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ng田”队长
■孙萍
一副单薄纤瘦的身板,一张风尘掠过的脸庞……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田立荣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人群里。而后来,透过人们的谈话和他那个别致的外号——“疯田”队长,使他的形象生动地刻进了我记忆的画卷。
“我们田队长的绰号是‘疯田’!”队上的女工张丹丹告诉我。
“‘丰田’不是外面满街跑的汽车吗?这与他有关系吗?”我笑问。
“一年365天,这‘疯田’队长得出勤360天,不但自个儿当‘拼命三郎’不休息,就连我们请个假也费老劲儿了,生怕耽误了生产。他就是一个工作狂,所以他工作起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叫他‘疯田’!”
“哦,原来是疯狂工作的‘疯田’!”我在心里感叹。
“巡检线路最长、油井泵挂最深、结蜡结垢最多、单井计量最难、外销油责任最重”,这是幽默的员工总结出的冷家油田开发公司二区七队的“五最”。这个队里目前有油水井84口,管理着冷3、冷10、陈古等7个区块、13个采油平台,平均日产原油200多吨,占着作业二区产量的三分之二,并且承担着冷家公司原油对外销售这一重要工作。面对如此重担,“疯田”队长让自己做了个“每日六点半”。
每天早上6点半之前,田队长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到现场,认真梳理工作计划,准备早上的碰头会……无论春夏秋冬,他总是踏着浓浓的夜色下班回家。而休息时接到电话就赶赴现场,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同事偶尔开玩笑地问他儿子:“你爸周末都带你到哪玩儿?”孩子的回答很无奈:“他呀!总是老一套,加班!哪里有时间理我?”
在“疯田”队长心里,队上所管的油井,都像自家孩子般的金贵。为了摸清它们存在的地层物性差、含蜡高、间出现象严重等个性,他带领队干部长年坚持三天一轮回巡检。一位叫谢红莉的员工佩服地说:“队长对油井了如指掌,不管你问起哪口井的出油规律、生产参数,还是措施整改效果,他都是张嘴就来。”
“我们队长是有个外号叫‘风田’,是说他干活风风火火的!”指导员丁铁又为我勾勒一个“风田”队长的形象。
“陈古潜山所有的油井投产,他几乎是全程坚守。井场上,无论白天夜里都能看到他风风火火的身影。”
2007年的冬天,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来袭。那天早上,班车开到吴家乡路口就被积雪挡住跑不动了,“下车、下车,大家都下来推车!”“风田”领着大家把班车推到了站上,然后雷厉风行地安排生产,继而带着员工巡井了。那天的风很大,几台加热炉相继熄火。“你俩都跟我来,看好,这样点!”狂风暴雪中,“风田”奔走在两个平台之间。平日里最简单的点火,这会儿变成了大难题,点了灭,灭了点,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汗水混着雪水不断地流进他的脖领子。等到所有的炉子重新启动时,他已经被风雪打了个精透儿,变成了一个“冰人”。
“大家管我们田队长叫‘丰田’,是说他是个学识丰富的全才呢!”一个技术员告诉我。
“我们七队素有‘小联合站’之称。过去外输泵和循环泵经常因劳累过度而‘生病撂挑子’,不但干不了活儿,还得花钱治病,这事儿可让我们田队长直挠头!每次厂家来人修理的时候,他都全程陪着,端茶倒水递工具……就连食堂开饭都拉不走他。大伙儿看了直嘀咕:‘队长守着人家不挪窝,明显是小心眼怕人家糊弄他嘛!’直到有一天外输泵再次趴窝,‘丰田’队长自个儿撸胳膊挽袖子,愣给鼓捣转起来了,大伙儿这才明白,敢情以前他是在‘偷师学艺’呀!打那以后,队上的油水泵有个‘头疼脑热’,大伙儿都先给啥都明白的‘丰田’队长打电话。”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别看今年39岁的“丰田”只有技校学历,但在技术创新和生产管理上成果丰厚。他所带领的8人QC小组自2002年成立至今,已针对现场管理中的难点问题立项12个。去年,他们制定的QC《降低外销油含水率》课题,实现了年节约成本135万元,如今该课题已被选送到辽宁省参加QC比赛……在他的带领下,采油七队被集团公司确定为2011-2013年度‘千队示范基层队’。”
