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冈田淳

　　

　　“今天的故事，是美工室老鼠讲的故事。”

　　“哟——”我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

　　“可是，这个故事并不是给我讲故事的那只美工室老鼠编的故事，而是另外一只美工室老鼠编了之后，讲给他听的。他听了之后呢，又讲给了我听。”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美工室老鼠，并不是只有一只啊。”

　　“是这么回事。校园老鼠在毕业的时候，就会决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老鼠。但是，不同的老鼠就会有不同的决定。有的老鼠，看到理科实验室的天花板空着，就决定当理科实验室老鼠。有的老鼠，因为老爸是六年级老鼠，就决定子承父业，接老爸的班儿。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光办公室老鼠就有三只呢。然后这个小组就会有好几个故事流传下来。”

　　这时，它突然改变了说话的声调。

　　“你知道颜色猫吗？”

　　“颜色猫？”

　　我歪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那是什么？是猫吗？”

　　“作为一位美工老师，如果你连颜色猫都不知道，那可真是滥竽充数了。”

　　美工室老鼠讲的故事：

　　真是奇怪啊。美工老师心想。

　　哪儿奇怪呢？原来啊，美工室一点点地变干净了。这不是错觉，的确是变干净了。

　　是哪个热心人悄悄地帮我打扫过了吗？老师心想。但是，他完全猜不出那个人是谁。

　　早上，老师来到美工室，抱着胳膊，十分纳闷儿。每天都是这样。

　　有一天放学后，老师一张一张地看孩子们画的画，不知不觉就打起盹儿来。他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着了。老师大概是太累了吧。

　　啪嚓啪嚓啪嚓……

　　一個奇怪的声音把老师吵醒了。他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仍然趴在那儿，茫然地听着那个声音。这好像不是在做梦，老师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外面路灯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入美工室，室内都是斑驳的光影。夜已经深了。

　　啪嚓啪嚓啪嚓……

　　奇怪的声音还在继续。老师不动声色地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

　　是猫。一只白猫在孩子们的课桌上，不断地舔着桌面。

　　小猫没有发现老师悄悄地看着自己。它又跳到旁边的课桌上，开始舔那张课桌。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猫身体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原本雪白的小猫，舔了桌面以后，从尾巴尖到头顶，逐渐变成了绿色。

　　突然，老师想起来了。

　　今天课上，一个五年级的学生把绿色颜料弄到了那张桌子上。

　　而且之前的那张桌子上，也有白色颜料。有个孩子怎么也打不开颜料盖子，就弄破了颜料管，把白色颜料弄到了课桌上。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是颜色猫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颜色猫啊。

　　颜色猫就是专吃颜色的猫。它悄悄地来，专把颜色吃掉。颜色猫悄无声息地跳到另一张桌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把颜料、软蜡笔和铅笔的痕迹舔掉。然后，它的身体就变成紫色、黄色、橘色、褐色。最后，它朝着铅笔刀走去，连铅笔屑都吃掉了。然后，它就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当它把美工室舔干净之后，用尾巴熟练地关上门，不见了。

　　——这很不错啊。

　　美工老师自言自语。

　　从第二天开始，老师在回家之前，就会把被颜料和铅笔弄脏的画板，摊开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画板就会变得很干净。

　　因为画板的事，老师尝到了甜头。于是，他每天回家之前，都会把那些各种各样的脏东西放在桌上。调色板、笔、衣服、抹布……

　　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总是能变干净，老师就觉得颜色猫很喜欢吃这些东西呢……

　　美工室变得非常干净，差点儿都让人认不出来了。桌子和椅子就不用说了，甚至连窗帘和地板上，也都没有一点颜料的污渍了。画板、调色板和抹布都像新的一样。

　　但是有一件事，老师还不知道。那就是，他给颜色猫吃的颜色太多了。颜色猫在不知不觉间长得像只豹子那么大。

　　颜色猫的食物已经没了。身体变大的颜色猫总是觉得肚子很饿。

　　接下来，颜色猫会吃掉的是什么呢？

　　终于，颜色猫连画纸上画里的颜色都开始吃了。

　　孩子们非常吃惊。上次上课时画的画，没有了颜色。原本用铅笔画好的线也不见了，画纸上只留下了一条凹下去的痕迹。

　　老师也很吃惊。但是，老师已经猜到，是谁弄掉了颜色和铅笔线。

　　——糟了！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给颜色猫的颜色太多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天，老师在回家之前，拿出自己的颜料盒，在调色板里放满了颜料。他这是为了防止孩子们的画被擦掉。

　　第二天早上，画完好无损，但是调色板里的颜料却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放在旁边的颜料盒上的花纹、还有印在颜料管包装纸上的颜色都消失了。

　　没办法，老师只好在午休的时候，去了附近的文具店，把店里所有的颜料全都买了回来。但是，那些颜料三天就没了。

　　他又去了远处的画具店，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很多颜料。但是，这回也是两个星期就没了。

　　每天，老师都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到学校里来。其他老师和孩子们都问他怎么了，但是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说，这是因为自己嫌打扫卫生太麻烦，才变成这样的。

　　“颜色猫，都是我不好。饶了我吧。”

　　当准备好的颜料又没有了的时候，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很多橡皮屑弄到课桌上。

　　然后，像那天一样，他趴在桌子上装作睡觉的样子，等待颜色猫出现。

　　不大一会儿，路灯的光线就洒进了美工室，光影斑驳。门轻轻地开了，颜色猫走了进来。

　　老师屏住呼吸。五颜六色的颜色猫，现在已经长得有狮子那么大了。

　　颜色猫静静地看着老师。老师也忘了装睡，直起身子，与猫四目相对。颜色猫没有移开视线，老师也没有移开视线。

　　颜色猫慢慢地靠近老师。老师晕了过去。

　　然后，颜色猫好像用舌头啪嗒啪嗒地舔了老师的头。

　　老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橡皮屑被舔干净了。不知道颜色猫是自己主动离开了，还是变小了，反正从那之后，它就再也没有来过美工室。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长了许多白发的老师，从那天以后，就开始自己打扫美工室了。

　　选自《放学后的课程表》，少年儿童出版社2018年1月版。

　　冈田淳，日本儿童文学作家，曾担任小学美工教师。曾获日本儿童文学者协会新人奖、赤鸟文学奖、野间儿童文艺奖，1998年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