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方洵九初现能力,解决了斯特城的危机,同时让变色人种和巨坦人正式开战,让之前的格局重新洗牌……而小奶狗祁言似乎有黏上方洵九的征兆……
祁言单纯且认真,撩起衣服补充道:“也有腹肌。”说话间,他甚至有要露出胸口的趋势。方洵九赶紧哆嗦着拉下他的衣角,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回事,现在的孩子,这么早就开始撩老阿姨了吗?难道佩特星上的某个地方也盛产爱情动作片?导致这些小孩子一点都不天真可爱了!
她正这么想着,祁言懵懂地问:“你说的某方面,是哪方面?”
“……”哦哟,吓老子一跳,原来是假黄暴。
方洵九抚着心口压惊,好整以暇道:“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听你贺大爷说已经给你安排了房间。”
祁言垂下头,他的脸隐匿在细碎的刘海儿下,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鸦羽似的长睫毛在眼眶底下投下小片阴影,嘴唇紧抿的样子似乎略带委屈。
方洵九一时立场不坚定,慈爱道:“有困难就说出来。”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别的地方。”
“So……”
“我想和你在一起。”
论随时带着一个天然撩的孩子,方爸爸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方洵九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耐着性子道:“给我一个理由。”
祁言咬了咬下唇:“这里都是地球人,我……讨厌他们。”
“那你不讨厌我?”
“我……相信你。”
“……”
简短的四个字,让方洵九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说到底,哺乳动物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非常容易对他人产生强大的依赖和崇拜。虽然方洵九至今还不清楚祁言对她这种莫名的情感来源于哪里,但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细究了。拉开门,她领着祁言进入房间,直接走到床边,把一床被子给他,自己瘫到床上道:“我没什么怪癖,你如果想在这里睡,就打地铺。我睡眠不深,你别打呼噜,不然我分分钟暴走给你看。”
“哦。”祁言乖乖地回。
方洵九随即扯过另一床被子,往身上一盖,面朝墙壁,闭了眼没多久,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平缓起来。
她确实是累得不行了。
祁言也相当懂事,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就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也挨着床脚安心地睡着了。
战后的斯特城尤为安宁,没有嘈杂的人声,方洵九一觉就睡到午后。祁言比她早醒片刻,此时正眼巴巴地把她望着。方洵九被他那小鹿般软萌萌的目光瞧得心软,询问他睡得好不好。祁言只管颔首。两个人收拾了一番,一起出了门,去食堂拿了些包子馒头,就一边吃一边往指挥部走。路上,方洵九还不忘叨叨,叮嘱他和她同房间的事千万不能让那五个大男人知道。祁言不解,方洵九就给他解释:“从根本上来讲,这件事无伤大雅,但是为了让你以后可以娶到心仪的小姑娘以及塑造我的光辉形象,所以,咱俩睡一块儿的事能不让人知道,就最好保密,明白了吗?”
祁言点点头。
然后……
门一开……
方洵九就看见指挥部里端端正正地坐着她所说的“五个大男人”……
五个大男人像被定格了一样,唐尼正咬着三明治,陆尧喝豆浆喝到一半,贾维斯和罗杰斯夫拿馒头的手僵在半空,贺子昂的脸又黑得像刚刚采了矿回来。
方洵九:“……”
祁言:“……”
方洵九尴尬地咳了一声。
真是夜路走多了总要碰见些有的没的,这一次,她栽在了自己这张嘴上。方洵九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很快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带着祁言走进指挥部,刚要解释什么,忽然,陆尧四人集体站起来。
方洵九还以为他们是要把她绑起来严刑拷问,正掉头要跑,四个人却同时郑重地向她敬了个军礼。
方洵九登时蒙了。
这一刻,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这四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浅淡的泪意。他们的一生敬过数不清的军礼,却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郑重。透过这惯常的动作,他们要传达的,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敬佩和……感激。
整整二十年,地球军队从蓝海湾沿岸兵败至这最后的据点,他们不断失去,不断强迫自己认清即将战败的事实。在无数个夜里,他们都在自责,因为能力不足而让士兵白白送死的噩梦,使得他们夜不能寐,直到昨夜,方洵九终将他们拽出了深渊。
过了半晌,方洵九单手放在心口,郑重地回应了他们的敬意。随后,她恢复一贯随性的笑,走到熟悉的位子坐下,摆摆手:“别站着了,心意我明白就行了,该吃抓紧时间吃,吃完说正事。”
唐尼忍着泪,慢声道:“方小姐,谢谢您。对于我和贾维斯昨日的莽撞,我真诚地向您道歉。”
“道歉就算了,以后你和贾维斯可以多上演一些基情戏码,这个我喜欢。”
“……”唐尼和贾维斯直接僵在当场。