哦,“疯田”!“风田”!“丰田”!人们口中的他真是不一样的。
“您别瞧我们‘feng田’队长是标准的模特身材,风大了出门还得抱抱电线杆子,可真要干起活儿来呀,咱几个人绑一起都不顶他一个。”“大伙儿都说咱队长节能、抗造性价比高,完胜日本丰田汽车。”我已从井队回来几天了,员工们七嘴八舌的亲切话语还响在耳边。
发料第一天
■陈前阳
3月5日一大早,日头才露出半张脸,我就冲进了办公室,可还是落在了班长的后面。这时的班长已换好工作服打扫完室内卫生准备开班前会了。办公桌上谢师傅放下的五条“注意事项”的留言条让我看到了师傅的一番苦心。一连二十多天没休过假的师傅实在是因为家事的无奈才请一天假的,就这还操心着岗位上的事。
8点20分刚回到办公室,六七个施工单位的业务员就拥进了办公室。不到十分钟,我便接到了300多吨的发料通知单,加上厂家送来的三车盘园,一收一发竟有400多吨的工作任务。班长韩志强再次把我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别紧张,汉子就要拿稳,按师傅平时教你的发料程序大胆去做,有疑问随时打电话。上午你先卸线材,我帮你发螺纹钢和十四的直条。”一番亲切朴实的话语感动得我直想掉泪,同时也增强了我完成工作任务的信心。
卸车工作开始了,吊车吼叫着,四个装卸工紧张地忙碌着,我身边卸车司机急切等待的目光,以及每起一吊电子磅在我手下准确的打印吨位,这些场景一定能合成一幅壮丽的劳动画面。如今的新岗位让我感到忙碌与新奇并存,充实与快乐同在。然而,我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第二车卸到最后一吊时,磅秤像是在考验新手的耐心似的,怎么按也不打印数字。我让吊车司机重新提起,反复多次仍无任何反应。正在我束手无策时,开吊车的陈建春师傅走到我身旁,先关掉电子磅,又重新开启,吨位和数字又重新出现,再轻按打印,电子磅便像温驯的老黄牛又开始认真地耕耘了。随后陈师傅亲切地说:“小陈别急,我每次起吊后,你等吊钩平稳后再轻按打印,慢慢来,熟练了就好了。”后来,我依照师傅的方法认真操作,磅秤再没有为难过我。卸完盘园,已11点多了,我们又来到装车货位发料,直干到11点52分才收车。
回到办公室,班长和王师傅已开完自己的运单,并在我将要开的运单本里夹上复写纸写好日期和制单。王师傅还特意留下来指导我开好运单,再帮我认真检查了一遍才离开办公室。当时虽然已是12点半了,但为了便于下午工作的进行,我还是忍着饿做了点儿下午的准备工作才匆忙回家。下午我提前10分钟就整理好资料,提上磅秤来到发料现场核对标签、批号、材质。
如今回想起3月5日那一天的情景仍然很激动。这倒不是因为我那天在发料现场站了近8个小时,主要是通过一天的劳动,深切感受到新岗位虽艰苦,但职工们相互关照、默契配合的理解与真诚。虽然转岗只有10多天时间,却得到了领导的关怀,众多师傅的帮助,同人的理解与支持。就连吊车边出大力流大汗的装卸工都给我巨大的支持和鼓励,一句单薄的感谢怎能诉尽感激之情。我只有用努力学习,用勤奋工作来回报,回报企业的厚待,回报工友的真情。
父亲的酒
■葛云飞
这个春节,借着走亲访友的引子,父亲又端起了酒杯。虽然没有觥筹交错般热闹,但也让他那馋酒的胃得到一点满足。
半年前,由于突患心肌梗塞,父亲不得不戒酒。亲戚朋友们知道他的状况,也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他劝酒。但由于过节,父亲有充分的理由贪上一杯。看着父亲喝酒,我既担心他的身体,又因为见他喝酒时的高兴样子而替他高兴。
父亲曾嗜酒如命,堪称“酒仙”。那些年,父亲在酒席上能喝一斤多白酒,自己家人吃饭时,他中午、晚上也都要喝酒,家里的酒瓶子很快就能攒一大堆。这使我对各种酒也略有知晓,不是因为我喜欢酒,而是因为卖酒瓶时,我能从父亲那里领到一点零花钱,酒瓶子见得多了,自然有印象。
当时印象深刻的各种酒的名字,后来慢慢淡忘了,只记得大多数酒瓶只能卖一毛钱,而家乡安丘的景芝酒厂生产的一款“景阳春”酒,酒瓶能卖五毛钱。这种酒价格较贵,父亲很少喝。“景阳春”的酒瓶是瓷质的,外观像酒壶,每当父亲喝这种酒,我就沉浸在快乐的等待中。等父亲喝完酒,我就赶紧把酒瓶据为己有,视之为宝物,有时用它盛水,带到学校喝。现在看来,卖酒瓶所得的零花钱,是父亲喝酒带给我的“福利”呢。
