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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年少的欢喜(一)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21454
陈惜

  作者有话说:这是一个从校服到婚纱的治愈故事,爱让他们陪伴彼此共同成长,一起成为优秀的人。学生時代单纯美好的双向暗恋,当温柔女学霸遇上班草学渣,在她一步步的耐心引导下,他心甘情愿地落入“圈套”,成功逆袭,与她比肩。可在即将迎来明天的时候,因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两人经历了生活中的挫折,面对分离,他们最终如何收获幸福的呢?

  五年后,他们重逢。

  男人轻轻推门,走进施桐店里。

  施桐站在收银台旁,正沉浸在她从豆瓣上淘来的高分民谣中。

  他一开口,嗓音和唱歌的男人一样极富磁性:“桐桐,我回来了。”

  她吃惊地抬起头,盯着来人,一下子很难将眼前的人同记忆中的少年影像重叠到一起。他帅气的脸上隐现时光打磨过的痕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成熟、沉稳的味道。

  施桐足足愣了半分钟,而后微微笑了笑:“还完债了?”

  男人动动唇,挤出来一个字:“嗯。”

  施桐收回目光,手指随意拨了下收银台上那盆绿萝的叶子,说:“那要恭喜你啦。”

  俏皮的语气,一如当年。

  明明该有的情绪是重逢的喜悦,可是不知怎的,两人都红了眼眶。

  歌曲很应景地唱到结尾部分。

  “梦倒塌的地方,今已爬满青苔……”

  初三下学期开学报到那天,狂风暴雨。

  施桐经过长满爬山虎的综合行政楼,到达教学楼门口,她收了伞,朝着地面甩了甩伞上的雨水。

  雨确实大,即便撑着伞,施桐的肩膀还是湿了一半,她却丝毫不在意,只随手在肩膀上抹了两下,便往自己班的教室走去。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男孩一本正经的说话声:“李老师,我真的写了十篇作文,都怪我家狗太不懂事儿,乱翻我书包,结果把我的作文本咬了个稀巴烂。”

  这话说得可真让人难以置信。

  “其他科的作业怎么没事?”

  “那是,那是小黑有眼光呗,知道我作文写得最好。”

  “你有这编故事的工夫,都能写两篇作文了。”

  “李老师,我没编啊,您别冤枉我,天地良心。”

  教室里一片哄笑。

  施桐微微勾起唇,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随即她抿紧嘴巴。

  “啪!”板擦重重地拍到讲桌上,打断了底下学生的笑声。

  李老师正待再说些什么,施桐推门走了进去,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施桐看向讲台,目光正撞上男生黑得发亮的眼睛,心脏倏地一紧,脸颊发热。

  他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向老师。

  施桐走到讲台跟前,取下肩上的书包,书包也湿了一大片,好在是防水布料。她掏出作业放在讲台上,缴了费,低头认真填写表格。

  男生没得到回座位的命令,百无聊赖,目光从身边女孩柔软的发顶移到一双白皙细嫩的手上,好小的手。

  啧,字还挺好看。

  他本来是在心头暗暗赞的,一不留神,声音漏了出来。

  施桐的手顿了下。

  李老师向男生投去严厉的目光:“明天放学之前把作文补齐,交到我办公室来,还有,这一个月你跟着各个小组一起做值日。”

  男生讨价还价:“一天时间哪儿够,那我得通宵写,万一猝死了怎么办?李老师宽限两天呗。”

  “陈木,别跟我嬉皮笑脸,没叫你请家长就是好的了。”李老师揉了揉太阳穴,“最迟星期五早读课之前交上来,别搁这儿杵着了,赶紧到你座位去。”

  陈木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身,单肩挂着书包,迈着大长腿,往教室最后一排走去。到了座位旁,他拉开凳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去。

  他前桌的余波回头,说:“木哥,老班头上冒青烟了你看见没,论气人,我就服你。”

  陈木把书包塞进课桌里,挑着眉,不置可否。

  余波说:“你竟然敢不写老班布置的作文,胆儿肥。”

  陈木耸肩:“我写了啊,没听见?”

