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甘棠遭遇了人生必然会经历的一件事——外卖被偷。紧接着，因为没吃饱饭，头晕眼花，她又踩烂了隔壁班系草的拖鞋。再然后呢？再然后她和系草拜把子当兄弟了。
001.人类二五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分钟前甘棠刚接到外卖小哥打来的电话，说她的汉堡四件套放在宿舍楼下的取餐点，让她赶紧来取餐。
她片刻不停，穿着拖鞋就跑下了楼，然后在空荡荡的取餐货架前陷入了沉默。
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她看透了世态炎凉，从二阶求导想到极限定理，最后还是没能冷静下来，气得暴跳如雷，犹如被抢了小鱼干的大橘猫。
到底是哪个人类二五仔偷了她的外卖！？
然而事实证明，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不止一块。下午甘棠在阶梯教室有一节大课，由于没来得及吃午饭，上课饿得头晕目眩，下楼梯时她一脚踩空，人没摔着，就是把前面一个同学的鞋子踩烂了。
场面一时极度尴尬。
在对方人字拖条带崩开的那一瞬间，甘棠的心像是泡在冰可乐里，差点儿没凉透，足以媲美在雨中弹肖邦的那只悲伤蛙。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缓和踩空的心悸，就对上了前面那人的视线——蒋霖，隔壁2班的同学，在外貌出众的前提下，又加上打得一手好篮球这个滤镜，颜值等级可以直接跟系草挂钩。
在这倒霉的一天里，甘棠有幸看到了蒋霖一脸纠结的表情。他的左脚无处安放，只能踩在光秃秃的人字拖鞋板上，不弱小，不可怜，但十分无助。
从大一到大二这两年，就没有谁能顺利砍下蒋霖这棵桃树，当然，也没有人敢踩烂他的人字拖，来个当场挑衅。
甘棠是头一个脚这么铁的。
蒋霖今天之所以穿拖鞋来上课，还是因为昨天打球受伤，脚踝上涂了红药水。大概是不符合校内文明形象，他穿拖鞋不到三个小时，人字拖就报废进了垃圾桶。
知道这背后故事的甘棠更心虚了。
虽然蒋霖并没有责怪她，但内心的愧疚使甘棠这个罪魁祸首两天两夜睡不好觉。第三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去快递点拿人字拖，准备亲手送到蒋霖跟前。
那天是周末，蒋霖在实验楼那边的篮球场打球。天太热，甘棠坐在树荫里的板凳上等了一会儿。刚刚一路过来，甘棠又热又渴，正准备喝水时恰好碰上中场休息，球场上的那群男生全都走了过来，纳凉的纳凉，来这边拿东西的拿东西，蒋霖也在内。
甘棠拿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站了起来，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旁边就有人看了过来，盯着她手里的水开始刮风起浪，胡说八道：“怎么就没人给我送水，还附带拧瓶盖的呢？”
闻声，蒋霖也看向这边。在分外灿烂的阳光下，他的眉目像是落着金箔的碎光，明亮且招人，像是一只漂亮且好脾气的金渐层。
他问：“是给我的水吗？”
甘棠欲言又止。她能说这瓶水她自己想喝吗？
……
最后，喉咙冒火的甘棠不仅一口水都没喝上，除了拖鞋外还倒贴进去一瓶水。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偷她外卖的二五仔！
002.恋爱的酸臭味远远超过螺蛳粉
在拖鞋和矿泉水事件后，甘棠以为自己和蒋霖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交集了，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后续。
十二月份时，学院开始新生冬训，某班导请假三天，甘棠被学院老师安排来代班，代的刚好是直系学弟学妹的班级。
在新生训练阵营里，甘棠碰见了蒋霖，他是上一届军训的先进个人，还是打靶射击的第一名。
而他刚好是甘棠所带班级的帮训学长，协助教官训练新生。
军训第一天，新生在大操场上集合，听校长等领导发言。甘棠站在新生队伍的最后头玩了一个小时的斗地主，输了一局又一局，欢乐豆的数量急剧下降。
让她心情更悲愤的是，她这边把欢乐豆输了个精光，另一边居然有新生彼此一见钟情，恋爱的酸臭味远远超过螺蛳粉。
蒋霖来找甘棠聊军训的事时，见她在看那对新生，问了句：“怎么了？”
