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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长安(二)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21367
长安微暖

  上期回顾:出身于军师世家的云长安在大婚前夜遭遇灭门之祸,在逃命的过程中,她误打误撞,闯入了天下第一倒霉鬼、元国六皇子慕长情的喜船。她为自保,用自己能吓死鬼的易容术伪装成了闲王为“克死自己”特意找来的新娘,开启了她“闲王妃”的生涯。

  云长安的怒火噌地冒了出来,今天不弄得这几个人终身不举,她就不叫云长安!

  受了这么多气,她总得发泄发泄!对,就是你们了!

  她眯了眯眼睛,起身从看热闹的一个男子身上顺到了银袋。她这顺东西的功夫,全是这半年里练出来的。不然呢,她不能让自己饿死啊。

  “嫂嫂,给你,上去给他们吧。”她拉起大嫂的手,把银子放到妇人的手中,催着妇人赶紧抱着儿子上楼去。

  “公子好人,奴才一定还、一定还!”大嫂托着沉甸甸的银袋,千恩万谢地上楼去了。

  云长安回到厅内,从店小二手里拿过酒壶,以扇遮面,慢步往楼上走。

  “公子去哪儿?”店小二被她弄蒙了。

  “我去陪他们喝几杯。”云长安的折扇往下移了移,明眸含笑,娇媚尽显。

  店小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暧昧地笑了笑,走开去忙别的事。

  云长安到了楼上一瞧,大嫂正跪在那里苦苦央求,地板上全是小童的血迹。那几人围在桌前喝酒,就像没听到哭声,更没看到生命垂危的小娃娃。

  “几位爷,本公子陪你们喝几杯。”云长安慢步过去,垂眸说道。

  “你是谁啊?把扇拿开,给爷看看。”几人虽然惊讶于她的突然闯入,却因为她身姿如柳,声若珠玉,都没冲她发火。

  云长安缓缓地挪开半面扇子,露出如玉的半边容颜。

  “哈,是个美人儿。”几人乐了,纷纷转身面对她。

  “我是茗月轩的……”云长安的手指往下,示意道。

  那几人往云长安的腰下看,隐隐有隆起,于是大笑道:“原来是自家人,新来的吗?”

  云长安不知茗月轩是何地,怕露馅,于是摇头:“本公子不是茗月轩的,是织染坊的,初来乍到,想多交几个朋友。”

  “织染坊?在何处啊?”几人面面相觑,一脸不解。

  “刚盘下来的新店,还未打扫干净。几位若有心,明日我再来相请,保证几位爷喜欢。”云长安给几人倒酒,笑意盈盈地说道。

  “如此美人,就把扇子拿下来吧。”青衣大汉想抓她的手腕,一睹她的真容。

  “咦,那就没有新鲜感了。明日去织染坊,让爷看个够。”云长安飞快地闪身躲开,另一只手把酒壶往桌上放。

  跪在地上的大嫂还在哀哀地哭泣。

  云长安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真扫兴,快点滚出去。”

  “求各位爷,赏块令牌,银子我已经给了呀。”妇人连连磕头。

  “好吵。”云长安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往外推。

  妇人愣了一下,半张着嘴,视线往袖子处看。云长安刚刚给她塞了块令牌!

  “再哭下去,你儿子不是流血死掉,就是被你吵死了,滚。”云长安冲她挤了挤眼睛,把她推了出去。

  妇人抹了把眼泪,抱起儿子就跑。

  云长安回到桌前,举杯要与几人共饮。

  “美人,让我看看你的脸。”青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摁住她的肩,强行把扇子拽开,重重地丢到地上。

  “啊……滚……”几人看清她的另半边脸,惊得大叫,连连后退。

  半面如玉,半面丑颜,长满了红疙瘩,有的疙瘩还正在往外流血。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她飞快地抬腿,重重地朝那人的腿中间撞了一下。

  嗷……男人一声惨叫,扑通一声栽到地上。云长安上来之前给护膝里塞了几块碎银,撞谁谁痛得惨绝人寰,就是专为这种混账准备的。

  云长安抓住机会,一溜烟冲下楼梯,往大门外狂奔而去。

  “这小子偷我东西!”另一名青衣男子摸了摸腰带,脸色大变,拔腿就追。

  云长安等他们从大门追出去后,从大门后面钻出来,又是一溜快跑,冲上了楼。

  她方才根本没跑远,从大门出去,又从东面窗子跳了进来,完美地和他们擦身躲过。那个被她打痛的男人还在地上哀号,她跑过去,抄起椅子手起手落,干脆利落地把他打晕了。

  桌上有個铁盒,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人似乎对这盒子格外在意。她抱起铁盒,飞快地冲进对面的房间,再从那间屋子的窗子爬出去,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屋顶上。

  从屋顶看河阳城,整个城池都淹没在一片灯火烟雨之中,远处长河悠悠,青山隐隐,风景如画。

  这地方,风水极好啊!

