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霍酒酒作为一名被诬陷的杀人犯,刚出狱那会儿,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虐待她,好在还有个路人对她很好。该路人在她没钱的时候请她吃饭,在她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却在她要揭开当年命案的真相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拿枪指着她说:“对不起,当年害你坐牢的其实是我。”可其实,所有事情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一、出狱二、江边三、与我一起离开四、孟安死了五、李炎六、走不走?七、真相八、尾声
一
深秋,束河镇的警局外。
警局后门,狱警把门开了一半,有些不耐烦地冲着里头道:“霍酒酒,快些出来吧。”
从大门里缓缓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上却满是麻木和灰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狱警,道:“我该,往哪儿去?”
“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再回来就是。”
狱警没好气地说着,转身进去关了门。
她顿了顿,愣在原地。
她在监牢里度过了五年,一朝离开,恍若隔世。
楚廷川赶到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远远地站着,目光在她的面颊处停留半晌,一时不敢上前。
他是做杀人买卖的,在这乱世里,多的是人买凶杀人,不过,他不杀无辜之人。
“酒……”他没忍住,喃喃着,又马上噤了声,想必这丫头不记得他,他贸然出现总是不好的。
霍酒酒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抬腿往集市走去。
楚廷川暗暗地跟上。
霍宅想必是没了,霍酒酒凭着记忆往舅舅家走去,一路上倒也没几人瞧她。可她这一路心神不宁,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四目相对时,那人愣了愣。
她有些慌张地想离开,却被猛地攥住手腕。
“霍酒酒?!真是你!”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兽一般。
“我当你死在牢狱里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被放出来的一天!没天理了真是!”
这人声音不小,一时间引得不少人驻足。
“你放开我!”霍酒酒咬牙。
“哟,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敢再杀了我不成?!呵,想来,坐牢也没有让你悔改。大家不知道吧,这丫头五年前杀了她爹娘,手段可残忍了!”
霍酒酒的眼睛骤然睁大,记忆瞬间回到那一年。那个雨夜,雨水冲散了渗到门口的血,她一开门就望见横陈在地的尸体,接着,后脑不知被谁重击了一下,然后就没了意识。
醒后,她手里攥着刀,身边是父母的尸体。她还未反应过来,警局的人就出现了。她直接就被指认是凶手。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没有杀人,但当时所有人都当她是凶手。
“哎呀,真的呀,我也听闻几年前束河有瘟疫来着,这霍家夫妇医术高明,却双双死在自己的女儿手里,真是作孽!”
议论声四起,霍酒酒猛地甩开那个人往前走。
那男的怒了:“你还敢……”
举起的那只手忽然被大力地钳制住,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噤了声。
他刚要叫喊,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攥着他的手臂,黑着脸慢慢地挪到他的跟前。
“你是……”
眼前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大衣,身形修长高大,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挥散不去的阴鸷。
霍酒酒回头,楚廷川站在她的身后,刚刚帮她挡了一巴掌。
“滚!”楚廷川的声音恍若寒冰。他微微一抬眼,围观的人便不自觉地散开了。
楚廷川松开手,那人顿时龇牙咧嘴地扶着自己的胳膊,跑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霍酒酒愕然,这人谁啊?!
她退了两步,刚想离开,楚廷川却忽然转过身,瞧见她的那一刻,脸上的寒冷瞬间退去,继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霍酒酒愣住了。
他笑得真好看,那样子仿佛看见了世上最独特的珍宝。
“你、你从警局就一直跟着我,对不对?”她低声问。
“是。”楚廷川也不避讳。
霍酒酒惊了一下,来不及多思考,转身慌不择路地跑了。
楚廷川没追,他远远地望着,忽然抬手,手掌按在左肩处。
那里有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曾经险些被子弹打穿。
这是当年霍酒酒入狱后他去劫狱时留下的,但那次即便九死一生,他也没能将她带出来。
二
“你给我滚出去!”