  余波哈哈笑:“听见了,听见了,小黑厉害死了,木哥的作文都敢搞破坏。”

  陈木笑了一声,余光中,纤瘦的女孩坐到教室另一侧靠窗的角落里,被同桌岳俊峰庞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

  他愣了愣,长臂一伸,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没劲啊。

  学生到齐后照例是开班会,讲台上班主任李老师滔滔不绝,着重强调只有最后半年了,升高中关键就靠这半年,要求大家把时间花在正事上,抓紧功课,努力学习,不要到头了“临时抱佛脚”。

  陈木轻轻嗤笑一声,不就是升个高中,说得像考清华北大一样。他听得烦,撇撇嘴,手肘支在课桌上,撑着脑袋发呆。

  施桐也在开小差,班主任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她听着听着就自动屏蔽掉,耳朵里是外面的哗哗雨声,以及刚才她填表格时,他那低低的一声“啧”。

  她脑子里浮现出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镶在男生轮廓分明的脸上,让人心脏怦怦直跳。

  他是大家公认的班草。

  一副好皮囊还真是挺有优势的。别看陈木经常惹事,也没见班主任多烦他,反而还时时刻刻关注他。

  施桐正这么想着,粉笔头滑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陈木课桌上。

  “陈木,你给我把耳朵里的东西取出来,站着听讲。”

  施桐看过去,只见陈木漫不经心地从耳朵里抠出两团白色的东西,用脚把凳子往后踢开,耷拉着肩,懒洋洋地站起来,一脸的无所谓。

  李老师皱了皱眉头,倒没再说什么,继续长篇大论地讲起来。

  施桐看回讲台,定格在李老师鼻头上的黑斑上,也不知怎的,无声地笑了笑。

  开学第一天也没上课什么的,加上下大雨,开学典礼直接取消了。班主任苦口婆心地讲了大半天,然后发了新书,全体同学一块做好清洁大扫除就放学了。

  走出校门,风刮得更大,雨下得更急。

  施桐两只手抓紧伞柄,伞似乎也跟她作对,呼啦呼啦,要飛起来似的,她的肩头再次被打湿。

  陈木和余波分别后,看见的就是女孩努力与伞抗争的画面,觉得有点搞笑。

  事实上他也笑了。

  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白白细细的手,手背上沾满雨水,湿漉漉的。

  陈木追上去:“喂。”

  她停了停,把伞挪开一些,惊愕地抬起头。

  伞沿忽然翻上去。她“啊”了一声,急忙抬手翻下来。

  陈木愣了一秒,因为她那双无辜而清澈的眼睛。

  然后他动作迅速地把自己的长柄伞给她,顺便拿过她那把小花图案的伞,说:“明天拿到教室还我。”

  她的伞骨折了一根,塌下一个角。他也不在意,转了一圈移到前面,挥挥手走了。

  施桐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所以,刚才他们是怎么换的伞?

  陈木的伞很大,遮两个她都绰绰有余。

  施桐将伞撑得很低,她太单薄了,上半身完全笼罩在黑色的伞面底下,给人看见的,就是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

  鞋底带起水花,打湿了裤脚。

  施桐最后看了眼远处雨雾中那道挺拔的身影,从前面的路口拐进小胡同。

  不到五分钟,施桐进了家门,她去阳台晾雨伞。

  施母周虹正好在那儿收衣服,看见了问她:“这是谁的伞?你的伞呢?”

