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身为南城悬案第一人,半夜三更,发现惊天秘密。当红影星,入室偷吃小鱼干,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猫德的沦丧!
1.偷吃小鱼干
上海近来,安生得很。
我裹紧了风衣,靠着藤木椅,双腿摆在桌子上,档案柜上的玻璃,由于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我每日闲来无聊,便在上面画满了对南城警察厅的不满。
反正我的办公室门可罗雀,根本不必担心被发现。
我直起身,理了理自然卷的头发,从抽屉里取出那块奖匾——南城悬案处。
警察厅接手的案子分为三种,有头目的是常案,断不了的是死案,剩下一种便是常理无法解释的,称之为悬案。我之所以被称为南城悬案第一人,是家族的缘故。祖辈之上,修过道法,我六岁那年,初开天眼,十八岁那年入职警察厅,我们老局长特地为我申请了南城悬案处,尽管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在奖匾上擦了擦,自言自语:“这年头,哪儿还有什么悬案。”当奖匾被我擦得锃亮时,头顶传来一声:“高队,来案子了。”
我整理完受害者的资料,抱着档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按往常来说,我家的小霸王此时就应该蹭着我的脚踝撒娇一番,出于警惕性,我屏住呼吸轻轻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丝绒睡衣,手里抱着小霸王,嘴里竟然……吃着小鱼干?!
我愣怔地站在原地,想的竟然不是家里进贼了,而是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好看。
他微微偏过头来,长指轻轻地揉着小霸王的脑袋,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诱人的浅笑,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小鱼干味道没变,就是太咸了,你应该……”
话音未落,我便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处,他倒下去的时候,嘴里蹦出两个字:“失策。”
我将他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小霸王竟舔了舔他的手背后,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臂弯里钻。我心里一酸,一把捞起小霸王,将它关进了房里。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觉,潜入我家偷吃鱼干,除了脑子有问题,我想不出更合理的作案动机。
我倒了两杯水,准备等他醒来后进行审讯,方一转身,他竟直挺挺地站在我身后。我浑身一震,水杯从手上滑了下去,却被他伸出的大掌稳稳地接住了。
他睨了我一眼,之后便径直走向沙发。我稳了稳心神,坐在他对面。
“小鱼干吃多了。”他端起茶水呷了两口之后,便抚摸着自己的后颈。我清晰地见他咬着牙关,黑墨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怒气,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场景,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
我掏出手铐扣在他的手腕上。他皱了皱眉,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随意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摆在桌子上,问道:“你这是干吗?”
“审讯啊。”我睨了他一眼,警察厅此时已经关门了,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就地审讯,就当是常案组欠我一份人情了。
“名字。”我轻咳一声,打开了记录簿。
“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以一副高傲的姿态坐在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上。
我皱了皱眉,简单粗暴地取出腰间的枪,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再抬头时,他已经坐得十分端正,双手乖巧地放在并紧的膝盖上,一字一句地道:“顾轻轲。”
顾轻轲?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迎上他那满含期待的眼神,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为什么要入室偷盗?”
闻言,他猛地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伸出双手将自己比了比,然后指着自己道:“我,顾轻轲,至于入室偷盗吗?!”
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的真丝睡衣至少要三十块大洋,所以我也确实想不通他为何这么做。
“不管至不至于,你的確这么做了,为什么会把目标锁定在小鱼干上?”
“饿了而已,想来寻点吃的,但是你家除了小鱼干,还有什么能吃的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嫌弃,竟反问起我来。
况且,他说得很有道理,让我无法反驳。
顾轻轲见我皱着眉头不出声,他噘着嘴极小声地说了句:“不就是吃了你一点小鱼干嘛。”
我手里拿着钢笔轻轻地敲着桌面,分析着案件的轻重性。于我而言,并没有造成什么财产损失,甚至都算不上是常案。思索一番后,我心里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我扯了扯嘴角,将钢笔扔在了桌子上:“我可以不追究。”说着我替他打开手铐,“但是……总要有些赔偿吧?”
