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梓木太单纯,居然为了一百金,救了苏澈这么个大祸害。
祸害得救后,不仅强娶了她,还每天罚她练金鸡独立。
梓木好气哦。
“今天又是想谋杀亲夫的一天呢……”
【一、瞎了这群人的眼哟】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披着麻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娇小身影贼头贼脑地闪进了一间药铺。
“大夫,请问你这里有没有无色无味,毒性极强,一旦吃下就无药可救的毒药卖?”
大夫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才看清楚这被麻衣裹成粽子一样的玩意儿,乃是个活生生的小姑娘。
大夫心里“咯噔”了一下,颤声问道:“姑娘买毒药,是要给谁吃的?”
姑娘立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认真地说:“自然不是给人吃的。”
大夫这才放了心,点了点头:“好的,姑娘稍等。”
大夫起身去后头去拿药了,姑娘心焦火燎地等在前堂,还没等到毒药,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继而一列侍卫冲上来将药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紧实。
姑娘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往外冲,冲不过三步,药铺大门就被猛地关上,她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梓木,听说你要买毒药?还要无色无味,毒性极强,一旦吃下就无药可救的那种?”
肩膀被人握住,梓木绝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蘇澈握着她的肩膀,陪着她不咸不淡地笑了两声,脸色蓦地一冷:“来人,将王妃给我请回去。”
“是!”
整齐划一的应声响起来,梓木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给架了起来,麻衣从她脑袋上滑下来,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只是此刻这张脸气得通红。梓木怒吼道:“苏澈你这个王八蛋!老娘是你夫人,你就让这两个汉子架着我?”
苏澈上下打量她一番,温柔地勾起唇:“夫人说得对,确实不妥。”
梓木还没反应过来,苏澈便一步跨到她面前,下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看时,她已经被苏澈抱在了怀里,大步往外走。
在门外围观的百姓比侍卫还要多,见状顿时如炸开的油锅,议论纷纷。
某酸儒甚至高声赞道:“东王与王妃真乃是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一片附和声中,某位被东王抱在怀里的“天作之合”却扭动着身子抬起头,瞧着那个自我感动的酸儒,冷笑道:“瞎了这群人的狗眼哟。”
东王苏澈:“……”
【二、苏澈一定是想报复她】
被苏澈抓回府里的下场,就是被丢到湖畔柳树下练“金鸡独立”。
只是这一次,苏澈没有悠哉悠哉地坐进亭子里去喝茶、看书,顺便观赏她练得越发精深的“金鸡独立”,而是负手挑眉问她:“听说你如此着急要毒死我,是因为最近看上了左相崔云那个病秧子,所以打算弄死我之后,继承我的万贯家财,风光改嫁?”
苏澈毫不掩饰鄙夷之意,点评道:“那崔云,长相一般,家境一般,还是个药罐子,他哪里比得上我?”
苏澈贵为权倾朝野的东王殿下,富可敌国,样貌更是出众,晏国女子见了他无不趋之若鹜,崔云与他一比——啊,崔云完全没有与他相比的资格。
但是梓木用比他还要鄙夷的口气答:“虽然如此,但与东王相比,左相更得我心。”
苏澈眯起了眸子,眼带威胁:“哦?那左相与我府里的万贯家财相比呢?你之所以肯嫁给我,不就是觊觎我的家财吗?”
梓木略微犹豫片刻,义无反顾道:“家财与左相比,还是左相更得我心。”
苏澈闻言,倏忽黑了脸,甩袖而去,那袖子甩得巧,正好甩在“金鸡独立”站得岌岌可危的梓木肩头。
“哎哟!”
梓木惊呼一声,身体晃了晃,“扑通”一声摔进了人工湖里,溅起大片水花,苏澈却头也没回就走了。
梓木呛咳着,狗刨了几下才浮出水面,狼狈地攀着湖岸,冲苏澈挺拔的背影吐出一口水:“卑鄙。”
……
大晏国东王苏澈,十八岁平黎王之乱,扶幼主登基,二十岁杀佞臣严相,将大晏兵权收归皇族,十年间,兴水利,减赋税,可谓劳苦功高。
功高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了,偏偏东王他还专情。
以他的权势、身份,陛下都要敬他三分,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他却明媒正娶了一个蛮荒的野丫头为正妃,若不是真爱,那是什么?
