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只要你死
“宋朝,北边安和县县令,名为吕泽言,年二十又四,生死簿上显示于今晚子时寿尽,特命地府新官、送终使者冥小钟特地此时前往此地,送此人最后一程。末了,把其完整的魂魄勾回地府,不得有误!”
当冥小钟拿着阎王爷下令的文书,看到上面这一段话时,她一激动,后背上扛着的大钟抖动得像个傻子。
亥时中旬,月圆如盘,悬挂高空。
一处别院的屋檐角,一个身影盘踞,正探视屋内的情况。屋内烛光微弱,一男子躺在床榻上,闭眼沉睡。
这时,那人跳进屋内,轻声踏步往床边靠近,一道锋利的刀光闪过,直往床上之人的心口刺去。
床上之人猛然惊醒,倏地抓住刺客之手,一脚踢向刺客的胸口,迅速翻身,动作敏捷。
冥小钟坐立于衙门大门上的檐角,手抱著一个大钟,数着上面一下一下走过的秒针:“十、九、八、七……”
随着一阵阵哐当声响从屋内传出来,吕泽言被刺客一掌击中胸口,还未等他反应,对方冰冷的匕首便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旋转。
匕首被刺客拔出,吕泽言血溅当场,倒地。刺客破窗而逃,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冥小钟看到钟表上的时间指向了子时。
“唉,这大兄弟,可算是要死了。”冥小钟感叹一声,站起,扛起大钟帅气地往后背一甩,纵然一跳。
“救、救命……救、救救我……”吕泽言倒在血泊里,死死地捂住胸口,声音微弱。
这时,房门陡然被一阵风吹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门口站着一名年轻俏丽的女子,背着一个很大的东西,背后萦绕着白色凄凉的云雾。
那一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哐的一声,那女子踏进房间,门自动关上。
“宋朝安和县县令吕泽言?”冥小钟神情淡漠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他。
他诧异,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唯一发现他受伤的女子,艰难地挤出声音:“你是、是谁?”
“我是地狱送终使者冥小钟,特奉命过来给你送终。现时正好子时,你已寿尽,别再挣扎了,闭眼死去吧。”冥小钟扯了一下嘴角,蹲在他的面前,把钟竖在地上,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灵极了。
他听不懂,现在的他,只想让她救他。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冥小钟微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冷然道:“不好意思,我只要你死。”
“你——”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最后愤然地闭眼倒地。
第2章 你已经死了
这段时间,吕泽言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那天晚上他身受重伤,倒进血泊中看到了踩着云雾向自己走来的冥小钟,以为遇到了拯救自己的小仙女,结果是来催他死的女魔鬼!
是的,他的命非常大,最后没有死去,甚至还能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精神饱满地去练剑,给他送不了终的冥小钟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了。
就比如,他在吃午饭,她又突然冒出来,再次吓得他特别想把餐桌上的饭菜糊她一脸。她俯在他耳边说的话还是阴森森的:“吕泽言,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在人间留恋?”
又比如,他在上茅房,她又突然出现,吓得他差点大小便失禁。这次她盘腿坐在茅房的屋顶,捏着鼻崩溃地大喊:“吕泽言大兄弟,您就给我死了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给您送终了!我要是不把您的魂送走,就等于我没有完成阎王爷给我的任务,而我完成不了任务,就不能回地府。不能回地府,我就不能复命,不能复命,我就不能提高我这个月的绩效。我这个月的绩效不提高,我就不能升官发财。不能升官发财,我就不能迎娶高富帅,哦,不对,是嫁给高富帅,你知不知道啊……”
就这样被她缠着的第三天后,他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遇到这么一个女魔鬼!”吕泽言站在一个大水缸前,双手撑着大水缸的边沿,看着水中那英俊潇洒的自己,心中的悲愤减少了几分。
“我的县太爷,别哀号了,您就给我快点死吧!其他地方还有很多魂要我给他们送终呢,你这样半死不活地活着,你说,你是要我强制性把你弄死,还是让你活着?”
这道声音刚落下,他一转身,冥小钟那张脸就在他面前以几倍的方式扩大。
他吓得瞳孔一紧,赶紧后退几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冥小钟!你不是说你是地狱的送终使者吗,既然是送终的,那面对的应该是死人,我现在还活着,你为什么还不选择离开?”