然而,喝酒也带给父亲很多烦恼。我上小学时,父亲买了摩托车,说是为了送我上学。可不满俩月,父亲的摩托车就摔倒过很多次,摔得“遍体鳞伤”,这都是因为他醉酒。在我看来,他买摩托车只是方便了他骑车去喝酒。其实,“挂彩”的不只是摩托车,还有父亲自己,我们做儿女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明白喝酒伤身体,渐渐反感父亲喝酒。
父亲到底为什么如此迷恋酒?后来我才明白,父亲的酒,是他安抚身心的良药,是令他骄傲的资本。
父亲骨子里是不服输的性格,这源自他那个聪明的头脑带给他的自信。父亲上初中时,基本每次考试都能考班里第一名。可是,当时的农村,上高中实行推荐制。跟村干部关系近的人家的孩子,往往更容易被推荐。1976年夏天,学习成绩优异的父亲却没有被推荐上高中。难以想象,当时14岁的父亲心里是多么难受。
14岁就要像成年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有着不服输性格的父亲怎么能忍受?所幸,因缘际会,父亲去了园艺学校,学习果树管理。由于聪明好学,父亲很快就成了行家里手,果树嫁接、修剪、喷药等样样精通。毕业后,他跟爷爷承包了果园,日子过得还可以。
1977年恢复高考,有的高中生考上大学,几年后毕业,分配工作,成为国家干部。而父亲始终是一位农民,他每天很辛苦,生活上省吃俭用,为了抚养子女操劳着。父亲每当想到这些,一定百感交集。也许,对他而言,吃饭时喝点酒,是最惬意的放松方式,能忘掉所有忧愁。而在酒席上令人佩服的酒量,也是令他骄傲的资本。父亲性格豪爽,喝酒后更是侃侃而谈,格外高兴。我听村里人说过,他们喜欢听父亲说话,因为它听起来很有文化。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父亲一直喝酒,喝酒时一直神采奕奕。他想上大学的渴望也一直都在,幸运的是,我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替他圆了大学梦。父亲格外高兴,开学之前,父亲请亲戚朋友喝酒,那几天,他每天喝得烂醉。姑姑说,父亲是太高兴了,他喝酒,是在宣泄感情。
我天生没有遗传父亲酒量大的基因,而遗传了母亲喝酒就脸红的基因,这在父亲看来,是非常丢人的。他经常关切地问我:“现在能喝多少了?”在得到我的回答后,不无遗憾地说:“要是能多喝点就好了。”
有一次,父亲醉酒后,我试探着问他:“恢复高考后,你怎么没有自学参加考试呢?”他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伤感地说:“那时候已经晚了,没有上高中,凭着初中的底子,办不到啊。”我很后悔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让他伤感。
毕业后,我来到中原油田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交给了父亲。我劝父亲不要像以前那样操劳了,父亲开玩笑说,要等我结婚后,他才算完成任务。
我别无他求,只希望,父亲健康快乐就好。然而,天不遂人愿,去年夏天,父亲突患心肌梗塞,虽然治疗后已无大碍,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喝酒了。
刚刚过去的春节,父亲又喝酒了,他仿佛又恢复了健康。岁月,恳求你不要再伤害他。
荒原雪恋
■杨铁光
喜欢下雪天。
下雪天,万千的雪花漫天飞舞,一片一片像变幻着的诗,轻盈灵动,又像多姿的仙女,袅袅婷婷从天空中缓缓而来,没有规律地飘落在井场上、钻台上,将原野渲染成白茫茫一片,银白玉洁,银装素染,构成了冬日的美。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早了一些,也有些突然,天气预报说没有雪,可不知为什么,上午9点多就慢慢飘起了雪花。我站在井场上,欣赏着飞舞的雪花,雪花一片接一片飘落在我的眉梢上、嘴角上和脸颊上,那么轻巧,顷刻间,就融化成了一滴水,凉丝丝地钻进了我的脖子里,痒痒的。今天,钻台上钻头正飞旋地向地层深处钻进,已打进尺2700多米了。钻机轰鸣,钻盘飞转,正有力地按着节奏,不知疲倦地唱着自己的小曲。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风裹着雪,雪夹着风,上下翻飞,尽情地舞蹈,直到精疲力竭,才纷纷飘旋而落。50岁的司钻老李,颤动的睫毛和胡子上挂满了细小的霜晶,眼睛紧盯着压力指重表,手中握住刹把均匀地送着钻,口中连喊:“好雪好雪,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雪啊!”
