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下就是大半月,云长安也在屋里被关了大半月。这天,她央求着慕长情开恩,允许她出来走走。
听说城外大佛寺里的梅花开得极漂亮,她想去看看。慕长情有公务在身,没时间理会她,派林渊赶着马车送她过去。
山里的雪铺了三尺厚,马车刚到山路口上就陷在了里面,根本动弹不了。没法子,一行人决定步行。
雪景极美,云长安一眼看过去,连人带魂一起掉进了雪景中,恨不得与这雪、与这山融成一体。趁着林渊带着侍卫把马车从积雪里抬出来的工夫,云长安撒开腿冲进了林子深处。
越往前走,路越窄,积雪越厚,林渊他们的声音渐不可闻。空气静谧,满鼻清冷的梅香。
云长安从怀里掏出一块绘着图的丝绢,展开后,对着上面仔细地比照了一下,确定位置准确后,她把丝绢塞回怀里,拨开挡在眼前的梅枝往外钻。
前面一片空旷雪地,正中间有一株开得极繁盛的梅树。
“就是这里了!”
云长安搓搓手,乐呵呵地往前迈出一步。不料她一脚陷下去,积雪居然没到了腿根,往上拔时却怎么也拔不出腿。
山里的雪比外面的积得深,时间长,上层松软,底下厚实紧密,更坑的是,她的脚应该是卡在树根藤蔓里了,所以拔不出来。
她抓着横在眼前的一枝红梅愤愤地摇了几下。
“你干吗去?”慕长情低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云长安惊了一下,手摇梅枝晃,雪纷纷落下,全堆到了她的头顶。
“这是陷进去出不来了……”慕长情走近,低头看着她被雪淹着的两条小短腿,嘴角勾起坏笑。
“谁说我陷进去了?”云长安瞪着眼睛,努力往外拔小细腿。
一、二、三、四……努力了半天,她还在雪堆里陷着。
慕乌鸦在干吗?她抹了把脸上的热汗,扭头看他。这臭乌鸦折了枝红梅在掌心里把玩,掐着花瓣,一片、一片、一片地往雪上丢。
“这花瓣儿细腻得紧,像极了小长安的皮肤。”慕长情垂着眸子,慢悠悠地笑。
变态!采花大变态!
云长安眯了眯眼睛,继续努力往上拔腿。
这雪太深了,她的小靴子有些松垮,雪往靴筒里灌,被她的体温融化,裤脚和袜子被浸得湿漉漉的,冻得她直打哆嗦。
“慕长情,我出不来啦!”她终于忍不住了,娇憨地嚷嚷,“你过来抱我。”
慕长情扑哧一声笑,摇着被他掐秃了的梅枝走过来,用上面残余的一朵梅花轻扫她冻得通红的鼻头。
“这花枝上一共有十九朵花儿,我掐掉了十八朵你才叫我,真是倔。”
“抱出来,快点!”云长安恼得不行,用力拍开他的手。
“胳膊抬起来。”慕长情双手叉腰,上下打量她。
云长安闷闷地抬平双臂。
慕长情又笑了几声,握着她的腰拔萝卜似的把她拔出雪地。
扑扑两声,她的袜子和小皮靴一起留在了雪洞洞里。
云长安更郁闷了,她这双上好的麂皮小靴子,还是步泠卿亲手给她缝的。步泠卿手巧,而且关心她,且不猜步泠卿到底存了何种心思,起码他比慕长情懂得疼人,不会总是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更比慕长情大方,不像慕长情抠门得要死。
“真是抠门得要死。”云长安嘀咕道。
“我几时抠门得要死了?”抱着她往前走的慕长情恼了,把她往雪地上一放,捏着她两片唠叨不停的嘴皮子训她。
呵,全天下都知道的事,他也有脸否认!
云长安没穿鞋,一双光光的小脚沾到雪地,冻得嗷的一声叫,像猴儿一般飞快地往他身上爬。
“我冷。”她牙关打架,双脚在他身上乱蹭。
“你踢哪儿呢!你给我好好的,仔细点踢!”慕长情的“小乌鸦”被她连蹬两脚,差点没痛得背过气去。
男人的那地方能随便踢吗?这丫头激动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
“你管我踢哪儿!你把我的鞋子弄出来。”云长安两只脚拼命地往他后背裤里钻,一个劲儿地发抖。
冰天雪地里光着两只脚,她又不是木头,当然冷啊!
“自己去弄。”慕长情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伸到身后去抓她的脚。
林渊他们都跟在后边呢,她在他身上又蹭又爬,让他威严何在!