闻言,冥小钟冷笑一声,慢慢地向他靠近,把他逼到了墙角。
虽然吕泽言时时刻刻都在说服自己,他是堂堂一个县令,清正廉洁,正气浩然,对冥小钟这种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的女人,根本就不带怕的,完全能以正气压住邪气。
但他承认,每次他一看到她那张粉嫩的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的俏丽脸蛋下是一颗总是要他死的恶魔之心,他就怕,就恨!
“你是我新官上任接的第一个送终任务,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你?”
冥小钟靠他极近,与他的脸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因为距离得近,她说话间的气息时不时地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瘙痒。
他瞪她一眼,推开她:“那不好意思,我没死,不能让你送终了。你不能完成任务,也不能总是这么缠着我一个大活人吧?”
她这么纠缠他,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绩效,为了私心。
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大把美好的年华还没享受完,想做的事情更是还没完成,他怎么能这么甘心地死去?
冥小钟盯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剑眉直入鬓,桃花眼充满魅惑,鼻若悬胆,唇薄如桃花花瓣,着实是一个美男子。
她嘴角一勾,似乎是在自嘲:“也是,长得这般俊俏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endprint
“启禀吕大人,衙门口有人击鼓鸣冤,请问您可否现在出堂审理?”这时,一名带刀捕快跑过来,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吕泽言挑挑眉,点头:“好,你先去安抚一下,本官换身衣服便来。”
“咦,吕大人,这位姑娘是?”捕快看到了冥小钟,很是诧异。
要知道,他们家的吕大人已到成家立业的年纪,这“业”倒是立了,可一直都没有成家,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衙门后院看到吕大人跟女人说话这么亲切。
冥小钟把吕泽言推开,走到那捕快的面前,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你好,我叫冥小钟,是你们家大人的……嗯,负责他人生终点的解脱人。”
闻言,那捕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副了然地点点头,贼笑着,并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冥小钟愣了一下,感觉这捕快好像误会了什么。
“还废什么话,快给本官滚去办事!”吕泽言一脚踢上那捕快的屁股,捕快快速逃了。
吕泽言站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挑眉,眼中带着一丝挑衅:“只希望使者大人能够像本官一样正气凛然、无私心。”
“……”她气得好想揍死他。
见他往房间里走去,她皱着双眉,大喊:“吕泽言,你已经死了!”
他脚步猛然一顿,只是摇摇头讥讽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
“你不信也得信!”冥小钟疾步向他走去,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那天晚上你身受重伤,已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我在给你念咒语时,发现怎么都不能把你的三魂送走。我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在你昏迷过去后再次试了好几遍,依旧无果。我在地狱里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听说过像你这样送终送不走的凡人。后来我查了资料,知道了原因。”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
他大笑。
冥小钟冷眼看着他大笑,道:“什么叫作活死人,意思就是,你在死的时候,丢失了一魂。人一般有三魂,这三魂包括天、地、命魂。其中,命魂就是生命,你丢失了命魂,就是死亡。我给死人送终,这个人只能三魂完整才能被送走,我送不走你,无非就是因为你恰恰丢失了命魂。”
他愣怔在原地,抬起手捂住心脏处的胸口:“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冥小钟认真到让他感到害怕:“命魂中有一个小魄,那就是记忆魄。如果你生前对某一件事情执念很大,在死后还是没有完成,这种夙愿会让你不想离开人世,因此,在丢失命魂之时,你的记忆魂也丢失,所以,我就送不走你。”
冥小钟的声音如魔鬼之音在他的耳边萦绕,挥之不去,最后,他崩溃地抱头往房间跑去。
“吕泽言,你现在是一个活死人!这是残酷的事实,你必须要相信!如果你不信,那你就继续等着吧,如果你的命魂在一个月之内回不到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就会出现透明状,全身开始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到时候,你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永远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第3章 找回命魂
自那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活死人后,三天里,吕泽言闭门谢客,也不审理这个县的案件,整个人活得极其頹废。
倒是衙门上下的人知道吕泽言身边多了一个名叫冥小钟的女人后,纷纷谣传吕泽言这几天没有出门,估计是两人太过恩爱,整天躺在床上搞事情了。
对于这些谣言,冥小钟表示很淡定,也没有去否认。她觉得,对于一个未婚的男子,能有这种谣言是极好的,最起码不被人误会他们家吕大人在那方面不行。
吕泽言是她上任新职位的第一个送终任务的目标者,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办妥。
三天后,吕泽言那整日黑灯瞎火的卧房门终于被推开,他走了出来,出来第一要见的人竟然是冥小钟。
“冥小钟,本官郑重地问你,如果命魂回到了我的身体,本官还有活着的机会吗?”吕泽言请她坐在圆凳上,旁边是一张檀木圆桌。
她撇撇嘴,瞅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皱了一下眉头:“你这儿没有什么好吃的吗?我听说人间有很多好吃的,但看你这儿,好像很寒碜?”