  施桐说:“我的伞坏了,这是我同学的。”她顿了下,“妈妈,可以吃饭了吗?我好饿。”

  周虹把空衣架挂回去,说:“就等你回来了,你先回屋换身干衣服,身上都快湿透了,赶紧的,别冻感冒了。”

  施桐虽然觉得母亲说得夸张,但还是乖乖地说:“好。”

  而陈木全身上下才真的是湿透了,他个子高,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比起施桐来显然宽大许多。

  她的伞本来就小,折了一根伞骨,更加经不起风雨。陈木握紧了,往下挪了挪,加快脚步。

  视线中,伞面的小花承接着雨水。

  他心里暗暗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把伞都要用漂亮的,中看不中用啊。

  陈木家比施桐家稍远一点,但也不过十分钟路程。一进屋,一条黝黑壮硕的狗“汪汪汪”地叫着扑过来,他胡乱在它脑袋上揉了把,丢了书包往卫生间走。

  湿雨冻骨头,他冷得不行。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后,他才牵着替他背了黑锅的小黑下楼,到自己家开的馆子去吃饭。

  这场雨一直下到半夜才渐渐停了,清晨六点半,施桐准时起床洗脸刷牙,背了二十分钟单词,吃过早饭后出门。

  到楼下,她突然想起忘了拿陈木的伞,低声嘟囔:“糟了。”

  不得不爬回七楼去拿,因为运动缺氧,她脸颊红扑扑的。她也懒得从书包里找钥匙,直接伸手敲门。

  周虹说:“你女儿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不晓得又少带了什么东西。”

  施父施云涛笑了笑,收了报纸,去给她开门。

  施桐主动说:“我忘了带同学的伞。”

  周虹也想起来了,她对施云涛说:“桐桐的雨伞坏了,你拿点钱给她,买把新的。”

  这么一折腾,施桐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她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进入教室的。

  李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施桐匆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伞挂在窗沿上,翻出了语文书开始早读。

  隔了两分钟,她偷偷往陈木的位子看过去,座位空着,人还没来,估计是睡过头了。

  她不由得替他感到担忧,一会儿准没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早自习上到一半陈木才来,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报告”,听到老师的“请进”后,推门走进教室。

  李老师叫住他:“陈木,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生?”

  陈木理所当然地回:“知道啊。”

  “那你刚开学就迟到?”

  “我昨天写作文写到很晚才睡觉。”

  陈木还真没瞎说,昨天报完名,李老师给家长打电话告状,结果他妈妈就使出浑身解数威逼利诱,让他写好三篇作文,给她检查了才作数。

  “这不是迟到的理由。”李老师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说,“你把眼睛睁开,去,站着预习第一篇课文。”

  陈木没给她任何回应,径自走开。

  李老师便盯着他,见他卸下书包,拿出语文书站到教室后面了,脸色才好看了点。

  整个早读,施桐瞧了陈木好几次,他立着课本挡了脸,看不见表情。

  早读一结束,这人就立马自动结束罚站,走回座位,人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补觉。

  施桐想了想,还是拿着伞走过去。

  她叫他:“陈木。”

  女孩声音太轻太细了,陈木压根没听见。

  前边的余波拍了他一下:“木哥……”

  陈木蓦地抬起头,顺手拿一本书砸到余波身上:“干什么?”

  余波笑眯了眼:“语文课代表找你。”

  陈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抬头,一愣。

  他头发微微凌乱,眼神中带着几分没迷惘。

  施桐抿嘴笑了下:“伞还给你,昨天谢谢你了。”

  陈木反应了两秒,他接过伞来随手放在墙边,对她说:“你的伞我落在家里了,你还要不要?要的话我下午带来。”

  施桐躲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说:“不要了,反正都坏了,你就丢了吧。”

  陈木说:“行。”

  施桐走后,余波挤眉弄眼地说:“哟,你们有情况呀,快跟兄弟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木重新趴回桌子上。

  余波笑得不怀好意:“你怎么那么好心呢?还知道助人为乐?看上语文课代表了?”