可在梓木看来,苏澈这厮压根不是喜欢她才娶她的,他是想要报复她。
原因是这样的——
一年前,苏澈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一路追杀,误入了北荒三山十二林,受了很重的伤。
怪苍天无眼,梓木那天刚好去林中采蘑菇,还刚好路过了苏澈的身边。
老实说,这些年误入三山十二林死去的人有很多,梓木本来没打算理会他的,但躺在地上的苏澈是活的,关键是,他全身上下都脏得看不出衣服本身的颜色了,那张脸居然还干干净净,刀刻斧凿般俊美。
这能怪她见色起意,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蹲在了他的身旁吗?
彼时苏澈勉强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垂下来的衣摆,低声道:“姑娘,救我。”
她问他:“救了你有什么好处吗?”
他的眸底泛出些笑意,温柔地说:“姑娘想要什么好处都可以。”
怪梓木天真,居然信了。
北荒女王正重金在民间选美,梓木觉得,既然苏澈说了想要什么好处都可以,那她救了他之后,把他卖去王宫里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也没什么毛病吧?
冒着可能被苏澈仇家追杀的危险,梓木不仅给他治了伤,还管吃管住,就等着苏澈伤好一点儿,把他献给女王,换一大笔金子。
结果苏澈这厮狡诈啊,无意间得知了梓木的想法之后,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用低醇的嗓音诱惑她:“那蛮荒女王才给你十两金子?你若送我回晏国,我给你一百两金子如何?”
那时候他的笑容那么单纯,语气那么温柔,关键是颜值还那么高!
善良单纯的梓木信了,怀揣着能赚到一百两金子的梦想,她放了北荒女王的鸽子,带着苏澈跑路了,气得北荒女王重金悬赏取她脑袋。
梓木带着苏澈一路躲避了无数次追杀,穿过满是毒虫、瘴气和沼泽的三山十二林,将苏澈当大爷似的伺候回了晏国。
呃,唯一伺候得不够大爷的地方,可能就是后来他们没有吃的了,而苏澈的伤势又还没痊愈,梓木就拿他身上的血腥味当诱饵,诱杀了一只小狼。
但,那小狼甚至都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就被他一刀给劈得身首分了家,更何况狼肉还支撑着他们最终逃出了三山十二林——所以他怎么可以因此记恨她呢?
事实上,是她不懂苏澈,苏澈就是可以因此记恨她。
她前脚才踏进他的府邸,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提一提她那一百两金子的事儿,这厮就恩将仇报,翻脸比翻书还快,命令左右:“将这蛮荒野女绑起来。”
梓木很愤怒,明明在踏进门槛之前,这厮还一口一个“梓木姑娘”叫得好听,一转身她就成了“蛮荒野女”,简直是禽兽!
而更禽兽的是,这厮大约是为了报复她当初想要将他献给北荒女王当男宠一事,居然在三天之后以“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为由,驳了小皇帝给他赐的婚,直接八抬大轿把她给娶回家当了“女宠”……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三、夫人刚刚是想杀我吗?】
被苏澈故意推下水之后,梓木愤怒极了,决定不下毒了,她要有骨气地直接刺杀他。
生出这个念头的第二天,小皇帝兴冲冲地邀请苏澈夫妻二人去宫里赏玩他新得的一把贵重匕首。
梓木握着匕首观赏时,忽然灵光一闪,琢磨着,自己要是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将匕首扎进了苏澈的心脏,能不能完美地制造出一场意外的死亡呢?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小皇帝吓得脸都白了,惊呼:“东王小心!”
可惜梓木低估了苏澈的身手,电光火石之间,苏澈轻易地避开匕首,反而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带得她原地旋转半圈,后背抵上他的胸膛,被他牢牢地困在了怀中。
“夫人,你刚刚是想杀我吗?”他暧昧地搂着她,在她的耳畔低低调笑。
她吓得脸都白了,唯恐小命难保,笑得比哭还难看,嗓音打颤道:“哪能啊?这是意外,意外。”
東王就这么抱着她,凉飕飕地笑了一声,反问她一句:“是意外吗?”
梓木连连点头,头顶的发蹭着他的下颌,柔柔软软的。
苏澈眯了眯眼睛,恭恭敬敬地跟小皇帝告了退,在小皇帝惶恐又迷茫的目光注视下,拎着梓木的后衣领回了家,把人丢到湖畔继续去练“金鸡独立”。
苏澈个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嘬着茶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忽然问:“听说七夕节那天晚上,你在放河灯的地方等了我半夜?”