她收回思绪，慢吞吞地说道：“高中文艺汇演的时候，我参演了一个小品，角色是在操场上抓早恋学生的教导主任……”也许是她演技过人，将教导主任这一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此后再也没有小情侣在她面前拉过小手。
蒋霖饶有兴趣地问了句：“那你抓了几个？”
“五个。”甘棠仔细回想了一下剧本，五个里有一个是看热闹的倒霉蛋，“全被我抓到小黑屋里写‘五三’了。 ”
都说军训可以迅速拉近一群人的感情，打下坚实的友谊基础，而教导主任的故事也一样，此事过后，甘棠开始和蒋霖称兄道弟，力争为革命友谊添砖加瓦，成为桃园里又一对结拜的好兄弟。
这一天军训拉歌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甘棠和蒋霖相约出校门买夜宵。
甘棠一边走一边跟蒋霖介绍北门的那家凉皮有多好吃，她在涼皮摊前点了两份，决定让好兄弟也尝一尝。
结果她钱都付了，阿姨做到一半的时候城管突然来了。
阿姨连忙招呼：“凉皮马上做好了！赶紧上来！”
当时的甘棠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脑子里的筋在弹钢琴，她想都没想，拉着蒋霖就上了阿姨带顶棚的摩托三轮车，好巧不巧，后车厢上还有两个小板凳。
阿姨的三轮车技术练就得炉火纯青，迅速开出了十条街，各种拐弯、急刹、加速，让整个车颠簸不已，就在甘棠被颠下塑料小板凳时，蒋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却没能拉住，两个人一起滑下了板凳，“砰砰”两声坐在了三轮车地板上。
不仅如此，甘棠还踩到了蒋霖的大白鞋，要命。
第二天两个班级一起上专业大课，甘棠听见后桌男生问：“你昨晚回来的时候，鞋上怎么全是黑印，下地挖矿了？”
蒋霖笑了笑：“没有，去吃凉皮了。”
甘棠不敢回头，全程恨不得把头埋进书里。
昨天晚上他们吃到凉皮了吗？吃到了。除此之外，他们在回学校的路上还撞见了八对情侣。其中一对在树影下搂搂抱抱，十分亲密。由于月黑风高，甘棠又有些夜盲，她差点儿加入这二人组，还是蒋霖把她拉了回来。
丢脸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就好比此刻，后桌那位男生聊起学院里严重失衡的男女比例时，还问了甘棠一句：“你单身多久了？”
甘棠一愣，一旁的蒋霖也一愣。
甘棠转过头问对方：“你怎么看出来我单身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后桌男生抓了抓头，十分诚实地说道，“你看起来一副无牵无挂的样子。”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蒋霖就先笑出了声。
甘棠想说，她打游戏十八连跪时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然而一抬眸，对上了蒋霖含笑的目光，她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丢人，实在丢人。
03.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鉴于这一系列丢人的事件，甘棠决定放弃这一段刚刚建立起来的兄弟情，一见到蒋霖就绕道走。
太丢人了，以至于她開始怀疑蒋霖是不是她的克星。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早上她刚见过蒋霖，下午抢选修课时就碰见了百年难遇的网络卡顿，最后的结果是，她和蒋霖以及蒋霖的两个室友选上了同一节课，堪称最难混分的一节表演课。
看到结果时，甘棠深深皱起了眉头，又开始痛恨起那个偷了她外卖的人类二五仔，一切倒霉事的罪魁祸首！更为痛苦的是，这节选修课安排的上课时间在早上八点半，全天最早。
这种早起上课，又学不到东西，还拼命的感觉，四舍五入像极了爱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样子，真让人着迷。
甘棠一边写作业报告，一边如是安慰自己。她万万没想到，选修第一节，老师就开始以专业为单位，随机抽人上台即兴表演。
幸运的是，老师抽中了蒋霖和蒋霖的室友;不幸的是，室友逃课没来，老师把对方换成了甘棠。
表演要求二创寓言故事内容，即兴发挥，没有情节限制和剧本准备。