  云长安冷静地观察了一下,三面环水,前面是水,依山傍水的好地形,难怪瑞帝和大国师要把控住这里。

  从这里,她还能看到那几个混账王八蛋四处找她的慌乱样子。

  “傻子,慢慢找吧。”她在屋顶上慢吞吞地往前爬,样子就像只小乌龟。

  没办法,不会轻功的人就只能用笨法子。

  大雨浇得她睁不开眼睛,朦胧中,她看到有个白衣男子撑着伞,站在前面朝她看。

  “鬼啊?”她眨眨眼睛,飞快地坐了起来。

  男子的脸藏在暗影中,隐隐只见一双黑眸流光溢彩。

  得,这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她坐着不动,等他出声。屋顶上黑乎乎的,雨声稀里哗啦,弄得她脑子有些发晕。

  僵持片刻,白衣男子朝她走过来,缓缓朝她伸手。

  她心一横,身子往旁边偏,作势要滚下去。这人当然不会让她如意,出手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就在此时,云长安手起,将袖里藏的小刀把他的腰带割开了。大风呼啦啦地吹,把男子的白色布袍掀开,露出他强健壮实的身躯。

  她低头看了一眼,尖叫出声……

  这死男人,长袍里居然没衣服了!裤子呢?他怎么不穿裤子的?河阳城里怎么这么多变态?!

  完了,看这一眼,她的眼睛都要烂掉了!

  白衣男子也被她这一招弄蒙了,飞快地用手压住袍子。

  “色胚子!”云长安的脸羞得通红,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也顾不上害怕,撒腿就跑。

  待白衣男子系好袍子,抬头一瞧,云长安又往下爬了。那几个大汉找过来了,看到那男子一身白衣站在屋顶上,仗着酒意戾气也不管是什么人,上来就要揍人。白衣男子拧拧眉,飞身掠起,往大雨深处飞奔而去。

  云长安躲在屋檐下,直到那群人追远了,这才爬下去,回到进酒楼前藏衣服的地方,匆匆换好,撑起大伞往王府赶。就在穿过白玉石牌坊时,她突然愣住了,在街的右侧,一栋酒楼的青色砖墙上赫然画了一双小巧的青羽徽记!

  虽然墙皮斑驳,但云长安能肯定那就是代表军师府的青羽徽记!

  宵禁的锣声响起来了,她不敢久留,一路小心翼翼地往王府后院赶。

  她翻墙,穿过竹林,回到小院。冬至和春分还在打鼾,她拿出最后一点易容粉,打开梳妆盒,开始往脸上抹。

  别人易容是变美,她只会将容颜变得更丑。哥哥们因此取笑她多年,不知此时身在黄泉的哥哥会不会因为她这独特的手艺而感到庆幸?

  易容粉已经不够了,只供她勉强弄好脸。

  胖喜从梁上落下来,歪着小脑袋,眨巴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的脸看。

  “我好丑对不对?”她抚着胖喜的小脑袋,微微叹息。

  胖喜扑了扑翅膀,跳到她带回来的铁盒子上。

  “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可能是他们搜刮的银票。胖喜,我们要发财了。”云长安打起精神,用小刀撬開锁。

  哟,果然有宝贝,是一颗夜明珠!

  云长安掩嘴惊叹。这颗夜明珠可不一般,足有鸡蛋般大小,泛着温润的光泽。夜明珠底下垫着一张地图,上面的文字,云长安看不懂。

  她拧拧眉,把盒子妥善藏好。

  夜明珠太贵重了,这地方肯定不好出手,以后离开河阳城,她再将它换成现银。

  刚刚躺下,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在屋顶上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死不要脸,不穿裤子的浑蛋!

