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燕

　　幽默，是一个好词儿。

　　它是一个外来词，原文是humor，林语堂先生最早将之翻译为“幽默”，这真是一种兼俱“信达雅”三重审美的转达。

　　但幽默却并非林语堂先生生造出来的，它最早出现在诗人屈原的《九章·怀沙》中：“煦兮杳杳，孔静幽默”，原文中意思是安静。林语堂先生只是化用了这个词，去对应一种外国语言里的一个单词，以形容有趣或可笑而意味深长的事物。

　　古今中外，有许多文学家和艺术家都对这个词有过自己的定义。

　　比如，著名喜剧大师卓别林说：幽默是智慧的最高体现，具有幽默感的人最富有个人魅力，他不仅能与人愉快相处，更重要的是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

　　中国作家王蒙先生说，幽默也是一种执拗，一种偏要把窗户纸捅破，放进阳光和空气的情感。

　　诗人余光中先生说，幽默，可以说是一个敏锐的心灵，在精神饱满意趣洋溢时的自然流露。

　　我们可以看到一万种对幽默的定义和诠释，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幽默能带来笑容。

　　而笑是人类所掌握的最美好最自然也最通用的一种语言。

　　我们今天要赏读的六个选篇，正有这样的一个主题：幽默。

　　这六个选篇分别是《搭车人》《爸爸妈妈吵架俱乐部》《我和小姐姐克拉拉》《晴天有时下猪》《煎饼弟弟写给米糕哥哥的信》，以及《长出两条飞毛腿》。这些选篇体裁各异，有短篇小说、故事、中篇小说节选、绘本故事节选、诗歌等等，但不管它们以何种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可以引我们会心一笑。

　　幽默可以引人发笑，但若认为幽默的事物只能引人发笑，那又是对幽默的一种令人遗憾、令人惋惜的误读。

　　幽默有着无限巨大的可能。

　　幽默可以用来批判，比如挪威籍的英国杰出儿童文学作家所写的《搭车人》这个故事。罗尔德·达尔的作品以构思奇特、想象力丰富的故事情节，夸张、荒诞的叙事形式和机智幽默的笔触而闻名。这篇《搭车人》的故事，集幽默与讽刺于一身。它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描写了一场看似荒唐却充满批判思想的奇遇。“我”刚刚买了一部名车，得意洋洋地开着它上了路，在路上偶遇一位搭车客，且看达尔是如何形容这个搭车客的吧：

　　那人长着一张老鼠脸，一副灰色的牙齿。眼睛黑黑的，像老鼠眼睛一样骨碌骨碌转得很快。耳朵上方看上去有点尖，夹克上面有几个大得出奇的口袋。那件灰夹克，加上那骨碌骨碌的眼睛，尖尖的耳朵，无不使人觉得他像一个巨大的人形老鼠。

　　如此一番描摹，让人读来立刻忍俊不禁。接下来的故事更是让人发笑，这个家伙自称从事的是一种高妙的、深具技术含量的工作，并自吹自擂道：“生活的秘诀，就是成为非常擅长做非常非常难做的某些事情的人。”读到此处，你也许会为他的夸夸其谈而再度发笑。再读下去，你就会发现，原来他口中的所谓“非常难做的事”、有“技术含量”的事却原来是偷窃！作家罗尔德·达尔用幽默的笔调对这个无耻之徒进行了深刻而无情的嘲笑！而其结局则是开放式的，在高潮之中戛然而止，留待每一个读者去自己补上。

　　幽默有时又充满了想象力。比如《晴天有时下猪》这个故事，它说的是小学三年级学生则安的日记被妈妈偷看，于是则安便开始了小小的报复，在日记本上写起了“明天的日记”，他以幽默的笔调，写出了一件又一件荒唐到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比如，浴室里出现了一条蛇；妈妈做油炸铅笔；金鱼满屋飞，居然还会做鬼脸……没想到，他所写的一件件荒唐事居然都成了真！当你看到故事里的爸爸咯嘣咯嘣吃着炸得香香脆脆的铅笔时，不发笑才怪呢！这些成了真的事也把则安吓了一跳，为了验证自己写的事是不是真的都能成真，他在“明天的日记”里写道：明天，天气晴，有时下猪。这一次，这荒唐的事会成真吗？