孟家宅子里传出一个尖厉的女声。
“我们家没有你的地方!”
接着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酒酒是我外甥女,怎么不能住这儿?!”
屋內一阵砸碎东西的声音,那女的喊:“你要敢把这个杀人犯留下,我就走,你自己掂量!”
大门猛地被推开,霍酒酒捂着脑袋大步走出来,手指渗出血来。
“酒酒!”孟安赶忙跑出来拉住她。
“你舅妈就是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我在码头那儿有间屋子,你先住那儿去吧。来,给你点钱,记得处理伤口啊。”
霍酒酒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谢谢,我知道,舅舅待我是好的。”
要不是当年孟安费了大力气,她估摸着留不住这条命。
霍酒酒一路走到码头,那儿确实有间屋子,只不过,门前的草都半人高了,一开门,落了一脸灰。
霍酒酒忍不住叹气:“早知道,那钱应该拿的。”
她跑到江边,用力往自己的脸上扑打着水花。
江面平静,她望了望远处,一扭头,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灯光。
楚廷川一只手抱着被子,一只手捂着脸跑出来,龇牙咧嘴道:“这地方可真够绝的,老鼠都能被饿跑。”
“你,你跟着我?!”霍酒酒愕然,“你到底是谁啊?!我认识你吗?为何……”
楚廷川没等她说完,上前把买的被子塞到她的怀里,然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冲进屋子,扫灰。
“一会儿再进来!”
一番收拾后,他脸上沾了灰,但好在屋里干净了许多。
霍酒酒进去,昏黄的灯光下,楚廷川拿出买的棉布和药,把她按在榻上。
“忍着点啊。”
霍酒酒眨眨眼:“我不怕疼。”
她心里倒是没那么乱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不怕什么。
“你问我为何。”楚廷川温柔地看着她,说,“你不记得啦,我叫楚廷川。你十五岁那年救过我,我当时在山上,被狼咬了,快死了,你撞见,给了我药。”
霍酒酒回忆了一番,那一年,父母双亡,她被当成凶手抓了起来。她现在想来,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全模糊了。
“你不怕我吗?”她问。
楚廷川笑了,害怕这种事,基本只出现在霍酒酒的身上。
“好了。”楚廷川包扎好,霍酒酒坐起。两两相对,她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她入狱时十五岁多一点,瞧着是大姑娘了,可是,当时拼了命地喊自己没有杀人,却无人信。
她不怕别人对她坏。可是,连自家舅妈都厌恶她,这个男人却对她无微不至,真是讽刺。
霍酒酒伸出双手,握着楚廷川的指尖,道:“不怕?不厌恶?不嫌弃?”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楚廷川却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
霍酒酒猛地瑟缩一下,楚廷川松开她,解开自己的大衣,敞开,道:“这里暖和。”
他的身材极好,肩宽腰窄。霍酒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满满的温暖包裹,鼻腔里全是他的味道,淡淡的香味。
她瘦小,楚廷川把她抱在怀里,心里不住地难受。
即便有几分留恋此时的温暖,霍酒酒还是醒悟过来,猛地推开了他。
“胡闹!”她咬牙。
“出去。”
楚廷川看了看她,顺从地起身,叮嘱几句后,离开,关好门。
罢了,不急着。
他当年被霍酒酒救了是真的,记住她多年也是真的。
楚廷川在门外立了半晌,直到深夜后才离去。
三
霍酒酒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一开门,她惊了。
外头的杂草被除了,敞亮不少,霍酒酒眨眨眼,是他?
四下无人,霍酒酒压下自己心里那点异样。
这几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谁杀的人,当年瘟疫肆虐,她父母被束河的乡亲寄予厚望,谁会在那时想要他们的命?!