  陈木伸腿用力蹬了一脚余波的凳子:“闭嘴。”

  余波没有防备,差点摔到地上,不由得骂了一句粗话。

  陈木眼神阴郁,跟天边的乌云没两样。

  余波立马道歉:“木哥,我错了。”

  陈木收回阴沉沉的目光,埋头不再理他。

  余波心有余悸,这会儿也不敢再惹陈木了,转身去逗同桌女生。

  现在已经是初三下学期了,严格算起来,距离中考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所以年后第一天上课,各科老师都免不得要反复叮嘱孩子们收心,认真对待中考。

  陈木没听进去,他觉得读哪个高中都一样。最好是青城五中,离家近,重要的是,那学校出了名地坏学生多,他去了玩得开。

  施桐和陈木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她的目标是城里最好的高中——青城中学,而且要进年级最好的班级——飞机班。

  课间陈木和同学玩闹时,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施桐,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作业。

  他心想,典型的好学生啊。

  上晚自习的时候,李老师拿了份名册进来,按照老规矩,每学期都要重新排座位。

  岳俊峰收起文具袋,叹口气低声说:“都最后一学期了,还换什么座位呀。”

  边上就坐着一个学霸,而且是好脾气的学霸,遇到不会的题,找她答疑解难多方便。

  施桐笑了笑。

  窗子留了一道缝,风钻进来,把教室里沉闷的空气吹散了些。

  李老师已经在念名字,对于自己的新同桌,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

  “施桐。”

  听见自己的名字,施桐看向讲台。

  李老师紧接着念了一个名字:“陈木。”

  她心里紧了紧,眼底浮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陈木挑眉,咧嘴,心想:这么有缘啊。

  等到排完座位,李老师说:“我相信这次的座位安排大家心里也有数,同桌之间一帮一,成绩不好的同学就多向成绩好的同学请教,争取把分数提上来。”

  然后开始换座位,重新分配的位置靠墙,陈木看着抱了一大摞书过来的施桐,问她:“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

  施桐想了一秒,不客气地说:“里面。”

  主要是坐外面经常会被在过道走动的同学碰到,影響她做题的思路。

  陈木侧开身子让她进去,她笑着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女孩的笑容和声音都很软,陈木愣了愣。

  他们坐到一起,两人的胳膊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施桐很快就静下来了,沉浸于看书做题。

  倒是陈木的心情有点奇怪,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她。

  虽然初中三年他们没说过几句话,但他对她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即便不爱说话,但是一点不妨碍她在班上极强的存在感。

  最开始是因为长得乖巧,男孩子们私底下评她为小班花。后来渐渐发现,人家不仅长得漂亮,学习也厉害,每次考试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十。还有,她作文写得很好,经常被李老师当作范文念给大家听,妥妥的才女。

  也不知李老师怎么想的,拿她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一锅好汤里的老鼠屎”,她怎么会安排他做施桐的同桌?

  这个年纪的男孩不会让自己有烦恼,起了个念头,转瞬就抛开了。

  管她为什么这么安排呢,反正他还挺高兴。

  施桐口渴喝水的时候,正好碰上陈木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有神,深邃迷人,让她微微窘迫,一抹粉色悄然爬上脸庞,她飞快躲开了。

  陈木暗暗道,她好像很容易脸红,怎么那么害羞?

  因为还不熟悉,陈木又有作为一名差生的自觉,他一般不打扰她学习。两人虽是同桌,但是除了她进出座位时他给她让位置,以及他偶尔问她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之外,没什么交流。

  到了星期五的早读课,他还没把作文给补交上去,但李老师记着这事,主动来收。

  陈木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卷了角的本子递过去,李老师翻开,忽略掉字数少和字迹潦草的问题,数了数有十篇,合上收起来。

  “听说你没跟着各组同学一起做值日?”