　　父母偷看孩子的日记这种行为当然不对，但《晴天有时下猪》的作者，日本作家矢玉四郎却并没有从批判的角度去叙述这个故事，而是用充满想象力的幽默来对抗不对之事，温和不失力度，奇异又不乏温暖。读完之后，你会不会在发笑之余，也想试着写一写明天日记呢？

　　幽默也并不高深，它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每一天，幽默是童年不经意的天真，是孩子出自天性的顽皮。比如《我和小姐姐克拉拉》的故事，写的就是发生在孩子生活中的事。在“推销员”这个故事中，我们读到，用孩子独特的哲学来解释大人的世界，而二者之间的落差，引发了笑意；而在“小马”这个故事中，我们则因为孩子对周遭世界那满满的好奇心而开怀大笑。

　　幽默可以是一种有力的探索仪，用来探究生活中令我们不解的事物。比如《爸爸妈妈吵架俱乐部》这个故事中，小主人公可可看到同学果子露的爸爸妈妈又打算吵一架时，颇为担心。是啊，现实生活中，哪个孩子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不焦心不担忧甚至伤感呢？但是，作家并没有以现实主义的笔触去记录一场成人当着孩子面发生的争吵，而是以出人意料的设定，幽默的语言，描写了在“吵架俱乐部”里，大人们以“拳击擂台赛”的方式来吵嘴！作家可谓另辟蹊径，以幽默为探索仪，去找寻问题的原因及解决问题的方式，尽管那方式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实用，但是却给人以希望，会激发人去寻找真正的可执行的方案。我建议小朋友们要鼓动爸妈与你同读这个故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幽默有时竟然可以带着淡淡的忧伤之色，比如，《煎饼弟弟写给米糕哥哥的信》，这首诗则是将想象与日常生活紧紧联系起来，描写了蒸米糕的过程，幽默之中带一点淡淡的忧伤，仿佛一个成年人回忆着再也不能回来的童年，他可能眼中含泪，但同时肯定是嘴角带笑的。生活中有多少这样的时刻啊，当我们忆起一个可爱的已经逝去的故人时；当我们回想起一段难忘的日子时；当我们重新踏上幼年曾走过的一段路途时，我们一定会为美好的记忆而不自觉地微笑，却又为时光如水不再来而怅然。

　　幽默也可以用来排解生活中的失意。比如《长出两条飞毛腿》中，马鸣加一心想参加篮球队，并为此做了认真的努力，付出了不少的汗水，而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作家写小主人公失败的过程，用的是轻快的笔调：他对自己的身体失控了……我们想象一下，馬鸣加这个小家伙歪歪倒倒地在篮球场上，像一个失控的陀螺一样转来转去，能不发笑吗？在微笑中，在大笑中，那失败的挫折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值得一提的是，这六个故事都有延伸阅读的空间。《搭车人》选自罗尔德·达尔的短篇小说集《亨利·休格的神奇故事》；《晴天有时下猪》，故事到下猪后便止住了，之后发生的故事非常有趣，你一定要读完它；还有德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迪米特尔·茵可夫的代表作《我和小姐姐克拉拉》，是整整一套让你笑破肚皮的有趣的书；《长出两条飞毛腿》则选自郑春华老师的那套深受小读者们喜爱的马鸣加系列小说。这有点像超市的试吃，勾起了你的馋虫，让你非想再多吃几口不可；又有点像拼图的一块，绚丽的画面的一角引发你想要了解整个画面的欲望。

　　读完这六个幽默故事，你一定和我一样，内心充满喜悦而面上带着笑容。

　　幽默是有力量的，但这力量并没有强大到足以摧毁或是重建，它更似润物无声的细雨，悄然改变你与人相处的态度，看待世界的眼光，审视问题的角度，和面对生活的方式。

　　让人笑的故事，有多好啊！

　　快读起来吧，你笑起来比较好，因为，你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杨筱艳，作家，编剧，已出版《五四班那些事》《著名小孩麻战战》《我们班的“哈皮”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