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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 哥

时间:2023/11/9 作者: 地火 热度: 23771
■ 张迎亚

  你是绍字辈,雷雨天出生,故名绍雷。

  你大我三岁,头小小的,脸也小小的,一笑起来,眼睛、鼻孔和嘴巴会在瞬间变成椭圆形,像乖巧讨喜的邻家小孩。然而,你表情严肃的时候,粗重而微微上挑的眉毛、方框眼镜、轮廓俊朗的下颌角,就会立马给人一种格外深刻的印象,冷峻,英气逼人。

  你来自江苏宿迁,2011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普光气田。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你背上空呼,拿起F扳手,从一个阀门的转向、一套设备的操规学起,在一座座高山小站里慢慢成长。2013年春,你被调到采气厂机关,领导看这小伙儿心思细致,便令你分管宣传工作。就这样,我与你产生了交集。

  一

  十月,川地的秋渐渐深了,间或落几滴凉凉的雨。天空是阴灰色的,日光是阴灰色的,万物的线条倒映在一洼洼雨水里,被随意扭曲,显出几分凄迷。

  雨下得久了,凉意就像冻在碗里的冰花,凝得结结实实。人们翻出压箱底儿的厚衣裳,紧实实地穿在身上,秋气肃杀起来了。

  在这天凉时节,我迎来了在普光气田的第一次独立采访,采访对象是采气厂的工会主席。结束时,主席把你招呼过来:“绍雷,小张第一次来咱们厂,你可得招待好!”

  你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冲主席微微屈身,点头微笑:“好,您放心!”

  你的声音厚厚的,富有磁性,有种当仁不让的劲儿,也满含烟雨江南特有的柔软与润泽。这刚柔兼备的音色,连同你俊朗的笑,如热情的阳光,照彻我心。

  “走,去我家吃吧。你进芳姐下了夜班,她亲自下厨。”前脚出了主席办公室,你后脚就神秘兮兮地说,原本恭谨的神情,瞬间写上了几分狡黠。

  进芳姐是你的女朋友,你们是大学同学,七年前相恋,三年前执手扎根普光。来不及推辞,你已经把电话拨通了。

  “喂,你买了什么菜嘛……嗯,好,那就再加一个蒜苗炒腊肉,一个干煸豆角,不要太辣,中午有贵宾来访。”

  你的住处,位于天然气净化厂的三期安置房。安置房由中石化援建,一律白墙黑瓦,一楼是门面房,二三楼是宽敞明亮的三居室,土主乡石人村的千余村民安居于此,人畜混居、烧柴做饭的漫长历史宣告终结,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改变。

  你为我引路,气都新村的生活图景,渐渐呈现眼前——

  沿街商铺林立。有饭馆,都不大,却总有几样筋道的面、几碟巴适的菜,成为招牌;有服装店,日常经营之外,心灵手巧的店主也揽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也有代销电脑、高档床品,甚至开大型连锁超市的。

  商铺外头,新媳妇抱着胖乎乎的婴孩晒太阳,硬朗的老太下地回来,背篓里装着没撒完的菜籽,沾满湿土的镰刀尖露在外面。赭色的腊肉、饱满的大蒜、葱绿的小青菜都被穿成一串串的,从房檐上一道道垂下来。人和土地,早已融为一体,空气里满是安逸味道,就算是过客,都几欲沉迷。

  不觉间,我们走到了你的住处。一边爬楼梯,我一边想象进芳姐的模样。

  推开房门,一阵麻香麻香的炒菜味扑鼻而来。厨房门忘了关,青灰色的烟把屋子罩住了。进芳姐系着围裙,满脸歉意地出来迎接。

  她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小小的个子,微胖的脸蛋上,留着高山日光常年照射出的淡淡黑红,五官算不上漂亮,却透着一股弱柳扶风的气度。一见到你,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明朗地笑着,声音清脆地向你汇报烹饪进度。你并不多说什么,招呼我坐下后,就顺手系上围裙前去帮厨。