“……”他立即讨好地迎上去,“嗬嗬,使者,您想要吃什么?本官现在就叫人去外面给您买!”
“烧鸡、烧鸭、冰糖葫芦、糖人、羊肉小串……”
“好嘞,您等着!”
衙门距离集市不算远,吕泽言叫人去买,一盏茶的工夫就买回来了。
只是,冥小钟在看到吕泽言手中拿着一根可怜兮兮的糖葫芦而没有其他东西时,她彻底火了:“吕泽言!你别告诉我,你没钱买烧鸡!”
闻言,他转头瞅了一眼衙门自带的自家后院,花草估计很久没有修理浇水,显现出干枯萧条之色。
他皱了一下眉头,眸光暗淡:“我虽为九品芝麻官,但安和县向来不是很太平,很多案子要断,派出去的兵也要吃喝吧?每个月的俸禄养活这衙门里的人,已然是很拮据了。”
冥小钟疑惑:“是官都会贪,你怎么不贪一下?”
咚的一声,吕泽言一拳砸在了桌面。她在他愤怒的脸上分明看到了,如果她再这么说,就要让她尝一下他拳头的滋味。
冥小钟深深咽了一下口水,微微转过身,不敢看那拳头,壮着胆子道:“也是,就你这九品芝麻官,是没什么实权,现如今穷得连烧鸡都不舍得买……”
“嗯?”他那狠戾的眼刀子直接射过来。
“……”
气氛……有点紧张。
忽然,冥小钟转过身去,看着他那张脸,笑呵呵地说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又这般清廉不贪,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富婆赞助赞助你?这样,你衙门里的经济情况就……”
吱的一声,他手中本来要拿给她吃的橘子当下“血花四溅”、“命丧当场”。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真是不懂我的幽默。”
“本官一向清正廉洁,时时刻刻为老百姓考虑,在他们眼中,本官就是青天大老爷在世!”endprint
看他这认真的模样,冥小钟没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在接受到他那凌厉的眼神刀子射过来时,她赶紧识相地收敛笑容,闭嘴,重重地咳嗽一声。
“嗯,你刚才问我,你还有没有活着的希望?”她在旁边的大钟上弹了一下。
吕泽言把那根糖葫芦递给她,但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你可是有办法了?”
她托着下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她手中的糖葫芦被对方抢走了。
吕泽言气得指着衙门的大门:“你走!”
她在他眼中读到了“要你何用”的意思。
冥小钟站起来,从他的手中把糖葫芦抢过来,迅速把第一颗山楂给咬了,一边咀嚼,一边道:“我查过资料了,你想要活下去,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反正你还没被我把魂送走。你身体里现在只剩下天、地两魂,只要你把命魂给找回来,身体及时得到救治,还是有可能活着的。”
“真的?”他现在是不太敢相信她的话了,“那我该如何做,才能找回我的命魂?”
