗旨”(《采油树旁的春天》)。“我敬重与石油有关的细节……我在精神的苦役中爱着/在物质丰饶的背景中修炼/我关注细节,以至于提及石油/就兴奋不已”(《我敬重与石油有关的细节》)。“这一世,我逃离过灵魂和肉体/无意中的靠近,成就一生的诱惑//它使我的生命,接近于/那种叫做石油的液体”(《一个人和一座城市》)。
在这部 《地火芬芳》诗集的一百多首石油诗中,张永波对石油这唯一鲜明的主题元素反复地歌吟着,抒写着他对石油的深深热爱和无限眷恋,正如他自己所说:“写诗的过程很复杂,充满着忧伤与兴奋,难过与美好。但歌颂石油的时候,很奇怪,我的血液一直都是奔涌着的,高昂着的。油田与我周身的血液早就融为一体。诗人不该是沉默的,诗人就该高昂。不管是身躯还是灵魂,必须高昂,只有这样才能够写出好诗来。”原来石油早已融入他生命的肌体,成为不可或缺的非物质的血液。
在关照现实中抒写
对于一个没有从事过石油生产,不了解石油的诗人,要想写好石油诗,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就像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的那样:“文艺工作者要想有成就,就要深入群众,深入生活,艺术可以放飞想象的翅膀,但一定要脚踩坚实的大地,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关照现实生活。”写诗要靠灵感与悟性,而这些灵感与悟性来自哪里——是来源于行走与发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张永波没有忘记这句古训,他经常利用各种机会接近石油,走访油田,深入现场,访谈工人,甚至放弃了很多自己休闲的时间。多年以来,他几乎走遍了6000多平方公里的大半个油田,钻井平台、采油井场、计量间里、生产站库、施工现场、运油路上、外部市场……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和足迹。萨尔图、让胡路、葡萄花、大同镇、红岗、头台、榆树林、海拉尔、采油二厂、1205钻井队、热电厂、八百垧……这些地址和单位,他不仅耳熟能详,在那里还结交了许多工人朋友。
正是在这些行走中,他发现了石油的精神、石油的价值和石油背后石油人的奉献。因此,他的 《向石油敬礼》,用诗的语言写下:“一些铁的物质再一次被竖起/又再一次被钻入地下岩层/至此,这些物质仿佛有了生命……我试着图解一种自豪/站在钻井平台上/以一个准将般的标准礼姿向他们致敬。”他写道:“从我认识井架开始……我的定义是民族的钻塔/是那样的质朴、单纯/赋予东方美德的血种”(《民族钻塔》)。他对铁人王进喜充满崇敬:“请让我再一次站在这里……仰视/我相信这种站立和注视/一定是源于一种自觉或是崇敬……我生命中大部分的钙物质/多是在这种仰视中汲取”(《在一尊雕塑前》)。关于石油的价值,他写道:“我想不出把一堆钢铁叫成树/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诗人/总之采油树冬夏/都喷射着大地的精液/让多少人怀上梦想”(《石油或者玫瑰》)。他说:“对石油的顶礼膜拜/让我……想起了翅膀飞翔时的速度/以及那成吨的赞美和献词”(《与石油相关的事物》)。
为了深刻地体验石油,他和石油工人一起推心置腹地攀谈,一起喝酒交流人生的思悟和真实的情感。为了在诗行中深度地表达石油,他采用角色置换的艺术手法,把自己变成石油人的一员,设身处地地对石油进行密切的在场关注,从而真切地呈现石油人生和石油工业的真相。
《从现在起》,他是一名新上岗的采油工,“从现在起,做一个平凡的人/写日志,查数据,清理现场/满身的油渍,从一棵采油树/向另一棵采油树靠近/整天里想的都是石油”。在 《荒原多么辽阔》中,他是开运油车的司机,奔走在辽阔的外围油田,“当我的车子行驶/在它的高远里,梦也变得高远起来”。在打加密井的井场,他是把理想与现实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司钻,“此刻钻具飞旋,理想与现实/竟隔着一层薄薄的尘埃……这不断再现的场景/兆示着生命的轮回/让人们领悟劳动是一次/能量的释放和聚蓄/并深深地热爱着”(《远处》)。在布满星辰的天空下,他是乐观的夜巡工,“走在油井与油井之间……我曾数着远方的灯火/而自己内心的光芒/正刺穿夜色被霞光吸引”(《夜巡》)。