  我望向窗外,眼前是川民安逸自在的生活图景,耳边回荡着张学友的老歌,被低音音箱一过滤,听来格外深切。也能够听见你和进芳姐在厨房里的淡淡笑语,也能够闻见愈发浓郁的炒菜香味,袅袅地飘散过来。

  霎时间,我鼻子酸了。我竟在一瞬间感到了家的温暖,这在异乡土地的,第一捧暖。

  丰盛的午餐上桌了。除了你特意叮嘱过的干煸豆角和蒜苗炒腊肉,还有一碟凉拌苦菊,一盘清炒红薯苗,满桌碧油油的。

  那盘干煸豆角最耗心思。短胖的豆角段摞成小山,泛着微微焦糊的深绿色,引动食欲。进芳姐把火候拿捏得正好,既逼出了豆角里多余的水分,又不至于太干;而且,豆角被撒上干面粉事先炸过了,干辣椒也过了油,口感既柔韧又酥脆,蔬菜的清香和川菜的麻香,在文着青花的白瓷盘里完美融合。

  尝过了菜,颗粒饱满、清香软糯的白米饭也上桌了。你还从冰箱里取出一大瓶果味汽水,斟得满满的三只杯子碰在一起,气泡上窜,发出滋滋轻响,家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那天下午,你带我去普光采气区区部,寻找一位已在普光扎根八年的老师傅。

  路很窄,车又开得快,山道一侧的高耸山崖,就黑云压城般扑面而来。满山植被茂密,但也能偶尔看见裸露的赭红色山石,上面横贯着一道道纹理,像前地质时期遗留至今的断层,提醒人们,这山是多么苍老孤寂。

  山道另一侧,是当地百姓经营的汽修、五金、副食店铺,偶尔有背着竹篓的老农从门前经过。他们年纪都很大,肤色黝黑,脊背微驼。瘦瘦的身板上裹一身布衣,或沾了泥土,或褪了色。有几根纤瘦的菜叶子从竹篓边沿伸出来,顽皮地朝我点头。

  那瞬间,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是村庄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是他们周而复始的日子的味道,无比甘洌,蛰痛了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车窗大开,南国温热的风不停吹拂,车载CD里放着许巍的《旅行》,身上有些坚硬的红工衣,瞬间变得绵软合体。我快要化成烟,融进这初次走进的无边苍山里。

  采访结束了,我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的,在卷闸门边看见你。

  那时已是黄昏,金色的夕阳把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唯独你,被抽象成了一张乌黑的剪影。你把双手插在工衣裤兜里,踢一颗石子,不时抬头望望晚霞绮丽的天空,像藏满心事的少年。

  我的心头,忽然一热。

  二

  川地的冬天,绝少下雪,只有冬雨,比秋雨更加连绵。

  雨中的天空是灰青色的,把整座达州城牢牢覆住。雾气翻滚不绝,缠绕在遥远的山尖上,君临万物般威严。空气照旧湿漉漉的,像要凝成水珠一滴滴渗出来,寒意更萧瑟了,从脖子飕飕地灌满衣服,手脚都被冻住。

  四十公里外的普光,冬的气息也浓烈起来了。

  天空被冻青了,下面是静默的群山。漫山植被覆盖,依然蓊郁,绿得更加雅致而深沉。

  若是下雨,雨雾比城里浓郁得多,把绿葱葱的山景遮得严严实实。这时,你几乎只能看见山脚下的平地上,那一排排鳞次栉比的移民新居。雨在屋顶上溅起一层灰灰的流光,光漫散成一片,笼罩着小镇,把人们的日子罩得格外安详。

  接近年末,小镇里行人不多。沿街商铺开门迎客,寒意灌满小店,店伙计跑前跑后招呼客人,鼻头和手背都冻得通红。清闲一些的伙计们在店门外生起了火,一边烤火一边谈天,川音听来格外婉转。