那一年霍酒酒入狱后,瘟疫似乎很快就消失,但她也不太清楚。
楚廷川回了自己的住所,早起过来一瞧,霍酒酒不见了,想来是去她舅舅家了。
楚廷川想起昨日街上的事,立马拔腿就跑。
霍酒酒的确是回去了,她身上没钱,有些饿,除了舅舅家,无处可去。过了几条街,到了孟宅,她立了半晌,却没有进去。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楚廷川的身影出现在晨雾中。
“你果然是来了这儿!”楚廷川有些喘,额前的头发微乱,上前关切地问,“饿不饿?带你吃东西去。”
霍酒酒本想拒绝,但确实又饥又渴,楚廷川当即拉着她往外走。
“吃完饭再琢磨其他的事。”
“我可没钱给你。”她小声嘟囔。
楚廷川拉着她进了一家粥铺,俊朗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还能图你的钱?!”
霍酒酒有些烦了,道:“那你图我什么?”
楚廷川认真地道:“原因我说过了,你不信罢了。”
此时,粥铺的老板端了粥過来,霍酒酒冷哼,道:“你若真当我是救命恩人,当年怎么未见你来救我?”
楚廷川挑眉:“你怎知我没有。”
四目相对,霍酒酒愣了,他模样并不十分坦然,却也不像说谎。
那老板走到柜台边上,一旁的伙计瞅了一眼,凑上前低声道:“掌柜的,那人好像是霍酒酒啊。”
铺子里人也不少,很快这事就给旁人听了去,一时间谈论声此起彼伏。霍酒酒皱着眉迅速喝完粥,抬头道:“我吃完了,快些走吧。”
还未起身,楚廷川勾起嘴角,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道:“怕什么,我在这儿呢。谁敢骂你,我就割了他的舌头;谁敢碰你,我就卸了他的胳膊。”
楚廷川抬眸,凌厉又阴鸷的目光驱散每一道落在霍酒酒身上的目光。
霍酒酒咬了咬唇,忽然眼眶有些发热。
楚廷川看着她身上那件旧衣服十分不顺眼,出了粥铺后,二话不说地把人往街边成衣店里带。
“做什么?”霍酒酒慌了,楚廷川把她拉进店铺。
看见一屋子整齐熨好的衣服,她顿时哑然了。
“随便挑。”楚廷川道,霍酒酒望了他半晌,终于心头一热,泪水蓄了满眼。
“我,我也不认得你,你真的记得我于你有恩?若不是,这般对我又是为何?我,我怕。”霍酒酒说得支离破碎,她一直怀疑楚廷川的目的,可又忍不住躲在他的庇护下,但心里还是怕呀。
楚廷川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把人往怀里带。
他付了钱,然后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把霍酒酒裹了个严实。
两人踱步到码头,楚廷川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明日我再来找你,虽说你还不信我,但是,我盼着你能重新开始生活。若你愿意,就与我一起离开。”
霍酒酒愣愣地望着他,他想带她走。
楚廷川忽然把她拥入怀里,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难过和无奈。
没等霍酒酒回答,他松手,转身离开。
霍酒酒愣在原地半晌,有些凄然地望着束河。
四
离开是必然的,她自知无法继续留在束河,可谁知,第二日未到,当晚就有几个人跑到她的居所来。
为首的竟是她的舅妈。
这女人泪痕未干,一脚踢开屋子的门,霍酒酒被吓醒,一睁眼,就被劈头盖脸地扇了几巴掌。
“你这个扫把星,倒霉催的!怎的,你一回来就出人命!我非打死你不可!”
霍酒酒彻底清醒了,忍着痛大喊:“你胡说什么!”
她舅妈喊着打着就哭了起来,哀号:“你舅舅死了!你、你一回来,他就死了,你怎么不死在牢狱里啊!一出来就祸害人!”
霍酒酒惊了。
“我……可是,我今日根本没见他。”她的嗓子哑了几分,脑子也是乱的,这是为何?
“你不在就都好好的!你一出来,孟安就死了!”