  她的脸颊红了红,拼命想把那一幕从脑子里推开,可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抓慕长情裤裆的那事。

  哎呀,怎么脑子里全是这种羞羞的事!她飞快地捂住脸,心跳越来越快。

  就算她打小跟着四个哥哥长大,每日听的是父亲教导哥哥们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精妙退敌,那也不代表她就是个男人啊。怎么现在总让她看这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一定会长针眼的!

  云长安告诉自己别想这些羞羞的事情了,想想那两枚青羽徽记。那是新画的,可这是陷阱,还是很久之前军师府的人来过这里?

  若是家人留下的,那就太好了!

  第二日还是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她赖床到快中午还不肯起来,直到春分撑着伞,满脸喜色地跳进屋里。

  “夫人,你知道谁来了吗?”春分喜气洋洋地嚷道。

  “谁?”她握着梳子,懒洋洋地梳头。

  “弦公子,河阳城中最好看的男人。”春分捧着脸颊,羞答答地说道。

  就是那个手握令牌、不给老百姓看病的家伙?

  “有那么好看吗?比闲王好看?”她掀掀眼皮子,随口问道。

  “没人知道闲王长什么样子呢。”春分老实地回答。

  他自打出生就被扣上了面具,从未见过阳光,脸一定很白,从面具中露出来的眼睛倒是生得好看,深幽黑亮,暗藏山水波澜。

  “弦公子应该最好看,我们这里的人都说,看弦公子,一望钟情,再望想嫁。”冬至接过了话。

  “走,去向王爷请安。”云长安来了兴致,麻利地绾好头发,叫过冬至,要去前厅。

  “没有王爷的召唤,是不能过去的。”冬至提醒她。

  她想了想,那偷看总行吧,就在高墙这头,往那边偷瞄几眼。

  冬至拗不过她,只好陪她过去。

  高墙的雕花窗应当出自高人之手,雕花十分精美。云长安趴在窗口往对面眺望。几道高挑的身影正穿过梅林,缓步而来。

  慕长情一袭黑衣,身边是一袭白色锦袍的弦公子。他撑着一把绿油油的竹枝伞,乌黑如缎的长发垂于腰下,长眉入鬓,眸漾春光。

  果然很好看!

  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何好看的男人都变坏了?

  云长安拧眉,又想到宸王,心情被雨水打湿,变得极为糟糕。

  二人身后跟着几名将军,正在说朝中之事。

  “皇上下令搜捕云家人,云家世代为军师,祖上辅佐辉帝打得江山,其父与当今皇上本来情同手足。想不到,现在落到株连六族的下场。”

  “听说在河阳城有了云家人的踪迹,皇上下令,十日之内必须找出来。”

  慕长情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两位将军,语气淡漠地说道:“那就找。”

  “可是,怎么找啊?都不知道是谁。”将军们面面相觑。

  “本王也不知道。”慕长情掉过头,继续往前走,“随便去抓两个,你们说是谁就是谁,这还不简单。”

  “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将军们吓坏了,赶紧抱拳弓腰,“王爷请慎重。”

  “本王现在就慎重地告诉你们,去随便抓两个人复命。本王每天都很忙,哪有工夫耗在这事上面。”慕长情的语气更加淡漠疏离。

  众人无奈地摇头,朝弦公子投去求助的眼神。

  弦公子转了转竹枝伞,笑意盈盈地说道:“本公子倒是觉得,随便抓,不如抓几个王爷不喜欢的人。”

  “准了。”慕长情手勾树枝,低眸冷笑。

  “这……”众人面露恐慌,腰越弯越低。

  云长安站在一边,看得直拧眉。

  人能乱抓吗?慕长情这个抠门鬼,再加上弦公子这个歹毒鬼,河阳城的百姓也太倒霉了。

  “弦公子总是来找闲王的麻烦,真是讨厌。”冬至小声地说道。

  弦公子找麻烦?在云长安看来,这分明是蛇鼠一窝!不过弦公子穿白袍,身材也挺高大的,是不是她昨晚见过的那个人?

  那些人走进梅林深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但是声音还能隐隐传来。云长安换了好几扇窗子,好几个角度,都没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窗子外突然多了张黑漆漆的脸,和她四目相对。

  云长安吓得猛地打了两个哆嗦。

  慕长情什么时候到窗子外面来的?