梓木僵了僵。
“所以你这么针对我,是因为我没去吗?”苏澈兴味十足地问她,“是不是从此以后,只要你过七夕节,都会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梓木忍了忍,又忍了忍,才险险地忍住了,还给苏澈露出个嘲笑来,道:“你听说了这么多,难道没听说那天晚上我遇到了左相崔云,我们相谈甚欢,相逢恨晚,他还亲自送我回家吗?”
梓木生怕气不死他,还给他火上浇油道:“那可真是我来王城后最美好的一个夜晚,希望以后的每一个七夕节,左相都能陪我过。”
苏澈的脸立马就黑了。
半晌,他冷笑了一声:“你做梦!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你别指望改嫁。”
为了改嫁,梓木深以为,苏澈不死也得死。
她痛定思痛,灵机一动,决定挑苏澈出恭时去偷袭他。
这种行为有些卑鄙,所以苏澈捉住了她之后,直接把她绑在了臭气熏天的茅房里,要不是她假装虚弱晕过去,估计真得被熏死在茅房里。
苏澈匆匆赶来,发现她只是装晕之后,冷哼了一声,残忍地吩咐左右:“断她一天口粮,我看她还敢不敢胡闹。”
于是梓木被饿了一整天,半夜抱着咕咕叫的肚子,恨不得能把苏澈生撕了活吞。
“饿啊……饿啊……”
她抱着肚子满床打滚,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
梓木吸了吸鼻子,睁大了眼睛,顿时精神了。她跳下床,鞋都没穿就拉开门跑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盘腿坐在她院子里烤肉的美男子。当然,要是美男子不是苏澈就更好了。
她踌躇着一直没有上前。
“饿了就过来坐下,扭扭捏捏的,不如继续回房饿着去。”
梓木愤愤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上前,又不舍得回去,脚尖蹭着地面,气鼓鼓地瞪着苏澈:“你这个人没有良心。”
苏澈好整以暇地割下一块肉,慢悠悠地吹凉,道:“良心这种东西我要是没有,早就把你这个想将我卖给蛮荒女王当男宠的野丫头给就地正法了。如今我不仅没杀你,还娶了你,给你锦衣玉食,你说是谁没良心?”
梓木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香气四溢的烤肉,吞了一口口水,冷哼道:“你之前亲口说的,你娶我只是为了防止别人在你的身边安插线人,你不想娶别的女人,所以才娶我的。你就是想利用我。”
她白了苏澈一眼:“你这种满腹阴谋诡计的心机男,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单纯善良的姑娘?只有左相崔云这样的君子才会——咳咳咳!”
梓木话未说完,苏澈手里的肉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飞到了她嘴巴里,差点儿把梓木给活活噎死。
东王黑着脸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梓木本来还想发飙的,一看他就这么走了,还留下那么大一块烤肉,立刻开心地扑过去大快朵颐。
伺候梓木的小栗子公公一脸绝望地说:“王妃,您就真的看不出来王爷这是心疼您,特意给您准备的烤肉?王爷是嘴硬心软,他都这么跟您示好了,您咋一点儿不上道,还提什么左相呢?”
梓木“呵呵”笑了两声,塞了满嘴的烤肉,口齿不清地教育小栗子公公:“你要记得,宁可相信苏澈大半夜突发奇想,想在烤肉里面下毒毒死我,也不要相信他会心疼我这种鬼话。”
“小栗子。”
身后突然传来阴森森的一声,吓了梓木一跳。
她一回頭,看见刚刚明明已经走了的苏澈站在院子门口,臂弯处还多了一件披风。他黑着一张脸,阴恻恻地说:“去拿两瓶鹤顶红来,都给你家王妃下在烤肉里。”
梓木:“……”
【四、夫人特别想守寡】
苏澈好几天都不来找梓木的碴了,有时候在府中遇见,他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扭头就走。
要不是中秋佳节宫里设宴,梓木简直怀疑苏澈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眼下梓木穿着繁复的宫装,顶着一脑袋的首饰,在小栗子公公的搀扶下拖拖沓沓地上马车,她一脚刚踩上去,车内的苏澈就冷声命令车夫:“出发。”
外面的侍卫和车夫都是苏澈的死士,对他唯命是从,闻言立刻驾起马车。小栗子公公一声惊呼,梓木一头扑进了马车里,好死不死摔在了苏澈的双腿之间。
“苏澈!”
她愤怒地抬起摔得发晕的脑袋,正对上这厮两腿之间难以言喻的部位,顿时脸都绿了。
苏澈却不以为意,还悠闲地屈起一条腿,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起她的下颌,俯身调笑:“夫人,如此大声地呼唤你夫君,所为何事?”