  “……”

  “这么大的块头,净想着偷懒耍滑,多劳动劳动。”

  “知道了。”陈木敷衍。

  李老师也清楚多说无用,这种不影响学习的事在她看来就是小事。

  “施桐。”

  施桐正在翻译一篇文言文,突然被点名,她很疑惑地抬起头。

  “你作为同桌,又是课代表,以后你就负责帮助陈木提高语文成绩,特别是基础知识要掌握牢固,期中考试一定要让他考及格。”

  施桐没多想,点头:“哦。”

  陈木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她,她这么平静,一定不知道他的语文成绩到底有多糟糕。

  他是一个人就可以严重拉低班上平均分的那种水平。

  李老师又发话了:“你小子多向人家施桐学习,别成天就想着打篮球,快中考了。”

  陈木不耐烦地回:“我知道。”

  李老师走后,陈木才笑嘻嘻地问施桐:“要是我考不及格怎么办?”

  施桐看着他:“你想考及格吗?”

  他被问住了,旋即趴在桌子上,声音懒洋洋地说:“我无所谓啊。”

  她认真地思考了会儿,问他:“你很困吗?”

  “不啊。”陈木说。

  她伸手抽过他压着的语文书,翻到目录,说:“那你背一下这两首诗,下了早自习背给我听。”

  陈木愣住了,很奇怪地看着她。

  施桐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把书还回去,低声说:“你要是不想背也可以。”

  陈木觉得自己大概是抽风了,他一下坐直身体:“背啊。”他拿起书,“哪两首来着?”

  施桐抿唇笑了笑,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这两首。”

  说完,她便收回手,继续翻译自己书上那篇文言文。

  陈木却走了下神,他张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她的手怎么会那么小?

  过了一会儿,陈木头疼,别说背下来了,有几个字他都不认识,照着念都要出错,他叫她:“施桐。”

  施桐集中精力埋头注解,没听见。

  于是陈木便把头凑过去。

  施桐吓了一跳,手上用力,铅笔芯断了,她往墙边挪了挪。

  陈木盯着她笑:“你紧张什么?”

  “没啊。”施桐的心脏猛地跳了跳,“怎么?”

  “只背一首行不行?两首太多了。”

  施桐心想两首诗不多啊,但他看上去真的很苦恼,于是她点点头。

  陈木又问:“这个字怎么读?”

  施桐告诉他:“miǎo,三声。”她指了指书页底部,“下面有注释。”

  陈木“哦”了一声,他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态度,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支着头,认真地朗读起来。而且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已经过了变声期,略微有些磁性,低低沉沉的,辨识度高。

  施桐听着出了会儿神,就很快收回思绪,静下心来。

  早读课下课铃打响,陈木主动背诗,他把书给她。

  施桐没要:“不用,我记得。”

  他便开始边想边背,磕磕巴巴的,施桐還提醒了他两句。

  中途余波过来找他,见到这幕场景简直难以置信,咋舌道:“你还是我木哥不?哎呀,有个语文课代表当同桌就是不一样,这思想觉悟提高了不少啊。”

  这句玩笑话使得施桐脸又红了,她故作镇定,没什么表示。

  陈木被打断后十分不爽,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踢过去。

  余波利索地躲开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滚。”陈木嫌弃。

  他问施桐:“我背到哪儿了?”

  施桐也有点无奈:“我歌月徘徊。”

  陈木接下去:“哦,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永结无情游,相……相期邈云汉。”

  施桐笑起来:“嗯,可以了,就是有点不熟,多背几遍就好了。”

  陈木被这笑容迷住了,心里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漂亮。

  余波没离开,见他背完了,手搭在他肩上:“走,到外面透透气去。”

  两人出了教室,懒懒散散地靠着阳台栏杆,余波问:“你这家伙是不是看上语文课代表了啊?”

  陈木扭头看底下操场上奔跑的低年级学生:“单纯点,OK?”

  余波坏笑。

  陈木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笑了笑,然后说:“你注意点,以后别在她面前乱开玩笑。”

  “为啥?”

  “人家女孩子脸皮薄。”

  “这话可真是有意思,以前开玩笑的女生海了去了,你怎么不说人家女孩子脸皮薄呢?”

  “她和她们不一样。”

  “……”余波贱兮兮的,“你求我啊。”

  陈木哼笑一声:“我求你?”