  外面的路的地势比里面低,他站在此处,正好露出脑袋。

  对视片刻,云长安结结巴巴地说道:“妾……妾思念王爷了……所以在这里碰运气。”

  “思念本王?”慕长情双瞳微缩,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长指从窗子里伸进来,往她的丑脸上戳了一下,“这么丑,还敢思念本王。”

  “王爷说过的,家有丑妻,能避祸。”云长安垂着眸子,小心应付。

  “这位就是新夫人?”又多了一颗脑袋,是弦公子!

  就近看,弦公子更好看了,皮肤细腻嫩滑,鼻梁高挺,狭长的丹凤眼温柔含笑。

  真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见过公子。”云长安退了几步,满脸惶恐地福身行礼。

  慕长情目光变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弦公子也没多看云长安一眼,大步跟上了慕长情。

  “十二夫人,王爷令你面壁思过,十日之内不得出门。”不多会儿,管家跑过来,拧着眉,厌恶地看着她。

  “是。”云长安福身行礼,毕恭毕敬。

  “冬至,以后你再敢带着十二夫人乱跑,连你一起乱棍打死。”管家转过头,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训斥冬至。

  冬至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到泥里,连声求饶。

  云长安却觉得让她在院里关上十日是件好事情。她不必应付慕乌鸦和臭管家,可以全力以赴地去弄到她需要的药材。

  回到院子,春分正往云长安的衣裳上绣牡丹花。这丫头的心思倒是简单,一心想着云长安得宠,想把云长安打扮得漂亮一些。

  “弦公子俊吧?”春分叽叽喳喳地找她聊天,“弦公子一个夫人都没有呢,据说是有心上人,要等心上人归来。真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可能他喜欢男人。”云长安一个字也不信!看人看眼睛,弦公子的眼睛春情太满,绝对不是专情之人。

  “哇……”春分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夫人,您见过男人和男人吗?”

  “见过。”云长安闭上了眼睛。

  在京中,断袖之风并不稀奇。她的三哥就有很要好的男伴,名叫步泠卿。他生得比女子还俊俏,会武功,能三步成诗,与三哥情投意合。三哥为此决定终身不娶,要与他相伴。这事父亲大人也知道,说要打死三哥,被哥哥们和母亲拦了下来。

  家破那日,她亲眼看到步泠卿拼死冲进来,用身体护住三哥,中了好几箭……

  爱情这种事,并不只发生在男女之间。她并不觉得那脏,她觉得那样很好,生死相随,共赴黄泉,来世再相爱。

  他们两个一定不会饮下孟婆汤,一定会托生在同一处地方。

  “夫人,您怎么哭了。”冬至撩开帐帘,小声劝道,“闲王殿下冷落你,奴婢觉得是好事,毕竟之前的夫人都活不长久。在这世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冬至怎么和娘说的话一样?她被娘和哥哥们拼死护着送出来时,娘告诉她:天大地大,我们长安的命最大,不管遇上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许拿自己的命去换。

  娘亲啊,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云长安捂着突然剧痛的胸口,眼眶泛红。

  “夫人怎么哭了?”春分握着绣针惊讶地问道。

  云长安的眼泪哗哗地流,哑声说道:“本夫人想念闲王殿下……”

  冬至和春分愣了一会儿,轻声叹息:“夫人歇着吧。”

  她们两个出去了,胖喜扑棱着翅膀飞进来,往她手心里放了一根黑羽。

  云长安看到这东西,一骨碌爬了起来,捏着黑羽看了好半天,激动地问道:“你从哪找来的这东西?”

  胖喜扑着翅膀,小脑袋轻轻摇动。

  这黑羽并不简单,纤细的羽管上刻着只有她才认得的记号!当年步泠卿和三哥好了后,也给自己做了一枚羽毛徽记,云家人用青羽,他就用黑羽!

  步泠卿居然没死!他就在这里,或者墙上的青羽是他留下的?严格来说,他并非云家人,那场祸事不应该牵连他。但他与三哥情深意真,不顾生死相救……说不定,他把三哥也救出来了!