于是乎，听见蒋霖问出那句“樵夫，这把金斧头是你的吗？”时，她一时没转过弯，下意识回道：“是的是的，就是我的。你还有更贵的吗？那也是我的。”
蒋霖差点儿接不上话，迟疑几秒道：“你等等，我下河捞一捞，都给你。”
……
第一节表演课结束，甘棠的耳朵已经红成了麻辣烫里的火腿肠，又麻又辣还发烫。经过这场表演，她荣获“史上最贪心的樵夫”的称号，为此老师直接记住了她和蒋霖的名字，之后想逃课都难。
这天下课后，蒋霖在走廊上叫住甘棠。他的发梢上落着金灿灿的阳光，像是一只漂漂亮亮的金渐层。
这只口吐人言的金渐层问道：“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甘棠沉默了几秒，刚想装傻，就被对方截住了话：“我们是朋友吧？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认认真真看一个人时显得格外真诚，是以有那么几秒，甘棠真的觉得自己是个骗人感情以及金斧头的贪心樵夫，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和蒋霖一起去食堂吃饭，并且还将这项活动发展为了表演课后的保留节目。
每天上完表演课，甘棠一拿书包就开始和蒋霖讨论中午吃什么，于是两人的友谊在吃饭这件事上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某天从食堂吃饭回来的路上，甘棠突然想起自己和蒋霖的初见，准确来说，是她第一次和蒋霖有正式交集的时候。
彼时是大一下学期，甘棠做完兼职回校，在学生街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吃晚饭。
学校附近的路边摊会支小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那种可乐瓶或者矿泉水瓶，用来装醋。甘棠来的时候只有一张桌子有空位，但也要和人拼桌。
这家的米线很好吃，可那天做的酸辣粉一点儿都不酸。她拿可乐瓶倒了一次醋，结果还是不酸，第二次倒时发现坐在对面的男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以为对方也想倒醋，就把可乐瓶往他那边推了推，然而他没碰它。
甘棠没在意。之前倒醋发现没什么味道，这次又多倒了好多，她碎碎念：“这瓶醋兑了很多水吗？怎么一点儿都不酸……”
然后她就看见对面男生笑了，伸手拿过可乐瓶喝了一口。
目睹这一幕的甘棠瞬间脸红，在后续吃粉的好几分钟里，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这碗只辣不酸的酸辣粉里。
耳朵好烫，人好傻。
整座城市刚刚入夏，傍晚的熏风远远没有她的脸颊来得滚烫。
这说明什么？话可以乱说，饭可以乱吃，但可乐瓶里的醋不能乱倒。
第二天专业上大课，甘棠才终于认出了蒋霖是谁——是可乐瓶的主人，是学院没人敢肖想的高岭之花。
为什么没有人敢肖想呢？因为大家都在认真学习，并深谙一个道理——“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学习的速度。”
004.没人规定恶龙只能等公主
就在甘棠和蒋霖的兄弟情日益深厚，下一步就可以去桃园结义时，学院举办了一个元旦节晚会，就在旧年的最后一天。
作为班级里唯四选中表演课的一员，甘棠被班委又请又求报了名，同样被拉来报名凑数的还有蒋霖。
一场晚会舞台剧，蒋霖饰演青年恶龙，而甘棠就不一样了，有饰演教导主任经验的她抽签抽中了卖苹果的女巫。
排练了大半个月，一直到元旦前夜甘棠的情绪才开始有些紧张。
正式演出那天，她穿着大黑袍蹲在休息室角落，看起来就像一个有毒的蘑菇，没想到蹲着蹲着，就有人来拍了拍她的头。
来人是蒋霖，跟她说快上场了，要不要对一下台词。
甘棠点了点头。在对台词的过程中，她却发现有点儿不太对劲。
“你的台词是不是改了？”
“嗯，跟班委那边提了些问题。”蒋霖有些漫不经心道，“按理来说你是女巫，我是恶龙，我们才是一伙的，我没理由对公主更好。”
甘棠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直到上台后才反应过来——恶龙和公主才是一对吧？
表演结束，甘棠因为一些事在舞台上耽搁了一会儿，下台回休息室时刚好在走廊撞见蒋霖，他的服装还没换，是一个俊美帅气的青年恶龙。
“你怎么在这里？女主角呢？”