顾轻轲挑眉露出几分戏谑之意:“可以啊,但是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说着,伸手解开睡衣的扣子,“你看,这件睡衣比小鱼干值钱多了……”
看着他胸前的春光一点一点地泄露出来,我感觉自己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这个男人,真的好不要脸啊!
我勉强克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枪对准他:“慢走,不送。”
顾轻轲一怔,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襟便开门离去,临走前,他还倚在门框上温声说着:“小鱼干太咸了,猫是不爱吃的。”
我:“……”
2.你给我当助手
第二日清晨,门外传来嘈杂声,我望了一眼墙上的中式挂钟,才六点十分。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开门望了一眼,隔壁的门前挤满了报社的记者和一些女学生,我的视线落在女学生手里拿着的一张海报上。
我蓦地想起,为什么昨夜听见顾轻轲的名字时会觉得耳熟,原来他是上海当红的男影星。我记得此前曾在报纸上看过有关他的报道,便不禁腹诽,自己什么时候竟和他成了邻居?
我哼笑一声关上了门,一转身便有黑影覆了上来,一只大掌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眨了眨眼睛,这人竟然是顾轻轲!
“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顾轻轲提了提手上的包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便把我松开了。
此时顾轻轲穿着一身银灰色呢子大衣,衬得他的身量更加颀长。我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道:“顾轻轲,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你怎么进来的?”
他挠了挠后脑勺,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窗户,低声说道:“我就在你这儿暂避一会儿。”
大概是听到了顾轻轲的声音,小霸王“噌”的一声从房间里窜了出来,跑到他身边,小脑袋瓜不停地蹭着他的脚踝。顾轻轲笑着将小霸王抱入怀里。
看着小霸王和顾轻轲嬉闹,我心里涌出一股酸意,剜了顾轻轲一眼后便道:“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轻轲捏了捏小霸王的猫爪,连头都没抬。我转了转眸子,身为影星,人脉自然很广,对我办案来说,定会有利无弊。况且,有一个颜值这么高的人在眼前晃着,办案效率也会提高啊,喀喀。
我咬了咬牙,道:“最近南城的案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给当我助手。”
他一顿,接着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堂堂一个男影星,给别人当助手?这要是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听他这么一说,我随手拿了份昨天的南城新报,对着他比画:“震惊!当红男影星竟入室偷盗小鱼干,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接着,我对他挑了挑眉,“你看,明天的报纸头条,我都给你拟好了。”
顾轻轲那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而后他伏在小霸王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句:“这个女人,是不是很讨厌?”
小霸王就跟听懂了似的,“喵”了一声作为附和。
我从书柜里取出档案,南城近日有妖怪吃人的传闻,七日之内竟有三名女性遇害,警察厅的常案处没找到任何线索便转到了悬案处。
顾轻轲听我说完之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这年头,怎么可能还有妖怪吃人。”
此言一出,竟让我对顾轻轲有了一丝欣赏,虽然我祖承道法,但是自六岁开了天眼以来,从未看到过一个精怪。
他随手倒了一杯水推到我眼前:“想要调查,白天肯定不行。”
“为什么?”我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顾轻轲“啧”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道:“我这尊贵的身份,大白天和你游走在案发现场,会被女学生们包围的。”
我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顾轻轲这个人,考虑得倒是很周全。这时,小霸王抱着我的小腿轻挠了几下。我从盒子里拿出一条小鱼干递到它嘴边,它翘起胡须,扭头就跑到了顾轻轲的脚下。
顾轻轲起身在小霸王的碗里倒了点清水,对着我说道:“它这是渴了。”