  这时节,气田的各项工作也进入了承上启下的关键阶段。再见时,你正忙着布置职代会会场,宽大的冬季工装挂在身上,让你看上去壮实了一些,憨态可掬的笑容里,透着疲倦。

  纵使忙碌,你依旧挤出时间陪我再次走进2034,给站长张建平拍工作照。

  层峦叠嶂的山峰交叠而出,在深冬的苍穹下更显肃穆。山脚下,是蜿蜒东去的长河,没有雪白水鸟,没有一叶渔船,只有铁青色的寒水一平如镜,萧索而安宁。清晨的雾气未散,在水面、半山腰和山尖周围浮动。

  “小时候,我在沭阳上学,那里也常常下雾。”你坐在值班车里絮絮地说。沭阳虽然多雾,但只要太阳一出来,雾就散了。你不禁纳闷,普光的雾,为何这般经久粘稠。

  当我们终于抵达2034——这座普光气田海拔最高的“云端小站”,开阔的地形才令雾气稍稍淡了些。在普光的岁月何其短暂,我竟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张建平从站控室走出来,抿着嘴,嘴角向下塌,没半点迎客的意思。

  “怎么,这么没诚意?”你满腹嗔怨地拍拍张建平的肩膀,一身疲惫的他瞬间被逗乐了,赶忙返回站控室整理仪容。你也不闲着,谋划着拍摄的背景。

  为了拍出最佳效果,你在探头旁盘腿坐下,上身蜷缩成团,镜头对准张建平微微低下的脸。你开始取景了,取景器之外的那只眼紧紧眯上,嘴角随之夸张地咧向一边。整个姿势,活像念经打坐的小和尚,初看有些滑稽,但很快,那股专注劲儿就被无限放大,塞了满眼。

  拍摄结束时,你说:“我和建平到装置区走走,很久没去了。”

  你从站控室一角的铁皮柜里取出一只空呼,开始检查气瓶压力。“上次背空呼,已经是九个月前了。”你满含期待地说。

  摘眼镜、背气瓶、戴面罩、紧绷带……一连串动作用九秒钟完成,你像接到军令后迅速武装的战士,英姿飒爽,雷厉风行。

  我怔在原地,你一向文弱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刚强。这一连串动作,已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任何时候都信手拈来。

  站在通往装置区的门边,我目不转睛地看这对好兄弟远去的背影:橙色的气瓶负在背上,腰间的绑带把整套工衣勒成葫芦形,就连迈步的频率和幅度都惊人一致。这就是采气工一年四季相同的背影,无数张背影一点点变小,一次次凝成红彤彤的小点,一寸寸融进脚下这片苍老又年轻的土地。

  你很快回来了,摘下面罩,两道眉毛异乎寻常的粗重浓密。眉毛下面是微微眯起的双眼,瞳仁黑亮,嘴巴抿起来,孩子般腼腆。雾早已散去,阳光明晃晃的,苍山寂静,只能听见几声朦胧如梦的鸟鸣。

  转眼间,年关到了。一月末,我休假前最后一次下前线。

  中午,我找了一家面馆,吃到一半,竟遇见了你。你来给刚下夜班的进芳姐带饭,趁着等面出锅的空当,我们聊起各自的春节。

  你说,请了个长假,过年回家结婚。一张平静的小脸欲笑未笑,甚至有些严肃,绷不住的却是浓浓的幸福欢喜。

  “我送你什么礼物好呢?”没能提早送上祝福,我有些失落。

  你歪着头,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两瓶可乐吧!”

