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杜凛朝一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如今竟被当成和亲对象!大婚当夜,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妻子萧芷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而且,她似乎还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然而,正当八王爷春心萌动之际,王妃的人设竟然崩了……
1 .王爷明明一见钟情,可他不承认
大献朝,重喜日,普天同庆八王爷杜凛朝大婚。
当事人杜凛朝一身大红喜袍坐在主座上,冷眼望着那些前来向他敬酒贺他新婚的人,自然是清楚他们的祝福里多半是幸灾乐祸或趋炎附势,没几分真意。
想到向来不怎么待见他的陈皇后给他做思想工作:对方怎么着都是大宁朝的六公主,不喜欢娶回家摆在那就好啦,你要為你父皇和兄长多分忧……
杜凛朝袖袍一甩,直接起身走人。
身后隐隐传来窃笑私语声:“到底是浮浪,这就等不及入洞房了。”
——谁要和她入洞房啊!我是要把那个陌生女人赶出去,自己闷头睡大觉!
杜凛朝自问脾气也就那样,所以开门的动作真算不上温柔。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他果然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喜床上看见那个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的六公主。
萧芷竺身材纤瘦,尤其是那腰身婀娜多姿、盈盈一握。她拘谨地坐在宽大的婚床上,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本来想让对方去偏殿睡别在这儿碍他眼的念头,不知被什么冲淡了些,杜凛朝慢慢走到几个时辰前刚与他拜过天地的妻子面前,不出意外感受到对方在他的气势下瑟瑟发起抖来。
杜凛朝鬼使神差地一把掀开了对方的红盖头。
一张白皙如玉、清丽脱俗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惊扰了他的心神。烛火跳跃下,只见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荡漾着我见犹怜的水光,高挺小巧的鼻尖下是微微开启的朱唇。那嘴角生来便上翘,带着可爱的弧度,让萧芷竺看起来自带一副笑相,观之可亲。
萧芷竺动了动嘴巴,半晌才发出像蚊子哼哼的声音:“王爷。”
杜凛朝的心被勾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来。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捏着红盖头,他觉得有点儿丢脸,匆匆将红盖头往床上一扔,仿佛扔个烫手山芋。
萧芷竺眼神一黯,低下头小声道:“王爷,是否不喜欢我?”
哎?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杜凛朝又生生将那话咽下,故作姿态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萧芷竺笑着摇摇头,涩然道:“先前我与王爷拜堂之时,能感觉到你的抗拒。”她顿了顿,又道,“一个人若是想要亲近一个人,他的身体不会骗人;同样,一个人若是讨厌一个人,他的身体也不会骗人。”
“我……”杜凛朝支吾了半晌,最终只得讷讷地说道,“我……喀喀,我虽然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不过,不过我也不会折辱你,只要你好生听话,莫生什么事端,我自会好吃好喝地养着你……”
他说了一大堆,萧芷竺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
杜凛朝一怔,想再说点什么,却见萧芷竺站起身,端庄地朝他行了个礼,道:“想来我若在王爷寝宫中留宿也不合适,还请王爷派心腹引我去偏殿歇息。”
这简单一句话倒让杜凛朝刮目相看。萧芷竺倒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她首先不着痕迹地给自己修了个台阶下,同时也免去了她自己的尴尬;其次,还不忘叮嘱他,他们夫妻二人分房而居的事不能让除心腹以外的人知道。
这么聪慧的女子,送来和亲着实有些可惜了。
萧芷竺见他不说话,提声询问道:“王爷?可有不方便?”
