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为了寻找师父的下落,我出关下山,结果被打成魔教中人,还有魔教左护法千里迢迢赶来碰瓷?为了养伤,我不得已待在魔教,可是这一届魔教人怎么毫无追求!最重要的是……左护法你不要再撩我了!
1.你像个魔教中人2.不加戏是不可能的3.正道不值得4.深更半夜投怀送抱5.我入赘你家6.师父的下落7.师姐来了不要怕8.自己的美人自己宠9.梨花又开了
1.
我下山第一天,被人围殴了。
下山之前,我师侄鸿雁曾阻止过我,他抱着我一条腿,声声恳切:“小师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你现在这张脸,出去迟早被人拍死啊,亲!”
我:“……”
我犹豫了两秒,一脚将他踹开了。
虽说我闭关已经整整十年,如今出关下山,听起来就有颜老色衰的感觉。但我毕竟十五岁闭关,现在虽然年纪不小,但在武林一批老前辈里,还算得上是风华正茂。
我师父作为杜云山一代高手,在这种纵横武林十分流行的年代里,想拜他为师的人数不胜数。然而他不要钱、不要酒,在五百余人之中独独选中了我与师弟。
他老人家的理由很简单:“在山上过日子已经够无聊了,总得挑两个长得顺眼的,不然也太闹心了。”
有他这句话在,我对自己的长相其实一直很有信心。但是现在,我看着身边这群将我团团围住的人,不禁陷入沉思。
姑且算我闭关太久颜值崩坏,但是也不至于被挨打吧?
我比出来一个打架的手势:“各位,我初来乍到,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们说,我改……”
我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愤愤开口:“妖女巧舌如簧!”
我:“?”
紧跟着又来一句:“魔教中人,骚操作真多。”
我更加疑惑。
这误会可忒大了,我觉得我得解释下,双手抱拳:“我想各位兴许是误会了,在下赵锦瑟,是杜云山上锦云门大弟子……”
“锦云门满门邪教!”
“别解释了,你就是魔教中人!”
我的解释再次被打断,但我没心思计较这些。我的脑袋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云门?满门邪教?师父你什么时候加入魔教的,为什么不带带我!
虽然这些人群殴我,所幸我闭关十年,武功还算不错,才不至于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我满腹疑惑,只能一边打架一边询问:“你们怎么判断我是魔教人的?虽然我真的不是啊!”
对方全都在兢兢业业地打架,根本没有人理会我的问题。
我东躲西闪,凑近了一个长麻子的姑娘。
她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长得这么好看,绝对是个魔教中人!”你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判断标准啊姑娘!
旁边的龅牙姑娘附和一声:“就是!她就是个魔教中人!”
我:“?”
这两个人共用一套魔教中人判定标准,且都一点儿不觉得有问题,那就说明是标准的问题。
我为了验证猜测,逮着一个大哥问:“我究竟哪里像魔教的?”
大哥愤愤不平,险些喷我一脸口水:“长得像!”
我:“……”
我看武林中人都有病!
怪不得我下山前,师侄说我出去会被拍死,原来是因为我太过于貌美如花,就硬生生“变”成了魔教?
我咂嘴的工夫,已经有人掌风直逼我后腰,我转身冲着对方咆哮:“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
人群静默了一秒。
长麻子的姑娘率先哭出声,各位大方脸满脸屈辱地冲上来要继续和我干架。
我还未来得及动作,突然有白绸散落,有人踏着白绸过来,四两拨千斤地赶走我身边众人,揽住了我的腰:“夫人,这话你说得就不对了,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但长得丑还出来吓人,是他们不对啊。”
我:“?”
大哥你谁?
麻子姑娘捂着脸嘤嘤嘤跑开,各位好汉被他一句话气地脸紅脖子粗。我想挣扎,但他揽着我的手使了内力,我刚刚经历过车轮战,又在方才的斗殴里受了伤,挣脱不开,索性放弃。
这人看着众人的脸色,继续火上浇油:“出来混江湖的,长得够磕碜了,心灵再不强大点儿,会出事的。”
对方:“……”
“好个雌雄双魔头,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身为魔教护法的夫人,还敢自诩正道中人,恶心!”