我撑着下巴,望着顾轻轲蹲在小霸王旁边,一遍遍地抚摸着猫背,极其温柔。小霸王的警戒心极强,我当初收养它的时候,足足过了七日才对我放下戒备。这猫怕生得很,顾轻轲是唯一一个能让它如此温顺的人。
约摸再过一刻钟,就要去警察厅了,我起身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制服往房间里走去。
顧轻轲看了我一眼,视线往下移了几寸,勾起嘴角说道:“就在这儿换呗,反正又没什么。”
我捏了捏手掌,回头一拳砸在他脸上。
待我换好制服出来时,顾轻轲一只手捂着鼻子,连声音都软下来几分:“换上制服,还真有了警察的味道。”
我拿起几份档案,将钥匙装进口袋:“帮我照顾好小霸王。”
“等等。”顾轻轲朝我走了过来,伸手替我将碎发别到耳后,“一个女孩子家,定要保持好形象。”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有些无措,我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慌乱地理了理头发便出了门。
那些人依旧毫不懈怠地守在顾轻轲的门前:“应该是昨天搬来这里的啊。”
我脑袋一热,对她们说了句:“你们弄错了,隔壁空了很多年了,一直没人搬来。”说罢便叫了黄包车赶往警察厅。直到回到办公室,我还感觉自己的两颊在微微发烫。
3.深夜对话本
南城的钟楼响了五次之后,我放下手里的笔,一天下来,除了都是有地位的人,我实在理不出三名受害者有什么联系。更诡异的是,到目前为止,警察厅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这种种迹象都指向近来的传闻。
我拧了拧笔帽,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精怪作祟?”
正想着夜里怎么去调查的时候,悬案处又接到了新案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起命案的受害者是古董店周老板的千金周卿。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快速收拾好东西回家找顾轻轲。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霸王已经安静地躺在它的小窝里睡着了,我轻笑一声,暗想:这个顾轻轲,照顾起动物来,倒是比我还细致。
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走到隔壁敲了敲顾轻轲的门,他从门里探出头来,弯着眼睛对我笑了笑。
“走,跟我去案发现场。”
“今晚……怕是不行。”顾轻轲顿了顿,有些犹豫,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皱了皱眉,往他家里看了一眼。
金屋藏娇?!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长得精致灵动,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显得身材曼妙,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双杏眼水灵灵的,望向我的时候,她十分有礼貌地笑了笑。
我的视线移向右侧,沙发旁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中年妇人。屋里那个漂亮的这个女人,我有印象,是当红影星林千鹤。听闻她体弱多病,自小便是个药罐子,所以走到哪儿都有保镖和侍者。
我轻咳了一声,道:“那我自己去了。”
方一转身,顾轻轲却扣住了我的手腕:“最近要拍新戏,林小姐是来和我对剧本的。”话一说完,他又将我松开,“自己小心。”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声点了点头。
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周老板和周夫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周夫人双眼空洞,这样的巨变让他们二人十分憔悴。
周老板擦了擦脸上的泪,将我领进周卿的房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直冲鼻腔,我抿了抿唇,尽量克制住想吐的欲望——房间里眼见之处都溅上了鲜血,此时已经微微凝固。
我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窗棂上也沾上了血迹,周卿的尸体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玉镯,现场几乎找不到有用的物证。
但是不难看出,这个周小姐是个浪漫痴情的人,房间的布局十分温馨,床头处还贴了一张海报,虽然沾了血污,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林千鹤和顾轻轲的新戏海报。
周夫人受不住女儿惨死的事实,近乎疯狂地摔打着大厅里的东西:“是妖怪,是妖怪吃了我的卿儿!”