“没人规定恶龙只能等公主。”蒋霖靠着墙笑了又笑，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说道，“也可以等一个女巫来拿走我的金斧头。”
甘棠沉默了一瞬，完全把关注点放错了位置：“恶龙哪里来的金斧头？”
“凡是龙都喜欢亮晶晶的宝物，”蒋霖停顿几秒，接下去说了后半句，“不管是物品还是人。”
奈何甘棠单身二十来年，根本听不懂这句话，反而兴致勃勃地接了一句：“我也喜欢，我也喜欢！”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都喜欢值钱的东西。
等到晚会落幕，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甘棠和蒋霖还有几个同学留下来收拾了大半天舞台，直到十一点多才散场。
礼堂外，风在呼啦啦地吹个不停，蒋霖问甘棠要不要去教學楼的回廊看烟花，那里视野绝佳，并且还能享受到最纯净的西北风。
鉴于刚刚蒋霖给她买了煎饼果子，以及两人坚定的兄弟情，甘棠点了点头。
只是两人完全没有想到，因为第二天是节假日，当天保安直接断了整栋教学楼的电。甘棠站在漆黑的回廊上，由于夜盲，她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一只杵在黑夜里，抓不到老鼠的大橘猫。
她听到了教学楼外放烟花的声音，也知道有月光，但她看不到一点朦胧的光。
蒋霖跟她说了一句“别害怕”，还有一句：“十二点了，要许愿吗？”
甘棠许了，许完愿后还认认真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以及学号。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不顺利的事发生在零点过后。
蒋霖拉着甘棠的手下楼。即使开了手机手电筒，她仍像是在黑夜里抓老鼠。
然后，甘棠在楼梯上又一次踩掉了蒋霖的鞋子。
甘棠沉默几秒，抱着侥幸心理道：“……我刚刚踩到了什么？是老鼠吗？”
蒋霖同样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句：“你等等，我找一下老鼠。”
这里就要再提一次甘棠的夜盲症了。她在楼梯上什么都看不见，蒋霖怕她踩空，不敢松开她的手，只能两人一起蹲下来找鞋子。
甘棠很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蒋霖回的却是：“新年快乐。”
顷刻，甘棠的心跳怦怦怦地快了起来。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她想，她该不会对自己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有非分之想吧？
005.那就蒋霖是笨蛋吧
元旦晚会一事还有后续，基于女巫精湛的演技，以及与恶龙演对手戏时微妙的氛围，这场舞台剧意外地大获成功，观众开始乱组配对，怎么离谱怎么来。
因为舞台剧获奖，学院发了一笔奖金下来，批给参演人员。
在选修课上，甘棠和蒋霖的两个室友都熟悉了起来，两人嚷嚷着让他们请客吃火锅。
结果到了那一天，这两个室友都没来，跟甘棠发消息说不去了，学校门口等不到车，就像在高铁站等不到飞机。
这一顿铺满肥牛的牛油火锅直接晋升为了两个人的约会见证。
甘棠正深陷在自己对好兄弟兼高岭之花有非分之想的自我谴责里，突然听见蒋霖问了句：“你知道周甚和李至忱为什么没来吗？”
“学校门口车不好打吧。”
“我们今天来的时候车很好打。”
甘棠眼睛一亮，有理有据地说：“我就说他们两个是非酋吧！！”
蒋霖手撑着半张脸看着她笑了：“大概是吧。不过主要原因是，我跟他们说我想和你单独吃饭，识相的别来。”
甘棠抬眸直直撞进他眼里，迎着火锅店里的灯光，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斑斓。
对方眉眼清晰，山根高挺，在正正好的光线下，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她忽然想起一句歌词——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之前的她都在立志打破迷信，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行了。
这能怪她意志不坚定吗？不能。这要怪蒋霖！