那个女人连着给了她几巴掌,她无力地护着头。她的后背、肚子,被踢了又踩,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喉咙里涌起一阵腥甜。
她晕过去的前一秒,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警察的叫喊声,这帮人才住了手。
霍酒酒这次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警察带走了那些人,却没管她。
隔天一早,楚廷川抱了一堆东西跑到码头边,远远地望着屋子的门开着,还以为霍酒酒起床了,可凑近了,瞧着门口凌乱的模样,顿时心慌了。
霍酒酒倒在床上,身上染着血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丝血色。
楚廷川顿时松了手,巨大的冲击让他定在原地,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与心疼。他挪动步子,却发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他咬着牙冲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去探她的脉搏。
在感知到还有微弱的起伏后,楚廷川赶忙把人抱起来跑了出去。
霍酒酒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到有了那么一丝知觉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
“呃。”她忍不住哼了哼,额前忽然一片冰凉,舒服了几分。
她艰难地睁眼,首先看清的是楚廷川慌张、急切又欣喜的脸。
“醒了?”他的声音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压着愤怒,霍酒酒顿时又泛起泪光。
“舅舅,死了。”她吃力地说着。
“但是跟你无关。”楚廷川急忙打断她。
“你舅舅是自杀,虽无人看见,但他死在自己家中,他手里握着枪。”霍酒酒昏过去这段时间,他略打听了一下。
楚廷川咬牙,语气没有一丝疑惑。
“你的伤是你舅妈弄的。”
楚廷川握拳,刚要起身,霍酒酒抓住他的手。
“别,你什么也不要做。”
楚廷川挣扎了一下,还是妥协了,道:“总之,外面乱得很,你先养着。”
霍酒酒握着他的手,咬着牙强忍着。
孟安暂时被判为自杀,警察暂且不找她,但是,她心里硌硬。
之后一段时日,霍酒酒一直躺在床上,楚廷川照顾着。
这地方是楚廷川的居所,好在她骨头没断,养得好,很快就能下地了。
有一晚,楚廷川给她理了理衣服,问:“要出去晃晃吗?”
楚廷川住在镇子边上,住所也隐蔽,霍酒酒不知道楚廷川是杀手,但明白他的身份肯定不怎么见得光。不过,她也不在乎。
“好。”
深夜了,霍酒酒挽着楚廷川的手慢慢走着。
忽然,她顿住脚步。
楚廷川看向她。
“我知道你想带我走,但——”霍酒酒抬头,认真地说,“我想弄清楚舅舅的死因。”
还有她的父母,于她而言,一切都是谜团。
楚廷川无声地应下。
“如果事情解决了,我就和你走,再也不回来。”霍酒酒道,楚廷川停住脚步。四目相对間,霍酒酒笑了笑。
“不管以后会如何,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她坚定地说。
楚廷川凝重的面容终于缓解了几分,慢慢地把她拥入怀里。
那一晚,霍酒酒的心情有些豁然开朗,她以往不是没有想过追查,但当时她孑然一身。
现在,她有了楚廷川。
楚廷川躺在床上,心里也是乱得不行,刚想睡了,门被轻轻地敲了敲。
想来应该是霍酒酒——也的确是她。
霍酒酒穿着里衣,他一开门,她甜甜地笑着。
楚廷川愣住,霍酒酒忽然踮起脚,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楚廷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霍酒酒眨眨眼,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就是想到这段时日,觉得突然特别喜欢你。”
她直视着楚廷川。
四目相对间,楚廷川的喉结动了动,挣扎着道:“若是报答,便不必了,嗯。”
话没说完,霍酒酒封住了他的唇。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倒在床上的前一秒,楚廷川迅速转了个身,把自己垫在她的下面,她身上的伤没好全。
霍酒酒十五岁时就入狱了,对此完全没有经验,松开楚廷川的唇的那一瞬不知该如何继续,便埋头一通咬。
楚廷川有些哭笑不得。
他身上有不少伤,但霍酒酒也不问。她坐起身,手指从他的下巴滑到胸口,往下便是整齐的腹肌。她眨眨眼,手忽然停留在他的左肩。
楚廷川顿时呼吸一滞。
“这个疤是子弹留下的?”霍酒酒问。
楚廷川顿时清醒过来。
“没事。”他有些慌张地合起衣衫。
霍酒酒不解,楚廷川起身,把她抱回自己的屋里。
“你的身子还没好,好好歇着。”他低声道,有些慌不择路地走了出去。
霍酒酒茫然地愣了半晌。
五
第二日,霍酒酒问了楚廷川。
“当年那场瘟疫后来是如何消失的?”