杜凛朝下意识地摇摇头,半晌才干巴巴地应了声,好。待萧芷竺身上的芷兰香气彻底从眼前消散的时候,他又不免有些戚戚然。
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王妃。
2?.?今天的王爷也没学会好好说话
不可否认,萧芷竺的确是个很让人省心的王妃。
成婚半月,她硬是做到一丝存在感都没有,根本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几次。几个负责服侍王妃的侍女简直要把萧芷竺夸上了天,连陈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
杜凛朝摸摸下巴,陈皇后为人向来阴险挑剔,能夸个人实属不易。他的心忽然痒痒了起来,屏退随行,自己悄悄往偏殿走去。
临近偏殿时,他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和银铃般的笑声。
“别跑,你别跑啊。”
杜凛朝一愣,忙藏身于墙后,偷偷看向庭院。
只见月华下,庭院中落满了积雪。靠墙的地方支着一个炉子,里面的炭烧得又红又旺。一身轻便短打的萧芷竺正在庭院中追逐兔子玩闹,几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在她的脚边灵活地蹦来蹦去。她笑得红光满面,这一时让杜凛朝也分不清,她和那些雪白的小东西哪个看起来更像兔子。
忽然,一只白兔跑到了杜凛朝脚下。兔子也不惧人,见了他竟支起前爪,扶着他的裤管站立起来,像是在冲他撒娇。
杜凛朝心中一动,弯腰将兔子捞起来,抱在怀中掂了掂,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他很快发现因为这点小事就笑得自己太过浮浪,连忙将笑容又收了回去。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萧芷竺一跳,她愣愣地在雪中站了一会儿,才朝他欠身作揖。
杜凛朝有些不满:刚刚明明笑得很开心,怎么一见到我就成这副模样了。
“参见王爷。”
杜凛朝挥挥手,萧芷竺起身,端庄地问道:“王爷来偏殿,不知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
杜凛朝撇撇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
萧芷竺温顺地点点头,似乎全盘接受了他的话,又像是根本没放在心里。
一阵寒风袭来,让那炉中的炭烧得更旺,几个火星子便在空中炸裂,生生蹦了出来。
眼见那火星子要烧到萧芷竺的披风,杜凛朝忙伸手将她一拉,猝不及防的萧芷竺就这样撞进他的怀里。
杜凛朝只觉得一阵芷兰清香扑鼻而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揽着萧芷竺的腰,两人间近得几乎没有了缝隙。
杜凛朝心神激荡,喉咙一紧:“你……”
萧芷竺立刻从他的怀中跳开,恭敬地说道:“抱歉,冲撞了王爷。”
本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事儿的后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杜凛朝一口老血在喉。
“王妃与兔子为伴,这日子过得倒也挺开心的。”
萧芷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妾失礼,还望王爷恕罪。”
杜凛朝又有点儿生气,道:“我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这人真是……”他真是了半天,倒也真是不出来什么苛责的话。又见萧芷竺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心一软,解下自己的披风,为萧芷竺披上。
“也不怕冷。”他低声责怪道。
萧芷竺抬起头,一張小脸勉强从厚重的披风中探出来,怔怔地看着杜凛朝。
杜凛朝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道:“你、喀喀,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便是,我断不会亏待了你。”
萧芷竺恭顺道:“是。”
杜凛朝还不走,东扯西扯道:“只是、只是这天寒地冻,你这样不注意身体如何吃得消?下次,下次喊上本王一起,我、喀喀,我可以命人多备些炭火。”
萧芷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王爷也感兴趣?”
杜凛朝装模作样:“嗯,兔子这动物虽然娇小了些,但……”
萧芷竺双眼放光,接话道:“肉烤出来是极脆极香的!”
——“还是很可爱的”这几个字被堵回肚子里,杜凛朝吓了一跳:“烤、烤?!”
他又往四周仔细望了望,发现火炉旁果然放着被自己忽略的叉子和调料。杜凛朝恍然大悟,敢情刚才那小兔子不是来跟自己撒娇,而是来向自己求救的!
杜凛朝神色复杂道:“你不是在跟兔子玩?”