我感到胸腔有些沉闷,往窗外吸了几口气,竟发现了楼下长街酥糖店里的林千鹤,因为她的身体十分羸弱,所以连走路都比一般女子轻柔。
这件案子确实有些棘手,据周卿用人的供词,晚饭时,她听见周卿房里传来一声惊叫,而后等她找来钥匙,打开房门时,就目睹了这样的惨状。
我整理完笔录,便用封条封住了周卿的房间,而后离开周家。此时我掏出怀表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南城的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只剩惊鸿剧院的霓虹灯还亮着,门前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张大型海报,林千鹤依偎在顾轻轲的怀里,上方“先生”二字十分醒目。
也不知怎的,我将双手插进口袋,不受控制地踩着阶梯一步步地靠近海报。忽然,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手臂,我脚下一空,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本以为我会砸在地上,却没想到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是顾轻轲。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我紧紧地捂着手臂。暗处又传来一声枪响,顾轻轲一个旋身,替我挡下了那颗子弹。我始终没有发现开枪者躲在何处,只是感觉顾轻轲搂着我的身子微微颤抖,在我失去意识前,仿佛听见他轻声唤了句:“冰儿。”
我醒来时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撞上的是顾轻轲那双清澈的眸子。
“你醒了?”他抬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后,紧张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然后拿起梨子,一边削皮,一边道,“昨夜,你疼得昏了过去。”
“你昨夜不是在和林小姐对剧本吗,后来怎么突然出现了?”
“林小姐临时有事,就先离开了,她走了之后,我便去找你了。”顾轻轲抬头看了看我。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皱着眉头,声音沙哑:“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有受伤。”顾轻轲手上的动作一滞,而后弯起了嘴角,“定是你昨夜疼糊涂了。”
听完他这番话,我将信将疑。顾轻轲把切好的梨子递到我嘴边:“你这是太累了,我今天下午有新戏开拍,你好好休息几日,待你伤好了,我再陪你去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顾轻轲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不由得有些心软。
4.全鱼宴
大抵是有两日没见,我出院回到家里的时候,小霸王一直要黏在我怀里,我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束玫瑰花,上面放着一张卡片:欢迎回来,好好休息。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是在回来的路上买的,上面的头版是关于顾轻轲和林千鹤:当红男女影星,深夜对剧本。
下面的报道我便没再看了,《先生》开拍,顾轻轲已经接连忙了好几日,我挑了一些甜点准备送去剧院。临走前,小霸王嘴里衔着小鱼干,紧紧抱着我的脚踝,我嗤笑一声:“顾轻轲又不是猫,不给他吃小鱼干。”
我赶到惊鸿剧院时,剧院已经散场。见到顾轻轲的那一刹那,我微微一怔,他在戏里扮演的是一位教书先生,此时他穿着长衫,落落拓拓,看着他长身玉立的模样,我的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顾轻轲迈着步子向我走来,直到接过我手中的甜点,我才回过神来。他打开盒子后,歪了歪脑袋,问:“特地给我送的?”
我将视线移开,轻轻点了点头:“今天这里怎么没有其他人。”
闻言,顾轻轲的眼神有些黯淡:“前些日子,这里被周小姐包了场,只可惜……”
“轻轲。”林千鹤穿着女学生的戏装,长发编成了两股好看的麻花辫,她不仅长得精致,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甜腻。
顾轻轲侧过身,对着林千鹤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你的邻居,也是朋友。”林千鹤的脸上浮出浅浅的小梨涡,“你忘了?那天晚上我见过的。”
林千鹤给我的感觉是既温善又可人,我从盒子里拿出两块酥饼递到林千鹤的眼前,她顿了顿,正欲出手接的时候,却被顾轻轲一把抢了过去,他将酥饼一口塞进嘴里,含糊地道:“林小姐从来不吃甜食。”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林千鹤,发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收了工之后,顾轻轲特地让司机选了条人少的路回家,以免在路上出现被报社的记者堵住的情况。
顾轻轲坐在车子里,手里抱着甜点盒,眸子里溢出笑意,星光点点:“今天晚上,可以邀你共进晚餐吗?”而后他又往我身边靠了靠,低声说了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还会做饭?”我嗤笑一声。
顾轻轲的脸上透出一股傲气,语气又开始变得傲娇:“那当然。”
途经菜市场的时候,他竟真的下车去挑菜,我无声地跟在他后面,忽然觉得顾轻轲跟我平日里见到的有些不同。
他手里拎起一条鱼对着我道:“你爱吃鱼吗?”