  她也不顾天还没黑,经昨晚的路出了府。

  雨越下越大,一路上浇得鸟都看不到一只。胖喜躲在她的怀里,小爪子紧紧抓着她的亵衣,直到出了王府才飞出来,给她引路。

  大雨下的河阳城,远不如昨日热闹。众人都缩在屋里,此时在屋外行走的人反而打眼得很。

  云长安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邏的士兵,在胖喜的指引下,到了一个小院外。

  她不敢贸然进去,趴在后院墙头观望了一会儿,直到胖喜进去确定了人在,她才翻墙而入。

  “谁?”伴随着低哑的声音,一袭墨绿布袍闪出小门,长剑抵到她的喉上。

  她眨眨眼睛,警惕地说道:“我是织染坊的大老板,想做点赚钱的生意。”

  这暗语,只有哥哥们知道!

  咣当一声,男子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

  云长安看清了,他确实是步泠卿!

  “小坑儿?”他不敢相信,压低声音再度确定了一遍。

  知道她这名字的人不多,三哥就特别爱叫她小坑儿!

  “是,我是小坑儿……步哥哥!”她捂住嘴,强迫自己冷静,千万不要号啕大哭,引来别人的注意。

  步泠卿伸出双臂,把她死死抱入怀里,高大的身子弯下来,不停地颤抖:“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逃出来了,我三哥呢?”云长安抬起头,期待地问道。

  步泠卿双眸赤红,缓缓地摇头。

  云长安的心脏又剧痛起来。

  “你三哥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小坑兒,放心,我定不负你三哥所托,保护你离开盛元国。”步泠卿又抱紧了她,嘶哑地说道。

  “步哥哥,那我们要相依为命了。”云长安揪紧他的衣袖,使劲地抹眼泪。

  “是,相依为命了。”步泠卿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屋里走去,“快进来,雨大。”

  “还有别人逃出来吗?墙上的青羽徽记可是你留的?”云长安急声问道。

  “那青羽徽记,我也看到了。但我担心是陷阱,所以不敢贸然出头。你是何时来河阳城的?我来了有一月余了。”步泠卿拿起一块干帕子,给她擦脸。她只会将人易容成丑模样的秘密,三哥没有瞒步泠卿,他知道。

  “我比你晚到半个月,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原本是想去天晋国的。”云长安好奇地问道。

  “我是被追兵追到这边的,病了一场,没能走成。可能是你三哥安排你我在这里见面吧。”步泠卿扶着她的肩,激动地说道。

  “步哥哥,你放心,我也会用命护住你。我不会让三哥失望。”云长安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好不容易找回一个亲人,她当然要拼尽全力以护周全!

  步泠卿笑了一会儿,眼眶又红了。

  云长安被慕正曦所负,觉得这世上的爱情真脆弱,可看到步泠卿又觉得爱情真好。她想到大哥和大嫂,他们是相拥着坠入火海的……那才是真正的爱情,生死与共!

  云长安的眼泪又开始狂涌,她垂着眼睛,死死地咬着袖子不让自己出声。

  “别哭了,长安。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步泠卿怜爱地把她拥进怀里,小声说道。

  “现在不能走,我喝了绿幽。”云长安摇头。

  “什么?”步泠卿猛地站了起来,“瑞帝给你赐药?”

  “是给闲王府所有的人!我倒霉,被慕长情弄到王府去了,现在是他的十二夫人。绿幽每月要有红灵解,红灵极为难配制,好几味药材都是宫中独有的,配方也极为严苛,少一点点、多一点点,都会要命。所以,我得等下个月他们送红灵来的时候,多盗一些红灵,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会这样……”步泠卿托着她的下巴,焦急地看着她的眼睛。这种毒药毒发的时候,人的眼睛会泛紫,像妖魅一般。

  “这还是次要的,我必须马上进到大营,拿到药材配置易容粉。对了,步哥哥,你生病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只是水土不服,易治。身边很多东西都能入药,所以我就熬了些易得的草药给自己调理。不过,你想要的药材只怕不易得。”步泠卿轻轻摇头,“我去探探大营,给你找过来。”

  “我想我明天就能找到药了!步哥哥,你能来,真是老天助我。”云长安扭头看他,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

  步泠卿俯下身听她安排。

  二人商议一会儿,步泠卿忍不住地笑:“小坑儿真是厉害。”

  “我先回去了。我怕出来太久,我屋里的两个丫头会进屋。有消息,我会让胖喜来通知你。”云长安满心激动欢喜,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又怕回晚了惹出事。

  要不是那碗该死的绿幽,她今晚就能和步泠卿出城!