萧芷竺想了想,道:“也玩的,它们多跑跑,肌肉有力气,烤起来更香。”
杜凛朝原地石化,并隐约听见自己的心彻底破碎的声音。
3?.?王爷的噩梦有点甜
杜凛朝骑在马上,红衣银甲,身后是凯旋高歌的将士们。他不怒而威,端的是威风凛凛的气派。
就在这时,他看见他小小的王妃裹着大氅,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他飞身下马,稳稳地接住自家王妃。
杜凛朝气吞山河道,“从今往后,本王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小鸟依人的萧芷竺仰起头,望着他问道:“王爷,你饿不饿?”
杜凛朝被萌到了,怔怔地点了点头。
萧芷竺忽然从身后抓住一只兔子,另只手举起一根竹签,她欢欢喜喜地说道:“我烤兔子给你吃!”
可怜那兔子在半空中奋力挣扎,小短腿好几次还踢到了杜凛朝的脸上。
杜凛朝一下子被吓醒了,原来方才种种不过是一场梦。
赫赫战功、满腔壮志的确常在梦中出现,但有外人入梦倒是第一回,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王妃……杜凛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想到梦里那个举着兔子要烤给他吃的萧芷竺,他就一脸苦痛地咬着怀中的蚕丝被,差点流下心酸的眼泪。
本来他对和亲这事的确是心怀芥蒂,但大婚当日看见萧芷竺时,他突然就没那么介意了。不可否认,萧芷竺是他自少年时代起就喜欢的类型:娇小玲珑、乖巧安静、不会逾越,又不会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谁料,他这才刚开始春心萌动,萧芷竺的人设已经轰然坍塌!
杜凛朝一想到文文弱弱的萧芷竺把小兔子放血上串抹油撒料,他简直要抱头惨叫!
一夜没睡好导致杜凛朝起床时顶着一双黑眼圈,且精神十分萎靡。而打扮得当的萧芷竺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等他早膳。
萧芷竺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王爷昨夜是否没休息好?”
杜凛朝悻悻地喝粥,道:“做了个噩梦。”
萧芷竺哦了一声。
杜凛朝有些哀怨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不问我梦到了什么?”
萧芷竺摇摇头,道:“既是噩梦,想来都是些可怕的事儿。王爷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必再回想。”
“倒也不是可怕,只是……”杜凛朝偷偷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妃平日里,可还有什么爱好?”
萧芷竺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摔跤、狩猎、策马。”
八王爷心情复杂,问:“为何喜欢这些?”
萧芷竺想了想,笑道:“王爷就当是大宁朝的后宫时常闹鬼,我要学些防身之术,久而久之便爱上了吧。”
杜凛朝皱皱眉头,他才不相信闹鬼的鬼话,但联想到自己的成长经历,又觉得也许天下的王孙子弟的成长经历都是差不多的刀光剑影、步步为营。
见杜凛朝迟迟没说话,萧芷竺问道:“王爷,怎么了吗?”
杜凛朝对上她那双极为明亮通透的眼睛,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萧芷竺的眼睛里如藏着连绵高山、奔腾大海,又如同盛满了一整个浩瀚无穷的星河宇宙。
“也没什么。”杜凛朝摸摸鼻子,别扭道,“三日后有场围猎,你若是喜欢,我带你去。”
萧芷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杜凛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却又忍不住在意萧芷竺的回答。
然而,萧芷竺看着他,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谢谢。”她轻声说道。
杜凛朝恍恍惚惚的,被那笑容甜得快要升了天。他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一个念头:针织女红、念诗弹琴有什么好,他杜凛朝的王妃,就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的才是。
4?.?王妃帅破天际怎么办
转眼到了围猎这天,大献朝的皇亲贵胄均是骑着高头大马、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杜凛朝平时就懒得理他们,此刻更是一门心思望着营寨,等着那个接下来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门帘一掀,只见换上一身围猎衣装的萧芷竺从营中走了出来。她穿着火红色的短衫,足上蹬着一双雪白的银靴,头发绾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整个人干练又张扬,明艳不可方物。她在武器架前来回踱步,挑了好几把弓放在手中掂量,最终选择了一把相对轻巧精致的。
从头到尾,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英姿飒爽。
杜凛朝痴痴地看着自家王妃,直到萧芷竺走到他面前都没回过神来。
萧芷竺歪着脑袋看他,关切地问道:“王爷,你没事儿吧?你的脸好红。”
杜凛朝如梦初醒,连连摇头,涨红着一张脸道:“等会儿、等会儿你就跟着我,想要什么跟我说,我、我给你猎!”