那时似乎只有她父母研制的药方有些成效,但并未做得完善。
“听闻是隔了江的那头,那城里的大帅李炎。据说他那儿的医生对此瘟疫颇有研究,救了许多人。”
“怎么了?”
楚廷川的心跳如擂鼓一般,他猛地把霍酒酒揽入怀里,关上门。
霍酒酒还未开口,便被他吻住唇,一路按到床上。
良久,楚廷川松开她。
霍酒酒道:“我今日打听到一件事。有人说,五年前,李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踪迹,过后许久才又出现,之后去了束河,解决了瘟疫,之后便做了大帅。”
那一年,李炎还在当时的大帅白城手底下。也是那一年,他救了束河的人,而白城被提了督军,随后,他就也成了大帅。
说白了,李炎能当大帅,也是因为他救了束河的百姓。
“他认得我爹,我想,他当年肯定也染了瘟疫,让我爹救治,可如果是他害死的我爹娘,又是为何呢?我爹能救他,又为何救不了束河的人?”
她喃喃,楚廷川忽然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说:“别再查了。”
他道:“我怕你后悔,你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霍酒酒猛然起身。
楚廷川跟着坐起来,问:“我们离开这里,不好吗?”
霍酒酒厉声道:“你如何不知,当年杀我父母的凶手不找到,舅舅的死因不明,我怎么走得干净!”
楚廷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般笑了笑,道:“你先前打听李炎,他满城找你,会收不到消息吗?你说你今日得知李炎当年的事情,他那时还是个军官,谁会在乎他的情况。你今日问到的,恐怕就是他授意旁人如此说,好得知你的位置。”
李炎想必已经知道了这里,楚廷川起身,理了理衣物,问:“走不走?”
霍酒酒眨眨眼,十分无助。
七
入夜,楚廷川带着霍酒酒上了船,可谁知一进船舱,就瞧着里头灯火通明,站了几个穿军装的男人,李炎坐在中间。
“终于来了,让我好等啊。”李炎慵懒地说道。
霍酒酒怒问:“你还说舅舅的死和你无关,如果不是我怀疑你,你会拦截我们?”
李炎笑道:“的确和我有关啊,不过,我只占了那么一点点。最大的原因,还是你。”
霍酒酒正欲反驳,李炎的目光却骤然冷却,问:“不过,你当真想知道?”