刚开始,雪还是一片一片、一朵一朵地随风飘舞,渐渐地,雪变成了一团一团、一层一层如柳絮般从天而降,不一会儿,整个井场都掩映在风雪弥漫之中,原野一片莹白,好一派纯美的北国风光。
这真是一场不多见的雪,参加工作多年,井场上下雪见过无数,但这场雪的突然降临,又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对于澄明晶莹的雪,童年时代的我就十分喜欢,那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世界。至今,我对于雪都是情有独钟,爱恋不已。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花透着满身的晶莹,浪漫地飞舞着,曼妙绰约,清冷芳魂。我在井场一边干着活,一边不时地欣赏着飘雪,让风雪尽情地拍打,忘记了寒冷。雪花、雪韵、雪境不仅美了井场,美了荒原,也将我纳入了一领清纯的空间,心里平添了一份惬意的感受,沁着生命无限的美好。
两小时后,雪停了,风也住了,太阳出来了,高爽淡远的阳光照在雪上,折射出一种清冷迷蒙的氛围,闪着细密的银光。此时,我踏着积雪,走上钻台,放眼望去,野营房、钻杆、钻机、井场,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笼罩着,轻盈洁白的冰雪花,附着在远近大小的树木之上,宛如琼树银花,清秀雅致,荒原变成了广阔的雪原,那么明亮,那么浩荡,无尘无染,纯朴而自然。井场上穿着橘红色工装的钻工们,来来往往一步一个脚印地紧张忙碌着,衣是红衣,雪是白雪,天是蓝天,相互衬托,相互映照,整个井场都亮丽起来,形成了一道独有的风景,非常好看。我用力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似乎感受到了雪花淡淡的甜味和淡淡的清新味,晶莹纯美,直入心底,仿佛大雪覆盖下的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机,充满了春的气息,给人以激情和力量。
冬天,久居繁华现代的都市里,人们贪恋室内的温暖与舒适,对于雪早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新鲜感了,甚至讨厌和抱怨雪给人们出行带来的麻烦。可是对于头顶蓝天,脚踏荒原,常年在野外施工作业的钻井人来说,最喜欢的就是这雪花飘飘时。
钻井人一年四季最难熬的季节是冬天,冬天既寒冷凛冽,又受雾霾侵袭,一片苍凉,萧瑟单调。如果整个冬天能下上几场漫天大雪,不仅能净化被污染的空气,给凋敝的冬天带来一丝生气,还会给钻井人带来无穷的乐趣。钻工们看见雪,就跟过节吃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雪花是冬天的精灵,雪花更是钻井人生命的图腾。井场上的雪花比世上任何一朵花儿都芬芳美丽。有雪花飘飞的日子,无论多么苦累,多么寒冷,多么繁忙,都是钻井人最惬意最开心的好时光。
交接班时间到了,司钻老李对我说:“今天的地层很硬,不好打进尺,但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是大雪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下班了,离开井场,望着眼前晶晶莹莹的雪,让我喜,让我爱,让我心生眷恋。因为明天,我休班了。
哦,井场的雪,荒原的雪。最无私的融入,年年飘舞在我的心中,给我的生命带来暖暖的感动和力量,使荒原的严冬不再寒冷,使我井队的生活情趣无限而又诗意盎然。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冬天纯美曼妙的精灵——雪。
故乡的老屋
■杨军
故乡的老屋坐落在湘西群山怀抱中的一处半山腰,远远望去,白墙青瓦,柴门壁影。老屋的周围栽种了各种树木,翠竹挺拔高耸,柚子树枝头缀满青果,橘树郁郁葱葱。放眼望去,老房仿佛站在山腰上,翘首期盼故人的回首。
二十三年前回故乡时,老屋在我眼里充满神奇。那一砖一瓦仿佛烙印了历史的足迹,等着后人去探寻、阅读。二十三年后重回故乡,老屋依旧是巍然坐立,只不过多了一分沧桑,多了一分从容。那是岁月的打磨和风雨的雕琢。站在老屋的檐前,我把激动的心情按捺,老屋,游子回家了。