萧芷竺扑哧一笑,眨着眼睛反问道:“不如王爷也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猎给你。”
杜凛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好不让人脸红。
“都行吧。”他别扭地说道,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可以喜欢。
萧芷竺笑道:“王爷不问我,为何我会识得狩猎?”
杜凛朝的确好奇起来:“为何?”
萧芷竺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柔声道:“幼时,曾见过一人弯弓射箭的英姿,自此难忘。”
杜凛朝的表情僵在脸上,心底的某个角落像被人用力地吹了口气,使他像个羊皮口袋似的鼓胀了起来。
“一人?”杜凛朝阴阳怪气,“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萧芷竺却不愿多说,笑道:“走吧,王爷。”
杜凛朝虽是介意但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二人正欲相携离去,便听见有人在他们背后低声说笑道:“这两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子相亲相爱,倒也是不易。”
杜凛朝眉头一皱,平日里对他出言不逊他只当是听见狗吠,如今竟敢对萧芷竺也冷嘲热讽。他转身正欲教训那几个嘴碎小人,就见萧芷竺忽然抽箭挽弓,精准地将箭射进那些人脚边的泥土里,惊了那人胯下的马,将他狠狠掀翻在地。
萧芷竺冷冷地说道:“不语人是非,我以为是皇室子弟都修习过的礼仪教养。”
语毕,她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那些人,拉着杜凛朝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凛朝的嘴巴半晌都没合上,这也太帅了吧!方才那点酸涩瞬间跑了个没影,那个王妃忘不掉的人,有被她这么保护过吗?!有吗?!
杜凛朝突然就不生气了,生生把骑马骑出了虎虎生风的气势。
直到围猎正式开始,杜凛朝才发现萧芷竺果然一如她所言,完全有那个本事可以把天上飞的地下跑的猎物一一呈送到他的面前。她箭无虚发、出手果断,竟比猎场上许多男子都要强。
杜凛朝自然不愿输了阵仗,尤其不能输给萧芷竺心中那人。这时,天上飞过一群大雁,他连忙嗖嗖嗖连射三箭,竟精准地射中三只。被射中的大雁直直坠下,掉入林中。
杜凛朝大喜,猛地回过头看萧芷竺,正要说话,却见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电光石火之间,杜凛朝猛地想起了什么,可又来不及抓住。
他只好装作不甚在意道:“许久未猎,手到底是生了。不然本王可以三箭射下四只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就,送给你啦。”
萧芷竺但笑不语,道:“那我去捡回來。”
杜凛朝忙拦:“让下人去。”
萧芷竺却认真道:“王爷送我的礼物,我想自己去取。”说罢,她粲然一笑,一夹马肚,策马而去。
杜凛朝又有些迷惑了,他还是觉得,王妃很像一个人……
“这六公主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我怎么听说原先在大宁朝时,她身娇体弱,连个蚂蚁都踩不死呢。”
“说不定是大献的水土养人,把她的病养好了呗。”
听着身后人压低嗓子的议论,杜凛朝愣了一愣,这才催马去追。
他入得林中,被眼前的绿意乱了眼,只顾着寻找那一抹红衣倩影。隐隐约约,他听见萧芷竺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似在与人交谈。
杜凛朝下意识地勒马,可战马的响鼻声还是惊扰了不远处的人。杜凛朝余光中,萧芷竺对面的一抹黑影骤然间消失了。紧接着,萧芷竺便催马朝他走来,手中还拎着三支垂着脖子的大雁。
“王爷怎么来了?”