僵持之际,她忍不住想求助一旁的楚廷川,可是楚廷川一直沉默。
霍酒酒心乱如麻,就在此时,熟悉的气息靠近,在李炎饶有趣味的眼神中,一把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背。
霍酒酒茫然地回头,楚廷川举着枪冷冷地看着她。
“为,为什么?”她无力地问,此时一切底气都荡然无存。
“你不该不听话。”楚廷川语气冰凉,霍酒酒甚至来不及难过,就被恐惧包裹了。
“你不是想知道父母的死因吗?”楚廷川冷然道,“是我杀的。”
这句话像擂鼓一样席卷了霍酒酒的耳朵,她甚至差点没站稳。
“授意这么做的是你舅舅,不,其实他只是让我去抢药方,治疗瘟疫的药方。你应该记得,当年是他和你父母一起研制的药方,但后来,你父母为了抬高价格,便迟迟不愿交出。他急了,便花钱找了我,让我去抢来,只是,他们拼命反抗,被我打成重伤。”
他语气淡然,道:“许是后来他们没扛住,还是丧命了,我自己也受了伤,就是你救了我。什么被狼咬了是骗你的。受伤后,我躲起来养伤,几个月后才知道你背了黑锅。我确实很愧疚,也去救过你,可是,结果又挨了一枪。”
当年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去牢狱救人,被狱警打中一枪,差点没命。
他也想过去自首,但当时不知为何,警局那边一口咬定霍酒酒就是凶手,迅速结了案。
霍酒酒的泪水早就兜不住了,她不是没怀疑过楚廷川,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突然,霍酒酒反应过来,自己当年还被打晕了,楚廷川受了伤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又回去打晕她再栽赃嫁祸?!这里面一定还有别人,这个人既然要把她弄成凶手,那么说明,那人肯定是要她父母死。
霍酒酒忍不住往后退,楚廷川举着枪步步紧逼,将她赶到甲板上时,她几乎绝望。
可就在这时,楚廷川无声地说了句:“跳下去。”
霍酒酒看着他,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几日的所有事情,顿时一个想法成型。
楚廷川是在救她。
如果这件事和李炎无关,他大可不搭理她,何必拦截她。
楚廷川只说他杀了他们,却没说那瘟疫的源头。
想起之前,霍酒酒几乎立刻就断定,最开始染病的那个人是李炎。
当年栽赃她的,也是李炎!
而楚廷川此时,是想帮她谋得一丝生机。
但他自己凶多吉少。
时间好像静止了,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睁大了眼,声嘶力竭地喊:“快闪开!”
一声枪响,是李炎的手下开的枪。
楚廷川的右肩顿时多了个窟窿,他差点没站稳,但猛地冲上来把霍酒酒撞到水里。
“快逃!”他大喊。
霍酒酒不识水性,眼瞧着就要动不了了,忽然水面上扑腾下来一个人捞起她,把她拖到小船上。
船上一阵兵荒马乱,楚廷川也快挺不住,可此时,船上忽然上来很多穿着军装的男人。李炎眨眨眼,那些人的枪全都指着他们。
一回头,李炎的目光顿时凝固了。
楚廷川无奈,可算来了。
“督……军。”李炎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错,督军白城,楚廷川的老相识了,他知道今晚凶多吉少,于是想办法通知了白城。
“来晚了。”白城说着,微微抬手,一旁来人架走了楚廷川。
“她……我也救下了,放心地晕过去吧。”白城说着,李炎面如死灰地望着他,两人对视半晌。
“你救束河众人时,想的怕不仅僅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是为了大帅的职位吧?”白城问。
“有些事情,我会搞清楚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尾声
霍酒酒被安置在旅馆里。三日后,她得知李炎被降了职,暂时被禁足在帅府。
楚廷川被救活了,他虽是杀手,但又为白城办事。
白城不动他,暂时将他养在督军府。
白城审问李炎时,霍酒酒也在。李炎面对白城,像是完全没了底气一般,解释了所有事。
当年最早染病的是李炎,也的确是她父亲救治的他。但是,她爹这人太爱财,为了便于研究,取了李炎的血回了束河,故意让别人染上,想研究出药方后,在束河高价卖出。
她爹没有及时救治,反而让病人试药导致瘟疫。
李炎让她的父母研制药方,甚至默许他用活人做实验。
在束河瘟疫蔓延的时候,他却放任霍酒酒的父亲如此做,也是为了早些拿到药方。那点自私让他之后心里也不安生,所以,他派人去暗中监视他们。
正好,孟安让楚廷川去抢药方,楚廷川也确实打伤了他们,可是,他们没死。
是李炎的人,重伤了楚廷川,抢了药方,还灭了霍酒酒父母的口。
霍酒酒脑子里乱得不行,慌张地说:“也就是说,楚廷川没有杀他们,这些都是你做的!”