  我瞬间被逗笑了。这说的是某次采访结束后,你带我走进鳞次栉比的移民新居,挨家挨户地找出售可乐的门店。当时已近正午,我们一起走过二号桥,每当硫磺拉运车驶过身旁,都感到大地震荡。你一边教我辨认每一畦茁壮生长的作物,一边聊着彼此的家乡,飞逝的时光,在那一刻无限拉长。

  已经能听到爆竹声声。蓝丝绒般宁静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就忽然升腾起一朵亮红色的烟花,噼噼啪啪、轰轰烈烈一阵碎响,把黑夜照亮。

  已经能在超市看到越来越多的优惠商品,在红彤彤的临时货架里堆成了小山,人声鼎沸,徜徉其间,喜气萦怀。

  行道树上的树灯也亮起来了,红的,黄的,白的,明灭不定,像孩子清澈的目光,像夜市上的灯盏,像坠落凡间的星星。

  年味,真的渐渐浓烈起来了。

  三

  回到中原休假,快结束的时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

  中原大地多年未曾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天是漆黑的,雪是煞白的,灯是金黄的,彼此冲撞调和出了一个无比安静的世界。

  广阔的雪野中,每隔几里路就站着几行凋尽叶子的杨树,枯瘦的枝干裸露在青灰的天幕上,在黯淡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坚强。车窗外,这北方冬天常见的景致不断退后,我再度离开故乡。

  当我抵达南方,却发现春天已经来了。她迈着轻巧的脚步,不知在哪个细雨滴答的夜晚,就把达州城的角角落落踏了个遍。油菜花开了,树木鼓出了新的芽苞。

  你一路背着背囊,和春天一起回来了。

  这背囊好沉,里面装着迎亲炮竹的余烟,焦香四溢;装着亲人的祝福,温热动听;装着新娘子绣得精致的盖头,在辉煌的结彩的厅堂,你将那层红布掀起,就看到了世上最美的笑涡,深深陷在那羞怯而洁白的脸蛋上。

  我为你买来早就承诺的可乐,外加一大袋奶糖,亲手交给你。

  回达州的班车就要开了,你交给我一只纸箱,在我座位旁放妥。下车,站在车外可以看见我的地方。车开了,你放心地冲我挥挥手,眼睛乌黑明亮。

  纸箱里,装了足足八份花生瓜子、请柬喜糖,红彤彤扎人的眼。三月中旬,你还要在普光办一场宴席,邀请同事好友分享喜悦。

  车开得很快,一柱柱完整的阳光被打碎了,碎银子一样,铮铮琮琮地滚落下来,在那片喜庆的红色上跳跃、流淌,像粼粼的波光。我看着看着,就醉了。

  雨,依旧是这里不变的符号,点点滴滴,洗刷掉大地上所有的喧嚣。雨把气温拉低,天凉了,近乎于冷,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冬天余下的萧条。

  然而,毕竟是春天了,春的脚步,由南到北日行百里,把温暖赐给大地。春耕的老农把冻干了的土翻得湿润松软,放学的孩子在路边采一束野花,用草秆一扎,骄傲地送给在灶间忙碌的母亲。

  你的宴席如期而至,三五同事一路说笑着,朝土主大酒店结伴而行。

  离酒店越近,夹道的小山包就越多,油菜花就开得越密。经过好几周的蓄势,葱绿的茎秆已有一人高,秀逸挺拔,将薄如宣纸的嫩黄花朵牢牢托住,在暖风中轻轻摇动。金色花田之上,是飘着卷云的湛湛晴空。

  黄花、绿叶、蓝天,三种绚烂的色彩激烈冲撞,又彼此调和,每个人的心里都莫名泛起了快乐的涟漪,都想要趁着这大好春光,祝福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你脱去了宽大的红工衣,一身簇新的黑西装,一件平整的白衬衫,一条艳红的纯色领带,把整个人烘托得意气风发,俨然一位翩翩美少年。

  进芳姐挽起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考究的发髻,戴上珍珠头饰,摘掉黑框眼镜,化了相宜的妆,一套红色深V小礼服,把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你谦逊得体地接待每一位来宾,进芳姐则在一旁挽着你的臂弯,小鸟依人,礼貌而贤淑地微笑、致意。