  “嘿嘿,木哥别当真呀。对了,课间操的时候你跟岳俊峰换个位置呗。”

  “干吗?”

  余波笑容猥琐:“你是不是傻?想不想牵你同桌的小手手?”

  陈木反应过来:“岳俊峰和她跳?”

  “啊。”

  “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就打上课铃了。

  “十分钟这么短。”他往教室走,“下了这节课叫岳俊峰出来说说话。”

  最后,陈木花了五十块钱搞定了岳俊峰,那时候五十块可了不得,差不多是大部分住校生一周的生活费。

  课间操站位时,施桐看着旁边换了人,有些奇怪。

  陈木比岳俊峰高一点,本来是他站后面的。不过岳俊峰体形实在太过庞大,调换位置了也不突兀,老师没察觉。

  做完体操跳交谊舞,施桐把手放在陈木掌心里的那一瞬间,紧张极了。

  和岳俊峰的手的肉感明显不同,陈木的手宽大硬实,骨节分明,还很干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转动。

  施桐克制着没出错,脸上火烧火燎的,又有些庆幸寒风凛冽,吹散了这份滚烫。

  陈木注视着她白里泛红的肌肤,还有手中软绵绵的触感,悄悄地勾起嘴角。

  这感觉太美妙了。

  这段舞蹈仿佛极其漫长,同时也很短暂。

  两颗年轻的心,隐秘地急促跳动,谁也弄不清原因。

  结束后回到教室,施桐戴上袖套,问他:“你怎么和岳俊锋换位置了?”

  “岳俊峰让我跟他换的。”

  “为什么呀?”

  “不知道啊,不过他和明小佳是好朋友,这学期不是没什么时间玩吗,我猜他可能想利用课间操这会儿工夫和她说说话吧。”

  明小佳是陈木以前的舞伴,男同学们私底下评出来的大班花。

  施桐没多想:“这样啊。”

  陈木看她信了,“嗯”了一声。

  他心里发笑,叹道,真单纯啊。

  周五不上晚自习,下午放了学,施桐往书包里装课本、作业本、试卷等等。

  陈木看得目瞪口呆:“带这么多回去?”

  施桐点头:“嗯。”

  陈木感到匪夷所思:“你全部做得完?”

  施桐拉上拉链:“差不多吧,对了,你别忘了写周记,我下周一早自习要收了交给老师。”

  她一提醒,陈木才想起还有这茬事,躬着身子从课桌里找周记本,好半天才掏出来,皱眉苦恼道:“我都不知道写什么。”

  施桐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写写小黑……”

  陈木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小黑?”

  她想起开学报到那天他编的瞎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自己说的呀。”

  她这么轻轻一笑,就很赏心悦目,陈木愣了愣。

  他也记起来了,挠了把后脑勺:“行吧,那我就写小黑。”

  陈木还想说什么,余波在后门喊他:“木哥,赶紧的。”

  他只好作罢,把周记本卷成筒塞进衣服兜里:“我先走了。”

  施桐说:“拜拜。”

  陈木:“星期一见。”

  等到星期一,陈木又迟到了,免不得又是一顿批评罚站。

  下课后他拿出一袋小笼包,是出门时他妈妈硬塞给他的。

  他打开递到施桐面前:“来个包子?”

  施桐说:“我吃过早饭了。”

  陈木收回手,一口一个:“你自己在外面买的?要不以后我给你带早餐呗,我妈包的包子皮薄馅大,还很好吃。”

  施桐心想,你一周五天有三天都要迟到,等你带早餐岂不经常饿肚子?

  她说:“谢谢你,不过不用啦,我都是在家里吃早餐。周记本给我吧,就差你的了。”

  他用两根指头抽出书包里的周记本,放到她桌上那一摞周记本上,给施桐让了位置,见她往办公室去。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余波总喜欢往陈木身边凑,他迅速地从他那里抢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陈木瞥他一眼:“没吃早饭?”