“我和唐尼是……是战友!我有妻子的!方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贾维斯面红耳赤。
方洵九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绷不住,拍桌子大笑起来。
众人:“……”
果然,这货严肃不过三秒。
只要有她在,这种感人的氛围一般很难维持。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顷刻恢复正常,默默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等方洵九笑完。
方洵九抹了一把眼角,好不容易止住笑,问:“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回。
“那就说正事。”方洵九双手放在桌上,理了下思路,开口道,“伤亡。”
罗杰斯夫翻开资料:“经過统计,初步估算,巨坦人这一战损失超过六十万人,变色人种在二十万人上下。我们的步兵营和盾兵营损失稍大,死伤超过了七万,骑兵营死亡六千五百人,偷袭巨坦人辎重部队的奇袭队下午已经安全回归斯特城,没有伤亡。现在战区已经清理干净,伤兵全部安顿进了外城的治疗区。唯一遗憾的是,经过这一役,我们的枪支弹药所剩无几,只怕在以后的战事里无法发挥作用了。”
“这个别怕,没听过一句著名言论‘开局一根棍,装备全靠抢吗?”
几人:“……”
方爸爸的骚套路,我们服了。大家表情钦佩地瞅着方洵九。
方洵九又问:“烧了巨坦人多少粮食?”
“差不多是供给前军十天左右的物资。”罗杰斯夫道。
“很好。佩特星资源紧缺,他们要重新收集物资,需要耗些时日。现在有几个重点,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方洵九敲了敲桌面,“一、由于环境限制,佩特星上的医疗力量不比在地球上,为了防止战争死亡带来的各种传播性疫病,让城里的军医用力所能及的手段给战区消毒。”
“好的。”
四个人同时拿出笔记本和钢笔,仔细地把方洵九说的话记录下来。
“二、盘点城里现在所有的粮食,集中在一个地方。贾维斯去释放俘虏的佩特星原住民,告知他们有两种选择,一是离开,二是留在斯特城。对于选择离开的原住民,让他们自己拿取粮食,然后派兵将他们送回居住地,务必保证路上的安全。如果有选择留下的,则安排住宿,待遇和城中家属一样。”
这话一出,除了祁言,其余人皆不可置信地望向方洵九。
贺子昂皱了皱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让他们搬光我们的粮食吗?”
“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的话。”方洵九无所谓地耸肩。
贺子昂面色紧绷:“你是不是疯了?先不说这群原住民是我们后勤保障的劳动力,单是释放他们,让他们自行拿粮食这一点,就不是一个正常指挥能够说出来的话。”
“你也见过我是怎么打仗的了,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指挥。”方洵九眼神冷了下来,“在教你们这群兔崽子怎么把敌人按在地上摩擦之前,我首先要教你们一个做人的道理。”
指挥部里的氛围一时紧张。
方洵九斜眼瞟了一下祁言:“你也给我好好记住。”
祁言埋头。
“尊重生命。”
“……”
“相信你们这些出生在21世纪,整天嚷嚷着人权的人应该比我更懂这四个字的含义。当你身处战场,手握万千人的生死,就更要谨记这个道理。这是战争的底线。一旦失去这条底线,那所谓的战争,就不是为了你们祈盼的和平和发展,而是一场原始的屠杀。这种后果,你们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方洵九。”贺子昂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正想插话,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佩特星是被五个文明共同选定的战场,佩特星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甚至没有组织出正面抵抗的武装力量,就因为战斗力低下,便被各个种族抓去充当奴隶。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角逐,可以说,都算不上是战争。你们身穿战甲,手拿武器,应该指向豺狼虎豹,而不是这些没有反抗力的弱小。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人,自然也不会被生命敬畏。”
贺子昂脸一白,默然无语。
唐尼舔了舔干涩的唇,道:“但是,失去这一部分劳动力,会大大增加后勤部队的负担。”
“那就把巨坦人的俘虏变成苦力。”
“……”
“可是粮食……”贾维斯斟酌着道,“毕竟现在粮食紧缺。虽然城里的粮食是供给近九百万人,单凭一千六百多人的佩特星原住民也搬不走太多,不过后续战事发展,我们都不能肯定局面会演变成什么样。”
“需要我教你们该怎么做吗?刚刚说了,装备粮食全靠抢。”
“……”说得轻松。
几个人暗暗腹诽。
但眼前是方洵九,几个小时前才领着他们大败了两个种族的方洵九,她的话,还是有着很高的可信度的。
长时间的沉默后,贺子昂无奈地下了决心。
“这件事,可以依你。”
方洵九微微扬起嘴角。
四个人看看这位立场不怎么坚定的首长,不敢多话。
贾维斯只好附和:“我会处理妥当这件事。”
“那就好。”方洵九点点头,“话不重复第二遍,你们记住,以后每拿下一个据点,对于佩特星原住民的处理,都依上面所讲。”
“明白。”
“说到三……”方洵九顿了顿,“从现在开始,密切注意巨坦前军和后军的动向,每隔两个小时向我汇报一次。后续物资运送失败,这十天的空窗期他们撑不过去,等消息传到巨坦人的主力部队,再做打算。”
“是!”
