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原上找油(组诗)
■陶少亮
原油的气息
在高原找油每个平台都是临盆的产床
在山头山脊或山壑
都有原油呱呱坠地的惊喜
有时山风掠过
月光闻到原油的气息
会把光亮的身子再擦洗一次
原油汩汩流到地面
松了口气
又继续在暗无天日的长输管线中爬行
它的个性能量压抑着
直到集中营
原油才找到自己的队伍
像个独自走夜路的山民
终于看见远处
熊熊燃起的火把
祈祷的抽油机
每一分钟抽油机都要向大山磕头
三次或四次
好像是祈祷
口中念念有词
在高原上采油
抽油机是个外来客
有着钢铁的身躯和体力
一只山鸡和野兔
都不是它的对手
但山鸡和野兔
不需要向高原三叩九拜
它们是大山的亲子亲孙
作为外来的打工者
抽油机有自己的先天不足
没长翅膀
也没有飞奔的四腿
也不把野草野果当粮
它整天整夜趴在大山的皮肤上
把触角深入千米的地下
打探石油的消息
顺便也把一座大山的骄傲自尊
通过金属般的语言
与大地内心默默交流
亢奋的钻塔
在高原钻塔巍峨
树大招风
钻机的轰鸣让大山一面耳朵失聪
另一面耳朵躁动
几只山鸡骤地飞起
打探石油的消息
但它们不敢在井架上栖落
它们担心
这些不长叶子的铁树
会不会一口吞掉它们
钻机的头颅是高昂的
但心事却是深埋的
几天几夜
钻头对大山的掘进暴力
让大山终于低头
几缕白云飘过
变成温柔的围脖
系在疲惫而亢奋的井架上
温柔的输油管
一根根输油管线在高原缠绕
这钢铁的血脉
怎么一到大山
就变得温柔了呢
从井场通往大山之外
是激情高歌的动脉
溶入大千工业的身躯
但我总有错觉
好像它们是一根根静脉
埋在高原的皮肤下
有大山气场呵护
静悄悄地睡着
不翻身也不生锈
很少听见它们
爬山时的喘气
偶尔也会开小差
泄露一点原油的信息
石油人那个心痛啊
就像自己的身体破皮流血
他们摇身一变大夫
及时疏通包扎
再把它们悉心托付给大山
这个不穿白大褂的护士
钻机的鸣唱
钻机在自鸣得意一整座山变成一只巨大耳朵
倾听体内的喧哗
山的体外还是山
山雀被惊飞弹起
像一颗颗虚发的子弹
不安的情绪是当然的
也是传染的
先知先觉告诉后知后觉
所有的鸟兽心知肚明
黄昏月光早早站在坡上
被钻机声震碎的光屑
散落井场
岩石很硬但石油很软
钻头在秘密中与之交流
卡钻一下难免
今夜失眠也是难免的
没有一个梦
在岩石和钢铁的交战中
能保持完整
采油人的爱
抽油机铁骨铮铮的范儿看起来是平台主人
那个守平台的采油人
油工衣大头鞋的
像一仆人
时光把它们磨合在一起
整整十年
三台抽油机咿呀
他宠着它们
哪台脾气都宠大了
24小时伺候
喂水喂药擦身
它们一咳嗽
采油人的心就提到嗓子眼
他爱这些铁疙瘩
月银辉映之夜
看着它们对大地三叩九拜
他总有错觉
这三台机子
是他三个英姿勃发的儿子
在与地下那个神秘女神恋爱
他的那个喜悦
就与深埋地下的输油管
如出一辙
表面女人一样娴静
内心男人一样狂野
静静的油站房版画/王洪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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