  这么一想,她又想去拔慕长情的毛了!

  这个夜晚,云长安又没睡好,满脑子幻想与步泠卿一同离开河阳后大杀四方的逍遥生活。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合上眼,春分这丫头一记旋风掌把门拍开了。

  “夫人,你快起来,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说……管家遇上鬼了,他昨晚出去喝酒,遇上鬼打墙,摔断了腿,牙也磕掉了好几颗。”

  “啊?鬼打墙呀!他现在怎么样了?”冬至听到春分的话,吓得脸色都变了。

  “很惨的,听说嘴巴肿得像黑鱼嘴,脑袋瓜破了,腿最惨,说是能看到骨头……”春分比画着说管家的事。

  云长安爬起来,自己倒了一碗粗茶,听得津津有味。管家那天掐着她的脸给她灌药,一滴也不放过,昨晚就让步泠卿请他尝尝鬼打墙的滋味!长安报仇,越快越好!

  她不敢随意布陷阱、摆阵法去整管家,那是因为怕人会识出云家阵法。步泠卿不一样,他是江湖人,武功糅杂多个门派的特点,别人轻易不会和云家人联系起来。

  “夫人,你为什么笑?”春分一扭头,看到她笑得脸歪鼻斜的模样,吓了一跳。

  “没事。”云长安乐呵呵地关好门窗,布好机关。她要准备去盗药了。

  王爷的管家受伤,大夫就算不亲自登门医治,也会派人前来。她要看看大夫长什么样,若有机会,就随他入营,拿到药材。

  “夫人成天关在屋里,在干吗呀?”春分趴在窗沿上往里看。

  云长安慢吞吞地说道:“我要做梦去见闲王,在梦里与闲王恩爱。”

  这不是傻了吗?春分长长地叹息,走开了。

  云长安喜滋滋地换上衣服,等待天黑。

  管家住的地方在闲王的后院小屋,他得随时听从闲王的召唤。

  此时他躺在榻上,正在哼唧。

  这可不是别处,稍有不慎,她就会被侍卫发现。她躲在暗处,看到慕长情撑着伞,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慢悠悠地走近。

  慕长情居然没有请大夫入府,而是他亲自动手给管家疗伤。

  他会治病吗?

  他有药?

  “王爷,奴才不能再侍奉王爷了,奴才要死了。”慕长情刚进去,管家的哭号声就传了出来。

  云长安轻手轻脚地接近后窗,往里面张望,只见慕长情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又一个白瓷瓶,把里面的药统统倒在掌心,再往管家的腿上一顿乱揉,痛得管家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号叫。

  别说管家了,云长安看到都觉得痛。慕长情这是救人吗,简直是在杀人!他哪里像王爷,简直像恶魔!

  但不知道为什么,云长安居然感到一阵兴奋。她的心里住着一只小恶魔,就想看她讨厌的人不痛快!

  “管家,这药是圣上所赐,药到病除,不用再哼了。”慕长情从怀里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长指,不轻不重地盖上木箱的盖子,“这些都给你了。”

  “谢王爷。”管家欣喜若狂,忍痛侧身行礼。

  “别谢。府中上下都说是本王克你,你可得好好活着。”慕长情扫了他一眼,迈步走到一边,稳稳地坐下。

  侍女端上茶,恭敬地放到他的手边。

  这厮有钱,茶杯是极好的东海碧玉,捧在掌心,光透过杯壁,映得他的指尖绿幽幽的。

  “王爷,这事真是古怪。笔直的一条路,怎么会有鬼打墙呢?传说云家人擅长布阵设陷阱,精通兵法,难道……真有云家人在这里?”管家拿着药瓶,一脸不解地看着慕长情。

  “本王怎么知道?抓云家人是弦筝的事。”慕长情轻推面具,茶杯贴到唇上,茶杯和唇轻轻分开时,露出几颗白而齐的牙。

  他的嘴巴挺好看的,厚薄适中,嘴角挑着慵懒的弧度。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和皇帝像吗?还是像他那位风华绝代、宠冠六宫的贵妃母亲?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头顶传来动静。她匆匆抬头瞧,一只黑鹰正低着头、眼神锐利威严地盯着她。

  云长安不敢动,怕它冲下来啄她。

  鹰也不动,就保持这姿势,恶狠狠地盯着她不放。

  云长安腿麻了,似有万蚁钻心。此时天色渐沉,又是雨天,四周渐渐被黑色笼罩。屋里点了灯,暖暖的光透出来,落到了她的眉心。

  她的身子晃了晃,心里开始发慌。慕长情坐在里面不走,乱七八糟地闲扯着,茶都续了好几杯,难道他与管家的感情如此深厚,还要在这里陪管家睡?她再不回去,春分那嘴碎的丫头真闯入房间怎么办?还有这只臭鹰,这么盯着她干什么?