“另外……”方洵九坐直身体。
大家以为她是要说什么重点,目光通通专注地瞅着她。
然后……
方洵九道:“叫个活儿好的厨子。”
“……”
几名上将的心理活动:我去,方小姐不是吧,爱好这么谜之特殊?欲望这么谜之强烈?
方洵九无视了他们眼里的震惊,自说自话:“做一桌菜,什么法国菜、日式料理、中餐全部搞出来。”
“……”原来如此。
“答应了这毛头孩子的事,总要做到,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在历史书上受人敬仰。”
众人:“……”
关于这件事,贺子昂倒是心知肚明。在山洞里时,方洵九就是用这个条件拐跑了无知的纯洁少年。见贺子昂默许,陆尧立刻接话:“我去安排。”
“菜做好了直接端到城墙上,我有话和这孩子说。”
“好。”
“那,散会吧。”
几个人先后起身,走出了指挥部。方洵九和祁言也跟着站起来,正要往外走,贺子昂一把拽住她的腕子。方洵九回头瞅瞅,知道他是想和她单独聊,索性对祁言道:“你先去城墙上等我。”
祁言不怎么放心地瞥了一眼贺子昂,低低应了声“好”,随即慢吞吞地離开了指挥部。
“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孩子?”贺子昂问。
“和他谈过以后再做决定吧。”
“你今天和他睡一起了?”
“滚蛋!”方洵九大叫起来,用力甩开某人的爪子,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什么叫睡一起了,说话要注意措辞,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千万要把话说得精准吗?!”
贺子昂翻白眼:“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我?我什么时候有……”
等等。
方洵九想起了进入指挥部的前一秒。
貌似,这还真是她自己说的。她拍了下脑门:“还不就是这孩子被你们的无良行为逼得仇视人类,不想待在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吗?”
“那你就答应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方洵九没好气地回怼,“叫他去爬你的床合适吗!我看你俩互相都有撕了对方的冲动。”
这个话,说得在理。
贺子昂冷哼一声。
方洵九道:“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累,劳心劳神地干完正事,还要开解问题儿童的心结。话说回来,我都讲好几遍了,你一个都够当别人大爷的长辈和一个熊孩子到底在较什么劲儿?!”
“他……”贺子昂欲言又止。
现在还没有实锤,不到给方洵九说的时候,贺子昂想着之前彭毅发现的异状,忍了忍,又按住眉心:“没事了,你去吧。”
方洵九默然须臾,忽然,她弯腰凑近贺子昂:“我说……”
贺子昂猛一抬头,正巧对上方洵九的视线。她的脸近在咫尺,樱红的唇离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老处男的心跳猛地加快,耳膜里似响起了擂鼓般的心跳声。他面颊微微发烫,喉结上下蠕动,一只手颤抖着刚想扶住她的腰,她随即就道:“你是不是之前整容失败过?总按鼻梁干什么?假体要掉了吗!”
贺首长差点掀桌。
冷静三秒后,贺首长咆哮:“你的眼睛有偏光吗,看不出我的手放在眉心吗!”