搬把竹椅坐在老屋的檐下,遥望远处的群山,用心感受老屋的爱抚。老屋周围的环境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永远镌刻在心底的乡情和记忆,陌生的是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风,穿堂而过,又轻轻回首,擦拭我眼角的泪滴。此时,故乡的记忆像一眼清泉,在我的心河里流淌,占据了我生命的中枢神经。
还记得老屋后的一棵梨树,硕果累累时我站在树下,用长长的竹竿一挑一挑,旁边的表妹欢天喜地地满地捡拾挑下的梨果,就这样我把梨果挑进了我的心中。如今,我再也寻觅不到那棵不老的梨树,因为它已随岁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还记得门前的一条大河,河上有一条小船,专门摆渡过往的人和物。我无数次地在这条摆渡船上经过,在摇摇摆摆中找寻童年的好奇和欢乐。如今老屋前的那条河流依在,只不过摆渡换成了横跨两岸的大桥,摇摇摆摆的感觉只能停留在记忆中。
二十三年前,我走进老屋时,心情是浮躁的,因为老屋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的驿站。二十三年后再次走进老屋,我找到了落叶归根的感觉。那几日,我躺在老屋宽敞的竹椅上入眠,头枕乡情,沉沉睡去,一觉天明。
乡村喜神
■荆洲
表弟的婚宴上,捞头忙贵叔再次成为全场瞩目的明星。
姑父姑母倒成了贵叔的影子,只管脚底生风紧随贵叔的指挥棒,备好烟酒糖茶招待十里八乡的贵客,脸上菊花盛开,眼睛眯成一条线。
贵叔身着一身藏青西装,新理的头发梳向脑后,脸泛红晕胡茬铁青,站在客厅门口神态自若,唯有手上搭着的一条毛巾,显示他捞头忙的身份。他高声大气地和进门的客人招呼引荐,稍带穿插着安排好他们的活动和座次。
听我妈讲,贵叔在家中行二,上有木讷寡言农活一把好手的大哥,下有读得好书早早走出农村的小弟。唯独他,对读书和下地都不在行,最后剩在家里。那些年他只管闷头搞副业,种黄烟养水貂,没想到悄无声息地富了,成了村里人人艳羡的老板。
在村里,能致富赚钱才有说服力,于是纷纷向他拜师学艺,他也毫不保留倾囊相授,不出几年,逐渐富裕的村里人不容置疑地把他推上村长的交椅。
贵叔酒量好,酒品也不错,尤其顶着一村之长的头衔,自然免不了受人之托,在红白两事上替人主持公道。子女升学新屋乔迁儿女大婚乃至亲人离世,但凡村里有人生重要时刻的操办,断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座上宾的座次安排那可是贵叔的拿手好戏。来人全部熟头熟脸,而且还亲戚套着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贵叔不仅熟悉宾客间的亲戚朋友关系,连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心里都一清二楚,那份弯弯绕的心思,要是平时不做功课,怕是很难理清这堆乱麻。七姑八姨的女宾们,每逢这种场合,总喜欢绵里藏针地斗法,把谁和谁不安排在一张桌上,那也考验本事。
这边的宾客刚喝到一半,就看到那边的娘家人以她三姨带头,派几个酒量好的姑娘媳妇打头阵,让捞头忙给女宾敬酒。本想给他来个下马威,杀杀婆家人的锐气。这种每逢婚宴必演的好戏,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只见贵叔语气和缓,先给在座的娘家人斟酒布菜,然后说“都怪我照顾不周,理当先自罚三杯”,先把面前的三盅白酒一饮而尽,然后新开一瓶当地高度老白干,作势要给女宾们重新斟满。女宾们眼看着白酒汩汩倒进自己的杯子,相互左右一瞄,心里暗叫不好,想那时醉酒失态的还是自己,将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风头可要出大了。所以心先怯了三分,赶忙拿手去挡。贵叔也懂得且饶人处,所以只说:你们还是派个代表吧。女宾们面面相觑,推搡了半天,最后实在拗不过,还是三姨亲自出马。三姨也曾是女中豪杰,酒量半斤八两,但是年龄一大顾虑就多,抬眼看到贵叔手里握着的三两口杯,心里顿时没底,只好壮着胆子:你先干,我还是随意吧!
