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的是“金木水火土”,非常好玩儿的一种棋,不过大人从来不下。大人爱下三子棋,也是蹲在地上下的。三子棋小孩子也会下,但是小孩子更爱金木水火土。“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一边下棋,一边喊口令,太过瘾了。
金木水火土,怎么下的呢?
棋盘用红石子或者粉笔头画。画两个长方形,一个横着,一个竖着,摞成十字。两个长方形有八个角,加上十字中心四个交叉点,一共十二个点。
棋子,一方用小石子,一方用碎瓷片,挺好。一方用折成小段小段的树枝草茎,一方用野花野果,也挺好。
开始下棋了。各人四枚棋子,摆在对称的四个点上。行一步棋,只能将一枚棋子走到相邻的没有棋子的空点。时刻留意呀,如果你的棋子沿着某条线路行进,经过三个空点,前方就是对手的棋子,你可以连走四步,将那个棋子吃掉。一边走,你还要一边大叫:“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就这样下下去,谁的棋子被吃光了就输了。吃子的条件,自己的棋子占一个点,对手的棋子占一个点,加上中间三个空点,刚好是五,所以我们把这种棋叫“金木水火土”。按理也可以叫五行棋,但是我们从来不这样叫,也许是因为这样叫太严肃、太大人,不好玩儿。
第一盘,我输了。
哥哥要起身,我说:“三局两胜!三局两胜!一盘不算!”
第二盘,我还是输。
哥哥站起来,我拉住他的裤脚说:“说好的,三局两胜!还要下一盘!”
哥哥不屑地说:“我已经赢了两盘了。”
我说:“不行,还要下第三盘!”
就这样结束的话,我一盘也没有胜,给剃了光头。要是我能赢第三盘,哥哥就只赢了我一盘,没有什么大不了。
哥哥却不肯蹲下来。他本来就不想跟我下金木水火土,是我缠着他。
妈妈从堂屋出来,朝街道拐角那边望一望,脸色跟天空一样,阴阴的。吊着眉梢瞅一瞅我和哥哥,说:“爸爸还不回来,三点多钟了……”
哥哥赶紧说:“我去马路上接爸爸!”
哼,哥哥是找个借口开溜罢了。大人上山砍柴,小孩子去接,可以分一点柴挑。父亲是到保和赶闹子(赶集)卖大豆,骑单车去的,哥哥到马路上去接,不仅不能减轻爸爸的负担,还要坐在单车三角架上让爸爸载他回来。
哥哥过了好久才回来,告诉妈妈说:“我走到下街出口了,没有看到爸爸。”
妈妈眉尖一耸,眼睛挤成两个三角形,不高兴地说:“莫非赶集赶到哪里下棋去了?出门在外,也不管家里人牵挂不牵挂。”
爸爸是个棋痴,恐怕当真在哪里下棋呢。保和闹子是小闹子,下午一两点钟就散了,爸爸怎么三四点钟还不回来?保和离我们镇上才十几里路,骑单车半小时就到了。
五点一过,天光更加微弱。田野上干活的人回家了,大街上闲逛的人也回家了,家家户户亮起电灯,围着饭桌谈笑吃喝。唯独我们家,堂屋里饭桌摆好了,碗筷摆好了,热菜腾腾冒汽,母子三人却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朝街道拐角张望。
爸爸还没有回来呀!
仿佛看到爸爸在谁家下棋,单车停在墙角,大豆给人家偷光了都不知道;仿佛看到爸爸急急忙忙赶路,弓着腰,双脚快速蹬车,一路叮叮当当响铃;又仿佛看到爸爸倒在路边坑里,哎哟哎哟呻吟,单车给汽车撞得不成样子。啊,爸爸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正等待我们去救援吧?
我大步向街道拐角走去。
身后追来妈妈的声音:“走到下街出口就回来——”
就在这时,街道拐角出现了一个推着单车的人。虽然是暮色苍茫,人和车都模模糊糊,我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爸爸。爸爸走路腰杆总是直挺挺的,好像军人。爸爸看到我迎上来,捏了捏铃铛,叮当叮当,多么好听,跟音乐似的。
爸爸身边还有一个人,头顶只到爸爸的肩膀,嘴巴上火星闪闪,是叼着一支烟。他瘸着左脚,歪着身子,走一步就晃一下,身后牵着一头大水牛。难怪爸爸回来这么迟,有车不骑,要同这个人慢慢挨。
我跑到爸爸跟前,埋怨爸爸说:“你才回来!”