“哦。”方洵九吸鼻子,“你五官都皱一团了,谁分得清,啧,吼什么吼。”
方洵九摇了摇头,大摇大摆地踏出了指挥部。
剩贺首长一人对着天花板长吁短叹。
六、黑夜即将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再等五分钟,结果就快出来了。”
斯特城南面的第二条小巷里,有一个布置十分简陋的实验室。这会儿,军医彭毅正在实验台上捣鼓着瓶瓶罐罐,贺子昂则抱着手臂,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城墙。他并不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是不是有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习惯性地任由视线去搜索她的存在。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压低声音道:“我不急,你慢慢来。”
彭毅擦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不急你突然跑来实验室干吗?要吓死本宝宝吗?果然,领导的话都不可信!
彭毅撇了撇嘴,还是加紧了实验的进度。
一滴透明溶液滴入他手里的玻璃容器后,容器里的血红色液体顿时翻涌起来。彭毅紧张地注视了片刻,急切地放下滴管,拿起容器跑到贺子昂身边,激动地道:“是真的!是真的!那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贺子昂立即转身,看看容器,又看看他。以贺首长刚刚及格、多一分都算他输的化学知识,除了能分析出容器里有血液,其他的,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彭毅接触到他的目光,迅速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将容器放回木架上,耐心解说:“经过采样分析,我发现,这孩子的血液构成完全不同于现存的五大……不,是六大种族。这个血液样本里,含有一些从未被发现的物质,类似于第三副族到第二副族的过渡金属,但密度更大,如果单独提取出来,这将是制作现代化武器的顶级材料,它的导热性和耐腐蚀性,没有任何一种现有的金属元素能够比拟。”
贺子昂的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绷紧后背:“这和他的体质有关系吗?”
“肯定有关系!”彭毅眼里闪着光,抑制不住兴奋地道,“那天我给他疗伤时,发现他的肌肉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受到弩箭攻击的部位,几乎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自主止血愈合的状况。我想,如果能够进一步取样研究,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研发出快速治疗外伤的特效药。”
贺子昂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对外声张。”
彭毅不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祁言这娃是个宝,关进实验室好好研究,绝对能让他在医学领域驰名三十个地球年。
而贺子昂的考量,显然和他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佩特星的战争持续了二十年,他们和佩特星原住民的接触并不少。可以肯定的是,除了祁言,目前还没有发现第二个具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佩特星人。回想起祁言爆表的智商和出色的战斗力,贺子昂只觉得心里千头万绪。
很久以前,人类曾以为自己是宇宙中仅存的生命体,直到四大外来种族出现,地球人才了解到宇宙的奥妙。现在,他怀疑的是,祁言可能根本不是佩特星人,而是一個未知的种族。这其中涉及的后果,非比寻常。在有更加确切的证据前,他不想让这件事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贺子昂直直地看着彭毅。
彭毅哽了哽,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果到了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你继续这个研究。”
“好的,首长。”
贺子昂叮嘱完毕,随后离开了实验室。他需要找一个佩特星的原住民,了解更多的情况。趁现在,贾维斯还在释放这些原住民奴隶。
斯特城的另一端,城墙之上。
一张小方桌摆在空旷的地方,方洵九和祁言两人相对而坐,两边的瞭望台各距离十来米,值守的士兵根本无法听见两人的对话。祁言盯着一桌琳琅满目的食物,不停地吞咽口水。方洵九一只手撑着头,没正经地咧嘴笑。
“赶紧吃,呼……”她搓搓手臂,看着临近暮色的天空,“快入寒季了吧,一到恒星下山的时候,就特别冷。”
“我们叫它……太阳。”祁言盯着远方山头逐渐落下的巨大恒星。
“你们也叫太阳?”