疑问在心口盘亘了半晌,终是找不到突破口。杜凛朝挠挠头,低声道:“找你。”
萧芷竺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抹笑,催马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两个字,说得温软正好,仿佛万千蜜意都化作了绕指柔。杜凛朝心头一热,与萧芷竺并肩同行,将那些不安通通抛之脑后。
5?. 王爷今天也还没有告白
半月后,前朝传来消息,说大宁朝三公主因意外故去,帝君每日思女心切、悲痛欲绝,特请求来大献朝见六公主一面,以缓悲痛之情。
听到消息后,萧芷竺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但她眉宇间的愁色更多的来自于她的夫君。从猎场回来后,杜凛朝不知怎么就生了病。萧芷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杜凛朝病得凶猛,她便也跟着熬。
杜凛朝靠在床上,就着萧芷竺的手一口一口喝着鸡汤,眼睛倒是一刻也没离开王妃的脸。
杜凛朝假模假式地说道:“辛苦你了。”可动作分明是在堂而皇之地享受着。
萧芷竺给他撕鸡腿肉吃,淡淡笑道:“那你就赶紧好起来啊。”
杜凛朝撇撇嘴,道:“不要。”
萧芷竺惊奇道:“为何不要?”
当然是还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把你从偏殿请回来啊!杜凛朝哼哼:“就是不要。”
萧芷竺失笑,愁道:“你这样病着,回头如何见我父皇?”
杜凛朝冷笑一声,道:“不见就不见呗,反正你不是也不想见吗?就说我得了天花,长了一脸麻子,来一个传染一个。”
萧芷竺怔怔地看着杜凛朝,哑然道:“你知道我不想见他?”
杜凛朝低低地嗯了一声,道:“你的心情,并不难猜。”
萧芷竺恍然大悟,是了,想来他二人都有相似的处境,哪里还能对肆意操纵他们人生的人有好脸色?
想到这,萧芷竺轻声道:“抱歉。”
杜凛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抱歉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亲。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婚姻被当成筹码。抱歉,有些事情,我改变不了。”萧芷竺顿了顿,道,“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杜凛朝越听越不对劲,他本来觉得今天的气氛还挺好,有那么点儿夫妻交心的意思。他正准备顺着话题聊下去一举拿下王妃,怎么却听到了王妃说要想办法?她要干什么?!
杜凛朝一把握住萧芷竺的手,瞪着眼睛问道:“你要想什么办法?我不要什么办法!”
萧芷竺:“不要?”她有些诧异,“你不是不喜欢被人拘束吗?”
“我是不喜欢被人拘束……”但又不是不喜欢被你拘束!
杜凛朝老脸一红,一个急刹车,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萧芷竺愣愣地看着他。
杜凛朝气哼哼地说道:“我困了。”
萧芷竺呆呆地看着他,不解他怎么又突然发起脾气来了。她神色一黯,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杜凛朝慌了,脱口而出道:“等会儿!”
萧芷竺奇怪地看着他,杜凛朝的脸都要涨成紫红色,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怕黑!”
萧芷竺:“……”
杜凛朝:“……”
杜凛朝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谁料,萧芷竺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很多人都怕黑,不碍事儿的。”
“我想睡一会儿。”他只好将错就错,把那些疯狂的渴求藏进每句话的尾音里,使语气变得温软起来。他低声道,“你就留在这儿,可不可以?”
问到可不可以的时候,声音其实是在微微颤抖的。
萧芷竺深深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凛朝得了允许,这才放心地躺了下来,但又觉得萧芷竺还是有机会跑掉,便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压住了她的衣角。做完这一切的杜凛朝才慢慢舒展开身体,合上眼睛。
萧芷竺看着杜凛朝难得流露出的孩子气,目光跟着柔和了下来。
杜凛朝很快就睡着了,却仍旧压着她的衣角,好像这样就笃定她不会跑掉似的。
萧芷竺垂着头,不发一言地看着他,眸光深处忽然闪过浓得化不开的爱恋与哀伤。
待杜凛朝睡沉了,萧芷竺这才从他的寝宫中退了出来。她避开侍女们,从王府的后墙翻出去。走上一炷香的时间,萧芷竺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后巷,她和人约了在这里见面。
可让萧芷竺意外的是,本该是有两个人在这里等她,如今却只有一个。
苏元一身黑衣劲装,脸上却满是焦灼之意。见她来了,他慌忙问道:“三公主,芷竺可是去找了你?”
