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虎

　　读到顾抒《城墙上的光》是在去年八月，其时虽是盛夏，但合上书本只觉得身处奇异的深邃和清凉，它带给我的阅读冲击力是如此之大，以至更生出对文学、良知和命运的敬畏。这是一部令人惊讶的充满诗性气质的小说。作品采用明暗线交织、幻想与现实穿插的叙述方法，讲述了一个梦幻般的童年成长故事。

　　“我”的童年好友、男孩“熊猫”执着地想要回到过去，并尝试了种种可能和不可能的方法。原来，“熊猫”认为有人在过去呼唤他，只是怎么都想不起那个朋友的名字，他努力地想找到重返过去的通路。在这个过程中，男孩熊猫每次都能找回一点碎片式的珍贵回忆。而“我”陪着熊猫一起回忆零星细节，一起体验各种臆想出来的似真亦幻的穿越，一起慢慢走近尘封的真相，终于发现这个叫做“云雀”的朋友手握一柄象征童年抚慰的笛子在月夜不知所踪，记忆和叙述戛然而止。

　　“云雀”是谁？读完全书，你会知道“云雀”就是“我”，“我”就是“云雀”，在“熊猫”的寻找中，她在重返自己的全部过往，在亦真亦幻、虚实交织中，不停地穿透迷雾寻找温暖和光亮。

　　作为一部意蕴悠长的小说，这部作品的可解读性是非常多样的。称它是一部现实题材的小说，是可堪的，作者草蛇灰线，隐约又坚实地勾勒了这一群少年的身世、性格、愿望、成长事件、友谊情感，而时代的大背景说近还远，为这部作品奠定了一个淡如水墨但留白无尽的背景板。称它是一部诗性小说长篇，是恰当的，贯穿整篇的诗性语言，饱满丰厚，如一股激流有力地推动着情节的发展，调足了悬念，丰富了故事，撑起作品的全部；称它是一部悬念式小说，也是足够的，这部小说的构思是难度极大的，故事的叙述视角是“我”，我就是男孩寻找的对象，故事的核心是寻找，但寻找的过程其实也是再现过去和解谜的过程。

　　这部作品调动的叙述元素是单纯的，又是丰富的。在男孩“熊猫”寻找旧日好友的梦幻过程，一直是“我”如自语般天马行空地讲述，熊与馄饨树，蚂蚁和紫罗兰，玄武湖和忘忧草，卜卜星，黄月亮，虎头蚕……这些生命体验极为个性化，但作家的沉稳讲述让你完全跟随着她的节奏——不急不徐但又清晰无比地了然内在节奏。同时，全书巧妙地融入了中国古典的幻想元素，鲛人的眼泪，民歌里的月亮，传说里的海市蜃楼……那些古老的传说和典故，承担着“我”寻找母亲和重返童年空间的使命，那么自然地与现实水乳交织在一起。

　　这部作品的诗性气质无疑是浓郁的，而写作笔力又是坚实的。全书以“我”的对话和回忆为线索，以诗性的追忆和讲述撑起全场，自如地出入在現实场域和幻想之地，读来令人叹服。作者以复调的形式提供了现实书写的可能，在对现实童年的成长思考方面，深切独到地加注了对生命意识的思考和童年创伤的同频体验。

　　《城墙上的光》是顾抒的第一部现实题材儿童小说，入选了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2019“中国好书”9月榜，是近年来现实题材成长小说的重要收获。这部作品笔力绵长，思想深切，让童年的伤痛羽化成蝶，越过从林山岗，奔向更温暖更明亮的童真之境。它不仅写出了南京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时代变迁，极有水准和富有勇气地呈现了长篇小说现实题材的别样书写和艺术探索，更写出了一代中国孩子的精神成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