贵叔轻轻一笑,斟满自己的酒杯,一口气干了,仍显得意犹未尽。
好!场下不知何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娘家人喜气洋洋进门,最后心满意足而去,临走还带回贵叔的好口碑。贵叔的指挥大戏中场暂告一段落,又派了两个姑娘入内照顾“坐床”的新娘子,提醒她和新郎一起出来敬酒。这套流程他已经烂熟于心驾轻就熟,该什么时候四两拨千斤,全凭贵叔自己灵活掌控。
我望着远处的贵叔,如有一种孔明先生坐镇的感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效果。贵叔这个捞头忙,这辈子怕是一直要忙到老,想推也推不掉了,因为这才是他的舞台。
喜鹊巢
■刘佩学
上班路上,偶尔向窗外望一下,公路旁,一棵高大杨树树梢间,看到一个硕大的喜鹊巢,心胸间荡漾一丝温暖。每天上下班,经过那棵高大的杨树,都会静静地看一会儿。有时,看到一只喜鹊飞落在鸟巢边的枝头上。有时,看到一只喜鹊飞离了那棵高大的杨树。有时,看到两只喜鹊落在喜鹊巢旁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不知聊着什么兴奋事儿。一对鸟夫妻,想必聊着孩子的事儿。
一次,去荒原钻井队,经过一片杨树林,远远地看见十几只喜鹊巢错落有致地间杂在林梢间。不觉感到有些奇怪,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喜鹊巢呢?虽然没有说出口,却一直在心里嘀咕着。吉普车经过那片杨树林时,十几只喜鹊竟然从枝头上飘落下来,围绕着吉普车不停地盘旋着,叽叽喳喳地鸣叫着,似乎在表达着一种欣喜的心情。村上老人说,早晨出门见到喜鹊,一个好兆头,一天遇到的都是欢喜事儿。暗示往往左右心情,一点儿不假。看到了窗外盘旋的花喜鹊,心胸间涌动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暗暗说给自己,今天是一个好日子!车子开远了,回头望去,虽然看不到了飞走的喜鹊,喜鹊巢却清晰地招摇在高高的杨树林梢间。
来到钻井队,直奔钻台,设备故障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钻机又恢复了欢畅的轰鸣。也许暗示的缘故,如此顺利地排除故障,内心里竟然归功于路上见到了盘旋车子前后的花喜鹊。说着说着,聊到了林梢间的喜鹊巢。老队长笑着说,也许你不知道,钻机搬来时,那片杨树林一个喜鹊巢也没有,更别说喜鹊。钻井队打了两口井以后,杨树林里,喜鹊巢就一个又一个招摇在林梢间。后来才明白,喜鹊是跟着钻井队来到这片杨树林的。老队长怕我们不相信,就带我们来到食堂后院,才发现十几只喜鹊正在地上啄食管理员撒下的粮食,还开玩笑地说:“这些花喜鹊都是管理员养的宠物!”管理员笑了,“一些土粮食扔了也就扔了,就拿来喂了喜鹊。”是啊,怪不得吉普车经过那片杨树林时,花喜鹊盘旋车子前后,花喜鹊以为管理员回来了。管理员笑了,笑得很开心。
喜鹊巢,城市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就像钻井队养育了喜鹊,喜鹊给钻井队带来了幸运吉祥一样,文明的城市才会招来鸟类繁衍栖息,一起生活在一个和美的家园。每次看到硕大喜鹊巢招摇在林梢间,内心深处,就会澎湃一种感动,为我,为喜鹊,还是为这棵树,抑或为这个城市……喜鹊巢会给热爱生活的人们,带来吉祥。
父亲和船
■冰客
父亲一生驾了五只船,近二十年的船工生活。
父亲几岁时,父母便谢世了。父亲弟兄二人被远房一个同姓的父辈收养了。他们膝下无子,收养父亲弟兄二人,如同亲生儿子一样,百般喜爱。