我點了点头:“我不挑,红烧、清蒸都可以。”
顾轻轲抿了抿嘴角,极轻地笑了一声:“我也爱。”
不得不说,顾轻轲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只不过……
我望着眼前这一桌全鱼宴,抽了抽嘴角。
顾轻轲盛了一碗鱼汤推到我面前:“这都是我爱吃的,你尝尝。”
我嘬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顾轻轲嘴角噙上几分笑意:“我告诉你啊,以后腌小鱼干的时候,少放些盐,真的太咸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让我无法反驳,因为我家小霸王,好像真的不怎么爱吃我做的小鱼干。
顾轻轲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口中念念有词:“你呀,小卷发可以夹上去的嘛。”他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缀了颗珍珠的发夹。
我感到眼眶愈渐温热,愣怔良久,顾轻轲拿起那个发夹将我耳鬓下的碎发夹了上去。我觉得,他好像很了解我,知道我爱吃包子,知道我爱吃黄梨。这个发夹,好像是三年前,我在南城饰品店里看中的唯一一件饰品,上面的那颗小珍珠可爱又不花哨。
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打扮,最后还是打消了购买的念头。
顾轻轲捏了捏我的脸颊:“别胡思乱想,吃过饭后,我陪你一起去调查。”
我垂下脑袋,尽量不让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眶。
5.顾轻轲是一只猫
晚饭过后,顾轻轲换了一身简装。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当然,怀里抱着小霸王,手指摸了摸下巴对我说道:“小霸王的窝往里侧挪一挪。”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地走到窗下把猫窝往里移了移,果然小霸王“喵”了一声后就温顺地钻了进去。
为了证实不是精怪作祟,我进了房间,取出祖上传下的柳叶和牛泪,点了犀香,按着祖辈的道法,重开了天眼。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到声音,顾轻轲在门外朗声道:“高大队长,我们该走了。”
我一边应着,一边打开房门走出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和初见顾轻轲时一样,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了一只半人半猫的妖怪,因为我道法甚微,所以在开天眼之后,哪怕真的有什么精怪,我也只能识出个三四分。
顾轻轲双手叉腰,还是这张清俊的脸,只不过头上多了两只猫耳,高挺的鼻梁旁长出了六根长长的胡须,除此之外,就是身后有一条尾巴。
他伸出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我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他头顶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难以置信地道:“顾轻轲,你……竟然是一只猫!”
而且,这只猫,不仅不骇人,反倒挺惹人喜爱的。
闻言,他显得有些吃惊,语塞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能看出我的真身?”
“没点真本事,怎么待在悬案组。”我抱着手臂盯住他亮晶晶的眸子。
沉默了半晌,顾轻轲往我身边蹭了蹭,表情和小霸王犯了错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虽然面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实在生不起气来,但我还是沉声问道:“这几起案件,和你有没有关系?”
顾轻轲咬着唇,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接着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我一定会帮你破案,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感觉就像是小霸王犯错时黏在我身边,让我这心里竟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夜里八点,我带着顾轻轲去了周卿遇难的案发现场,周夫人因此事心疾复发被送去了医院,家里只剩下守门的用人。
周卿的房间内,血污已经凝结,但是房间里还是充斥着无法散尽的血腥味。见我皱着眉头,顾轻轲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手帕,示意我将鼻子捂上。我睨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
顾轻轲左手托着右手的臂肘,沉思良久才说道:“这个味道……不是人血。”
“什么?!”我心下一惊,“怎么可能!”
顾轻轲挑了挑眉:“你觉得是你的鼻子灵还是我的鼻子灵?”