随便给人起组合名还不起个好听的!还有……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我这才发觉,我被这人点了哑穴。
我抬头瞪他,他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微微使力,已经带着我跃上白绸。
2.
这人名叫沈无端,正儿八经的魔道左护法。
他将我带到魔教之后,才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抓着他的前襟:“你个魔教中人,凭什么污人清白!”
沈无端:“……”
“你的清白还用我污吗?人人喊你魔教中人你还挣扎什么!”
我睁大眼睛看他,很不争气地红了脸:“我说的不是这个!”
沈无端的桃花眼里再次满是笑意:“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爱上我。”
我:“……”
沈无端邀请我留在魔教养伤,他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毕竟我不收留你,我怕你暴尸街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受了伤,武林形势未明,正道中人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成这样。沈无端虽然是魔教,但是暂时除了污我清白,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还帮了我。
更何况他长得好。我想了想那群歪瓜裂枣的正道栋梁,按下我永远朝着正道的心,沉痛地做了留下养伤的决定。
我养伤期间,沈无端每天在我眼前晃悠,言辞恳切地邀请我加入魔教。
他举着镜子对我说:“你看看你自己,长成这样说明了什么,你注定是要成为魔教的人的。”
他说完之后拍拍我的肩膀:“赵锦瑟,天生妖女别自弃啊!”
我忍无可忍,将他踹了出去。
其实这个魔教,同我想象中的魔教很不一样。
我师父曾说,魔教教主很不是个东西,天底下的坏事都被他做尽了。甚至十年前我闭关,也是在师父的授意下进行的,他希望如果有朝一日,魔教真的伤及锦云门,即便他不在了,也有人能护着师兄弟们。
可是……我看着眼前这群凑在一起研究胭脂新色号的男人女人,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是怎么无恶不作的。
同正道栋梁们相反,魔教中人确实个个都长得很漂亮。只是美人们都没什么身为魔教中人的自觉,不炼毒、不打架。
他们每天寅时起床,列队跑圈,还要喊口号,喊“魔镜魔镜看看我,我的赘肉不见了。”“正道栋梁长得丑,当魔教也没关系”;申时凑在一处,研究最新的衣服料子和发髻样式,争执什么样的衣服配怎样的水粉珠钗;天将将入夜,就三五成群地切黄瓜片贴脸,然后集体去睡美容觉。
我在魔教待到第三天,真心觉得我是不是进了什么女子学堂。
沈无端端着一杯补气血的红枣茶坐在一脸发蒙的我旁边:“我们魔教是不是很适合你?”
“你看。我们不打架、不斗殴,不歧视你的美貌,正道栋梁里,哪有我们这么善良的教派?”他顿了顿:“赵锦瑟,入教不亏。”
他熟练得像个专门给人洗脑的。
我问沈无端:“武林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沈无端叹了口气,情深意切道:“还用变吗?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上辈子折了翅膀的神明。来到世上不是薄命就是祸水,偏见什么时候少过?”
我望着说到伤心处做西子捧心状的沈无端,有点控制不住我抽搐的嘴角:“虽然你说得挺有道理的,但是你好好说话,别给自己加戏成吗?”
沈无端一秒切回高冷脸:“这不可能。”
3.