只这一句话,便让萧芷竺的心倏地沉到了谷底。
6?.八王爷的人生高光时刻
大宁朝的皇帝是在三日后到达大献的。大献皇帝大喜,命人在宫中设宴款待,并早早地给八王爷伉俪发了帖子,让他们务必准时到。
本来是件好事,但好巧不巧,萧芷竺病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杜凛朝的乌鸦嘴说中了。不幸中的万幸,蕭芷竺得的不是天花,只是脸部过敏,又红又肿又痒。
宫中的人来催了几次,杜凛朝都不甚在意,只顾着拉着萧芷竺坐在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杜凛朝沾了药膏的手指又凉又轻,让萧芷竺好不眷恋,就连心中的烦躁都舒缓了些。
萧芷竺余光落在扔在地上的帖子上,道:“王爷,我们该进宫了。”
杜凛朝啧了一声,无奈道:“不去看来还真不行,罢了,罢了。”
他命下人找来一条丝帕,亲自为萧芷竺系于面上。萧芷竺心中一松,她正在烦恼该以什么借口避免让父皇看到她的模样。
“没事儿啊。”杜凛朝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们就去坐坐,一会儿就回来。”
萧芷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沉重。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杜凛朝,八王爷显然不知,他们要赴的是于她而言的鸿门宴。
这故事,要从半年前说起。故事说起来也并不复杂,不过是大宁朝六公主萧芷竺不愿意屈服而已。
向来病娇柔弱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红着一双眼睛伏在她的膝上,坚定地说道:“三姐,我不嫁。”
三公主萧芷箐恍惚地看着站在六妹身后那个身姿挺拔、面容坚毅、满目柔情的侍卫苏元,忽然一下子明白了。
她摸摸萧芷竺的脑袋,低声笑道:“不嫁就不嫁吧,我替你。反正大宁朝的人也不晓得六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乍一听是天方夜谭,但也并不是真的无计可施。六公主不得宠,三公主亦然。本就是如弃子一般的婚姻,要想个办法李代桃僵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芷箐设了一局,自己出嫁后,她让萧芷竺先藏于自己宫中,再让苏元找来假死药,三个月后萧芷竺服下假死药金蝉脱壳,苏元火烧三公主的行宫死无对证。这在世人眼中,便是三公主萧芷箐死于意外。
即使父皇发现了端倪,“六公主”已经是八王妃了,碍于和大献的关系,他也只能将错就错。只是,她深知父皇脾性,他可以容忍自己代嫁,却未必舍得放任一个可以拿来当棋子的女儿流落在外。这次父皇借三公主去世的名义来大献,一定是想查清真相。只是萧芷箐着急的是,失踪的六妹到底去了哪里。
而若是真的东窗事发,那杜凛朝又会怎么看她?
萧芷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走在她身侧的杜凛朝看了她一眼,嗔道:“你看你,怕冷也不晓得多穿一点。”
说罢,他牵住她的手,低声道:“本王就勉为其难给你暖着吧。”
萧芷箐忍不住问道:“王爷,若你发现有人骗你,会如何对待那个骗你的人?”