祁言略略颔首,生涩地表达:“以前……不知道叫什么,自从你们来到这里,我们听见你们叫太阳,我们也跟着叫这个名字。”
“哦,挺好的。”方洵九若有所思,“太阳象征着希望。”
祁言低头不语。
方洵九又指了指菜:“吃吧。”
“嗯。”
他脸上难得露出害羞的表情,迟疑片刻,拿起筷子,不太熟练地夹菜吃。方洵九微笑着注视他。祁言似乎不大好意思,刚开始还努力想保持优雅的吃饭姿态,等他尝了第一口酥皮蹄髈,顿时,一双透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再也顾不上维持形象,直接扔了筷子,用手开始抓,塞得一张小脸鼓成了包子状。方洵九毫无预警地被他这副模样萌了一番,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她捂着嘴笑,顺便给这娃递了张餐巾纸。祁言接过,继续埋头苦吃。方洵九看了他一会儿,便扭头看向鼓楼的方向。一千六百名佩特星人,正在慢慢往那里聚集。
大概经过了短暂的交流,贾维斯说明了释放他们的举措,他们躁动了半晌,就纷纷去拿粮食,那真的是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下了,就生吃米面……
方洵九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边,直到祁言低低来了句:“我吃饱了。”
方洵九一回头,嗬!饿死鬼投胎啊!不到半个小时,祁言这熊孩子居然消灭了两道开胃菜、三道大菜、一钵法式玉米浓汤。啧啧,这妥妥是用生命在吃的节奏。
方洵九惊呆了,祁言脸红着低下头,摸摸还没鼓起来的肚子。
方洵九:“……”
“改天再吃,现在,起来站着消消食。”
“哦。”
祁言听话地站起来,跟她一同走到城墙边上,望向鼓楼的方向。没过多久,粮食基本分配完毕,在贾维斯的安排下,佩特星人开始分批次地往城门走来。
方洵九沉默片刻,柔声道:“你也该走了。”
“……”
“据我推测,你的同胞应该没有一个愿意留在斯特城。你年纪不大,又极度缺乏安全感。根据我没养过娃但喂过猪的经验,我认为,你还是和你的同胞在一起比较有利于你的成长。现在是开战期,斯特城确实不是一个安全之地。听我的,和他们一起离开吧,贾维斯会负责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带。”
祁言局促地扯了扯衣角,突然叫她:“方洵九。”
“嗯?”
方洵九一呆,这还是祁言头一回喊她的名字,她一时半会儿竟有点不能适应。就在她茫然时,祁言语出惊人:“我不走。”
等等,这又是什么鬼套路?
方洵九按住太阳穴,惆怅道:“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你舍不得我之类的话。虽然你救过我几次,确实在某方面算得上和我交情匪浅,但说到底你我相识也不过几天时间,你不会真想当我干儿子吧?”
“什么是干儿子?”
“就是喊我爸爸的那种。”
“不要。”祁言断然拒绝被忽悠,加重语气再喊了一次,“方洵九。”
方洵九急忙挥手:“行行,那你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因为你。”
方洵九忍不住笑道:“我刚刚说的话你是白听了是吗?来,你告诉我,你们这儿是不是真的有专拍爱情动作片的小作坊?我跟你说,那玩意儿真不能多看,伤肾的好吗?你还在发育啊,宝宝!”
祁言基本没听懂她在唠叨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越发肯定:“我想跟着你……”
“你……”
“学习打仗。”
“……”
听完后面的补充,方洵九嘴角的浅笑慢慢敛了起来,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祁言勉力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发怵,小心翼翼地道:“我要把……你们,赶出佩特星。”
他最终还是用了“你们”这两个字。方洵九凝神盯着他,他不知所措,正想改口,她忽然又扬起了嘴角:“很好,发展方向是对的。”
祁言一愣。
她走到城墙另一边,望着远处的平原地带,那里,隐约能看见巨坦人的驻兵。对于这片土地上居住的人们来说,地球人的确和其他四个文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差别。祁言能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这份坦诚,她很欣赏。
“在你确定要这么做之前,首先你要明白,打仗行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比起让你在丛林里抓四十头刺猪,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懂。”祁言有些呆萌地道。
方洵九侧头对上他的视线:“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下定决心了?”
“是的。”
“那好……”方洵九指向外城伤兵营的方向,“那么,第一件事,去伤兵营帮忙,好好照顾那些人类士兵。”
“……”
祁言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觑了方洵九半晌,随即坚定地轉身,往城墙下走去。
方洵九摸着下巴看着那个夕阳下的倔强身影,不自觉地弯起了眉眼,自说自话:“啧,真是个意外收获。”
……
临到入夜,四周瞭望台的火把一一亮起,随风跳跃的光线映照着逐渐安宁下来的斯特城。城中交错的小巷里,有点点灯光交相辉映。人影稀疏,街头巷尾偶尔响起低沉的谈话声。圈养山地狼的方向,也时不时地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嗥。这场景,就好像地球上的边缘小镇,人们过着普通而安逸的生活。哪怕,这只是短暂的假象,也让独自站在风里的方洵九心中升起了一丝半点的怀念。
她抱着手臂,感知到风速越来越快,且寒冷异常。想必,寒季就快要降临了。方洵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五大种族的各自据点,闭眼细想着后续的行军路线。
不得不说,冷风让人意识清醒,这也是她喜欢在这种状态下思考的原因。
过了几分钟,贺子昂和陆尧一起到城墙上找她。贺子昂走近,看看方洵九,又看看边上风卷残云过后的碗盘,没什么好气地道:“祁言走了?”