爸爸解释说:“今天阴了一天,好多人怕下雨,没有去赶集,豆子不好卖,我就回来迟了。路上撞倒了这个老爷爷,我接老爷爷到我们家吃个夜饭,住一夜。”
我打量着老爷爷,借着路边人家的灯光看清他了。好邋遢的一个乡下老头,穿的跟乞丐似的。那张脸又瘦又皱,眼睛深深窝进去,几乎看不到眼珠子。更讨厌的是他一身烟气,难闻极了。啊,他到我们家过夜,不睡哥哥的床就睡我的床,我才不乐意!想想人家被爸爸撞瘸了,照理要上医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如今只是上门吃顿饭,住一夜,够便宜了。可是那只伤脚难道就不治了吗?想问爸爸,又不好开口。
经过理发店,理发师站在门口,正在剔牙。他高声问道:“老丁,来客了啊?”“来客了!”爸爸声音不大,也没有顺口邀理发师“到我们家陪客呀”,理发师不再说什么,继续剔牙。
爸爸快走几步,又停下,等老爷爷跟上来。
我性子急,先跑到自家门口,告诉妈妈说:“爸爸骑单车撞倒了一个放牛的人,接他来吃夜饭,还要在我们家住!”
妈妈“啊……”一声,又“啧啧”两声,进屋添了一副碗筷,瞅着那些菜,犹豫不决。
只有一海碗白菜、一海碗蚕豆、一小碗剁碎腌制的红辣椒,自家人吃是够的,但是待客总要有个肉才好。然而天都黑了,到哪里买肉去!除非把自家一只大公鸡杀了。
我问妈妈:“要不要杀鸡?”
妈妈夹着眉毛,没有回答。
爸爸和老爺爷已经走到门口。
妈妈勉强笑着,对爸爸说:“带客人回来了呀,这么迟才回来,杀鸡都来不及……”
爸爸对妈妈说:“这个老叔吃斋的,喝一点点酒。”
老爷爷扔掉烟头,对大水牛说:“你在这儿等我。”大水牛就乖乖卧下。老爷爷一边把牛绳往牛角上绕,一边说:“我跟我的牛一样,吃草的,要是有猪草给它一把。”
爸爸说:“猪草有的,你的牛要不要拴起来?”
老爷爷说:“不必不必,从来不拴的。”
哈,原来老爷爷不吃肉!他又不是道士,又不是和尚,为什么不吃肉?我真是太好奇了。进了屋,再次打量老爷爷,相貌虽然难看,倒也不算恶心。
饭桌四四方方,老爷爷一方,爸爸一方,妈妈一方,我和哥哥一方。爸爸陪老爷爷喝酒,我和哥哥和妈妈都吃饭。为了表示待客的心意,妈妈叫我跑腿买来油炸花生米,拌散在红辣椒当中,算是下酒菜。
“没有什么菜,也动动筷子。”“没有什么菜,你喝酒。”“没有什么菜,你吃花生米。”爸爸显得很窘迫,反反复复只会说“没有什么菜”。
半碗酒下肚,老爷爷对爸爸说:“你是个老实人。换了别人,不下车就逃了,生怕赔钱。你倒好,下车扶我不说,硬要我来吃夜饭。”
爸爸嘿嘿一笑,不说话。
妈妈说:“把你的脚撞成那样,丢开不管,良心过不去,明天去医院上点药。”
老爷爷说:“我的脚天生就是这样,又不痛又不痒,只是走路样子难看。”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爷爷又对爸爸说:“上了年纪的人,轻易不要带回家的。我在你家睡一觉,万一明天早上起不来床,你怎么办?”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了。
哥哥也瞪着老爷爷。
妈妈盯了爸爸一眼,眉毛拧了拧。
爸爸摸一摸头,对老爷爷说:“老叔你是个好人……你喝酒,吃花生米,没有什么菜……”
老爷爷端起酒碗,默默地喝,喝一口又吃一粒花生米。他吃花生米是老手呢,用筷子夹一粒花生米,轻轻一扔,花生米就飞入口中,嚼得啵啵有声。
我從口袋里掏出红石子,在桌子边缘画了一个小小的棋盘,对哥哥说:“我们下金木水火土,你还欠我一盘。你用花生米当棋子,我用蚕豆当棋子。”
哥哥白我一眼,说:“你是想吃花生米吧,那是给大人下酒的。”
哥哥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立即意识到,我就是想吃花生米呢!油炸花生米沾上了盐汁辣椒汁,咸,辣,香,脆,不只大人爱吃,我们小孩子也爱。
于是我说:“有本事你不让我吃你一个子呀!”