  她实在蹲不下去了,屁股一点一点地往下坐。

  黑鹰悄无声息地掠下来,居然蹲到了她的身边,扭着脑袋继续看她。

  “丑东西,我和你有仇?你老盯着我干什么?”云长安气到快炸了,咬着牙,从齿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

  黑鹰低下头梳理了几下羽毛,突然展翅掠起,飞走了。

  总有一天,炖了你吃掉!云长安长长地吸了口气,抹了把冷汗,慢慢抬头往窗子里看。

  慕长情也走了!

  管家正跛著腿,满面笑容地把木箱里的药瓶子一只一只拿出来,拿一只就报一只的药名。

  “东琉液,这个好,能医腐肉。碧潭根,这个更好,能让皮肤白皙宛如新生……”

  哎哟,管家还想皮肤好?云长安摩拳擦掌,等管家躺回榻上后,轻巧地攀上后窗,钻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云长安猫着腰靠近榻前,手指慢慢地探进帐中,瞅准时机敏捷地点了管家的昏睡穴。

  点穴功,她也只学了点皮毛,就会这么一招,而且也不是每回都灵!刚刚蹲在外面时,她已经在心里求了所有的神佛,保佑她一击即中。

  管家像一摊烂泥一般躺着不动。

  得手了!云长安飞快地把药箱子拿出来,找到自己想要的药,用带来的小瓶子取走一半,再把药放回原处。可刚想离开,慕长情又回来了!

  云长安来不及去后窗,就地打滚,藏到了榻下。

  “管家,睡了?”慕长情慢步走到榻前,长指慢慢撩开了床幔,沉声唤他。

  管家睡得四仰八叉,宛如死去。

  慕长情卷了一缕长发,慢步走向门口。

  云长安趴在地上,不解地看着他,他又跑回来干什么?忘了什么东西吗?

  只见慕长情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双手背到身后,仰头看向外面的风雨,淡淡地说道:“十五了,今年没看到月圆。”

  原来今日十五了。云长安也没看到月圆!她的下巴放在冰凉的手背上,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迷糊中,似是有一只微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眉眼,慢慢地往下滑,一直停到她的心口上……

  她的心口,怎么能让人碰!她猛地惊醒,却发现外面一片光亮。胖喜趴在她的身边,正睡得香。

  糟糕,她在管家的榻下睡了一整晚!现在天都亮了,她要怎么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管家正跛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仅仅一个晚上,他的腿伤好像已经好了大半!

  看来,慕长情给的药真的很有用!

  “快一点,今天王爷要去金船上巡视。”管家站在门口嚷了几声,一瘸一拐地带着人走了个干净。

  云长安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她拖着发僵的腿爬出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小腿肚子,经原路返回小院。

  冬至和春分已经急得快哭了,在院子里团团打转。

  “夫人,您去哪儿了?”见她从屋子里出来,春分的哭声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她,“刚刚进屋,你不在啊。”

  “哦,不小心摔下来,滚到榻底下去了。你们叫我的时候,我还睡着呢。”她捋捋发,编了个理由。

  冬至一脸错愕地张了张嘴,飞快地低头垂眸,很明显把疑惑硬吞了回去。

  这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今天慕长情去拖金船那边,云长安可以安心地配制易容药粉。

  她所要的药粉并不难得,豪门大户常用这些药养身补气,所以这一路上从未缺过。只有河阳这个破地方才会这么缺德,不让百姓自由抓药。

  刚刚配到一半,胖喜落下来,胖肚子下面藏着步泠卿给她的密信,告诉她得手的事。她兴高采烈地回信给步泠卿,一切顺利。

  下期预告:弦争送来了一旦谷米点名要云长安酿美酒,云长安却用这旦米做了一锅羊肉手抓饭,谁承想,刚把饭做好一口都没吃就被慕长情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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