我伤势好一些时,到了魔教一月一度的宴会。
说是宴会其实也不确切,虽然下边确实摆了不少吃的,但宴席中间空出来一条长长的通道,铺了红绸还不够,两侧还摆放着鲜花。
桌子后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我正有些纳闷,琴箫声起,红绸尽头突然走过来一群人。他们个个盛装打扮,精心梳妆之后更是美艳,看得我筷子都掉到了桌上。
沈无端今日着了件月白的衣衫,头发被玉冠扎了一半,手中一把折扇懒洋洋地敲着自个儿的掌心,白绸尽处,他停在了我面前。
我其实见过很多美人,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被这样的沈无端摄了心魂,一颗心仿佛兔子一样怦怦直跳。
沈无端含着一抹笑,轻轻凑过来,让人忍不住喜欢。他柔软的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赵锦瑟,你最近火气大?”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我的人中,然后伸到我面前,白皙手指上一抹艳红。
我眨了眨眼:“最近吃辣有点儿多。”
然后我迅速转过脸,把刚才内心里的欢喜压了下去。再这么和沈无端在一块,我迟早没出息地喜欢上他!
到了这里,我差不多也明白了这场宴会的真实意图。
魔教这群人颜值高,也爱臭美,一个个跟花孔雀似的。这场所谓的宴会,就是给他们臭显摆的。
所以个个盛装打扮。
沈无端十分体贴地夹了一筷子苦瓜给我:“你多吃点儿,清凉败火。”
我:“……”
我身边这位花孔雀,除了爱显摆爱美,还嘴欠!
人群之中突然起了白烟,我率先注意到,大喊一声“小心”之后,掩着口鼻迅速跑出去。
有个小厮打扮的人偷偷逃走,我正准备追,沈无端在背后喊我:“锦瑟!”
我转过头,看到他略带忧伤的眼睛:“算了。”
我很不解。
沈无端按着我的肩膀强迫我转身,尽管我发现得早,但是这群花孔雀里仍然有人受了那白烟的影响,白烟里有毒,所以已经有人倒下。
沈无端冷静地看着:“先幫忙安置吧。”
魔教这群人实在很“花瓶”。
我将几个中毒的送进了房间,几只花孔雀跟着我进来,然后面面相觑。
我:“来个人给他驱毒。”
“怎么……驱毒啊?”
你听听这问的是人话吗!
看在他们长得好看的分上,我还是耐心解释:“白烟里有毒,只有用内力把毒逼出来,他们才会没事。”
“可是……我们没有内力……”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所以魔教到底为什么会有一群不会武功的花孔雀?
问题虽然存在,我还是没有选择地走上了给他们驱毒的道路。
等到中毒的都安全无虞,我双腿软得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隔壁屋的沈无端显然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看我满腹狐疑,他朝我晃了晃不知哪里来的酒坛子:“要去屋顶喝酒看日出吗?”
沈无端的酒不错,讲的故事却很烂。
他说,如今的魔教中人,有很多都是长得好看的普通人罢了,只是因为长相被排挤,在家中待不下去,于是来了魔教。
我不怎么信:“这世上美人千千万,你们就算当收容所也收不过来吧?”
沈无端沉默了一下:“打从武林开始对美人歧视,有脑子的都会放弃捯饬自己,这样天生丽质但不怎么爱美的,没人排挤,但是魔教这群人,长得美还一天不打扮就浑身都难受,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容得下?”
沈无端冷哼一声:“就像你那日一样,若非你穿着白纱裙,贴了牡丹花钿,兴许也不会惹祸上身。不过区别在于,你会武功,但他们大多不会,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又怎么会来到魔教?”
他还好整以暇地对当日的事情做了解释:“我希望你能加入魔教,也是这个原因。”
他顿了顿,靠在我的肩膀上,甚至还搂上了我的腰,我推开他:“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沈无端轻轻地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对你其实一见钟情,你被人围殴还不逃跑的样子,傻得可爱。”
不等我揍他,他已经先行抱住我,声音里有一点可怜:“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我不动弹,他又换了话题:“正道已经不会放过你,说你是我夫人,不过是希望我们在他们眼里绑死,然后你能留下来。”
“所以,入教吧,赵锦瑟,正道不值得,但魔教值得。我们有最专业的人士,为你量身定制个人形象,从发髻妆容到日常饮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顾不到。加入魔教,和最美的自己认识一下!”