哥哥见我承认了,更加瞧不起我,把脸别过去。
我索性放下饭碗,赌气不吃。
老爷爷用筷子指指我画的棋盘,那双深得像枯井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对我说:“把碗端起来,我讲个故事给你下饭。”
我鼓着腮帮,不理他。他又没有受伤,要到我们家吃饭,哼!虽然是爸爸请他来的,爸爸只是随便说说吧,他居然当真来了,还要在我们家过夜。
爸爸看着我说:“端起碗来——”
爸爸目光柔柔的,声音很平静,半点没有生气。我不愿让爸爸在客人面前丢面子,就端起碗,还扒了一口饭。
老爷爷用筷子敲一敲酒碗边沿,说:“我讲一个金木水火土的故事。”我以为他开玩笑,他却有板有眼地往下说:“不过顺序不叫金木水火土,叫做木火土金水。有一天,一个骑单车的人,也姓丁,撞倒了一个牵牛的人,也是个瘸子。姓丁的下车扶瘸子。瘸子就问,你不怕我赖你撞瘸我吗?姓丁的说,你要是赖我,你就不会这样说。瘸子说,我是不会赖你,可是万一你遇到赖你的人呢?姓丁的,老实得很,摸一摸头,嘿嘿直笑。”
爸爸也摸一摸头,嘿嘿直笑。
我和哥哥都笑了。
妈妈也笑了。
老爷爷接着说:“姓丁的看看天色不早,请瘸子到自家吃饭。到家天黑了,家里人早已备好饭菜,等候多时了。吃饭的时候,小儿子调皮,在桌上画个棋盘,要跟大儿子下金木水火土。瘸子就说,我给你们讲个金木水火土的故事,不过顺序不叫金木水火土,要叫木火土金水——这是五行相生的道理。木生火,木头燃烧就有火。火生土,什么东西烧完了都变成灰,灰就是土。土生金,金属矿物都藏在土里。金生水,好的泉水都是在有矿物质的地方。记住啊,一二三四五,木火土金水——”说到这儿,老爷爷似笑非笑,望着大门。
大门那儿出现了一条大汉,穿着黑衣,皮肤也黑黑的,身材那么高大,好像四大天王,头顶都碰到门框上沿贴的五个福字了。他敞着胸膛,衣袖裤管都挽得高高的,露出粗壮的小臂小腿,全都长满黑毛。脸又扁又大,眼睛瞪着跟水晶球似的,络腮胡子像毛刷一样又粗又密。
大汉高声说:“一二三四五,喝酒叫上我!”
我们全家都愣住了。
老爷爷却冲大汉招着手说:“你来,你来,进来喝杯酒!”说罢跟爸爸坐到一方,把自己那方空出来。
爸爸回过神,说:“进来,进来,喝杯酒,喝杯酒!”
大汉来到桌边,大马金刀坐下。我立时觉得自己好矮好小像个侏儒,爸爸妈妈哥哥和老爷爷全都像侏儒。
妈妈赶紧给大汉取来碗筷。
大汉却提起酒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说:“再打一壶来!”
爸爸接过空壶打来一壶满的,大汉又是一饮而尽,说:“再打一壶来!”
爸爸索性把酒坛抱出来,放在大汉身边。
那只酒坛能装五十斤酒,大概还剩三分之二。大汉双手举起酒坛,仰着头,张大嘴,将酒哗啦哗啦往口中倒,一滴不洒,一气不换,看着看着就见了底。大汉将酒坛抖一抖,连残酒都饮尽了,这才咂巴一下嘴巴,说:“酒不能白喝,我给你们变个戏法,一二三四五,木火水金土!”
大汉拿起筷子,左手一根,右手一根,敲了三下,往桌上同时一竖,两根筷子就像活了似的,一下一下地跳,又绕着桌子互相追逐,追着追着就变成两个木偶人,是戏台上那种打扮,一个小生,一个小旦,袖子都长长的,动作好看极了,还唱起戏文来呢!
我听不懂他们唱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好听极了,绝非来自凡间。
爸爸感叹说:“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祝英台同时冲对方作了个揖,忽然燃烧起来,变成两个火人,再次绕着桌子追逐。我和哥哥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板凳往后移,生怕被火烧到。老爷爷却乐了,说:“正好,我要抽支烟。”老爷爷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三支,先敬爸爸。爸爸摆一摆手,说:“我不抽烟。”又敬大汉,大汉接过,将香烟末端伸向一个火人。那个火人就朝香烟末端吹气,吹出来的是火苗,把香烟点着了。另一个火人同样帮老爷爷点烟。
大汉捏着香烟,吧吧吧连吸三口,撮圆了嘴,朝桌子上方缓缓喷出青烟。青烟并不消散,而是团成一朵小小的乌云。
老爷爷冲我眨眨眼,也撮圆了嘴,朝桌子上方缓缓喷出青烟,同样团成一朵小小的乌云。两朵乌云互相靠近,中间忽然出现一道亮光,像一条小小的銀蛇,噼啪作响。啊,那是闪电,是雷鸣!