我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地抹了些血渍,放在鼻下闻了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再抬头看顾轻轲时,他已经走到我身边,蹲下并将双手伸了过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你若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逮捕我。”
我心头一紧,过了半晌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算了。”
顾轻轲站起身道:“凶手这么做,只是想伪造周卿被杀害的假象。”
一旁的用人走过来颤巍巍地握住顾轻轲的手:“请二位警官找出杀害我家小姐的凶手。”
顾轻轲点点头,坚定地道:“一定。”
此时我感觉顾轻轲在我心中变得高大起来,我将手帕塞进他手里,道:“另三个凶案现场也要进行勘察。”
事实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有了顾轻轲,办事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不出半个钟头,顾轻轲已经带我走完了三个案发现场,他得出的线索就是:这些血都不是人血,而是猪血。
我将手里的四张海报递到他眼前,心里升起一股熟悉的酸意:“这四名受害者都是在南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且……都是你的倾慕者。”
顾轻轲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两只耳朵微微向里收敛,我养猫三四年,自然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他……害羞了。
他极小声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上次林小姐去我家对剧本,你也是这个神情……”顾轻轲自顾自地说着,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一闪而过。
我转了转眸子,吸了口气,踟蹰良久,才试探性地转移话题:“你很了解林小姐吗?”
闻言,顾轻轲显得有些慌乱,他挠了挠后脑勺,磕磕绊绊地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说,林小姐从来不吃甜食吗?”我旋即明白了,他以为我误会了他和林千鹤的关系,心里莫名地软了下来,“我只是好奇。”
顾轻轲的耳根处竟有些泛红:“嗯,毕竟跟她搭戏许久,而且惊鸿剧院里的人都知道她不喜甜食。”
聽完顾轻轲这番话,我心生犹疑:“可是我之前,看到过她进了酥糖店。”
若是林千鹤从不吃甜食,那天夜里,她出现在酥糖店里,不免有些奇怪,更何况,是周卿家楼下的酥糖店。
6.真相
线索不够完整,这完全是我自己的猜测,就算林千鹤出现在酥糖店里,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我这心里总觉得林千鹤没有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南城竟有十几名警员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
顾轻轲握了握拳,眉头拧成了“川”字:“这个方向,不是林千鹤的住处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时,一名巡逻警员急冲冲地跑过来,看到顾轻轲,他顿了顿,才对着我说道:“高队长,影星林千鹤出事了。”
案发现场与前四个无异,警员们之中,有人承受不住如此惨状的景象,立在林千鹤楼下的花园里不敢进去。
我和顾轻轲进入林千鹤的房间前,外面的警员纷纷赞叹:“高队长果然英勇果敢,女中豪杰。”
顾轻轲立在房间里,皱了皱鼻子:“还是一样,不是人血。”
这时,常案处的警员在楼下惊呼:“队长,这里有血迹!”
闻言,我和顾轻轲急忙赶到了楼下,血迹断断续续地延伸至后门,我一时间慌了神,便下了命令:“从后门开始,往北边搜查。”
警员正欲行动的时候,顾轻轲却突然道:“等等,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我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番,道:“好像,之前的案件,除了房间,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顾轻轲点了点头:“凶手,应该是想误导我们。”
他说话的时候,耳朵有规律地轻动着:“不管怎么样,你们先往南边搜查。”警员们互相望了望对方,最终看向我。我瞥了一眼顾轻轲,点了点头。
待到警员走光,我心里仍是一团糟,看着顾轻轲道:“可是之前凶手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带走的?”我细想着此前周卿家的用人给出的供词,“用人就在开门的时间内,周卿就不见了。”
顾轻轲咬了咬唇:“如果猜得沒错,作案者将她们迷晕后,根本就没有离开房间。”
再看向顾轻轲时,我竟觉得他的周身都散发出迷人的光芒,他偏过头,将我的手握进手掌:“走。”
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去哪儿?”