梓木咬牙回报他一个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攻击他的两腿之间,眼见就要得手,双肩却倏忽一紧,下一刻她只觉得天翻地覆,转瞬间人就被苏澈压在了柔软的锦毯上。
“你……你干吗?”她瞪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眉目如画,五官俊美,好看得让她呼吸一滞。
“夫人刚才都对你夫君的子孙根下手了,怎么还来问你夫君要干吗?”苏澈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唇瓣上。
眼看着苏澈目光含笑,越凑越近,似乎是要来吻她,她憋红了脸,慌乱之下,张嘴要去咬人,可惜什么也没咬到,因为苏澈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她的后衣襟,像拎一个娃娃一样轻松地将她丢到了一旁,还嫌弃地蹭了蹭手指:“臭臭的。”
“苏澈你这个坏人!”梓木欲哭无泪,气愤地握着小拳头捶打身下铺着的锦毯。
苏澈挑了挑眉,无声地笑了。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苏澈自顾自下了车,梓木正要自己跳下去时,这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忽然回身一把抱住了她。
梓木吓得环住他的脖子,气急败坏道:“苏澈,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你刚才不还嫌我臭臭的吗?”
苏澈垂眸,看她的目光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怎么会?夫人温香软玉一般,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梓木疑惑地瞪了他一会儿,恍然顿悟,一侧头,果然见左相崔云正迎面走过来,一袭红色官袍显得他愈发俊挺。
崔云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见过东王、东王妃。”
苏澈自然不理人家,梓木热情地从苏澈怀里探身,朝崔云伸出手:“左相,左相!”
手指还没碰到她心心念念的崔大人的一片衣角,苏澈就冷哼一声,抱着她大踏步地甩掉了崔云。
梓木很生气,质问他:“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还不许我喜欢别人?”
“正因为本王不喜欢你,所以本王凭什么要成全你?”
苏澈凉飕飕地说完,手一松,毫无防备的梓木径直掉了下来,要不是双手还攀着他的脖子,她非摔得四仰八叉不可。
“苏澈!”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澈冷血无情地扯开她的胳膊,大踏步走了。梓木狼狈地站稳,愤怒地握拳:“我要谋杀亲夫,我要守寡!”
【五、苏澈你居然敢亲我】
弄死苏澈的道路是漫长且没有尽头的,和崔大人的相见却是美好且近在眼前的。
晚宴上,苏澈一直在对着梓木演深情,夹菜倒酒,嘘寒问暖,演得在座的有夫之妇们个个眼红不已,梓木深深地觉得,苏澈不去搭戏台子露两手,都对不起他这浑然天成的演技。
左相崔云不习惯这些奢靡盛宴,没坐一会儿就起身往殿外走去,梓木看见了,立刻也欢天喜地地跟了出去。
“崔大人!崔大人!”
梓木在荷塘边追到了崔云,男子点墨一样的眸子看过来,梓木觉得自己有点儿脸红,扭扭捏捏地说:“上次七夕节,多谢你送我回家。”
崔云谦和地回礼:“王妃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梓木顺势坐在崔云身边,崔云微微蹙眉,却没有躲开。
梓木大喜,开始胡天海扯地跟他唠嗑。崔云不愧是左相,学富五车,言谈还一点儿也不刻板,生动有趣,惹得梓木笑个不停。
苏澈本来是追着梓木出去的,不料半路被小皇帝给拦了,大过节的找他谈公事,谈着谈着,他就看见了在不远处聊得开心的崔云和梓木。
苏澈顿时就不爽了。他的夫人,竟跟别的男人言笑晏晏,成何体统?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梓木正跟崔云讲到北荒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木汁“见血封喉”,说到尽兴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完全没防备,被人一把握住手腕,霸道地用力拉了过去。
“啊!”
梓木惊呼一声,落入苏澈的怀中。
东王牢牢地揽住了满脸愤怒的梓木,向崔云挑了挑眉,冷嘲道:“左相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不会连‘避嫌二字都没有听说过吧?”
崔云倒是坦坦荡荡,起身行礼,然后说道:“东王怕是误会了,下官与王妃只是偶遇,闲聊几句。”
“我夫人只看钱,崔大人又没有万贯家财,有什么好跟她聊的?”