方洵九闻声,回过头来,打量了他俩一遭,问:“是有动静了?”
贺子昂见她不回答,把头转向了一边。
陆尧尴尬地咳了咳,把夜视望远镜递给方洵九,解说道:“是的,巨坦人的部队出现了动乱,应该是得到了物资被截的消息。”
方洵九迫不及待地拿起望远镜观察巨坦人的驻军地。果然不出所料,有一部分士兵开始分散地朝着萨尔驻军的方向跑去,但基本走不远就会被追赶上来的队伍屠杀。看来,以亚尔弗的威望似乎完全不足以压下这场刚刚开始萌芽的叛变,即使采用了强硬的手段,仍有不少巨坦士兵在找机会去投奔萨尔。
方洵九脸上浮起一丝奸笑:“这些傻大个儿平常肯定没少受帝国主义的荼毒,满脑子都是个人英雄主义啊!”
两人:“……”
陆尧心想:方小姐你能不能笑得正经点,为什么一看你的笑我就浑身发冷?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问:“方小姐,您似乎早已料准了巨坦人的队伍会出现这个变数?”
她瞅瞅陆尧。
不耻下问的军官好好发展一定是个好厨子!方洵九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慢吞吞地道:“是这样的,四天前,巨坦人发起攻城战的时候,我和你们高大威猛的贺首长正在西面一个小坡的树枝上交流吃苹果该不该蘸酱油这个问题。”
贺子昂:“……”
陆尧听得一头雾水。
贺子昂白她一眼:“好好说话,你是要中风吗?”
方洵九当即回讽:“说不定,你没看现在风力这么大,万一把你鼻子里的假体吹跑了可怎么办?”
贺首长握拳准备打人。
方洵九立刻后退半步。
陆尧急忙拦在两人中间:“首长,方小姐,抱歉,我不太懂这其中的关联。”
贺子昂:“……”
方洵九:“看看,就因为你插话,你家脑残粉都糊涂了。”
陆脑残粉:“……”
方洵九端正神色,继续解说:“当时的情况,由于本人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牛×哄哄的计谋,导致苏德安在攻城中途下令回防,但是,仍有不少士兵不肯退出战圈,以个人力量孤军作战,不听指挥,也没有基本的团队协作精神。”
“是的。”陆尧肯定道。
“所以,我有过猜想,也许,除了萨尔的军队和苏德安不和,苏德安自己的队伍里,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对这个副帅并非那么满意。苏德安在这一仗里的表现,说实话,如果没了那名军师亚尔弗,完全就是一个跪着求打脸的熊孩子。身为主帅,不坐镇中军,反而冲锋陷阵,想不被坑都难。现在,这熊孩子沦陷斯特城,生死未卜,这些尖锐的矛盾势必一一显露出来。亚尔弗虽然是军师,智商及格,但始终不具备主导权,加上物资被截的消息一旦传到这支队伍里,军心动摇只是迟早的事。”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对于陆尧来说,他只初步了解到方洵九令人喟叹的大局观。而对于贺子昂来说,他却开始回忆方洵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一连串谋略的。
当时她指定奇袭队赶赴东北边偷袭巨坦人的辎重,原本他只以为,这是为了让巨坦人退兵,却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关联。难怪她当时说,也许这一招还有附加效果。
越是深思,贺子昂背上的鸡皮疙瘩几乎爬满了他的皮肤。他身处军队,见过能打仗的人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人,能把战争分析得就好像是一场玩弄于指尖的手游,还是无障碍通关的那种。
贺子昂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一切的?包括当时故意让苏德安突围。”
“嗯,大概……”方洵九眼神一飘,“从那天你们两个龟孙子想把我扔上龙背开始的吧。”
不可思议,这个女人的深谋远虑,当真超乎人想象。
两个字概括——可怕。
贺子昂咽了口口水。
陆尧不明他俩在说什么,只能暂时充当人肉背景。
“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举措?”