在计量间里,他是量油工,“在记录石油重量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冲动袭扰,它像青春时喜欢的诗歌/它的意境潜伏在时光里/我无法说出被她击中时的凄美”(《有些片段》)。在施工队里,他是一名油建工人,“从此地到彼地/西气东输,我们将一步步丈量……对接好一条油气管线/眺望远方,等待花果满山的日子/坐在山野上,看东逝的流水/沿着岁月轨道上留下的千古情歌”(《去远方》)……在这些角色置换中,诗人切身地把自己置于石油场景中,真实地感受情绪和抒发情怀,以在场者的身份活灵活现地表现了石油工人朴实、平凡、履责、热爱生活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诗艺追求的抒写
为了写好石油诗,张永波努力地了解石油、学习石油、体会石油,除了深入油田现场和生产基层之外,他还在夜晚的灯光下孜孜以求地学习石油知识,不断地补充自己的饥渴。在诗集 《地火芬芳》中,他所使用的大量石油术语就是这样得来的,他说:“作为一个诗人,一定要了解你所抒写的事物,要懂得其中的术语并学会使用,不能游离于抒写对象之外。”在他的诗中,岩层、碳水化合物、采油树、钻探、刹把、样桶、抽油机、丛式井、白垩纪、定向井、加密井、钻具、联合站、钻杆、物探、低渗透、清蜡、巡井、计量间、地质构造、断裂带、遥测、矿苗、探井、井下作业、车载井架车、司钻、裂变、寒武纪、背斜式、岩浆、汽轮机、司炉工……这些有的连我这个工科出身从事石油工程技术的人都不能准确解释的专业术语,在他的诗行中被熟稔地运用,尽管个别之处还有知识的误解和误用,但是作为一个不了解这个行业的诗人,这种深入石油的良苦用心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恰恰是这些专业术语的运用,使张永波的石油诗呈现了浓厚的石油味道,体现了他对石油诗严谨的诗艺追求。张永波的石油诗成功的关键在于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在诗歌的字里行间巧妙地关注石油,通过娴熟的驾驭把诗歌和石油紧密地关联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渗透在一起。他在写作中间,大跨度地驾驭词语,进行跨界错行的语义借用,把物质的、人文的、生理的、文化的、石油的等等词语、概念联想和串联在一起,再加上隐喻、象征和借代等修辞手法的运用,百倍千倍地增大了语言的张力。让我们感觉到,他在写石油,而又不是生硬地直白地表现石油,一首诗中也不是由头至尾贯穿了石油工业冷硬的词汇,而是富有活力、富有弹性、富有生机地诗性展现,饱含情感、饱含思虑、饱含文学性和哲理性。这样,诗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用张永波自己的话说:“当然这个自然而然里,有你的智慧和思想,还要有一定的哲学在里面,或许这才构成了诗歌的骨骼,有了骨骼,里面的肉就靠你去丰满它。”
这些精妙的抒写在以下这些诗章中得到了优秀的体现:《向石油敬礼》《石油或者玫瑰》《我想要一个有雨的夏季》《我是多么热爱》《车窗外的草原》《我喜欢的一种树》《与石油相关的事物》《我的诗歌地理》《一些被钻具碰响的诗句》《采油树旁的春天》《永远的夏天》《我敬重与石油有关的细节》《从现在起》《一个人和一座城市》《石油博物馆》《钻塔中的骨头》《城市里的芦苇》和《石油的荣誉》,我不厌其烦地赘列了这十多首,其实整部诗集中还有很多优秀的诗作等待读者品读。
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我们都知道,这句话并不可以从字面上简单地理解为返回故乡,而应是抵达灵魂的深处和生命的源头。在石油已经渗透到人类衣食住行娱的方方面面,如血脉般推动着社会和现代文明发展的今天,生活在大庆这个到处都浸染着石油气息的城市,这个大庆精神和铁人精神的发源地,诗人张永波没有丢弃他的责任和使命,他理直气壮地创作了大量优秀的石油诗,大气磅礴地歌颂着石油、歌颂着油田,歌颂着这座城市由来已久的精神。
就这样,一位诗人践行着他抒写的使命,为我们奉上了一部个人石油诗专集——《地火芬芳》,请所有关心诗歌和关注石油的读者倾心捧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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