梓木一听,气得挣扎起来,嚷道:“苏澈,你自己俗气,不要把我也说得和你一样,我才不是只看钱呢。”
她本以为苏澈听了这话肯定会翻脸,却不想他竟然笑了,还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你还看脸。”
梓木气得差点儿吐血,脱口而出道:“你再好看,也比不过左相的心灵美。”
话音落地,苏澈沉默了。晚风穿花拂柳而来,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咳咳。”
旁边传来尴尬的咳嗽声,小皇帝摸了摸鼻子,道:“那什么,更深露重,有点儿冷,朕,咳咳,先去更衣,更衣。”
他拔腿就溜,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小碎步踩得那叫一个熟练,眨眼三人就没了影子。
崔云张了张嘴,不自在地说:“王妃……王妃过誉了……”
苏澈危险地眯起了眸子,梓木还在想方设法挣脱他的禁锢,他手臂忽然用力,梓木惊呼一声,紧紧地贴上他的胸膛。下一刻,男人忽然俯身,狠狠地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梓木僵住了,左相崔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澈凶残地瞪了一眼,崔云怔了怔,然后拂袖而去。
“苏澈你这个混蛋!”
梓木一把推开他,一张小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她指着他,语无论次道:“苏澈你你你是——”
苏澈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打断她的话:“我是你夫君。”
梓木气得脑子都不清白了,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趁手的家伙,她直接伸手勾住苏澈的脖子,然后在他微怔的目光注视下,踮起腳尖,一口啃在他的唇上。
苏澈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刺痛就从唇瓣上传来,继而血腥味弥漫在彼此的唇齿间。
“活该!”
梓木放开他,兔子一样往后逃。
苏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喊道:“你小心脚下。”
可还是晚了,梓木太着急,根本没有留意脚下,被藤蔓绊住了,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苏澈!!!”
【六、本王怎么也得是你心中的金莲花,还是镶羊脂玉的那种】
当晚东王妃是哭着被东王抱出宫的。
梓木挨了一摔,擦伤了额头,回府后格外老实,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还给苏澈泡了一杯茶。这可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情,小栗子公公惊喜地想着,自家王妃是不是开窍了?
他开始幻想王爷和王妃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东王接过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茶水往地上一泼,地上顿时起了一层毒沫子。
“……”
小栗子公公绝望地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梓木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愤怒地瞪他:“苏澈你无耻!你不要脸!你当着左相的面儿亲我是几个意思?”
“我亲我自家夫人,还要看左相的脸色?”苏澈挑眉,笑得不大善良。
梓木下意识地想后退,下一刻,整个人就被苏澈拦腰搂了回来。
“苏澈你干吗?”
她只觉天旋地转,转瞬就被按倒在了桌面上,茶壶、杯盏纷纷被扫落下去,“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苏澈俯身困着她,按住她挣扎的四肢,提议道:“夫人,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我是为了防止别人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才娶你的。可你看,你我成亲都这么久了,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他们岂不是又有理由给我纳妾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生个孩子,做戏做全套?”
他离她这么近,近得连呼吸都能细数出来。
梓木目瞪口呆,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恼羞成怒之下,脱口吼道:“我不喜欢你!我心中的白莲花另有其人,我只喜欢崔云。你、你别碰我!”
苏澈的眸底染上了一层阴翳:“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当初你骗我救你,骗我送你回府,你强娶我,你欺负我,这些都算了。可我毕竟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
梓木的眼圈红了:“你骗我要和我一起放河灯,却把我忘在河边,害我等了半夜。你知不知道我遇到了坏人?要不是崔云,我就回不来了。我回来之后,你居然还有脸教育我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这种不把我当回事儿的渣男吗?”
苏澈顿了顿。
“怎么,你心虚了?”梓木都要哭了。
苏澈默了默,然后凑到她耳畔,唤她的名字:“梓木啊……”
梓木身体一僵,然后就听到他不怀好意地说:“本王当然不是你心中的白莲花。本王位高权重,英俊潇洒,富贵多财,怎么也得是你心中的金莲花,还得是镶着上等羊脂玉的那种。”
言毕,他哈哈大笑。
梓木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苏澈放开她,起身理了理衣冠,凉飕飕地瞥她一眼,丢下一句:“崔云是你的白莲花吗?呵。”
【七、等你带我回家,我就以身相许】
宫宴之后,没过两天,崔云就遇刺了,伤势极重。刺客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的,小皇帝大怒,命大理寺一番彻查,抓到的凶手竟来自北荒!
虽然北荒这些年一直在边境挑衅,可这么大刺刺地跑到王城来搞刺杀,还不是刺杀小皇帝,而是跑去刺杀左相崔云,这事儿谁信啊?
梓木跑去质问苏澈:“是不是你干的?”