  道别的时候,你有事脱不开身,进芳姐把我和同事们送下楼。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回达州的车。

  初春的深夜刮起了冷风,芳姐只穿了一件礼服。我们劝她回去,她说没事,却不停搓着手,尖细的鞋跟在原地轻跺着,笃笃笃的脆响,在寒夜回荡。

  车终于来了,调转车头的瞬间,我看见进芳姐仍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车驶上了大路,才抱着大臂,瑟缩着上楼。艳丽的红裙,没入漆黑长夜,像一团旺盛的火苗被浇熄,又在我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那瞬间,我鼻子酸了,眼眶发热。

  漫长岁月中,最长情的,莫过于这临别时的深深一望。这一望,直勾勾望到了人的心坎里,胜过最紧蹙的拥抱。

  车像一只轻盈的飞行器,轻悄悄地驶入了夜的海洋。达陕高速两旁,往日葱翠的山景都不见了,只有青黑色的远山,在天际横陈。山脊线嶙峋诡谲,像一头猛兽的脊骨,背负起整片夜空的重量。

  夜空正中,巴山春夜月正圆。

  这月亮并不皎洁,却异常圆满。月亮前面有丝丝缕缕的乌云,有时把它遮住,有时被晚风吹开,像一个梦。斜倚在座位上,耳边流淌着吉他清澈的乐音,我睡着了。

  婚宴结束后,日子重新步入正轨。又闻到了桂花香,被雨一浸,浓得呛鼻。各种绿色植物仿佛一夜间长大,绿得热情奔放。春,竟已这样深了。

  仲春某日,你意外现身报社,身着橙黄皮衣,神采奕奕。

  正巧有个生产数据不太确定,你打开邮箱调出当天的日报表,帮我核实。看着你邮箱里多达四十封的未读邮件,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你的掌心里握着这么多日子。相形之下,我这段自以为隆重的异乡岁月,又算什么呢。

  四

  谷雨,凌晨五点,我被雷声惊醒。

  这雷声,像是从无限高远的苍穹直劈下来,异常干脆尖利,带着不尽的余响,钻进了人们的梦境。

  紧接着,就落下倾盆的雨。

  雨停了,滤出一片晴空,湛蓝如洗。

  晴天里的黄昏格外恬静。一朵朵钴蓝色云朵高悬在空中,如桐花般散发出迷惑的香气,把我的整颗心都掏空。

  这是春天的最后一个黄昏。然后,夏天来了。

  你没忘记早就许下的承诺,带我去传说中的老陕面馆吃面。烈日炎炎的正午,臊子面热气腾腾地上桌了,你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买来两罐凉冰冰的可乐。

  启开拉环,斟满杯子,彼此相碰,借着可乐的这点儿凉意,我们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小时候的棒冰,盛在泡沫箱子里,走街串巷地吆喝过去,曾令多少孩子神往不已。我们像分别多年、今朝重见的老友,畅怀交心,欢畅淋漓。

  就这样,你带我走进小镇,走进大山,不知不觉,已走过四季。你带我结识形形色色的人,让我成长;你带我饱览这片土地的丰饶,让我的文学创作得以延续。这一切,都是我在普光岁月里遗留下来的珍珠。多年后,辛苦和疲惫都会被风吹散,只有这些珍珠仍停留在那里,时间的河水会把它打磨得愈发光洁璀璨,而我,原来是如此富足、幸运。

  你大我三岁,头小小的,脸也小小的,一笑起来,眼睛、鼻孔和嘴巴会在瞬间变成椭圆形,像乖巧讨喜的邻家小孩。然而,你表情严肃的时候,粗重而微微上挑的眉毛、方框眼镜、轮廓俊朗的下颌角,就会立马给人一种格外深刻的印象,冷峻,英气逼人。

  你是绍字辈,雷雨天出生,故名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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