但电光火石之间，甘棠一时脑抽，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是想给我们省钱吗？”
蒋霖顿时卡壳，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甘棠的脑回路，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算是？”
只是这顿火锅吃到最后，蒋霖一个人结了账，没让甘棠用奖金。
总而言之，这顿火锅吃得很开心，唯一不太顺利的是，在回学校的路上，他们碰上了一场大雨。幸运的是，甘棠带了一把伞;不幸的是，她带的是一把中看不中用的碎花伞。
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爹要钱那天还要大，两人撑同一把伞，风呼啦一吹，整把伞都被吹掀了过去，雨水胡乱地在脸上拍打。
蒋霖把外套盖在甘棠身上，两人一起跑回了宿舍。
没有被雨淋湿多少的甘棠当天就得了重感冒，反观蒋霖，他几乎被雨水淋了个透，却依然生龙活虎，充分展现了学习人钢铁般的意志和身躯。
甘棠不解，于是偷偷百度。
百度一答：是不是头重脚轻？是不是食欲减退？是不是睡眠时间过长？考虑有×××类疾病，建议来门诊挂号检查。
百度二答：只有笨蛋不会感冒。
非要二者选其一的话，那就选蒋霖是笨蛋吧。
甘棠怀着愧疚的心情伴着鼻塞的痛苦睡着了，在梦里，她再一次梦见了元旦那天的场景。
两人下楼，从黑暗的教学楼里走出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悬挂着无数颗月亮，甘棠眼前也逐渐豁然开朗起来。
然后她看见蒋霖手里多出了一捧花，一捧向日葵和玫瑰花。
甘棠不知道蒋霖什么时候买的花，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到的花。
蒋霖眉眼微扬，笑起来时神态格外动人。
他说：“很可爱，格兰很可爱。”
格兰，即甘棠饰演的女巫。
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里，甘棠都分不清恶龙想抓走的到底是公主，還是女巫。
006.会影响考上清华、北大
寒假开始前夕，甘棠一边复习准备期末考，一边懊恼喜欢这件事。感情这种事太复杂了，如果谈恋爱像高考数学压轴题那样简单就好了。
甘棠叹气，然后听见几个室友聊起了学院八卦，其中一个当事人就是蒋霖。
室友A：“怎么没人追蒋霖？追到就是赚到啊。”
室友B：“谁敢去砍他这株桃树啊，听说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原本打算认真学习的甘棠没忍住加入闲聊当中：“他有女朋友？”
室友B：“早就有了，之前隔壁院的来告白，他直接说自己有对象了。”
听完这句，甘棠陷入了沉默，甚至连最喜欢的高数卷子都做不下去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意志不坚定的人真的不能早恋，会影响考上清华、北大。
这还说明什么？说明不要靠近感情，会变得不幸，什么情，什么爱，男男女女不健康。
但是她一定要说一句：蒋霖不守男德！
可同时她又很难过——她不仅不可能和蒋霖在一起，也不可能和他继续当桃园好兄弟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甘棠没有回蒋霖发来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消息记录停在他发来的最后一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甘棠没有回复，直到复习周结束，在第一场专业课的考场上，他们才见了面。
甘棠坐在靠墙的位置，一抬头就看见了蒋霖。奇怪的是，他耳朵通红，结结巴巴了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等到他好不容易想开口时，考试预备铃突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说：“我不是故意说你是我女朋友的……”
甘棠愣住。
不知道是考试铃让人心跳急促，还是蒋霖的这句话让人面红耳赤，总之在接下来的两个半小时里，甘棠的脸和耳朵都红了个透。
十分喜庆，十分惹眼，以至于监考老师都成为了她桌边的常驻人口，时不时看她几眼，怀疑有学生打算在神圣的考场上进行一些不光明、不磊落的作弊行为。