“周卿家,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现在的我,越来越觉得,和顾轻轲这个人……不,和顾轻轲这只猫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按照顾轻轲的猜测,我们很快发现了周卿家的衣柜里散落了少量的迷药,所以凶手当时就是带着昏迷的周卿藏身在此。近日的传闻再加上现场的惨状,警员们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搜查,才让凶手有机会在事后逃脱。
“不好!”我一把抓住了顾轻轲的手臂,“南边是沪南码头!”凶手是想引导我们往北边搜查,好让自己有时间从码头逃脱。
我和顾轻轲赶往码头的时候,码头已经被警察厅的警员包围了,林千鹤穿着一身黑衣立在渡口,身后的船上有四名女子被捆住了手脚。
此时的林千鹤看上去,并不像个体弱多病的弱女子,她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一把枪。
“请救救我们,她要把我们贩卖到法租界军官的手里!”周卿在船上沙哑地喊叫着,“法租界会稳定她在影坛的地位!”
直到林千鹤抬眼看见顾轻轲,暗淡的眼神中才多了一丝光亮:“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说完,她笑了起来。
码头上回荡着林千鹤的笑声,我清晰地看见她的眼里噙了泪,大概是知道逃脱不了,她缓缓将枪口对准自己,望着顾轻轲轻声说了句:“为什么我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却还抵不过区区一个警察,是我错了吗?”
林千鹤很聪明,这些有身份的受害者对顾轻轲的青睐让她深感不安,与法租界做这样的交易,既稳固自己的地位又铲除了情敌,真是一举两得。
我想,她对顾轻轲的喜欢没有错,只是错在了表达的方式。
忽然,枪声响起,我和林千鹤,同时倒下了。
在失去意识前,顾轻轲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隐隐看见他领口下晃动的吊坠——我想起来了,那是很久之前父亲送给我的玉坠,上面还刻着我的乳名,几年前被我弄丢了……
我似乎睡了很久,梦里有受害者得救后的哭声,有警员的呼喊声,还有顾轻轲带着颤抖的哭腔一声声地唤着:“冰儿……”
7.我回来了
我的耳边传来一声猫叫,我渐渐有了意识,我知道,这是小霸王。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顾轻轲抱着小霸王坐在我的床边,他和小霸王一样,有着尖尖的耳朵,长长的胡须,尾巴无力地垂在一旁。
顾轻轲看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红了眼眶,舔了舔我的手背,将头靠在我的臂弯里:“你终于醒了。”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这时才发现,我道法不精,每次开天眼所维持的时间不长久,这时的顾轻轲,并非被我看穿了原形,而是真实地长出了耳朵和尾巴。
顾轻轲的声音极其轻柔:“林千鹤有同伙,就是她的保镖,那夜在码头开枪的,是他。”他取下吊坠替我戴在脖子上,“我几年前在警察厅门口捡到的,自此一直保留着。”
我鼻子一酸:“是你……救了我。”
他抬头看着我道:“其实救你只用了两百年的道行,我可不能完全变成一只猫,不然,怎么向你解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我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顾轻轲弯起了好看的眉眼:“你还记得小轻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在收养小霸王之前,它还有一个同伴,那只猫瘦小得很,每次去警察厅之前,我都会给它们带小鱼干。小霸王性子要强,每次都吃得比它多,后来我就唤它“小轻”。直到有一天,那只猫失踪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它。那时我以为它失踪了,现在才知道,它并不是失踪,而是渡劫去了。
顾轻轲清澈的眸子像兜了一汪水:“我回来了。”
我轻笑了一声,眼里蒙了层水汽:“还好你还剩一百年的道行。”
之后,我便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祖辈传下来的,被我忽视的转灵符,让顾轻轲变回了人形。
我想,林千鹤喜欢顾轻轲没有错,只是错在了喜欢的方式。
小霸王伏在我的身侧,我将头深深地埋进顾轻轲的胸膛:“你这么聪明,当什么影星,南城悬案处需要你。”
从那之后,南城的悬案处,再也不是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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