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接了刺杀镇北王的单子,那必定完成任务。只是这位战功赫赫的镇北王,私底下却是个沉迷于养生,赋闲在家便努力写书赚钱,不计较她屡次烧他厨房的暖男……她手里的大刀有些沉重,杀他……太难了。
01 厨娘不会做饭可还行
“快跑呀!蓝晓花又在做饭了!”
王府内,瞬间鸡飞狗跳。蓝晓花从浓烟滚滚的厨房跑出来,对闻声赶来的陈鼎樽摆摆手,颇为自信地说:“王爷莫慌,都是小场面,这回只是烧坏了一口大锅,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蓝晓花从怀里端出一碟鲜红色的点心,抹了抹脸上的锅灰,笑道,“王爷不如先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围观的家丁、丫鬟默默地后退三步,生怕王爷喊他们试毒。
陈鼎樽拿起一块桂花糕,蹙眉道:“晓花,可否说明一下,桂花糕怎么会是红色的?”
“王爷,你最近不是沉迷于养生吗?我往里面加入了满满的枸杞,又觉得口味寡淡,撒了辣椒面调味,保证色香味俱佳。”蓝晓花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陈鼎樽稳了稳心神,在众人担忧的注视下吃了一口。他们战无不胜的镇北王当场石化,蓝晓花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如何?”
陈鼎樽捶胸顿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道:“难吃死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本王?”
蓝晓花呆若木鸡,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蓝晓花是“杀了么”组织的一名刺客,江湖人称“就一刀”,一听绰号就知道,她是个业务能力过硬的刺客。“杀了么”靠信鸽给刺客们派单,每名刺客都有自己的專属信鸽。半个月前,“就一刀”的信鸽带来两笔大单,任务单上写着——潜入镇北王府盗取金陵防御图,趁机刺杀镇北王。
镇北王陈鼎樽掌管金陵十万守军,守军数目庞大,在平安时期,他们分散在金陵各处,养兵千日,静待用兵一时。这防御图便是记录守军营地的绝密文书,由陈鼎樽亲自保管。
彼时王府在招厨娘,蓝晓花凭借着出神入化的刀工蒙混过关,上岗后已经烧了八次厨房,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九回了。蓝晓花尴尬地挠了挠头,厚着脸皮道:“王爷,点心不是我的强项,我药膳做得好,你且再等等,等我拿捏住火候就好了。”
众人嗤笑,王爷怎么会听她胡说八道,王爷又不是傻子。
陈鼎樽喝了半壶茶水,瞧着她圆乎乎的包子脸,真想上手捏一捏,心情不错地说:“行吧,本王大人有大量,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众人扑倒,王爷莫不是这几日吃蓝晓花的黑暗料理,脑子吃瓦特了?
夜黑风高,蓝晓花趁陈鼎樽去丞相府赴宴不在家,悄悄潜入他的房间。陈鼎樽虽然说给她机会,但她烧厨房的次数越多,留给她的时间就越少了。
为今之计,就是先偷到防御图。她猫着腰翻箱倒柜,发现陈鼎樽这人还真的挺爱养生的,酒壶里泡枸杞,枕头里塞药包。至于镇北王本人的桌上为何会有一本《手把手教你撩到镇北王》,她也不是很懂。这本书是今年的爆款,镇北王的粉丝团人数庞大,此书一出版就被抢购一空,作者想必是赚得盆满钵满。
倏然,陈鼎樽回来了,蓝晓花飞身躲在房梁之上,轻车熟路地隐匿在暗处。他进屋后就开始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一条裤子,然后架势十足地在房间里打强身健体的五步拳。随着他的动作,精壮的肌肉完美地展露于她眼前。蓝晓花用书挡住眼睛,王爷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种身材……让她不由得脸红心跳。
陈鼎樽跃上房梁,含笑蹲在她身边,双手抱胸,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道:“晓花,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这里?”蓝晓花扒拉着书,方才她沉迷于他的美色,乱了呼吸,被他察觉到了。
她咽了咽口水,看到手里的书,难为情地说:“那我就坦白说了吧,王爷,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溜进你房里,是想拿你的私人物品珍藏。”她叹息道,“都怪王爷魅力无边,文武双全不说,长得帅还性格好,所以我才会如此疯狂。”
陈鼎樽将信将疑,却也没有被她的彩虹屁迷惑,道:“你会武功,武功还不弱,方才连本王都没发现你躲在这里。”蓝晓花缩了缩脖子,瞒不住了吗……陈鼎樽摸了摸下巴,一脸得意地说,“也是,像本王这么优秀的旷世奇才,有个把武林高手的粉丝也很正常。”
蓝晓花松了一口气,是王爷的自恋救了她。
02 情人眼里王羲之
陈鼎樽没有放她回去,理直气壮地使唤她研墨。战功赫赫的镇北王,此刻正文思泉涌地写着《手把手教你撩到镇北王贰》。原来陈鼎樽就是这本书的作者,那还真是手把手教了……蓝晓花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王爷,你为何要写这本书?”