我:“……”
“沈无端,你好浮夸!”
我不接茬,却在内心悄悄反驳:你骗人,正道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4.
我师父是个教科书般标准的正道栋梁。
他这个人虽然身为锦云门开教宗师,但是为人不够神秘,武林哪里出了事,他必然奔赴在解决问题的第一线。
后来魔教为祸武林,我师父和小师弟一起参与,自此下落不明。
我师父豁了性命去守护的正道,怎么可能因为爱美这种鬼理由去排挤别人?
深更半夜,我悄悄推开了沈无端的房门。
这夜的月光很好,透过窗子洒进来。
我方才放了迷烟,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太放心,看了躺在床上的沈无端一眼。
他闭着双眼,同白日里欠打的样子很不一样。
可是他明明那么欠打,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心动。
他生得好,第一次见面,他踩着白绸而来,像谪仙。
可他是魔教中人,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还是在与他一起的点滴日常里动了心。
可我又十分害怕,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沈无端自称魔教左护法,可迄今为止,我还从未见过传闻中的魔教教主。
魔教原本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是在十几年前,魔教教主意外得到一本秘籍之后,练了邪功,修为大增之后,心性也大大转变,在武林上无恶不作。
正道众人组织了一批高手讨伐魔教,与魔教人有过一战。右护法身死,而魔教教主受伤潜逃,虽然损失惨重,起码算是胜利。可是有一批高手却在战后神秘失踪,包括我师父与师弟。而这,究竟与如今的魔教左护法沈无端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
我按下心神,转身去了沈无端卧房外的小书房。
我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匣子将将翻到一半,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他比我高,将下巴搁在我的脑袋上,幽幽叹了口气:“赵锦瑟,你暗恋我就直说,大半夜跑我房间来投怀送抱算怎么回事儿?”
我:“……”
被抓包是件很尴尬的事,可沈无端为什么这么“沙雕”?
他随手抓起一件披风帮我系上,然后蹲下身子平视着我。
“我知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毕竟不多,你对我动心,为我痴狂,这实在很正常,但是也不要大半夜来,更深露重的,不怕着凉。”他湊在我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
我老脸通红。
沈无端:“不要害羞,只要你加入魔教,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推销要脸,护法,注意节操。”
我的心怦怦乱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心动。沈无端就在我面前,他衣衫不整,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胸膛,晃得我心里痒痒。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声音沉沉似是蛊惑:“赵锦瑟……入教吧。”
我心神一凛,勃然大怒。
“沈无端,你瞎用什么美人计,你有病!”
我这样子拒绝着,却仍旧忍不住委屈。他与我应该是死敌,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动心。
沈无端叹了口气,他低下头我,轻轻吻了吻我的眼睛:“锦瑟,你信我,一切都有我。”
他掖好衣襟,神色突然严肃:“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我反驳,他已经拉住了我的手腕。
5.
去了那个地方后,我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沈无端突然要我一起去参加武林盟的活动。
我:“正道栋梁怎么可能和魔教一起活动!”
原来在魔教与正道正式决裂之前,双方有过一段很和谐的时光。
每个月凑在一处,双方各派出几个代表,意思意思打一打。
这个活动一直持续到魔教作乱之前。
如今积怨虽然犹在,但毕竟缓和许多,双方一直僵持下去毕竟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在一年前,武林盟那边主动示好,提议恢复每个月随便打打的表面工程,小打小闹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不和谐交流。
沈无端跟我说的时候,我心潮澎湃——不愧是我心目中大局为重的正道栋梁!
但是当天到了会场,我才发现有多尴尬。
武林近两年的形势,决定了武林盟虽然作为正派代表,但是颜值感人。
普通民众虽然有人针对身边美人,但本质毕竟是个看脸的时代。何况这种情况下,双方各坐一边。魔教个个色比春花,正道个个苦大仇深。
即便我这种心向正道的,都忍不住往魔教跑,遑论普通人。
于是比试的情况,就十分尴尬。
沈无端站在台上,青衫落拓,执着长剑,只是微微一笑,下边就有小姑娘鸡叫。
“无端无端看看我,我的心都是你的!”