苏澈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眉眼缓缓地弯起来,承认道:“是我。”
“你……你杀人?”她震惊地看着他。
“夫人,你我成亲这么久,你不会还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吧?平黎王之乱,杀佞臣,清君侧,我可是趟着血海,踩着尸山的大晏杀神,你竟以为我不杀人?”他笑得更深了。
梓木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畏惧,但她居然没有畏缩,还跟他叫板,问他:“可你为什么要杀崔云?他是良相,是忠臣。”
“可他不该觊觎我的夫人啊!这种事情,难道还分对方是不是良相忠臣吗?”苏澈理所当然道。
“……”
梓木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居然没跟他继续吵架,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然后拔腿就跑,倒把苏澈给整蒙了。
不过他蒙归蒙,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冷酷地命人禁了梓木的足,偏不让她去探望崔云。
梓木居然没跟他跳脚吵架,只神色恹恹地让人给苏澈带了一句话:“王爷,有病不要怕,吃药就能好。”
崔云到底是命大,听说那剑都穿胸而过了,他却硬是挺了过来,静养了几个月,甚至还能出城赏梅花。
大晏第一场雪落下时,小皇帝兴致勃勃地在别院设梅华宴。
被苏澈禁足的梓木才总算又见到了崔云。崔云穿着厚厚的狐裘,人瘦了一圈,站在僻静无人的湖畔。湖面结了一层冰,上面覆盖了皑皑白雪,乍一眼看过去,竟分不清水面与地面。
梓木没敢上去找人家唠嗑,怕苏澈一时不爽,又找人捅崔云,那他可死得太冤枉了。
“怎么,白莲花被霜打了,不香了,夫人都嫌弃得不肯上前打招呼了?”
苏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嘴里说的每个字都欠抽,听得梓木想当场动手。
“走开。”
她伸手推他,没推动就算了,苏澈还忽然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苏澈你又发什么——”
“神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耳畔就传来无数箭矢破空的声音。
“有刺客!”
“保护东王!”
梓木脸都白了。当初在三山十二林里逃命时被追杀的恐怖记忆扑面而来,那时候她拖着重伤的苏澈,为了躲避追杀,钻过泥潭,藏过虫窝,好几次差点儿命丧杀手的利刃之下。她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兵器相击的声音,吓得她吃不下,睡不着。
她身上至今还留着几道抹不去的伤疤,那段记忆给她留下了阴影,以至于她现在一见到有人拔剑,就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梓木,你干什么呢?”苏澈带着她避开了一道流矢,对她大喝道。
梓木吓得瑟瑟发抖,她也想跑,可她挪不动脚。苏澈要是不拖着她,她现在就是个活靶子,等着被人射死。
这地方远离行宫,梓木和崔云没带人,而苏澈也只带了两个侍卫出来,杀手足有二十多人,个个都是高手,纵使他们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
苏澈的一个侍卫身中数箭,被蒙面杀手一刀劈翻在地。
另一个侍卫也受了伤,一边拼死抵挡杀手,一边冲苏澈喊:“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澈一手拽着梓木,一手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而梓木就像个大累赘一样拖累着他,苏澈咬牙问她:“梓木,你故意的吧?你就这么想我死?”
