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市的水泥路上,尽管穿皮鞋已经习以为常,但我却仍然怀念那在乡村穿布鞋的年代。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穿布鞋的生活,但那种温暖的记忆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时时浮现。
那是一个艰苦而又俭朴的年代,我出生在乡间一个贫困农家,小时候穿鞋也许是我们那个年代最奢侈的生活支出,穿鞋也是我们最昂贵的成本。孩童时代爱动,四下里疯跑是年少的我们唯一的欢乐。那时乡间没有多少娱乐活动,没到上学年龄,也没有什么幼儿园、学前班。我们村上一群同龄伙伴吃完饭后,生产队上的稻场便是我们最好的去处。稻场平时是生产队用来打粮晒粮的地方,而孩童的我们,尚不能为大人们分担什么劳动。每天吃完饭后,就来到稻场集合,大人们或在田地里劳动,或在稻场里打粮晒粮,而我们一群欢乐的孩子,便在稻场周围玩起了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在稻场周围总是荡漾着我们欢乐的笑语。
四处疯跑最费的便是我们的鞋子。那时黄解放鞋是我们最向往的穿着,只有一些像样的家庭,在春节时才能买一双用作过年的新鞋。而对于我们一些家庭贫困的孩子则是一种向往,唯一能护住我们双脚的便是那双布鞋。那时母亲和奶奶都有一手针线绝活,那布鞋便是母亲和奶奶一针一线为我们纳就的“千层底”。
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便是母亲和奶奶总是四处收集装水泥的牛皮纸。那时报纸在乡下还是稀罕之物,只有一些在乡上工作的干部或村上干部才会偶尔有一些废旧报纸。所以母亲和奶奶总是只能到处找来一些用完水泥的牛皮纸包装袋,掸净上面的水泥,然后量好我们兄弟脚的尺寸,剪成我们脚的大小,夹在一个同样用书报纸糊就的鞋样夹里,每次为我们做鞋时好拿出来取样。
有了鞋样,母亲和奶奶总是四处找来废旧的棉布,清洗干净之后,用浆糊褙成浆壳,将一些残角布料粘贴在一起,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取出我们的鞋样,剪出一双双鞋的鞋底来,再用洗净的废布为我们纳制那种鞋底。鞋底上密密麻麻地布满针线,一针一线都是奶奶和母亲的心血。一双鞋底往往要纳上十天半月,然后再用省吃俭用下来的钱,扯来一些灯芯绒布做鞋面,再扯上两寸松紧布,就这样便做成了我们那时穿的舒适温暖的灯芯绒布鞋。
由于鞋底是细细密密的一针一线纳就的,所以十分结实,往往一双鞋要穿上半年甚至一年。小时候的我们,一般过年才会穿上这种新鞋。穿上新鞋的我们,总是会和小伙伴们一起比试自己鞋的精美漂亮。每到一家,也会因自己新鞋的漂亮而赞美母亲针线的手艺。在少年时光里,几乎就是这种布鞋陪伴我们走过了欢乐的童年和求知的小学时光。无论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冬,不管晴日风暴,还是雨雪泥泞,我都要穿上这种布鞋去山上打柴,到学校上学。即使夏日里也要穿上它,因为那时根本就没有凉鞋可穿,唯一能在夏天替换的就只有草鞋。尽管雨雪天气里,穿着这种布鞋十分浪费和心疼,但也无奈,没有其他鞋来护脚。
后来到了上初中的年龄,我穿着这种布鞋来到离家20多里的乡上求学。看到一些同学穿着解放鞋,或者家境更好的孩子穿着球鞋,但我仍然感到脚穿布鞋的温暖。中学的三年时光里,我就穿着母亲和奶奶为我纳就的布鞋跑操,进山为学生食堂扛柴,穿着这种布鞋翻山越岭行走20多里山路到校与回家。无论天晴下雨,我总是备感心里的踏实与温暖。
后来我到了县城求学,随着奶奶的年迈和母亲家事的繁忙,以及家庭境况的日渐好转,缝制布鞋的时间成本已不如买一双解放鞋或者球鞋更划算,那时布鞋才渐渐地远离了我,远离了我的生活。只是偶尔带一双布鞋到学校,冬天的晚上上自习时穿着暖和,平时就以解放鞋和球鞋为伴。
也就是我在县城读书的时日里,奶奶和母亲因病相继离我而去。陪伴我走过了欢乐的童年、少年和中学时代的布鞋,也就失去了缝制的双手。就在母亲和奶奶去世之后,她们为我缝制的最后一双布鞋,我便十分珍惜地留存了下来,节约地穿着。直至后来,再也穿不到奶奶和母亲为我缝制的布鞋了。
后来我在县城参加了工作。待我有了工资之后,穿鞋也就全靠买了。先是球鞋、运动鞋,再到旅游鞋、皮鞋,鞋的花样在不断地翻新。直至后来,穿皮鞋已成为生活中的常事,皮鞋也由几十元到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品牌和档次在不断地升级。参加工作20多年来,布鞋已经永远地远离了我。可穿布鞋那种温暖而踏实,那种俭朴与厚爱,却永远温暖着我。无论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怎样崎岖与坎坷,也不管我在未来的人生路上,能否走得成功与辉煌,我始终怀念那个穿布鞋的年代。那种布鞋带给我的记忆,那种俭朴与鼓励,将永远伴随着我去开辟更加美好的未来,去开创我更加广阔的天地和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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