“宝宝看看妈妈,呜呜呜,宝宝你怎么这么好看!”
……
但是反观正道那边,简直鸦雀无声。
我有点儿看不下去,转身看着魔道众姐妹:“我们,要不去对面帮帮忙?”
众姐妹狐疑地看着我:“你没被他们打过?”
我还没有说话,有个姐妹开了口:“当年他们找到我家,扔了我八两黄金买的绝版胭脂,不可原谅!”
对于魔教花瓶们来说,这真的是个很严肃的原则问题了。
我只能一个人去了正道那边。由于之前没做什么准备,现在加油只能靠我硬喊。
“大叔加油!打倒沈无端!”
台上的方脸大叔转过脸来,咬牙切齿:“我今年二十三!”
“左护法,你下手轻点儿!”
沈无端挽了个剑花:“我夫人给你加油,我吃醋,所以下手重了,抱歉。”
正道栋梁们:“……”
台上的二十三岁大方脸气得吐了血,转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妖女!心肠歹毒!”
我巨冤好吗!
昆仑派掌门忍无可忍:“你们魔教怎么回事儿?有你们这么羞辱人的吗!”
被人这样误会,我不得不开口:“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魔教那边人太多,这边又没人,所以我为了鼓励大家,特地过来加油助威的!”
二十三岁大方脸:“用你管!”
这人简直不知好歹!
沈无端从台上下来,挡在我面前,温润如玉:“我魔教人帮你们加油,就是妖女了?”
昆仑派掌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正道栋梁与魔教护法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比试,还是一败涂地。
明天还有一场比试,我们一行人只能先在武林盟住下。
沈无端关了房门就开始夸我:“赵锦瑟,高,实在是高。”
我一脸茫然。
沈无端在屋子里来回溜达,口中念念有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种精神侮辱也太让人想拔刀自尽了。相比之下,我武力羞辱他们的想法,太低级了!”
我:“……你不要空口无凭污人清白!我,赵锦瑟,身心都向着正道栋梁!”
沈无端笑眯眯地凑过来:“我改变主意了,你加入魔教,我入赘你家。”
我忍无可忍:“沈无端,你脑子有病吧!”
他一点不气,凑上来吻了吻我的脸。
我舍不得推开他,在他的怀抱里忍不住悄悄红了脸。
外头突然有了动静,沈无端比我反应更快,提着长剑飞出去:“谁!”
我跟着出去时,无边夜色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微风拂过,有白焱花的香气盈在鼻尖,我心下微动。
6.
第二日比试现场,突然出了事端。
有魔教的姑娘被人扭送到沈无端面前,说她意图谋害武林盟主。
这姑娘我认识,名叫藤萝。
藤萝一脸愤恨:“我呸!你们所谓正道中人,个个都从骨子里头坏透了,还敢叫别人魔教中人?”
我看向沈无端,他坐在椅子上,神色冷了一些:“既然如此,便让武林盟主来找我吧。”
这日下午,我们又见到了不常露面的武林盟主。
五年前魔教作乱,武林盟主邱平周带领各门豪杰与魔教教主背水一战。那一战之后,武林盟主重伤,除却每年的武林大事,几乎不怎么露面。至今已经五年。
盟主因为神秘,颇具存在感。
比起手下咄咄逼人的模样,邱平周倒是好商好量,看了沈無端一眼:“左护法?”
得到沈无端的肯定,邱平周再次开口:“五年前,你还不在魔教。”
“但是,”他话锋一转,“魔教教主重伤逃走之后,你就成了左护法。从前魔教与正道虽有摩擦,但远不至此,魔教教主修炼邪功杀人无数,左护法能否将他交出,为武林除害!”
沈无端笑着看向对方:“世上有魔头,但是,是谁可不一定。这些年里,你们武林盟所做,都是正道人的作为吗!