“为了……”陈鼎樽抬起头,底气十足道,“钱。”
蓝晓花:“……”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呢。
镇北王虽然有马车有王府,但这些都是皇家的赏赐,说白了他只有使用权。以前羌国来犯,他常年在外征战,自然没什么机会积累家底。如今国泰民安,镇北王赋闲在家,就开始热衷于写书赚钱,以及养生。
蓝晓花知道真相以后,倏然觉得王爷的人设崩塌了,至少不再那么高不可攀。她研完墨以后,抱着那本《手把手教你撩镇本王》百无聊赖地看起来。书中写了他的理想型,他喜欢能打的姑娘,轻功好更佳,要心地善良,跟他一样心系天下苍生。蓝晓花勾了勾嘴角,陈鼎樽不愧是钢铁直男,他这是找媳妇儿还是找战友呢?
她看得津津有味时,副将王骁倏然来报:“王爷,在城外猎场附近挖出了数十具骸骨,大理寺那边的人手不够,来向王爷借兵。”
竟然死了这么多人……陈鼎樽搁下笔,准备亲自去现场看看。蓝晓花跟在他身后,蹙眉道:“王爷,我也想去。”他将大氅丢到她头上,尔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她凝视着王爷伟岸的背影,裹紧带着他气息的大氅,心里感觉满满当当的,像是落在一堆棉花糖里。
陈鼎樽骑在马上,对着她伸出手。她看着他的掌心,干咳一声道:“王爷,我会骑马……”还未等她说完,陈鼎樽已经揪着她的领子,把她带到了马背上。
“王爷,我们为何……”
“别问,问就是王府太穷,只有一匹马。”陈鼎樽拉着缰绳,贴着她的耳朵道,“晓花,一看到你,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说,我们以前会不会在哪里见过?”
蓝晓花被他圈在怀里,浑身不自在。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应该是没有的吧,像王爷这么英俊的美男子,我若是见过,自然不会忘记。”
陈鼎樽忽然弹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有没有认真看《手把手教你撩到镇北王》,这种情景,你可以用到第二页的土味情话。”
蓝晓花:“……”
他们到达发现骸骨的地方,御林军接到镇北王的调令,已经早一步到现场开挖。令人震惊的是,骸骨的数量远比王骁报的要多。最后清点人数,竟有一百二十九人之多。六年前,金陵失踪了一批泥瓦匠,刚好就是这个数量。这桩人口失踪的大案,一直未有线索,没想到今日才发现骸骨。
陈鼎樽捏紧拳头,震怒道:“是谁草菅人命……本王一定要彻查到底!”他看着周围的环境,总感觉这里似曾相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
蓝晓花看着一地尸骨,亦是悲愤交加。
回到王府,陈鼎樽让太吏府送来了当年失踪案的卷宗,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到有用的资料,便丢给她,要她誊抄一份。蓝晓花握着王爷的紫毫毛笔,战战兢兢、一笔一画地写着。陈鼎樽见她坐得笔直,嘴唇抿成一线,一副很认真的可爱模样,心一动,凑近了看她写的字,然后“扑哧”笑出声。蓝晓花老脸一红,难为情地问:“我的字是不是很丑?”