梓木想哭。她真不是那样想的,她是真动不了。
“王爷!快走——”
话音戛然而止,最后一名侍卫也被当胸一箭穿透,紧随其后的那一箭,因为没了侍卫的抵挡,朝着苏澈和梓木直飞而来。
苏澈的瞳孔剧烈一缩,梓木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生死一线,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任由那支箭矢擦过梓木的肩膀,惯性带得她倒飞出去。
跌入冰湖之前,梓木看见苏澈轻松地斩断了三支利箭,飞身跃向不远处的马。他武功很高,梓木知道,当初在三山十二林,他都伤成那样了,却还能杀掉稳占上风的杀手。
如今放开了梓木的手,他独自一人,轻易就跃上了马背。枣红马扬起前蹄嘶鸣,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雪幕之中。而她,如被人遗弃的玩偶一般跌入冰湖。冰层碎裂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刺骨的湖水将她彻底淹没,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忽然想起逃出三山十二林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黄昏,他们两个都是一身的伤,渴得嘴都起了皮。她背不动苏澈了,和他一起倒在北荒的戈壁上,觉得可能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她喃喃:“苏澈,我这买卖太亏了。就我对你这个救命之恩,一百两金子不行,你得带着你所有的钱,对我以身相许才勉强足够。”
苏澈的脸离她极近,闻言低低地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好。”
然后他凑过来吻住了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那不是一个吻,因为苏澈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浓稠的血缓缓地顺着唇齿渗入她的口中,他们呼吸相缠,性命相交。
他说:“等你带我回家,我就带着我所有的钱,对你以身相许。”
……
【八、苍天薄我罢了】
东王遇刺掀起的风波可比崔云遇刺那回大多了,再加上被抓的刺客居然又是来自北荒的,一时群臣哗然,百姓愤怒,街头巷尾都是酸儒们愤怒呐喊要铲平北荒的声音。
梓木自醒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
一连两天,崔云给她药,她就喝,给她食物,她就吃,既不问是谁救了她,也不问他们在哪儿。
“梓木,”崔云叹了一口气,“你要是难过,可以哭出来。”
“哭能解决问题吗?”梓木淡淡地问。
崔云顿了顿,道:“虽然不能,但或许能让你好受点儿。”
梓木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抱着膝盖开始哭。本来她没想哭那么惨的,结果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哭过了头。
崔云:“……”
“其实我喜欢苏澈。我一直说更喜欢你,是我故意气他的。”她哭着说,“我真没出息,是不是?明明苏澈娶我时,就告诉我,他是在利用我,可我还是很高兴能嫁给他。哪怕他七夕骗我在河边等了半夜,我也还是喜欢他。他让人刺杀你,说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可我……我竟然还有点儿高兴,因为我觉得他是在吃醋。”
“可是蘇澈,”她拿手背抹去眼泪,委屈地哽咽,“苏澈怎么能,怎么能看着我掉下冰湖都不管我呢?他这么做太让我寒心了,真的太过分了。我想了两天,都不是很想原谅他。”
“那你,还想回东王府吗?”崔云问她。
梓木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崔云明言道:“如果你想离开他,其实我可以帮你。”
沉默了半晌,梓木说:“好。”
窗外传来轻微的一声响,似乎是哪根梅花枝没能承受得住积雪的重量,被压断了枝丫。
崔云端着空药碗出来,看向梅花深处的那个人影。
“等她好一些,我就送她出城。”崔云走到那人的身边站定。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东王苏澈。他看着紧闭的屋门,似乎能透过那道门,看见屋内哭得眼睛通红的小姑娘。
他点了点头,说:“路远雪大,让你的人带着她走慢点儿。沿遇到好风景,停下来让她看看;遇到好吃的,也要给她买。待她回到北荒,我定然已经替她扫平北荒,那时她就不用担心北荒女王要她的脑袋了。”
“那你呢?”崔云问。
苏澈怔了怔。
“陛下觉得你功高盖主,忌惮于你,此去北荒,你有去无回,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自荐?”
“是挺寒心的,自己殚精竭虑护着的侄子长大了,却一心想要我的命。我还以为他不会动手呢,可暗探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我能怎么办?”
他笑道:“与其等陛下给我安一个谋逆的罪名,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多谢你配合我演了这两场刺杀的好戏。你瞧,如今我不仅可以战死沙场,名垂青史,还能护她余生顺遂安康。”
崔云轻咳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或许吧。但是……苏澈,你能舍得这么放手?”
“你什么意思?”苏澈眯起了眼睛,目光不善,“难道你想在我死后,趁虚而入,你——”
话未说完,他自己住了口,半晌,轻嘲了一声:“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一个死人,又能如何呢?”