这场考试甘棠考得心不在焉，只觉得每一道题都简单得过分。做完后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走神想到蒋霖时，耳朵也红了一遍又一遍。
蒋霖该不会是来影响她学习的吧？就连监考老师都再三提醒：在场同学一定要严守考试纪律，不要作弊，不要交头接耳，尤其是一些心理素质不太行的同学……
不说这话还好，监考老师一说这话，心理素质不太行的甘棠脸更红了。
没有办法，监考老师盯她跟盯贼一样，甘棠只能提前离场，试图去室外吹一吹透心凉的西北风，给烧红的脸降一点儿温。
可她没想到，一起来吹西北风的还有蒋霖。
青年明亮耀眼，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同样懵懂青涩，目光会躲闪，但心意真挚热烈，像是秋风下的野火，从星火到燎原，只需要一瞬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蒋霖的脸比甘棠还要红，语调也有些急，“那天隔壁学院的人来告白，我才说我有女朋友……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把你当作拒绝别人的借口。”
甘棠一愣一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蒋霖又说了一句：“很早之前，在那次路边摊倒醋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007.迪迦奥特曼
虽然蒋霖和甘棠是同一个专业，但毕竟不同班，他们只有上专业大课时才会碰到，平时交集少之又少。
一开始蒋霖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直到那年冬天到来。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完全是魔法攻击，想要过冬只能依靠一身正气或者抖。那段时间蒋霖经常看到甘棠坐在窗户边上晒太阳，像动物纪录片里的小海獭，尤其是揉脸的时候，有点儿懒散，但很可爱。
除了在教室，蒋霖在三区食堂也碰见过她好几次。
食堂在下学期换了承包商，每到晚上六点，食堂电视就开始播放迪迦奥特曼，一天两集。
蒋霖打球结束，去食堂吃饭时，总能看见她端着餐盘坐在电视底下，占据视野最好的位置，全神贯注地看着奥特曼。
当代小学生还在为情所困，而当代大学生已经在思考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奥特曼了。
还有一次，他抱着球路过教学楼走廊，听到甘棠和她的朋友正在聊天。
“我昨天看了篇小说，霸道总裁往女主饭卡里充了五百万，我差点儿笑出鹅叫！”
擦肩而过时，蒋霖听到甘棠气鼓鼓地说了一句：“我的欢乐豆都没有这么多！”
他没忍住笑了，也没忍住渐渐加快的心跳。
她是不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可又比可爱多那么一点儿可爱。他很珍惜这种心动的感觉，不想错过，不想放过。
……
蒋霖说到这里，甘棠忽然呆了一下，不知道是脑子短路，还是什么，她脱口而出一句：“迪迦是真的很帅啊。”
除了可爱多，她应该还吃了很多小布丁。
他眼眸微弯，笑着附和她：“是很帅。”停顿几秒，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喜欢迪迦奥特曼，还有赛罗和佐菲。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看奥特曼大电影吗？”
很难说是鬼使神差，还是冥冥注定，又或者“光”的力量太吸引人，甘棠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点了一下头。
这说明什么？说明喜欢迪迦奥特曼能脱单！
008.一颗明烈的太阳
后来的后来，依旧是那个篮球操场，蒋霖打球，甘棠坐在一片浓绿的树荫里专心致志地写高数题。中场休息时，换蒋霖给她送了一瓶水。
甘棠抬头，透过澄清的水，看到了一颗明亮的太阳。
未必只有十七岁才算少年。
少年永远是少年，少女亦如是。
凡是龙都喜欢亮晶晶的宝物，无龙，也无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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