两个火人吓坏了,在桌上逃来逃去,绕着海碗小碗乱跑。然而桌子就是那么大,他俩逃到桌角,朝下望望,想跳又不敢,被两朵乌云追上了。哗哗哗!云中下起了大雨,火人身子越来越小,最后小成大豆那么大,熄灭了。两朵乌云合为一朵,继续下雨,体积越来越小。雨水聚在桌上,不是往地上流,而是向空中涌动,变成人形。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人,是个年轻女子,穿着古代衣裙,挽着高高的髻子,亭亭玉立。她绕着饭桌款款而行,像是在花间散步,又像是月下沉吟。一抬头,一回头,一挥袖,一移步,都有万种风情,叫人看也看不够。
一家人都看痴了,看呆了,屏气凝神,一动不动,跟木头人似的。
水姑娘走到我跟前,眼不眨地凝神看我。哟,那双眼睛才叫水灵灵,当真是水做的眼珠儿,一眼就望进我心窝窝了。她朝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拉我,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她的指尖是那样娇小呀,如同蜗牛的触角。然而指尖相碰的那一刹,她一下子失去光泽,也不再透明了。
——她变成一个锡人了。
“一二三四五,木火水金土!”大汉拍一拍手,站起来说,“酒喝完了,戏法也变完了,我该走了。”
说罢他离开桌子,大步走到门外。
我跑到门口,只见大水牛卧在檐下,黑堆堆的,在嚼猪草,哪里有大汉的踪影。
妈妈站起来,焦急地冲我招着手,说:“快回来——”听妈妈的口气,生怕我给人家拐走呢。
我回到桌边,锡人还立在那儿,哥哥正凑着眼睛仔细观察。
“这个归我!”我将锡人抢在手中,手中却只有一双筷子。
哥哥嘻嘻一笑,说:“总是跟我争东西,争到一双筷子!”
我顾不得理会哥哥,冲老爷爷说:“还有土人呢?一二三四五,木火水金土,怎么他不变土人就走了?”
老爷爷笑眯眯的,却只是笑,不说话。
爸爸也问老爷爷:“不是说木火土金水吗?怎么成了木火水金土?”
老爷爷回答说:“木生火是相生,水灭火是相克,水变金,那是颠倒五行,他闹着玩儿的。”
爸爸又问:“他为什么不变个土人?”
老爷爷说:“土人还用变,小孩子也会用泥土抟人。”
我怀疑老爷爷藏着什么秘密不肯告人。吃过饭,爸爸和老爷爷下象棋,我就守在桌边,不肯离去。象棋我看不懂,大人下棋又慢,轻易不肯吃子,我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角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身子被一双大手托起,赶紧睁眼,发现是爸爸抱着我。饭桌板凳移到了墙角,堂屋显得空空的。
爸爸见我醒了,就放下我,问道:“你跟大人睡还是跟哥哥睡?你的床给老爷爷睡。”
我脱口就说:“我跟老爷爷一起睡!”
爸爸好生意外,妈妈犹豫着说:“你睡觉爱动……”
老爷爷从门外把大水牛牵进堂屋,笑着说:“就让他跟我睡吧。”
上了床,老爷爷还要抽一支香烟。奇怪,烟味怎么那么好闻,明明是同一只烟盒里取出来的呀。
我悄声央求老爷爷:“你变个戏法给我看好不好?变个土人!”
老爷爷悄声回答:“好啊,我马上变——”然后指着我,大声说:“土人!土人!你就是土人,土人就是本地人!”
这下我生气了,说:“你不变,我不许你睡我的床!”
老爷爷认真瞅瞅我,说:“我是说真的,人就是土变的。以前女娲娘娘造人,就是用土捏成人形,吹一口气,就活了。所以人死了才要埋到土里去,久而久之又变回泥土。”
女娲造人的故事爸爸也说过,我只当一个故事听听罢了,从未想过自己也是土变的。这么说,爸爸妈妈哥哥也是土变的?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土变的?太不可思议了……我想呀想呀,老爷爷已经倒头躺下,鼾声如雷。
第二天早上老爷爷牵着大水牛离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跟人家下金木水火土,我有时说木火土金水,有时说木火水金土。人家问我为什么,我就给他们说五行相生,说那个奇怪的老爷爷,说那个更加奇怪的黑大汉,说那个无比奇妙的戏法——不怕人家不信,我们全家都见过呢。
选自《读友》2018年第10期
小河丁丁,儿童文学作家,作品曾获得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特等奖等。代表作有《爱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小照相师》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