  余波一脸谄媚道:“吃了啊,不过你家的太好吃,我嘴馋。哎,木哥,以后帮我带早饭呗。”

  陈木想都不想:“不带。”

  “无情,妹子和兄弟的待遇差太多了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是什么?”

  “还要脸吗?”

  “我没有脸。”

  两人斗了几句嘴,余波才想起正事:“大川叫我们下午一起打篮球。”

  “行啊。”

  “你同桌回来了,我先撤了。”

  “滚吧。”

  余波和施桐迎面而走,他对她扯了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往旁边的空位退去:“女士优先。”

  施桐微微笑:“谢谢。”

  余波这人吧,个子高,长得也不差,就是皮了点,鬼主意特多。

  不过他这样的男生,别说在班上,即使在整个年级也混得开。尤其是在女生堆里,挺吃香的。

  施桐回到座位,好奇道:“你跟余波关系很铁?”

  陈木“嗯”了一声:“我和他是小学同学,一块玩八九年了。”

  “他为什么叫你哥?你比他大?”

  “不是,他打架没我厉害。”

  施桐:“……”

  陈木以为吓着她了,改口:“逗你玩的,他打篮球没我厉害。”

  施桐乐了:“那你到底是打篮球厉害还是打架厉害?”

  “都厉害。”他毫不谦虚,忽然眼睛一亮,“下午放学我们三、四班和一、二班的人打篮球,你来看不?”

  她说:“我要回家吃晚饭。”

  陈木有点失望:“那下次吧,我们的球赛挺精彩的。”

  令他更加失望的是,星期一的大课间举行升旗仪式,不做操不跳交谊舞,他本来还有点小期待呢。

  这直接导致后面两节课陈木完全提不起精神,立了本当堂教科书,躲在后面打瞌睡。

  施桐察觉少年情绪低落,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

  这天回家吃中午饭,她对周虹几次欲言又止,到了快吃完的时候,才说出来:“妈,我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周虹抬眼:“为什么?”

  “我想看班上同学打球。”她实话实说。

  “都初三了還打什么球?”

  “劳逸结合嘛,也不能光读死书对不对?中考还要考体育呢。”

  周虹笑:“那我等会儿出门给你留十块钱放桌上。”

  施桐开心道:“谢谢妈妈。”

  陈木听说施桐能看自己打球时,比她还开心:“晚上一起吃饭。”

  施桐问:“有哪些人?”

  “余波,还有三班的几个男生。”

  “算了,我又不认识他们,好尴尬。”

  “你别怕呀,他们都很好相处。”

  “不是,我不怎么会说话。”

  “你不说话都行,有我在呢。”

  “我……”

  “学校食堂挺多人的,他们先去打饭占座,不然时间来不及。”

  话说到这份上,施桐便不好再拒绝了:“那行吧,多少钱?我先给你。”

  陈木笑:“我请你。”

  施桐脸发热:“不用你请。”

  “就当你给我指导语文的答谢吧,请你吃顿食堂的饭,别嫌弃啊。”

  “……”

  这一下午陈木都处在兴奋状态中,他想和施桐说说话,又见她在认真听课做题,忍住了没打扰她。

  到了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十分钟,他几乎是盯着手腕上那块电子表,一秒一秒数过去的。

  铃声一响,他对她说:“走了,吃饭。”

  施桐盖上笔帽,跟着他一起出教室:“余波呢?”

  “他飞毛腿占位去了。”

  “哦。”

  他们不是吃的大窗口的套饭,而是单独点了炒菜,一桌六个人,只有施桐一个女生。

  因为陈木打过招呼,这些男生没开她玩笑,聊的话题也正常。

  但施桐依然不自在……

  周围的学生频频投以不同意味的目光,甚至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年级的三班帅哥多,其中三个都在这儿,再加上同样帅气的陈木和长得也不赖的余波,这组合简直太吸睛了。

  施桐后悔得不行,她真不该答应他,来当这个焦点的。

  幸好没吃几口,就有女生走了过来,说话的是一头齐肩短发的大眼睛女孩:“大川,食堂找不到能坐的地方了,我们过来拼个桌行不行?”