后来父亲结婚成家,之后生下了我们弟兄二人。土地下户之后,我的母亲不幸去世,国家政策开始放开,做小买卖已不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父亲为了使我们弟兄二人能读上书,便把我们放在家里,由爷爷奶奶看护,他出门去做生意。那时土地下户,我们家进了一些钱,父亲便拿着这100多元钱,上陕西、下河南做小生意。初次做生意,没有经验,进的货卖不出去,生意赔了本。
父亲回到家来,寻思着新的出路。
父亲左思右想,最终看到了一条新的门道。他东借西挪,凑了一些钱,买了一只小木船,船可装一吨货。那时,汉江河上机动船很少,父亲的船是人力船,有风时,用被单扯起一个帆跑风,晚上再取下来睡觉。父亲划着这船,上溯白河,下达丹江,南进堵河,哪儿黑哪儿歇店。那时政策才放开,人们尚无经商的意识,父亲挨家挨户收废酒瓶,人们尚不知道废酒瓶还能再利用,所以废酒瓶很好收,不几天就能收上一船,父亲把废酒瓶洗干净,然后用船一桨一桨地划进城里去卖。这生意本小利大,父亲也很能吃苦,常常把船一靠岸,便挑着筐子上岸去收,有时要跑很远,父亲就肩挑背扛送上船去。
不几年,父亲手头有了一些积蓄,而这只船也朽了,父亲就用挣来的钱又买了一只稍大一点的船,开始做些大点的生意。父亲上窑上挑坛坛罐罐,然后运下龙门去换粮卖钱,有时也收些废铁之类的废品,经过县城时卖掉,挣些脚力钱。辛勤的父亲就这样靠船辛苦地挣钱,在船上吃、住、行,与船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时间久了,父亲觉得这船小了,便把它卖了,又买了一只可载四吨货的旧木船。船大些,可用来载更多的货。船大以后,靠人划和跑风已显得太吃力了。随着经济的发达,江上已渐渐有人在船上安装柴油机和挂桨了。父亲也开始倒腾安装柴油机,父亲买了别人一台旧柴油机,3匹马力,经常坏,父亲却爱惜得跟命根子一样,那时都是舵把式的挂桨。父亲驾起这样的船来,神气多了,尽管常修,但比起人划船却快多了,不用扯帆跑风,还省时省力。父亲肯钻研,常把这柴油机拆了装,装了拆,学技术,经常搞得脸上左一块黑的,右一块黑的,手上全是油。但他内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学了不少机修技术,不懂的就请教行家。3匹马力,时间一长,父亲便觉得跑得慢了,便卖掉了这台柴油机,又买了一台6匹马力的旧柴油机。旧机器大都是“老爷机”,常出毛病,父亲时常修,整天看着父亲都在摆弄柴油机,虽然跑起来轻快,但坏起来很麻烦。父亲开始厌倦这些木船和旧机器了,在驾了三只木船之后,最终把它们一股脑儿都卖了。
父亲已经驾够了旧船和旧机器。卖掉之后,父亲决定再做一只新船,安上新机器,一生去驾这一只船。造船就像盖新房一样麻烦,请木匠,买木头,择好黄道吉日,劳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新船造起。这只船比前三只要大些,美观些。新船下水那天,父亲放了长长的一封炮,很是喜气洋洋了一阵子。船上安的是新机器,方向是圆盘式的,就像汽车上的方向盘,父亲驾船的姿势俨然一个司机,跑起来更神气,更威风。这只船便是父亲驾的第一只新船,经常给周围的商店里进城打货,运山货进城,生意很是忙碌。驾了几年之后,父亲经过计算,木船年年要用桐油油,两三年还要大修,花销太大,不如驾铁船。父亲遂又起了买铁船的念头,卖木船时父亲总是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卖了。
卖过木船之后,父亲便筹备着买只铁船,请人打听,到处询问,最后买了一只,全身都是铁的,敲上去“哐哐”响。铁船要比木船省事多了,三五年刷一次漆就行了。这只比前四只都大,都气派。父亲把船美美地打扮了一番,安了一个木板棚子,用来晚上睡觉,船艄上也安了一个棚子,用来遮阳和避雨。就这样,父亲驾船就安稳多了,不怕日晒,也不怕雨淋。前几只船,父亲饱受其苦,这次他做了很完美的装备,把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父亲打算陪伴这只铁船度过他以后的驾船岁月。这只船可以运送各类货物,可载六吨货,请他运货的顾客也多起来。