“藤萝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武林盟里逛一圈,都有了谋害盟主的罪名,这是你们正道人的作为?!
“魔教多少无辜百姓,是被你们逼得无路可退,不得已入了魔教,这也是你们正道所为?
“打从我成了左护法开始,你们所谓正道人,三天两头潜入魔教,伤了多少无辜,这也是你们正道所为?”沈无端慢悠悠地反问。
他身后的魔教人,个个湿了眼眶。
“我沈无端不是不分好坏之人,盟主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可今个儿有人想拉着我们魔教的人挑事情,还望盟主明察秋毫。”
邱平周很像个老好人:“藤萝姑娘不会武功,这事儿也就是个误会……”
“行,”沈无端打断邱平周的话,他拉过来藤萝,懒洋洋地留下一句,“既然是误会,那藤萝我带走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莫忘本心啊,盟主。”
这话颇为意味深长,但我没来得及研究一下,就被邱平周喊住:“你是,锦瑟姑娘?”
“盟主认识我?”
邱平周笑着点头:“你师父曾给我看过你的画像。对了,这些年里,你师父一直和众人在一处养伤,之前我们伤重不方便透露,现在可以带着你去看看他们。”
“好!”我飞快答应下来。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沈无端突然回头喊我:“赵锦瑟,走!”
可是我终于找到了师父,我怎么能走呢?
7.
邱平周所说,五年前那一战,他们尽管重伤魔头,但也差点死去,多亏找到了一处地方,与世隔绝,好好养伤。这一切决定做得匆忙,甚至没能来得及和家人师门告别。
我听得心酸。
邱平周找的地方确实花了心思,距离武林盟不远,立在山上平坦处的一座小院。院子不大,但十分精美,我同邱平周进去,才终于明白了沈无端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世上有魔头,但是,是谁可不一定”。
原因无他,因为真正的魔头,是我面前这位,武林盟主邱平周。
院子中央有一个入口,我站在院子里,仍能听到里面模糊的惨叫。
我看向邱平周,对方仍是微微笑着,伸出右手朝我比画了下:“锦瑟姑娘,请?”
我看了一眼地窖:“盟主不是要带我看师父吗?还是说,我师父就在这里?”
邱平周不语。
我又问:“盟主这是什么意思?”
邱平周总算开了口:“锦瑟姑娘一直找师父,我是想帮锦瑟姑娘,好让你们锦云门一脉整整齐齐。”
我额头青筋直跳,还是努力安抚自己要冷静。
我右手微动,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可是进去之后的画面,仍然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邱平周不是魔头,他是魔鬼!
通道两侧是牢笼,锁的都是看不出人样的人。
他们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散乱如杂草,听到动静,旁边有人睁开混浊的眼睛,呆滞地望着我。
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我不敢想,我的师父,我的小师弟,五年里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邱平周说:“锦瑟姑娘,你师父在最里面。”
我再走两步,便闻到了白焱花的香味。
这种花向来只长在锦云门地界的一处山头,连名字都是我师父取的,因为花色洁白,但形状如火,所以名之白焱。
还未走到最里面,我就看到了小师弟。
他比旁人的状态好一些,但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嘴角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块血痂。
他神色慌乱:“师姐……”
我努力笑笑安抚他:“嗯,师姐来了,不用怕了。”
邱平周问我:“如果你不下山,你师弟现在还是我乖巧的好帮手,可是因为你出现在武林,还与魔教左护法搅和在一处,你师弟忍不住去看了你,所以才会这样。
“赵锦瑟啊赵锦瑟,你可真是红颜祸水啊。”
我看向小师弟,他偏过脑袋没有说话。我问他:“师父呢?”
我话音刚落,小师弟便落了泪:“师父他……”
他没说完,我已经有了动作。
腰侧长剑骤然拔出,直直刺向邱平周。
尽管我突然发难,但邱平周似乎早已有了防备,我抢得先机也没什么作用。
邱平周的功力高出我许多,五招下来,我已经被他打倒在地。
我一边喘气一边怒吼:“你身为武林盟主,所作所为与魔头有何区别!