陈鼎樽拿起宣紙,摸着下巴道:“不丑不丑,晓花的字凌乱中透着不羁,字字分明,本王都认识,已经很优秀了。”说着他捏了捏她的脸,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王羲之”吧。
蓝晓花挥开他的手,不满地抗议着:“王爷,不许捏我的脸!”
他两只手拽着她的脸皮,嚣张地说:“我就捏你的脸怎么了?!”她瞪着他,心里无奈地想,虽然王爷在外面是威风凛凛的镇北王,私下里其实是个幼稚鬼无疑。
打闹过后,陈鼎樽又继续看卷宗。蓝晓花也很关心这个案子,可是她有任务在身,眼下完成任务才是最要紧的。她趁他不注意,悄悄地翻着书架,可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防御图。她再次拿起那本《手把手教你撩到镇北王》,倏然从封面边角多出来的折痕察觉到一丝端倪。她偷瞄着陈鼎樽,将书藏进袖子里,干咳一声道:“王爷,你饿不饿,我做夜宵给你吃啊。”
陈鼎樽回忆起白天的桂花糕,面如土色道:“不吃,本王减肥。”他见她哈欠连连,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大发慈悲地放她回去了。
蓝晓花得以脱身,跑回房中,用刀片割开精装书的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纸,展开一看,竟然正是金陵防御图!
03 她的马甲掉了
蓝晓花换上夜行衣,戴上“就一刀”标志性的黑白面具,潜入丞相府。丞相胡谦早已等候多时,胡谦是羌国派来的细作,他今日宴请陈鼎樽,便是给她创造机会偷防御图。
胡谦迫切地问:“图到手了吗?”
蓝晓花点头称是,将防御图交到他手里。胡谦看图上的几处藏兵点跟情报一致,核实这是真图,激动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一刀,你我潜伏在大晋多年,终于到了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防御图到手,你回去就把陈鼎樽杀了,再跟天下人说是皇上指使你杀的,这样皇上必定失去民心。我再摧毁金陵的守军,到时候我军直抵皇城,大晋就是我们羌国的了!”
蓝晓花推了推面具,带着怀疑地语气问:“首领,十万守军,我们怎么能将他们都灭了?”
胡谦欣喜地看着防御图,得意忘形地说:“火药难得,我搜集多年,才储藏了足量的火药,只要按照此图投放火药,我们必定成功。”
“原来是火药。”陈鼎樽身穿一身玄色劲装,从屋顶飞身而下,紧接着一队御林军破门而入,他冷声道,“本王不久前收到线报,有人想在城中搞事情,没想到这幕后黑手会是丞相大人。如今人赃并获,你说出火药藏在何处,本王可饶你不死。”
蓝晓花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陈鼎樽是故意让她拿到防御图的。她就说嘛,哪有那么简单。她摘下面具道:“王爷,不知我是怎么露出了破绽?”
陈鼎樽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人嘴上说是我的粉丝,拿到我的书却不找我签名,一看便是假粉。”
蓝晓花嘴角抽搐了两下,道:“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胡谦冷笑道:“就算没有防御图,我们的火药也足以让金陵元气大伤。”说罢冲向陈鼎樽,他的腰上竟然绑了火药,说话间已经点燃了导火线。千钧一发之际,蓝晓花身形鬼魅地闪身到胡谦身边,一招将他制服,敏捷地用手捏住了导火线,堪堪将火熄灭了。
胡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一刀,你竟然背叛了母国!”
“不,她没有。”陈鼎樽一点儿都不意外,笑道,“她不是就一刀,而是暗卫队的人。”
蓝晓花蹙眉,疑惑道:“王爷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陈鼎樽指了指夜空,故作高深地道:“不可说,不可说。”
蓝晓花一掌拍晕了胡谦,看了镇北王一眼,忍住想飞踢他的冲动,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咬牙切齿道:“若不是王爷及时出现,我就快套出火药的藏匿点了,如今任务失败,我真是谢谢你了!”