“你生前可能在做一件还没完成并且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死后你不甘心,执念很深,才变成了活死人。如果你完成了夙愿,我想,你大概就能有一半的几率活下去了。”
“我生前的夙愿?”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想不起来了?是的,命魂里有记忆魂,你丢失了记忆魂,就等于失去了你在完成这个夙愿时的所有记忆。”冥小钟又啃了一颗山楂。
看他一脸茫然、无助的样子,冥小钟把糖葫芦咽下去后,道:“你命魂的失去是因为你被人用匕首插进了心脏而死,那你想想,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到底是谁会想杀你?是谋财?很显然不是,你衙门那么穷。”
“……”
“那是不是谋色呢?很显然,刺客是男的,估计他不是变态。”
“……”
“这两个都不是,那只能剩下仇杀、报复了。”顿了一下,冥小钟继续问,“那天晚上,你可看清那名刺客的脸?”
他摇摇头,过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我记起来了!我跟刺客厮打时撞碎了一盏琉璃灯,刺客的脚误踩在上面受伤了。那是不是表明,想要找到那名刺客,必须找到脚底有伤疤的人?”
她托着下巴点头:“没毛病。”
冥小钟隐隐约约觉得,吕泽言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她现在百分百确定,那名刺客跟他生前没有完成的夙愿有关系,而夙愿又跟他的命魂丢失有关系……
只不过,有了这条线索就好办多了。
第4章 刺客脚底受伤了
翌日,当冥小钟看到吕泽言站在安和县村口的行刑场上,敲锣吆喝着把全县身材与刺客相似的男性全部召集到那里,进行一场大脚比赛。瞅到他闻着那一阵阵咸鱼味儿的脚气,看到他因为受不了而用棉布塞住鼻子的场景时,她深深地觉得,他的求生能力太强了,她实在是佩服。
“怎么办,那些人的脚底我都看过了,还是没有一点线索……”他失魂落魄地向她走来,那伤心的样子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好想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而事实上,她就这样做了。
女人温润的手轻轻地撫摸过他的头发,他身体猛然一僵,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冥小钟反应过来,倏地抽回手,脸色微红,说话不像以往那样利索:“我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上天会对你仁慈,不会那么容易把你的命收回去的。”
“是吗?”天气比较炎热,他额头已然渗出丝丝密汗,看到她手上的冰镇西瓜,全然不顾她刚才吃过的,从她手上抢过来就狠狠地啃着,仿佛那西瓜就是刺客。
她脸上的红润更甚,看他啃得酣畅淋漓,上口还没吞下,就咬下一口,她好想对他说,刺客都还没找到,你就会被西瓜噎死。
“吕大人!啊,我们孙婆俩可算是找到您了!”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女声。
“噗——喀喀。”吕泽言赶紧把喷出来的西瓜汁擦掉,转过身,“本官是。您是?”
“您忘记了吗?老身是东村的刘阿婆啊,前段时间老身的孙子走丢了,您还不辞辛苦地动用了衙门的兵力,为老身找回了孙子。老身对您心存感激,一直想上衙门亲自向您道谢,但老身这身体状况向来不好,就这么给耽误了。”刘阿婆见到吕泽言似乎很激动,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想不到今日老身赶集卖鸡蛋,能在大街上遇到吕大人,真是幸运。”
老人家很热情,噼里啪啦地说着孙子怎么失踪了,后来又经过吕泽言的不辞辛苦,不放弃才找到的过程。
对方这么一说,吕泽言好像有点印象。当时他确实不顾师爷的阻挠,动用了衙门里所有的捕快,找了一天一夜才把她的孙子找到。
刘阿婆似乎记起了什么,动作蹒跚地转过身,把躲在她身后的孙子拉过来:“小宝,来,跪下,快谢谢吕大人的救命之恩。”
小宝看起来约七八岁的样子,冥小钟以为他知道是吕泽言救了他,必定会对吕泽言很亲密,但后来看来,好像不是。
小宝似乎很害怕接触生人,在吕泽言伸过手去时躲避开来。
不对,太奇怪了。
冥小钟走上前,看到刘阿婆拉扯小宝的手时,小宝的衣袖被往上掀了一点,露出的手臂有一大片的青紫色。
冥小钟神色一凛,上前抓住小宝的手臂,掀开他的衣袖,发现上面青紫的伤痕好像是被人长期殴打而出现的。
“刘阿婆,小宝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冥小钟盯着刘阿婆。
刘阿婆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猛地把小宝的手扯回来,迅速把衣袖放下遮住,然后把那装着十几个鸡蛋的篮子放到吕泽言的身侧,神情显得很慌张:“吕、吕大人,天色不早了,小宝肚子该饿了。我们孙婆俩先回家了,下次我们再特地登门感谢。”语毕,她便慌慌张张地跑了。
吕泽言向身边的谢捕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看看。
“吕泽言,小宝手臂上的伤……”冥小钟想追上刘阿婆,但被吕泽言拦住了。endprint
“我知道。”吕泽言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小宝手臂上的青紫是经常被殴打的结果。”
“你是说小宝经常被刘阿婆殴打?”