“我师父师弟与你一同讨伐魔教,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功臣,邱平周,你好歹毒的心!”
我不怕死,可我不敢想,师父和小师弟究竟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熬了整整五年。
8.
邱平周并不打算直接杀我,而是一次次将我打倒,然后便停手,等着我蓄足了力气,再次爬起来同他缠斗。
我感觉要撑不下了,小师弟一声声唤着“师姐”,后来又开始喊我“锦瑟”,我总会有沈无端在喊我的错觉。
我拄着长剑,用长袖抹了脸上的血,再次提起了长剑。
这一次,不待我动手,已经来了人。
沈无端仍是落拓白衫:“锦瑟,退下,我来。”
话音刚落, 他已经与邱平周缠斗在一处。
过了几招,两人各自退开,沈无端眯着眼:“想不到你竟学了这种邪术。”
他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牢笼:“所以这些人,都是被你吸食功力的对象?”
尽管在发问,但他似乎并不需要邱平周的回答,他一边动作一边感慨:“我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但还真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沈无端的剑势凌厉了许多。
我气聚丹田,再次提起长剑冲了上去。
尽管我知道我功力远在这两人之下,但是让我看着沈无端挨打,我一样做不到。
我打小,师父就教我:“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得宠,要是个美人,那更得宠!”
除此之外,我心里头窝着的一团火,怎样都无法排解,小师弟和师父的这五年,我只能发泄在邱平周身上。
我气急败坏,被邱平周连着伤了几次。
沈无端屡次想将我赶走:“赵锦瑟你烦不烦,男人打架你积极掺和什么!”
我不理他,就算全身散了架,也仍然要继续爬起来打。
邱平周的招式越见狠厉。
过招之后,我和沈无端一起后退,彼此贴着脊背。
沈无端声音不大:“避着他的刀,他的邪功全靠这群人,只要我们撑一会儿,等这波过去,他就得停下。”
我:“我其实有点儿不懂?”
沈无端大吼一声:“遛狗你会吗!你现在就遛邱平周,到处跑就得了!”
我:“你直接把战术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沈无端忙里偷闲朝我偏偏脑袋:“我轻功好,他知道了也没办法,我怕什么?”
话音刚落,邱平周把矛头对准了我。
我躲得几乎发疯:“我轻功不好啊!沈无端你这头猪!”
……
不知过了多久,邱平周的力气耗尽,动作慢了下来:“锦云门掌门恨透了魔教,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弟子竟然和魔教人混在一处。”
沈无端眯着眼笑:“什么叫混在一处,若不是你绑了锦云门掌门,我们也许就成婚了。还有,打不动了直说,别转移话题。”
邱平周:“……”
他笑得阴森森的,想要往后退。
小师弟:“别让他靠近那里!”
话音未落,沈无端已经到了邱平周身后,长剑横在他脖子上:“盟主,结束了。”
外頭声音倏然变大,我知晓是沈无端喊的那些人终于过来,这才放松心神,昏了过去。
9.