  也是他们三班的同学。

  男生嘴贫:“行行行,哪能不行,这儿就是给各位美女留的。”

  除了陈木,其他人都哈哈笑。

  施桐右手边有空位,坐下来的女生明眸皓齿,长发飘飘,气质古典。

  这位就是明小佳。她们一个班,但交集不多,彼此不怎么熟悉,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短发大眼睛女生问:“听说你们一会儿要和一班、二班打球啊?”

  还是那男生回答:“是啊。”

  “那我们去给你们加油呗,咱们三、四班可不能输。”

  他们这届学生,一班和二班比较熟,三班和四班比较熟,以此类推。

  “有美女们加油,那必须赢。”

  他们急着去打球,这顿饭吃得比较快,风卷残云似的。

  走出食堂,陈木落在后面跟施桐并肩走:“你是不是没吃饱?打完球我给你买面包。”

  施桐的脸蓦地发烫:“我吃饱了。”

  陈木:“真的?”

  施桐:“嗯。”

  “那你吃得好少,难怪这么瘦。”

  “……”

  施桐抿嘴笑,没说什么。

  其实她就是看着瘦。

  到了操场,一、二班的男生都做好热身运动了,其中一个男生抱着篮球走过来:“吃个饭跟妹子一样,慢死了,搞快点哦。”

  他们经常约着打球,就是句玩笑话,大伙儿都笑开了。

  陈木脱了外套,他里面穿了件宝蓝色的卫衣,配上水洗蓝的宽松牛仔裤和一双白球鞋。

  他个高腿长,身材又匀称结实,这么穿着格外帅气,为这暗灰色的春还未归的季节添了明亮的颜色。

  施桐多看了陈木两眼,他突然走到她旁边:“帮我拿一下,栏杆上全是水。”

  她有点羞,微微脸红。这个年纪对男女关系比较敏感,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的举动难免让人多想。

  但施桐还是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搭在小臂上。

  陈木咧嘴一笑,转身跑回球场上。

  其他男生看见了有样学样,余波也脱掉外套过来,但他的目标是施桐旁边的明小佳:“班花,帮个忙呗。”

  明小佳淡淡开口:“不帮。”

  她的目光落在操场上的一道身影上。

  当众被扫面子,余波也不恼,大美女嘛,有点脾气能理解。

  還是小美女好说话,他这么想着,看向施桐:“语文课代表,拜托你了。”

  施桐微微笑,也帮他拿了。

  “Thank you!”

  余波一回到球场上就被砸了一记篮球,他吃痛,又看见陈木眼神不善,顿时明白过来,乐得不行。

  有病啊,这也能吃醋?!

  球赛开始,陈木他们一开场就打得很猛,想速战速决。也许因为今天的观众特殊,他们便比平时多了几分好胜心。

  施桐的目光追随着陈木,他奔跑、跳跃、举臂投篮,或者截下对方的球,每一个动作都是充满朝气的帅。

  渐渐地,场上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有女生不停地喊着“加油”,特别是当篮球投进篮筐,她们居然拍红了手掌。

  阴冷的天气,热烈了起来。

  这不是运动会,没有裁判,也没分数公布牌。

  施桐不清楚规则,也不知道究竟胜负如何。

  她想:应该是陈木他们赢。

  她看见他进了不少球。

  正这么想着,挺拔的少年再一次跳起来,篮球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篮球架久久震颤着。

  施桐那颗少女心,也跟着怦怦乱动。

  太帅了。

  下期预告:施桐因同手同脚出丑,陈木却真诚地夸她可爱,两人无形中更加靠近。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陈木为施桐出头,向人挥出拳头?陈木又是受了什么刺激,说出要考青城中学的豪言壮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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