“不是,刘阿婆年纪大,行动不便,那种伤口青紫的程度一看就知道是被力气很大的人弄的,刘阿婆没有那种力道。”
“咦,那不是小宝吗?”去出恭完回来的方捕快看到小宝的背影,有点震惊。
吕泽言捕捉到他话中的异样:“方捕快,你认识小宝?”
“哈哈哈,谁不认识小宝啊。在爱心私塾里,那一群孩子中就小宝的性格胆小怕事、很安静,经常受人欺负。唉,其实小宝也是挺可怜的,年纪这么小,父母就死了,都是他奶奶一手把他带大的。他奶奶非常疼他,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为了让他识字,就把他送去爱心私塾了。只是,想不到,他在私塾里也经常受人欺负。”方捕快感叹着。
“爱心私塾?是在我们安和县吗?”
“哈?吕大人,您怎么反问起小的来了?之前您有段时间可是三天两头跑去爱心私塾呢。”
“本官为什么跑去爱心私塾?”很好,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方捕快以为他在考验他,恭敬道:“启禀大人,虽然您经常去,但去的原因,您一直没有告诉我们,所以,我们至今也不知道。”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但是,您每次从爱心私塾回来,神情就很凝重,感觉私塾那边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可私塾那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们就猜,可能是因为小宝在上课的时候失踪了,您好不容易找到小宝,担心他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就经常跑去私塾看看他。”
闻言,吕泽言皱紧眉头,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自己之所以经常跑去爱心私塾,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小宝再出事而已,绝对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目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吕泽言气得打自己的头,他好恨自己把这些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别打了,怕是要打成傻子了。”冥小钟幽幽地出声。
“……”
第5章 夜探爱心私塾
冥小钟和吕泽言两人都觉得爱心私塾绝对有猫腻,于是当天晚上两人就商量着,穿着夜行衣夜探一次爱心私塾。
夜色濃重,月光皎洁如女人粉嫩的脸。
吕泽言的轻功不赖,一下子就飞跃上了爱心私塾的屋顶,冥小钟使用灵力也跟随而上。
他们轻手轻脚地拿开瓦片,视线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的情形。
他们今晚来得很巧,竟然撞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商榷大阴谋。
因为俯视的关系,他们都看不到那两人的面容,但可以从声音和衣着判断出来,是一男一女。
那女人很警惕,说话很小声:“月醉楼的老鸨她怎么说?还想买吗?我这儿还有几位很青稚的小姑娘,年龄大多在七八岁,姿色很不错,如果她给的价格公道,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那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很不悦:“这已经是我们给的最高价了。你要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冒险,如果被官府的人知道,我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为了更高的安全性,我可是叫兄弟们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把他们伪装成失踪,这样官府才不会查到我们的头上!我们所花费的精力,给出这个价格已经是极限,希望你们这边考虑一下。”
冥小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们这是在拐卖孩童吗?”
吕泽言已然愤怒得双唇都在颤抖,双手紧握成拳。
他算是明白了,小宝为什么在私塾好好上课,却突然间失踪了。他还明白了,爱心私塾表面看起来是教育孩童的圣地,背地里却在做贩卖孩童的违法之事!
身为百年来给人类送终的使者,冥小钟第一次感觉到了人心的险恶和歹毒。
知道使者是从来都不能插手人类死亡方式的冥小钟,第一次愤怒地想着,如果她能掌控人类死亡的方式,她现在恨不得把那群人统统弄死,送去见阎王!
冥小钟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有些人的心简直比地狱里的鬼还可怕!”