刺客“就一刀”的真实身份,是羌国派到大晋的细作。三年前“就一刀”就暴露了身份,被蓝晓花擒获丢入地牢。蓝晓花从“就一刀”口中得知,有一批羌国细作混入金陵,随时准备搞事情。“就一刀”只知道会有首领联络她,却不知道首领的身份。于是蓝晓花代替“就一刀”潜伏在“杀了么”,就是为了找机会将羌国的细作们一锅端掉。半月前终于接到胡谦的启用密令,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她便将计就计,想要套出胡谦的阴谋诡计。眼看就要成功,结果被半路杀出的镇北王坏了好事!
御林军带走了昏迷的胡谦,陈鼎樽尾随着闷闷不乐的蓝晓花,笑道:“晓花,我们同路,你等等我!”
蓝晓花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奓毛道:“我们不同路,我的任务中断,要回去复命了。”她一脸嫌弃地道,“路这么宽,王爷不要黏着我了。”
“干吗,我也是担心你有危险,才迫不及待地将胡谦拿下的。晓花,看看这是什么?”陈鼎樽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脖子,将一个金黄色的折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皇上的手谕,训练有素地半跪于地,正色道:“十七听令!”
陈鼎樽本来靠在她身上,一下子失去支撑,险些摔倒。他慵懒地转着折子,蹲在她面前,贱兮兮地说:“十七是你的代号?你们暗卫队有多少人?我年少时也有一个可爱的小暗卫,可惜后来她被调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你知不知道内情?”
藍晓花皱眉,他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她都快被他烦死了。她看着他手里的折子,假笑道:“王爷,你到底念是不念?”
陈鼎樽打开折子,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她捏紧拳头,皇上竟然让她跟陈鼎樽一起调查火药藏在何处,她费解地问:“我们刚刚才知道胡谦的阴谋是用火药袭击金陵城,皇上怎么可能这么快下令?”她忽地站起来,瞪着他大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谕!”
陈鼎樽将折子怼到她面前,她看到六个大字——听镇北王安排。他歪头道:“你服是不服?”她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招绝了,她彻底服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漠地问:“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陈鼎樽带着她在面摊前坐下,点了两碗牛肉拉面,道:“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蓝晓花正襟危坐,他好笑地将筷子放在她手里,道,“表明身份之后,你似乎拘谨了许多,假扮‘就一刀的时候多活泼。”
她吃了一口面,道:“‘就一刀的人设是话痨冷面刺客。”
他“扑哧”笑出声,挑眉道:“十七的人设呢?古板小暗卫?”
“暗卫没有人设,暗卫只是一个影子,存在的意义便是完成任务。”她愣怔了,陈鼎樽将牛肉夹到她的碗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眼温柔地道,“所以,三年前他们将你调走,你就再也不来找我了吗,小暗卫?”
04 小世子与小暗卫
六年前,蓝晓花做陈鼎樽的暗卫时,他还只是个纨绔的小世子。他们这些被派到宗室子弟身边的暗卫,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不过是皇上安插在宗室身边的眼线。陈鼎樽本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有一次陈鼎樽参加皇家秋猎,在山里迷了路,他骑着马自言自语道:“马兄,都说老马识途,回去的道路就靠你了,反正我是没辙了。”骄阳似火,他擦了擦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马倏然掉转了方向,原来是从树上滚落了几颗野果,老马跟着野果走走停停地移动。他一拍脑门儿,欣喜地说,“没错,营地是在北边!”