“这要看你指的是哪方面了。”
陆尧及时替贺子昂发问:“依目前的形势来看,亚尔弗在确定苏德安的生死之前,是不会撤兵了,我们要出城正面迎击吗?”
“不用,让他们撤兵,我们可以不费丝毫力气。”
“什么意思?”贺子昂道。
方洵九没立刻回答,反而说:“现在东风具备,只欠送那熊孩子上天飘荡了。走,去地牢给他上一节深刻的人性关爱课。”
“……”
陆尧一颤。
方洵九抬脚往城墙下走。
贺子昂拽住她:“你想一个人去?”
“怕什么……”方爸爸艺高人胆大,“地牢里不是有警卫吗?难不成他还能撕了我?”
难说,以你这嘴贱的程度。贺子昂腹诽,面上却淡淡道:“我陪你。”
方洵九想了想:“也好,那就一起去吧。不过,你离我稍微远点,谁知道你一个表面正经、内里骚得还要去整容的大男人会不会有什么怕黑的毛病,万一扑上来占我便宜,我飞起一脚就不太和谐了。”
贺首长的容忍度直接降为负数,他忍无可忍,在方洵九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方洵九:“嗬,你这个逆子!敢打爸爸!”
“你再说!”
“你不要仗着你是全国武术冠军就欺负女人,有本事你打祁言宝宝去!”
“你再说!”
“……”
陆尧一个人在背后静静吃了顿假冒狗粮,面上竟出现了一种老父亲般和蔼的微笑。
看,我家首长终于开窍了呢,呵呵……
地牢里。
由于电压不稳定,灯光时亮时暗。阳光终年无法照进这个地方,导致地面和岩壁都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潮湿又阴冷。方洵九哆嗦着,牙关不停打战。贺子昂看着她这个模样,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军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方洵九也不道谢,直接裹紧自己就往关押苏德安的地牢中段走去。
彼时,苏德安正被五花大绑地困在一张椅子上,胳膊粗的铁链缠住他全身,绑得相当没有艺术感。这货听见铁门打开,睁大金色的眼睛,仔细看着来人。方洵九顿了顿,回头叮嘱警卫去找来罗杰斯夫,而后便和贺子昂一道钻进了牢房。另一个警卫搬来两把椅子,一把放在苏德安跟前,一把放在角落。贺子昂很有自知之明地占领了角落的位置,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方洵九表演。方洵九也慢悠悠地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苏德安,表现得特别纯善。
“嘿,大家伙。”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苏德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方洵九,又看看旁边的贺子昂,问贺子昂道:“你就是斯特城的指挥官?”
贺子昂保持冷漠。
方洵九接话:“我才是。”
“你?”苏德安愣了愣,隨即嘲讽,“一个女人?”
“哦,这如果是个疑问句,那么我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地告诉你,我是个女人。”方洵九风情万种地撩头发,“你的眼睛没有严重散光、高度近视的话,应该不难分辨。”
苏德安沉默片刻,突然怒号起来:“竟然是个女人!”
他没说出口的话,方洵九基本能够猜到:我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太羞耻了!
这种反应,方洵九不是第一次目睹。她波澜不惊地看着苏德安挣扎着想朝她扑过来,扑了几次都没能挣开铁链后,又气喘吁吁地靠回了椅背上。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方洵九才接着笑道:“怎么,在女人手上吃了败仗,很难接受?”
苏德安冷哼。
“我理解你,第一次嘛,总是有些阵痛的,等时间长了……”方洵九欠抽地挑衅,“多被我打几次脸,你就习惯了。”
苏德安登时怒吼:“你这个垃圾,敢这样对我说话,等我出去……”
他还没吼完,方洵九就啧啧打断:“怕是出不去了。”
“……”
“我这个垃圾,现在只要多说一句,你的人头明天就要悬挂在城墙上,让你的士兵观瞻你根本没有脑髓的蠢样了。”
“你!”苏德安气得龇牙咧嘴,“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撕烂,在你活着的时候把你的皮肉都扒下来,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吃掉你的内脏!”
“……啧,你这孩子,图样图森破(一种网络用语,为英文too young,too simple的谐音,翻译:太年轻,太天真。)就不说了,重点是口味还猎奇,你爹妈没跟你说长得胖就要少吃内脏吗?万一吃出个脂肪肝还得麻烦医生整理你的满肚肥肠。”
“……”苏德安傻眼了。
随后。
“我(哔——)你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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