“谁?”屋内那男人喊了一声。
当下,屋内两人仓皇而逃,冥小钟和吕泽言纵身一跳挡住那两人的去路。冥小钟对付那个男人,吕泽言对付那个女人。
很显然,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武功不赖,但吕泽言在跟她交手时,把她脸上的纱布给扯了下来,真容暴露了,竟然是爱心私塾的女先生。
那男人的功夫更高,冥小钟用灵力抵挡。就在两人一对一打得不可开交时,突然,她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撞飞。
她摔在了地上,那男人手持刀子向她这边袭来。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手臂霎时被划伤。
“冥小钟!”吕泽言飞奔过来,一脚踢开那个男人袭过来的刀子。
那两人见状,不再纠缠,迅速撞开窗户逃走了。
第6章 冥小钟,我想死了
两人回到衙门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冥小钟手臂受了伤,也没追上逃跑的两人。
“哎呀,还是我来包扎吧。你先带人回去看看爱心私塾,务必要抓到凶手!我想,爱心私塾贩卖孩童案,一定是你生前没有完成的夙愿。如果这案件最终水落石出,你的命魂就会回来了。”吕泽言想给冥小钟包扎伤口,却被她推开了。
吕泽言皱着眉头,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我知道你是害怕我看到你的血。”
“……”冥小钟是地狱的人,血是黑色的,跟凡人不同。她以为他看到会害怕,但他没有。
第一次,她心里变得柔软。
吕泽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抓过来,打开药瓶,往她的伤口处轻轻一撒,然后再用纱布绕了几圈再打结。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最后打结的手法又很熟练,一看就知道他经常干这个。
“我抓获犯人时,经常受伤,自己的伤口一般都是自己处理。”他解释道。
冥小钟愣了一下,他声如洪钟,在她的心上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她这样看过去,正好瞧到他敛下的眼睫毛,狭长浓密。endprint
按道理说,凡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在跟那个男人交手的时候,她看到那人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狼形的玉坠,那玉坠好像有辟邪的作用,那股力量应该是那玉坠发出来的。
“冥小钟,我想死了。”突然,吕泽言出声。
“?”她愣怔了好半晌,“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活着吗?”
他低下头去,声音哽咽:“是,但知道拐卖孩童案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能力非常有限,根本就很难扳倒那些有权有势的势力。”
一直以来,他的求生欲望有多强,她知道。而她一直有多想要他死,她更知道。但他现在突然说“自己不想活着了”,她心里猛地感觉一阵疼。
第一次,她心里想要他死的强烈感觉竟然随着事情的发展变得越来越淡,甚至不希望他死。
“虽然我还没记起生前的一些事情,但方捕快说我之前经常去爱心私塾,回来后就是一脸惆怅和凝重。我想,估计当时我已经知道了私塾里的这些勾当和他们背后的强大势力,但想到自己官衔低下,无力去拯救那些孩子,便一直拖延着。”他的神情很无奈,“估计后来被发现,对方便派人来刺杀我,呵呵,一次便成功了。对啊,我活着也没有能力去救他们,死后还是没有能力。冥小钟……”
他抬头看她,眼眶很红,却没有眼泪:“你说,这样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绝望,让她的心隐隐跟着颤抖。
身为送终使者,冥小钟很清楚,吕泽言已经寿尽,命魂回不回来,他都难逃一死,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她的谎言而已。只不过,不同的是,命魂回来,他的魂才是完整的,才可以转世投胎。如果魂不完整,那他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她不想,也不忍心他变成这样。
他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好官,如果不尽快制止这种贩卖孩童的事情,那会有更多的孩童遭殃。
人类的事情她不能管,甚至管不了他们的生死。但那些孩童是无辜的,她不想下次送终时遇到的都是孩童的魂魄,那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冥小钟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盯着他的双眼愤恨地道:“吕泽言!你要清醒一点!你是安和县的县令,如果拐卖孩童案你不去调查,不去找证据,不去抓住那些罪犯,还有谁能去做这些,還有谁能去救那些孩童?你以为你这样死去就能安心吗?不能!我告诉你,以地狱的条规来说,你见死不救就是助纣为虐,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冥小钟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看着她,未言,心却像是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不见光明。