他道:“苍天薄我,罢了。”
【九、属于你的辉煌,结束了】
三日后,是雪后难得的一个晴天,梓木坐着马车悄悄出了城。
又三日,东王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去往北荒。
北荒乃天险之国,地势优越,易守难攻,即便东王苏澈有战神之名,杀神之威,那一战也打得极其艰难,双方死伤惨重,遍地尸山,血流漂杵。
可到底是赢了。听闻东王苏澈冲入千万敌军之中,不惜被长枪穿体,亲手取了北荒女王的首级,彻底结束了这场惨战。
消息传开,举国欢庆,小皇帝更是激动得直接派了左相崔云亲自带着他赏赐的美酒佳肴去犒赏东王和三军。
然而就在崔云抵达北荒的当晚,几个北荒遗党混入了庆功宴现场,化身上菜的仆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忽然发难。彼时苏澈喝多了酒,正大笑着跟崔云说话,匕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朝他刺来,即便他反应极快,闪身躲开,匕首还是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来人,将——”他话未完,人便僵住了,麻痹感顺着刀伤蔓延到全身,速度快得他甚至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东王!”伴随着将士们凄厉的痛呼,东王倒在了地上。
腊月三十,旧年最后一天,旗开得胜的大晏军队本该喜迎新年,营地内却因东王之死而哭声不绝,三军缟素。
东王中的是北荒最毒的见血封喉,当场毙命。待尸体被运回王城,那剧毒已然让东王周身发黑,发肿,流出毒水,死相极惨。陛下听崔云说完,不能接受,非要亲眼一看,结果当场哭晕了过去。
大年初三,东王下葬,王城百姓自发送葬,满城缟素。大晏三百年历史以来,从没有哪个王爷死后能有这样的排场。
小皇帝亲自给东王扶棺,他闭了闭有些潮湿的眼睛,低低地说道:“皇叔,属于你的辉煌,终于……结束了。”
【十、黄泉路上,还有阳光?】
东王苏澈发誓,他死了,绝对死了。崔云带着陛下的“赏赐”来北荒时,他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晚宴上,匕首划破他的脖颈。见血封喉的毒无人能解,他意识沉浮时,甚至听到自己被封入棺材时的声音,结果棺材再打开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阎王,而是……
“梓木?!”难得东王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梓木凉飕飕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也死了?”他喊出了声。
“是啊。”梓木平静地说,“听说你死了,所以我為你殉情了。”
苏澈震惊地瞪着她,唇瓣瞬间失去了血色,一双眸子却渐渐染上了赤红。他喉咙哽咽道:“你……你为我殉情?”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你殉情。你看,就算你不喜欢我——”
“喜欢。”苏澈打断她的话。
“嗯?”
“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了。也许是在北荒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许是在你背着我穿过三山十二林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因为喜欢你,所以明知自己遭陛下忌惮,或许时日无多,却还是自私地娶了你,娶了你,又不能好好对你。”
“明明就是吃醋了,却说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明明想陪你过七夕,却怕你对我动心,只敢躲在暗处看你失落、难过;明明不想你受一丁点儿的伤,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坠入冰湖……”
“你……你怎么忽然坦白了?”梓木呆呆地问。
“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崔云想要陛下的信任,而我只想护着你,所以我跟他说,只要他替我保你余生平安,我就自己去战死沙场。所以他故意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群臣百姓都觉得我对你情有独钟,陛下亲眼看到你和崔云有私,自然觉得我跟崔云不共戴天,所以格外器重他。之后崔云配合我,被所谓的北荒刺客刺杀,提议让我领兵去北荒,陛下自然无有不信……”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堂堂大晏东王,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委屈地说:“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要是知道你会殉情,我何必做到这一步?不如就让陛下噩梦成真,反了这大晏王朝。佞臣贼子又如何?谁在乎那点儿身后名啊?”
他激动得直接从棺材里弹了起来,然后被眼前熟悉的小屋,以及洒进小屋里的阳光给整蒙了。
“黄泉路上,还有阳光?”
黄泉路上肯定不会有阳光的,所以苏澈很快反应过来了——他被耍了。
场面一度死一般寂静。
“这个情况是……”他不耻下问道。
梓木很乐意给他解惑:“我把你留给我养老的钱都给了崔云,和他做了个交易,他答应帮我谋划这一切,所以其实你压根没中毒,只是假死而已。”
“崔云为什么会跟你交易?!”
梓木说:“因为我告诉他,要是他不干,我就回去找你,不走了。他没办法,只好说出了一切,在被我告发到小皇帝面前和拿钱办事之间,理智地选择了后者。”
“重点是,当时那种情况,你……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梓木的眼圈也红了,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说,“苏澈,你知道我掉进冰湖之后,想到了什么吗?”
苏澈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想到当初我们逃出三山十二林那天,他用血哺我,最终我才没被渴死,我们才一起活了下来,可是……”
眼泪顺着梓木的眼角滑落下来。
“可是你要是真的像你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冷漠无情,你就应该喝掉我的血……一个把命交到我手里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任由我掉下冰湖,连头也不回地走掉呢?所以苏澈……”她哭着说,“你这么瞒着我,你太过分了,我差点儿就没能原谅你!”
“梓木……”苏澈喃喃出声。
“苏澈,你自己说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报。我救了你,两次,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娶我,你答不答应?”
眼前的小姑娘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泪水模糊的眸子却还固执地瞪着他。
他再无顾忌,用力地抱住了她,如当初在三山十二林外一样,对着不顾生命危险将他背出死地的小姑娘说:“好。”
苍天何曾薄他?他遇到了这样好的梓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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