暗处的蓝晓花嘴角抽搐了两下,我的天,那是西边……
她正要再扔下几颗野果,将那匹笨马引去北方,忽然冲出几个黑衣人提刀袭来。陈鼎樽飞身与黑衣人厮杀,他虽然武功不错,却没有真刀真枪的实战经验,眼看就要被人从身后偷袭。蓝晓花只能现身,替他抵挡身后的黑衣人。陈鼎樽正打得费劲,见有人来帮忙,欣喜地说:“女侠,多谢。”
他们并肩作战,眼看就要制服这群黑衣人,忽然又冒出来一队蒙面的箭弩手。无数支冷箭破空袭来,蓝晓花挡在他的身前,挥刀抵御,手臂意外中箭。陈鼎樽抱起她,飞身上马。
甩开了追兵,又遇大雨滂沱。他们躲进一个山洞避雨,陈鼎樽解开她的衣裳,替她处理肩伤,疑惑地问:“姑娘,你为何会刚好出现?还戴着面罩?喀喀——也太可疑了吧。”
“我是世子殿下的暗卫。”蓝晓花靠在石壁上,看到他皱眉,虚弱地说,“怎么……歧视我的工作?方才,我可是救了世子殿下。”
陈鼎樽噎住,道:“行吧,我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怕你监视我。你的衣衫都湿透了,快脱下来烤烤。”蓝晓花不拘小节,真的脱了衣裳。他笑道,“面罩也要脱下来烤烤!”她拍开他的手,沉声道:“免了,你若是看到我的脸,我只能杀了你,或者自杀。”
陈鼎樽堪堪收回手道:“你们暗卫队的规矩真多,不摘就不摘,想必你也长得不好看。”他摸了摸鼻子,看到她白皙的肩膀,小脸通红地移开了视线。倏然,他的肚子发出悠扬的叫声,蓝晓花射出一枚飞镖,一只鸟应声从高处跌落。
她将鸟烤了,递给他。陈鼎樽带着感恩和期待的心情咬了一口,冷着脸吐了。蓝晓花不满地说:“你们这些皇室贵族就是娇气,这种时候有肉吃就不错了。”她咬了一口,“呸呸呸!这什么鸟,味道简直可怕。”
陈鼎樽斜眼看她,凉凉地说:“或许,你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蓝晓花:“……”
雨久久未停,还越下越大。蓝晓花穿上衣服,因为受伤加受寒,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等她醒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营地。
自那之后,陈鼎樽无聊的时候,就爱跟小暗卫聊天。
陈鼎樽问:“小暗卫,你叫什么名字?”
蓝晓花坐在房梁上,用假声说:“你就叫我小暗卫吧。”
陈鼎樽问:“大夏天的你戴着面罩不热吗?反正也没人看到,你不说我不说,要不要摘下来透透气,下来吃片冰镇西瓜?”
蓝晓花咽了咽口水,淡定地说:“不热,不下来,不吃。”
陈鼎樽挠了挠脸颊,噘嘴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他一跃而起,落在她身边,笑得眉眼弯弯道,“小暗卫,你之前一直偷窥我,有没有偷看我换衣服?”
幸亏她戴了面罩,不然他就能看到她一张小脸通红,是被他气的。蓝晓花叹了一口气,不带丝毫感情地说:“世子殿下,你能不能假装我并不存在,还有我是保护你,不是偷窥。”说罢,她飞身找到了新的藏身处。
陈鼎樽对着空气喊话,道:“小暗卫,我好无聊啊,你就陪我玩嘛。”
过了一会儿,她不耐烦地说:“不玩。”
小世子日常最爱逗他的古板小暗卫,可蓝晓花知道,他虽然外表没有正形,却是个勤勉好学、心怀天下的好儿郎。某日他挑灯夜读时,倏然问:“小暗卫,你有梦想吗?如果哪天你不做暗卫了,想干什么呢?”
蓝晓花想了想,说:“等我哪天不做暗卫了,我要做一个女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陈鼎樽手托着下巴道:“那你得非常有钱才行,但凡遇见卖身葬父、欺男霸女的桥段,哪样不要掏钱解决别人的困难?”蓝晓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笑道,“我的梦想跟你差不多吧,我要做大将军,保这万里河山,江湖依旧。”
蓝晓花在暗处,看着仿佛在发光的少年郎,心如小鹿乱撞。
蓝晓花从回忆中回神,没想到马甲早就掉了,疑惑地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当你暗卫的时候用的是假声,还蒙着面罩,身形也比现在矮小,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小暗卫。”不然堂堂镇北王,怎么会容许她一个来路不明,不会做饭的厨娘在王府里烧厨房?
陈鼎樽但笑不语,转移话题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火药藏在何处。金陵城中的火药都需登记在册,无论是走水运还是陆运,到了金陵城都要过守城安检,如此大量的火药,如何能运进城来?”