由于船大,父亲的水运生意日渐红火,父亲时常神气地出现在船尾上,操纵着一生酷爱的船的命运和方向。
我回了趟老家,和父亲商量: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乡下,一辈子驾船,能不能把船卖了,我们在城里买套房子,和我们住在一起,年老时关照也方便些。父亲一听,一脸凄然,睁大双眼望着我,久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让我卖船,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一生一世最心爱的职业,咋可能卖掉,卖掉就等于砸碎了我一生的饭碗。”怎么说,父亲也不肯卖船,不肯丢掉他驾船的职业,这是我知道的。我见父亲对船的钟爱,一时也不忍心让他去干他不愿做的事。
父亲的船就是父亲的马,也是他的命根子,他又怎么可能卖掉他一生一世最最钟爱的东西呢?我体会到了父亲拒绝的道理和不愿卖船的理由。
不几天,父亲捎来口信,让我回去一趟。我想回不回去已没有什么必要,回去反倒会给他增添更大的痛苦,但想到既然让回,还是回去一趟吧。
回去后,父亲郑重地对我说,他已想好,决定卖船。我看见父亲说这话时,眼里已含满了泪水。父亲要卖船,要卖掉自己一生一世酷爱的东西,我背地里为父亲流泪了。父亲和我默默无语了。走时,我看见父亲用草挽了一个草标,插在了自己亲手做成的船棚上。父亲送我时,眼睛已成了两个水汪汪的湖泊。
后来,父亲打电话来,要我第二天回去,因为那天买船的人已约好要来买船。我匆匆赶了回去,买船的人已等在了那里。我看见父亲的船焕然一新,新刷的油漆鲜鲜亮亮,锚收拾齐备,锅灶以及餐具一应俱全。父亲神采奕奕地立在岸上,眼里已不再有泪水。父亲和那人谈好价钱,带上一个“8”数,然后一个箭步跨上船去,把插着的草标摘掉,最后审视一遍船,摸摸他握了多年的方向盘。从帆船到机动船,从木船到铁船,这五只船呀,这近二十年的船上生活。父亲最后放眼一遍江水,自己眨眼间就要离开自己的船,失去自己驾驭的方向盘,这船将交给新的主人,父亲也将失去一生的方向。时间在父亲的生命里一秒一秒地过去,父亲此时的心情就像这波涛翻滚的江水,父亲站立在船上,怅然若失……
买船的人已将钱数好,交给父亲,父亲跳下船来。船起锚了,渐渐地离岸了。父亲僵立着,猛然举起右手向新的船主高高扬起,然后在空中停止。船缓缓地转过向去,新的船主回过头来,向父亲挥手示意,父亲的手在空中用力挥着,而后一动不动了。船载着父亲的失望疾驶而去,变得叶片般大小,麦粒般、蚂蚁般,而后转过河道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父亲仍立在岸上,许久,扬起的手才垂了下来,背后的我早已看到父亲被泪水打湿的两腮上又多了一丝失落感。父亲低头用手擦去了泪痕,然后转过身来,把钱交给我,“用到点上吧!”接钱时,我的心如刀割一样,眼前又浮现着父亲驾驶着他心爱的船,在江面上风里来雨里去的身影。
如今,父亲已住在高高的楼上,但时常站在阳台上,望着长长的江面出神。他的目光在寻找自己失去的船只,寻找自己失去的方向,寻找自己当年驾船的感觉,目光里充满了无限怀念,目光也顿时黯淡下来。失去方向的父亲满脸布满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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