李炎嗤笑:“本想着让楚廷川背锅,但是,那时他跑远了,而你恰好回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楚廷川自首甚至劫狱,都失败了,因为李炎死死地咬住霍酒酒。
她必须是凶手,李炎才能全身而退。
霍酒酒蓦然想起楚廷川身上的伤。
楚廷川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是他害了她。
她忽然有了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李大帅。”霍酒酒抹了一下脸,问,“我舅舅是你杀的对不对?”
李炎的眼皮猛地跳了跳,霍酒酒一字一句地说:“按你说的,我舅舅当年并不知道你杀了我父母这件事,他也根本没理由自杀。如果你非要有杀了他的理由,那就是他知道你才是害死我父母的真凶!”
李炎定定地望着她,眼睛红了几分。
霍酒酒也不过只是猜想,但是,他忽然十分疲倦,不想再说谎了。
“是,我派人杀了他。”李炎低声。
霍酒酒愕然,李炎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震惊。
“当年他说,要我保住你,否则就把我的事捅出去,他一开始就知道的。”
“那一晚,他派人去楚廷川那里取药方,却正好撞见我的下属杀害你父母的场面。”
李炎也是近日才知道的,他一直想不通孟安为何知道,于是派人在灭口前逼问了一番。
孟安说,那个伙计远远地瞧着那血腥的场面,吓得拔腿就跑。
等他告诉孟安这件事后,霍酒酒已经被警局发现,孟安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加上后来李炎咬住霍酒酒不放,坚称她是凶手,孟安断定那晚上杀了她父母的肯定是李炎的人。
“你在牢里仅仅待了五年,是我授意的。你一出来,我就毫不犹豫地灭了他的口。”
当初他们之间算是交换,孟安要他保住霍酒酒的命,自己则保住他的秘密。
李炎原本可以想办法除掉孟安,但当时他刚刚任职大帅,实在不能再杀人。但是现在,霍酒酒出来了,他不放心孟安还活着。
李炎的目光逐渐变得愤怒,怒吼:“怪我?还不是你那个丧尽天良的父亲!他只说用在一个人身上,却让束河一大半的人都染病,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死,这些事都得扣到我的头上!我本不想杀他,只要他把所有人都救活就行,可是,等我的人去了束河之后,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诚心救人。染病的人,他根本不管。说白了,即便他后来拿药方救了我,我也会杀了他!”
李炎大吼着,话音没落,他的声音里却掺杂了点点呜咽。
他没想害人的,只是,因为当时的纵容,导致后来的事变,他不得已,一步步走错。
他想掩盖的过去,正慢慢席卷而来将他吞噬。
霍酒酒退了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再去追究吗?
楚廷川,他们彼此到底谁对不起谁多一点?!
几日后,白城给她备了船。
李炎被革职,暂时关了起来。
她不想回束河,白城說,楚廷川需要静养,若是她出去晃荡一圈后还记得他,就回来吧,反正他一定会等着。
霍酒酒盯着水面,忽然释然了一般。
督军府。
“你就让她自己走了?不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她要出点什么事,我跟你没完,姓白的!”楚廷川大喊,白城无语半晌,眼角忽然瞥见什么似的,勾了勾嘴角,转身出了门。
“干吗去!老子两只手都动不了,怎么喝药啊!”楚廷川气急败坏地大喊。
“我喂你。”
熟悉的声音响起,楚廷川瞬间没了声音。
霍酒酒进屋,楚廷川震惊之下不敢看她。
霍酒酒上前,坐在床边上,把脸贴到他的手上。
“我也不怪你,比起那些,我更怕以后见不到你。以后的生活,我们一起过,不要分开了好吗?”
楚廷川用力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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