“不理他呗,当他不存在,永远不会让他在我的世界里再次出现。”杜凛朝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芷箐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二人来到殿中,果然大宁皇帝狐疑的目光一直在萧芷箐身上来回打量。多亏有面纱遮挡,萧芷箐才得以避开他的目光。
可大宁皇帝却不打算放过她。酒过三巡,大宁皇帝便扬声道:“竺儿,父皇知你身体抱恙,可许久未见,父皇还是看看你。”
萧芷箐微微一颤,胳膊忽然被杜凛朝按住。
杜凛朝慢条斯理地说道:“太医瞧过,说王妃的面疾不能受风,小婿现在这里代王妃向岳皇赔罪了。”
陈皇后适时说道:“老八倒是懂得心疼内人。”
杜凛朝又将话题岔开,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我寻来了一位乐师,为各位弹琴助兴。”
杜凛朝拍拍手,便从宫外婷婷袅袅走进来一人。萧芷箐一看,浑身血液急剧倒退:来人不是她六妹——真正的六公主萧芷竺还能是谁?!
大宁皇帝也愣了,指着萧芷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此刻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中,认她是六公主吧,等于坐实了和亲有问题,那可是要大动干戈的!不认吧,自己的女儿成了乐师又是怎么个情况?!
杜凛朝将挂名岳丈的尴尬看在眼里,凉凉一笑,道:“这位乐师可是生于我大献,长于我大献,她名叫陈绾绾,是远近闻名的乐师。”
“哦?”陈皇后闻言笑道,“与本宫同姓,倒是颇有缘分呢。”
萧芷箐越听越不对劲,陈皇后这分明已经和杜凛朝沆瀣一气!他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杜凛朝暗中拍了拍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放心,自家小姨子,我一定会护好的,芷箐。”
萧芷箐瞪大眼睛。
那场宴会之后发生了什么萧芷箐已经不太记得了,父皇好像还有刁难,但都被陈皇后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陈皇后与乐师陈绾绾很是投契,竟然当场认了她做义女;六妹的歌声还是那么好听……
萧芷箐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和恍惚中。忍不住看向杜凛朝的时候,却见他一派云淡风轻之色,仿佛对一切都宠辱不惊。
唯有他方才喊她名字的声音,一直在她心中回荡。
7.那些年的八王爷与八王妃
宴会过后,风平浪静。萧芷箐被杜凛朝带回家,还不等她追问,便见一个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
“三姐!”
懷中的人,不是真正的萧芷竺又能是谁?昔日的六公主穿着乐师的衣裳,依旧难掩骨子里的高贵与温柔。
萧芷箐看着杜凛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凛朝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先声明,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你说。”
聪明的六公主见气氛不对,连忙唤来情郎苏元,两人先遁了。
萧芷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
“也没有很早。”杜凛朝慢慢说道,“围猎那次,我见你与一黑衣人说话,我,喀喀,我吃醋,便命我的影卫去查了那黑衣人的来历。这就,查到了。还好,是妹夫,不是情敌。”
萧芷箐一怔,又问:“那你后来生病……”
“争取时间,安置好你的妹妹,同时,去跟陈皇后谈条件。”
“条件,你拿什么和她条件?!”
杜凛朝有点不满道:“王妃,你当真认为为夫是个草包?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吗?”
萧芷箐愣住了。
杜凛朝自负地一笑,道:“我母亲不受圣宠,不代表父皇真的不喜欢我。陈皇后选我和亲,是断了我以后借妻子家势力崛起的机会。所以,只要我告诉她,我对她的儿子登基没有任何的意见,甚至愿意提供帮助,这条件就好谈了。她在家宴上帮我堵住岳皇的口,认你妹妹当义女,这件事儿就算是了了。”
萧芷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道:“你、你什么都没问过我,就这样做了决定?难道你不怕我代嫁是有什么阴谋,是要害你?”
杜凛朝忽然不自在起来,支吾说道:“你是除我母妃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管你是不是代嫁,我管你是公主还是侍女,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这下萧芷箐更吃惊了:“喜欢……我?”
杜凛朝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替她捋了捋散在耳边的发,意外地看见她的耳朵根都因为自己这个动作红了起来。
“对,喜欢你,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但我那是故意装乖……”萧芷箐欲言又止。
“这个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杜凛朝忍俊不禁,凑近她的耳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可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那种文文弱弱、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
萧芷箐沉默,她虽然没有听他提起过,但是却是能感觉出来。杜凛朝成亲时的态度和见到自己故意示弱之后的态度,的确有着巨大的转变。
杜凛朝又问:“那你可知,我为何喜欢这样的姑娘?”