“不好了,不好了!吕大人,爱心私塾起火了!”一名捕快慌慌张张地跑来。
第7章 我终于可以死了
当冥小钟和吕泽言来到爱心私塾时,那火势已经很大了。
“吕大人,不好了!清早有很多孩子来上早课,现在孩子们都被困在私塾里。火势越来越大,几乎动员附近全部的老百姓来救火,好像还是控制不住火势了……”吕泽言一来,旁边的方捕快就火急火燎地解释道。
爱心私塾靠近县市集中心,火这么一烧,怕是要连累附近的那几家商铺。
“吕泽言!不要!你不要进去!”火势太大,冥小钟想阻止他进去,可一阵袖子扬起的风自她指缝间滑过,转眼,他便跑进了大火中。
“孩子们,我是你们的吕大人,你们在哪儿?喀喀……”吕泽言捂住口鼻,沿着路线寻找过去。
火势太大,基本已经把屋子比较脆弱的地方都给烧断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加上浓浓的烟雾,根本就看不清路。
吕泽言几乎是一路摸索过去的。这时,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从一间很小的屋子里传过来,他奋力扒开那房间的门后,发现里面全是孩子。
起码有二十多个孩子,火将他们围了起来,他们吓得抱在一起,哭声不止。
现在必须想办法把这些孩子安全带出来,但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就在他想办法时,左边的一堵墙竟然自己破开了一个洞,那个洞刚好可以让孩子弓身钻出去而又不会导致上梁倾斜。
他定睛一看,发现破开那个洞的是冥小钟,是她运用了自己的灵力打出了一个洞。
“快,这堵墙后面是私塾的后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快让他们出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冥小钟指示他们一个一个钻出去。
很快,二十多个孩子就安全地钻出去了,但火势已经把整个房顶都烧断了,咚的一声巨响,最大的那根房梁砸下,刚好对上吕泽言的头顶……
一转眼,冥小钟看到吕泽言被木头压住,溅起了一地的血,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跑过去,衣袖一甩,那根木头就像泡沫一样被掀开。
她抱住他的上半身,紧张得没了自己:“吕泽言,吕泽言……你不能说死就死!安和县和那些孩子需要你主持公道,你不能死,知道吗?”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捂住他的嘴,希望他嘴里吐出的血能少一些……
但是,不能,血就像喷泉永不止。
他整个手臂都是颤抖着的。他将手臂抬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掰开她的手,看着她笑开了,完全不像是那个曾经那么怕死、求生欲望很强的人。
“冥小钟,你不是……不是说过不能使用灵力的吗?”
“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冥小钟不想听他那些没用的遗言,想抱起他逃出火海,但火实在是太大了,此时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走,走开,你们给我走开!”她用手想赶走那些火,可无济于事。
彼时,吕泽言的身后忽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光芒,冥小钟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他的命魂。
冥小钟惊喜地叫着:“吕泽言,你的命魂回来了!”
“哈?你不是说……我只有完成夙愿命魂才会回来吗?我的夙愿还没完成……”他又喷了一口血,身体里的内脏估计已经被砸坏了,一直吐血不止。
看他狂吐不止,冥小钟心惊肉跳,倒也开始说了真话:“命魂之所以提前回来,那是因为……你已经在死第二次。命魂虽回,但魂魄已支离破碎了。”endprint
“啊,是吗?我又死了啊……”闻言,他笑了一下,尽是凄凉。
命魂终于钻进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滑落至她的衣袖,然后紧紧地抓住,全然不顾伤心得快要哭出来的她。他绽放笑容,好像看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画面——
“你不是……不是很想让我死,这样你就……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吗?冥小钟,我现在命魂已回,你可以放心地给我送终了……”
其实,他好想对她说,她是一个善良的送终使者,他很喜欢她……
他一直在说废话,气得她往他的后脑勺一劈,直接把他劈进了黑暗。
“……”
“废话真多!你不能死,就是不能死。为了那些孩子和……”顿了顿,她看着他那张安静的脸,“和你,就算倾注我所有的力量,也要你活着!”