“慕长情,你不喜欢我。”云长安抱紧他的脖子,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
慕长情瞬间心软了,他能与天地硬杠,唯独在云长安面前他总是束手无策,像个才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孩子,面对心爱的姑娘恨不能把心掏给她,把日月星辰统统捧到她面前。
“哪有不喜欢你。”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把她摟得更紧了些。
“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跟过来了。”云长安在他怀里趴了会儿,捧着他的脸问他。
“说实话,你跑这儿来干吗?见步泠卿?”慕长情酸不啦叽地问道。
“他又不在这儿,我见他干吗?”云长安错愕地看着他,他急巴巴地赶来,就是来捉奸的?
慕长情眼皮子垂下,朝她胸前看。一角丝绢从她的衣服里探出头,分明就是步泠卿前日托人给她送来的礼物。才接到礼物马上就在他面前低下了姿态,说尽好话要出门,不是来见步泠卿又是来干什么?
“小气鬼,醋坛子。我来赏花行不行?!”云长安恼火地捶了他几拳,把丝绢往怀里塞。
“上面写的什么?”慕长情强行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抓住了丝绢。
云长安急了,上面的画可以看,可是字绝不可以!
“情诗?”慕长情抓着丝绢不放。
“不是,毒药。”云长安摁着他的手,不肯让他把丝绢拿出来。
“教你逃跑?”慕长情用力往外抽手。
“你的爪子要被毒掉了。”云长安情急,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用胸压住他的手。
慕长情急促的呼吸往她头顶拂过,一声又一声,声声急。
“长安哪,你再贴下去,我不客气了。”慕长情低哑地说道。
“你还能把我怎么着?杀了我?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云长安抬起小脸,愤愤地瞪他。
“你到底来干什么?”慕长情的语气又软了几分。
“找野男人,有本事和我一起去。”云长安冷笑。
慕长情和她对视片刻,放开丝绢,抽出手,把她往雪地上一放,掉头就走。
云长安又陷进了积雪里,她飞快地摸了一下丝绢。还在!于是她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努力靠近梅树。
褐色的树皮上盘着墨绿色的藤蔓,上面开着淡白的小花,是她从未见过的植物。她拔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条细藤蔓,用帕子包上,心满意足地放进随身带的小布包中。
回到马车里,慕长情正冷着脸坐着,也不理她。
慕长情什么都能让着她,唯独对于她与别的男人亲近不能忍,每每想到她一口一声“步哥哥”,就烦躁不已。
“你还生气呢?”云长安在他对面坐好,掀开他的袍子,把一双冻得发木的脚塞进去。
慕长情本想揍她一顿屁股,可看着她眉飞色舞一副挖到宝的表情,又怎么都狠不下心了。
“这么冷的天跑来割一根藤蔓,值吗?”他忍不住问道。
“值啊。”云长安轻拍着小布包,心满意足地说道。
慕长情把疑问吞回去,握住她冰冰的小脚搓脚心。
“慕长情,给我买新靴子,不然别人会给我买。”云长安双手枕在脑后,躺下去,笑嘻嘻地说道。
慕长情用力按了两下她的脚心,痛得云长安又是嗷嗷几声大叫,滚来滚去的时候,丝绢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慕长情眼明手快,猛地抓起丝绢,上面几个字映入眼中——生子秘方。
“你还我。”云长安又羞又急又臊,小老虎似的扑过去夺丝绢。
“你就是……为了这个?”慕长情愕然地看着她,半晌后,眼底唇角渐都有了笑意,“想生儿子,找我就好,割根破藤算什么事?白白挨冻。”
“你知道什么!这可是千年秘方,百试百灵,绝对生儿子。”云长安护着小布包,严肃地说道,“我警告你,我熬好的药你一定得喝。若不是你好看聪明,我才不找你……”
慕长情没让她说完,扑过来直接封住了她的嘴。
云长安眯了眯眼睛,死死闭上。
“你要给我生儿子,这藤蔓我生吞都甘愿。”慕长情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白挨这冻作甚?”
“那我让你趴到树上把藤蔓全啃了!”云长安嘟囔道。
慕長情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忍俊不禁地说道:“若真百试百灵,我啃光了藤蔓,你这肚皮只怕要胀破。”
云长安的脸越来越红,啐他一口,捂着脸不再搭理他。
那晚她从他窗下过,听到他对林渊说,若以后有了儿子,便会牵着儿子的小手去看雪、看月、看世间山河。教其习字、习武、习让这天下太平的本事。绝不像父皇一样,把亲生的儿子丢去寸草不生的河阳城,任其自生自灭。那才是父子。
那一瞬间,云长安便有了给他生个儿子的心思。和他一起牵着儿子的小手,漫步天下,看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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