萧芷箐垂下眼眸,她才不想知道。
杜凛朝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脸色,偷偷弯了弯嘴角,又在她耳边说道:“围猎之后,我忽然觉得,我的王妃和我少年时见过的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姑娘好像哦……”
萧芷箐瞪大眼睛。
她的确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杜凛朝。
那时大献朝和大宁朝尚算交好,两国国君也常常会往来走动,当然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种走动不过是变相相亲,提前先过个眼熟。萧芷箐跟随父皇来到大献朝正是她十三岁的时候,大献皇帝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场围猎,以尽地主之谊。
萧芷箐寻了个空隙溜了出来,本打算自己找个山清水秀又安静的地方待着,却不料她看中的山头,早有个英武不凡的少年霸占在那里。
少年挽弓射箭,箭无虚发,青涩的少年气之外,已有了男儿该有的成熟与担当。他听见了萧芷箐的脚步声,意外地回过头,皱着眉瞪她,看起来凶恶极了。
萧芷箐自小生活在嚣张跋扈的皇兄们的阴影下,是惯会应对这种场面的。她连忙示弱装乖,扮出柔柔弱弱的模样,果然见那少年的神色犹疑起来。
“你是谁?为何来这里?
萧芷箐小声说道:“误入,对不起……”
少年皱皱眉,似是在斟酌开口的语气,果然,听他略带僵硬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在这儿待一会儿,等围猎的人走了,你再顺着那边儿的山路就能找到下山的路。这会儿就别乱跑,免得被误伤。”
萧芷箐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也觉得有趣,便往他身边凑了凑,谁料那少年顿时红了脸,立刻往旁边躲了躲。
萧芷箐便生出作弄他的心思,歪着脑袋问道:“你也是误入的吗?”
少年的脸更红了,连带着全身僵硬,含糊不清地点点头。
萧芷箐将笑意按下,干脆席地而坐,支着下巴看那少年。少年被她看得几乎要同手同脚,做什么都不自在,半晌才压低嗓子,道:“你不走?”
萧芷箐忍笑,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不是你让我待会儿再走的吗?”
少年说不过她,气哼哼地道:“随便你。”
萧芷箐愈发觉得兴致盎然,觉着缓慢流淌的时光都变得没那么无聊了。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能抱著膝盖看一个少年挽弓射箭看了一个下午。那少年许是得了观众要展现自己,射出每一箭的动作都憋着劲儿,整个下午,倒是收获颇丰。
少年偶尔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她,她便配合着露出又崇拜又羞涩的笑容,少年便会轻哼一声,更加努力地展现自己的肱二头肌,却是连耳根都红了。
着实有趣。
后来她才知道,那少年名叫杜凛朝,是大献朝的八王爷,跟自己一样生在帝王家,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终难摆脱弃子宿命。
再后来,她听到他的名字,就是与六妹的婚事了。
萧芷箐想再见见当年的少年,是否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若是有机会,她还想再帮帮那个口硬心软的少年,至少能护他不受闲杂气,有机会获得想要的人生。
萧芷箐原以为他根本不记得这些。
但没想到,那时的自己竟然影响了杜凛朝的择偶观好多年。
“你……你……”萧芷箐说不出话来,闷闷地问道,“那,那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你,你还说,骗了你的人,你一辈子都不要理他,不要让他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对别人是,但对你,嗯……我就勉为其难气你一炷香的时间吧。”杜凛朝装模作样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亲亲的方式来哄我,这样,一炷香就缩短成半柱香,怎么样?”
萧芷箐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上前去吻住了自家王爷的唇。
“不怎么样。”她说。
杜凛朝把她搂得紧紧的,未完的话化在了吻里。
他说:“傻王妃,我喜欢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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