蓝晓花喝了一口面汤,随口说:“除非有密道暗渠,从城外直通金陵城。而修建密道暗渠,必然需要不少匠人。”
两个人均是一愣,想到那惨死的一百二十九名泥瓦匠,心中有了怀疑。他们立即去收藏文书的太吏府,查看丞相胡谦六年前的政绩。六年前胡谦还不是丞相,只是工部的一名小侍郎。蓝晓花看着手里的文书,激动地说:“王爷你看,六年前负责修缮营地行宫的正是胡谦。”
“这就对上了!”陈鼎樽接过文书道,“胡谦定是借职务之便,私自修了密道,又怕泥瓦匠们走漏风声,于是痛下杀手!”他想起发现骸骨的地方,一拍大腿道:“刚才我就觉得那地方有些熟悉。晓花,你记不记得,六年前我们遭遇黑衣人刺杀的地方就在那附近!”
彼时她就感觉很奇怪,那时陈鼎樽只是个未有建树的小世子,何以招来那么多人刺杀?如今想来,他们并不是要杀陈鼎樽,而是他再走下去,便会撞见他们埋尸,他们才要杀他灭口。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密道就在猎场行宫!”
这时,王骁来报:“王爷,胡谦逃走了。”
陈鼎樽怒道:“逃走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
王骁很是委屈地道:“不是从我们手里逃走的,人送到大理寺地牢,说是被一群黑衣人给劫走了。”
“传我的命令,调集五百精兵,包围猎场行宫!”陈鼎樽冷声道,“绝对不能让胡谦的阴谋得逞。”
蓝晓花双眸如星,仰望着此刻的陈鼎樽,他气场全开时,就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北王,大晋战无不胜的守护神。她与王骁交换了眼神,王骁默默地对着陈鼎樽拜了拜,转身退下了。
05 镇北王必须死
他们赶到行宫时,天光已经大亮。士兵们忙着寻找密道入口,蓝晓花心事重重地坐在屋顶上擦刀。陈鼎樽看到她落寞的身影,飞身坐在她身边,一副知心小哥哥的面孔笑道:“晓花为什么不开心呢?”
“王爷,你到底是如何认出我的?”
陈鼎樽仰躺着,看着日出道:“晓花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在山洞里你不是睡着了吗,我就……偷看了你的脸。”
蓝晓花愣住,所以她潜入王府的第一日,他就知道她是小暗卫了。他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没皮没脸地道:“生气啦?我当时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结果一看,就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了。”她撞进他怀里,四目相对,再难移开视线。陈鼎樽闷声笑了起来,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蓝晓花愣怔地看着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好看的眉眼间尽显温柔,拨乱她的心神。蓝晓花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脖子,满心欢喜地与他耳鬓厮磨。
良久后,他们才分开。陈鼎樽用指腹摸了摸她的嘴唇,眼神迷离地道:“晓花,本王今年二十六了,不娶妻不纳妾,就是在等可爱的小暗卫回家。”他一脸认真地说,“你可愿意嫁给本王?”
蓝晓花的眼中蓄满泪水,幸福地展露笑颜道:“王爷,我是一个暗卫,我有我的使命。等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就不做暗卫了,到那时……”她笑了一下,道,“到时候再说吧。”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找到了密道入口。
蓝晓花拿着她的大刀,率先飞身下去。陈鼎樽看着她英姿飒爽的背影,还在为她方才的情话出神。他捂住嘴巴,刚刚……真的被她撩到了。
他们走到入口处,倏然一个小兵身形鬼魅地闪到蓝晓花身后,将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小兵抬起头,正是胡谦。
陈鼎樽紧张地说:“放开她。”
胡谦冷声道:“那就请镇北王,下令让他们撤出去,独自跟我下密道。”说着用刀刃划伤了蓝晓花的皮肤,陈鼎樽立即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要伤害她!”
三个人进入密道,入口的石门便关上了。陈鼎樽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胡谦,刚才从你的招式身形,我便看出你是暗卫队的人。”假胡谦放开蓝晓花,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王骁!
“没想到你也是暗卫。”陈鼎樽眼眶泛红地看向蓝晓花,笑着问:“晓花,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我?”