其实在藤萝被陷害之前,我已经同沈无端有了计划。
我对沈无端的信任,源于魔教教主的尸体。
那一日我去沈无端房中被他逮住,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那个地方,便是魔教的密道,密道之中空空荡荡,唯有教主的尸体。
沈无端原本并不是魔教中人。
他确实是在五年前魔教教主失踪之后来到魔教的。但是当时,魔教已经式微,反倒是武林盟这边出了问题。
沈无端出手,一方面是想保护那些已经逐渐被针对的美人,另一方面,他想搞清真相,但是进武林盟需要扮丑,作为一只花孔雀,沈无端无法接受。
那一场大战,魔教与正道均损失惨重,教主重伤急急奔回,却在魔教密道之中气空力尽,甚至没来得及赶到自己的教主宝座之上。
沈无端初入魔教,便发现了这件事情。那时魔教元气大伤,武功高强的不剩几个,关键是还有天天上门来投奔的花孔雀。
魔教之中花瓶太多,武林盟那边自从高手失踪之后便有些不对劲儿。
沈无端权衡之下,按下了消息,并在武林之中有意传出魔教教主仍活着的消息,也好让武林盟那边不会轻举妄动。
而且,沈无端为了保护魔教的花瓶们,到处招揽武功高强又被挤对的对象,所以我一下山,他便赶来碰瓷,将我带到了魔教。
去了密道后,沈无端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他认为,那些神秘失踪的武林高手,是武林盟做的手脚。在密道里,沈无端指着教主身上碎掉的骨头跟我说:“魔教教主武功高强,武林盟没有人有碎掉他骨头的本事,除非是吃了增進功力的药物。除此之外,魔教教主死亡时,邪功秘籍消失。
“所以我怀疑,武林盟中有人拿走了秘籍,并囚禁了那群高手练邪功。”
我原本不肯信,尽管沈无端跟我摆事实讲道理,我还是对正道寄予了希望。
直到那一天,客栈之外,我闻到白焱花香。
我心神不宁,沈无端再一次告诉我他的猜测——他觉得邱平周不是好人,而这一次有锦云门的人出来,我很可能就是邱平周的下一个目标。
所以沈无端以我为饵,让邱平周露出了全部马脚,而他去寻找信得过的高手,一起来找我,我所需要做的,是在跟邱平周一起走过的路上留下记号。
第二天,藤萝被抓,沈无端故意发怒带走藤萝,而邱平周,果然找上了我。
再后来,便是那些事情了。
那一夜我离开之前,沈无端将下巴搁在我脑袋上:“赵锦瑟,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我握着他的手不说话,明明心意相通,可是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能给他承诺了。
我再醒来时,小师弟、师父、沈无端都在。
师父的模样变得很糟糕,甚至意识也不太清醒。
当年真相,与沈无端所猜无二。
高手们为了杀魔教教主,主动吃下影响心智、增强功力的药物。大战之后,高手们因为容貌丑陋,心智遭到了影响,对府内长相不错的家仆屡屡动手。邱平周表面安抚,赶走了府内长相不错的家仆,等到那些高手完全成了疯子,便把他们抓起来关在地牢里,供自己练邪功。
而那些漂亮家仆被赶走之后,武林中人纷纷效仿,便兴起了歧视美人的风气。
邱平周原本不坏,可是在魔教教主那里,他一而再,再而三,尝尽了失败的滋味,并扭曲了自己的本心。
小师弟能逃过一劫,是因为服药的那天,他被师父差遣离开,等回来时,大局已定,邱平周拿师父作威胁,要求小师弟帮他做事。
还好,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这一场人祸的后续,是魔教在处理。
善于梳妆打扮、排毒养颜的魔教花瓶们,主动承担起了帮这群武林高手恢复容貌、消除毒性的任务。
早些年魔教在沈无端的带领之下,靠着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赚了许多钱,如今也全部用在了这些高手的治疗上。
又是一年春花三月,师父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在沈无端的不懈努力之下,百姓之间关于容貌的歧视也在逐渐消失,好些美人姐姐都背了包袱跑回了自己家。
我带着师父在院子里看梨花。
沈无端悄无声息地过来,揽着我的后腰:“锦瑟,梨花又开了。”
我点头,他呼吸喷洒在我颈侧,我害羞得厉害。
正这时,师父掌心里落了一朵梨花,他抬起手递到我面前,然后用内力捏碎。
他老人家中气十足:“再不滚去成亲还在我面前秀恩爱,形如此花!”
我:“……”
沈无端已经揽着我的腰:“多谢师父,我们去了!”
这一年的春日格外长,我贴着沈无端的胸膛忍不住笑,仿佛看见了漫长余生每一个春日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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