她脚下一踩,还是使用了灵力把他抱出了火海。
第8章 冰刺酷刑惩罚
“冥小钟啊冥小钟,你让本阎王说你什么好?身为在地狱里待的年代最久,穿过无数个朝代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的魂魄的你,就该明白,擅自延长人类的寿命十年,擅自修改生死簿上的寿数,擅自使用灵力去救人该当何罪?!仅仅是触犯以上的一条,你就要接受长达三百年的冰刺酷刑!”当知道冥小钟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凡人吕泽言时,阎王气得眼都变绿了。
冥小钟低头弱弱地反驳:“可我不救吕泽言的话,那群被拐卖的孩子就要死了!他们太可怜了,我不忍心!”
“冥小钟,你不是凡人,不应该管,知道吗?!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是大火燎原知不知道?!凡间之事自有凡人去管,你瞎操什么心?你只管好给人类送终,让他们死前很解脱,这才是你该做的,明白吗?!”
“对不起,阎王大人,是罪官冥小钟的错,还请阎王爷轻罚!”
“轻罚个毛线!触犯一条严律就得接受三百年的冰刺酷刑。很好,你触犯了三条,那就是九百年,再送你一百年凑个整数。就这样,给本王乖乖地去接受一千年的冰刺酷刑!”
“……”
翌日,吕泽言从自己的床榻上起来,查看了自己全身好几遍,询问了衙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死。
他不明白,想要找到冥小钟问清楚,可不管他怎么找、怎么等,都没有看到她。
这日,有人给他递了一封信,他打开一看,是冥小钟的笔迹——
“吕泽言,不用怀疑,你命魂已回,是我把你救回。救你并非不想给你送终,而因拐卖孩童案还有诸多疑点需要你去调查。你要相信,虽你官衔低下,但只要你坚持,会改变这一切。希望你能抓住罪犯,让他们接受律法的制裁,还孩子一片安全之地。”末尾是“冥小钟之愿”。
吕泽言找到了之前他找到的有力证据,并通过小宝和刘阿婆的口述知道,之前安和县时不时有孩子失踪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走丢,而是被那些拐卖孩童的人用药迷晕绑走的。
小宝和几个孩子失踪,吕泽言拼命找到了,但也触犯了他们的逆鳞,所以,才有夜间刺杀他的行动。
一个月后,吕泽言通过小宝的口供、刘阿婆的证明,还有很多失踪孩童父母的供词,把私塾的女先生、月醉楼的老鸨、那名刺客(也就是那天晚上和女先生商榷的那个男人)和一干有关系的人等都抓来审问。最终证据确凿,吕泽言下令断定斩立决刑罚,秋后问斩。
但贩卖孩童的幕后凶手还没揪出来,对方势力太强大,想要把对方揪出来只能借助皇上的力量。
三年后的三月份,吕泽言上谏成功,皇帝亲自审理此案,揪出了幕后党羽,发现幕后最大指使者竟然是当今太子。
皇帝大义灭亲,废太子,并将其发配边疆驻守,另立储君。
第9章 你的手好凉
吕泽言自知皇帝颜面受损,为明哲保身,不敢接受皇帝明面上的嘉赏,明言回安和縣继续做安和县的县令,已足矣。
同年,安和县的老百姓大力宣扬吕泽言县令之伟迹,他受尽老百姓的爱戴。
再七年后的八月份,吕泽言劳累过度,突发病症,卒于某夜子时,享年三十又四。
冥间。
踏上奈何桥,看到两边的彼岸花,吕泽言才恍然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一位婆婆向他走过来,问道:“你是吕泽言吗?有一位名叫冥小钟的送终使者时常叮嘱我,让我遇到你时,不用给你孟婆汤喝。”孟婆笑眯眯地说着,“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我的女人!”
“他是我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两道声音响起。
吕泽言应声回头,看到冥小钟踏着云雾往他这边飘然落下,就好像初见她时,那般美好如梦。
他疾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喜极而泣:“我终于见到你了!”
“事情已经办妥了吗?”她满脸温柔,也回抱他。
“已经办妥了。”他握住她的手,愣住,“小钟,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不会告诉他,她为了救他,接受一千年的冰刺酷刑,导致全身冰冷;也不会告诉他,为了能在这里与他相遇,她恳请阎王今天把她放出来;更不会告诉他,他的大爱,让她很喜欢、很喜欢……
笔名:安九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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