她接到两单任务——潜入镇北王府盗取金陵防御图,趁机刺杀镇北王。前者胡谦要防御图,后者是皇上要他的命。
蓝晓花叹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道:“没错,这是皇上给我们这支暗卫队的最后一个任务。胡谦昨夜已经死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里,我们借着他的东风,来让你死得悲壮。外面的士兵会告诉世人,镇北王是被羌国细作所杀,是为了保护百姓平安而死。唯有这样的壮烈牺牲,才没有人怀疑皇上,你的十万大军和天下百姓都会满意。”
陈鼎樽拍拍手,道:“皇上何时对我起了杀心,我竟一丝都未察觉。”
蓝晓花端起石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毒酒,面无表情地说:“王爷,鸟尽弓藏,何况你在军方和百姓中的呼声太高了,所以镇北王必须死。”
陈鼎樽像是被点中了笑穴,笑得停不下来了,道:“如果我不喝呢?”
十几名暗卫从另一间密室里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蓝晓花握紧腰上的大刀,冷声道:“那我们就送送王爷。”
陈鼎樽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绝望地看着她,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何必设下这样的计谋……晓花,你的美人计,比这杯毒酒还要毒。”他拿起酒杯,对着众人举杯,坦荡地说,“其实我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多年征战,我落下了一身伤病,所以开始养生惜命。”他看着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我写书赚钱,就是为了跟你浪迹江湖时,有钱让你行侠仗义。可惜啊……”他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仰头喝下毒酒,“终是真心喂了狗。”
蓝晓花快步上前,一脸怜惜地接住他倒下的身躯。此刻他的身体已不能动,意识却还清醒。
王骁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道:“末将暗卫队十一,拜别镇北王!”
一众暗卫队队员纷纷放下兵器,跪地自报了编号,齐声高呼:“吾等无名小卒,拜别镇北王!”
陈鼎樽看到他们眼中的悲壮和敬畏,再看到她眼里的温柔,慌乱地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蓝晓花低头吻住他的唇,依依不舍地放开他,道:“王爷,我们给你喝下的,是消除记忆的药。镇北王必须死,但陈鼎樽可以活下去。”她解释道,“皇上要我们带着你的头颅回去复命,然后用胡谦的火药炸了这里,可是我……我们都不愿这么做。密道出口有位信得过的江湖兄弟,他会接你出去的。”她紧紧地抱住他,顫抖着声音道:“小暗卫十七,拜别镇北王。”
他奋力挣扎着,身体还是动不了,绝望地道:“你们……都不走了吗?你们别傻了,各自逃命要紧!”
“王爷,暗卫队还有一个规矩,执行最后一个任务之前,要吃一颗焚心。焚心剧毒,我们都活不过今晚。所以……为王爷赴汤蹈火,算是大家让自己死得稍微好看一些。”她的唇贴着他的耳朵,喑哑地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爱你……”
陈鼎樽心如刀割,四肢百骸像是跌入了冰窖,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你……让我跟你一起死。”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看到她哭着对自己笑,最后跌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06 尾声
转眼已是新年,金陵城中的爆竹再热闹,依然不及两日前猎场行宫的那场大爆炸震撼人心。彼时火光冲天,不久后百姓们就知道了,镇北王为了保护金陵城免受一场浩劫,英勇牺牲了。街头巷尾都在歌颂王爷的伟大,百姓们纷纷祭奠镇北王英灵。皇上更是下旨,将那一日定位鼎樽节,以纪念镇北王。
城外的小屋里,昏睡两日的陈鼎樽睁开眼睛。他敲着空空如也的脑袋,发出了灵魂深处的拷问:“老子是谁?老子在哪里?老子是干什么的?”
照顾他的江湖兄弟给了他一把大刀,他看着刀上刻着三个字——就一刀,他原来是“杀了么”组织的一名刺客。许是仇敌太多,才被打坏了脑子。他决定洗心革面,不做刺客,做一名大侠。
从此以后,江湖上多了一个名为“就一刀”的大侠,他行侠仗义,却总是穷得叮当响。因为但凡遇见卖身葬父、欺男霸女的桥段,最后他还是要掏银子解决人家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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