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监视太宰侄女这个小妖精,长孙婧在太傅门前蹲了一夜,命都冻掉了半条,终于成功住进了太傅府……的隔壁。
五.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
翌日,我刚上完朝回来,正和沈珣一同用着膳,下人忽然来禀报,说是太宰那冒名的侄女到了。按照常理,她初入太傅府,必先来拜会主人。我立马竖起耳朵听沈珣接下来会说什么,万一他来句让花千颜去他房间里候着,我就当场掀桌,连掀桌的姿势和角度都计算好了,那一盆虾仁玉米粥绝不会溅到我潇洒的身姿上。
然则,沈珣只是拿过我的碗,一面替我盛粥,一面淡淡道:“去安排房间吧。”
下人请示:“要将花姑娘安排在哪个院子呢?”
沈珣不语。
我当即机智地见缝插针道:“柴房边儿上。”
下人:“……”
沈珣还是不答话,算是默认了。下人这才行了礼,退了出去。末了,我回头望着沈珣一笑,鼓掌道:“这样好,她离你远,我也不怕你和她暗度陈仓了。”
“……”
沈珣凉凉地看向我。
我一哽,当即改口:“我,是我!我想和她暗度陈仓。”
沈珣满意了,继续舀粥。
我捂住胸口,无比心塞。那什么,我真的是皇帝?
还好,沈珣递来的粥安慰了一下我,让我感觉到我确实是皇帝……
这一日,花千颜让人来通报了三次,说是想见沈珣。沈珣一概不应,花千颜大概自知无趣,下午过后,便没动静了。
待到入了夜,我和沈珣用过了晚膳。他素来早睡,我目送他回房,然后在高灿的陪同下,在院子里转悠了会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我召来了暗卫之一甲大壮。
……
是这样的,我身边的暗卫,为使名字威风好记,我通通赐名大壮……
甲大壮单膝跪地给我请了安。我允他平身后,便问:“你可曾听闻过大梁之事?”
甲大壮想了想,摇头。
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
我沉吟片刻,将他招近了些,附在他耳畔低语。话毕,我叮嘱:“此事算不得太急,但也不是不急。你离开后务必小心。消息不求多,求精确。”
“属下明白。”
“你去吧。”
“是。”
说完,甲大壮魁梧的身形在夜色中几个旋转跳跃,彻底消失不见。我又沉思了良久,方才拍着手站起身来,摸了摸吃撑的肚子,说:“走。”
高灿一脸惊悚:“皇上您想做什么?”
啧,这个胆小如鼠的太监,估摸着是被昨夜的山风冻怕了,一听要走,立刻出现了一种想告老还乡的表情。
我揪住高灿的肥耳朵:“做什么!这大半夜的朕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和你面面相对玩泥巴吗?”
高灿“哎哟”连天地缩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哼,”我啐了一声,松了手,望向柴房的方向,“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朕要去看看那个妄图染指太傅的小妖精。哎,朕跟你这太监说这么多干什么,走!”
“是是。”高灿点头哈腰,“皇上这边请,小心脚下的蚂蚱硌着您。”
“……”
谄媚!
我撇撇嘴,一马当先往柴房方向走去。
我经常来太傅府,但很少闲逛。因为每次过来没多久,就会被沈珣请出去。眼下斑斑星光,照着夜路。青草的香气混着泥土味儿,萦绕在鼻息间,使得人神清气爽。我一边缓行着,一边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太宰裴林的两位夫人。这两位老婶婶在我父皇在位时,就被封为了诰命夫人。
我北曌封诰命夫人,其夫的官品,其本人的样貌品德才艺,皆缺一不可。可唯独太宰这两位夫人,我认为,完全是靠走后门上位的。
想当年,我父皇在大殿上行册封之礼,念到“裴氏英女,裴氏烟霞,二女品貌过人,有沉鱼落雁之姿,博古通今之才”这句话时,我父皇愣是没忍住,当场吐了。由此可见,太宰的审美该是有多么的惊人。
我为什么想起这件事呢?因为按这件事来看,我大北曌的太宰精挑细选的侄女的颜值,估计有点儿悬。想到这儿,我就开心。一开心,我的步伐就十分霸气,简直要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起来。
绕过深回的长廊,便到了柴房所在的后院。两盏孤零零的灯笼挂在月洞门上飘摇,显得格外冷清。我正想问问高灿我这一身男装穿得妥不妥帖,忽然听见一曲婉转悦耳的琵琶调,袅袅传来。曲子时高时低,宛如天籁之音,其间一弦一调仿佛蕴含着绵绵相思意。
我一怔,好一会儿,才想到是谁在弹。
哦,看来这位太宰的侄女还是个才女。
我加紧步伐进了后院。月色笼罩下,一名女子身着青色长裙,白色纱衣,长发如绸缎一般倾泻,艳绝的眉眼低敛着,手指如柔荑,灵活地在弦间游走。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今天散步的方式不太对,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
我揉了揉眼,再去看,那风雅貌美的姑娘还是坐在杂乱的院中弹着好听的曲子。
我又掐一把高灿,他不敢叫出声,只得捂着嘴,泪眼汪汪地看我。
我指着院中人,问他:“这这这……难道是太宰那冒名侄女花什么玩意儿?”
高灿委屈地颔首:“回皇上,是她。她今日入府时奴才还特意去看过。”
我如遭雷劈。话本里说好的胸部瘪平、屁股下垂的女配呢?怎么会来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我才是女主角啊!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一霎,我这个未来的正房居然觉着她的气质和沈珣还挺配……
什么鬼!
我心酸地咬了一下舌头,及时止住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想法。罢了,我看着高灿道:“你觉着,她好看,还是朕好看?”
高灿琢磨了一会儿,小心地反问:“皇上,您是想听伤人的说法,还是不伤人的?”
我考虑了片刻,决定先自欺欺人一下:“不伤人的。”
“唔,您比她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的。”
“……”
“你给朕滚!”我大怒。
高灿刚要滚,我又把他揪回来,忍住火气咬牙道:“行,那你说说伤人的说法。”
高灿拼命摇头,抖若筛糠。
我说:“放心,朕不打你。”
“真的吗,皇上?”
“一言九鼎。”
“唔,”这厮流了两滴冷汗,竟当真冒死说了实话,“您……您与这姑娘,是云泥之别。”
“……”
心塞。
蓝瘦,香菇。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猪队友。
我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才没当场摁死高灿。按着他的脑袋漂移了半步,我虚弱地又问了一个问题:“算了。那么,朕与她,谁的胸大?”
高灿终于明白了不能伤害我这个宝宝,于是吞着口水安慰我:“皇上,您走的是硬汉风,咱不比这个。”
我晃了晃,扶住门,“比腰!你看看她的腰有多粗?”
“估摸一尺六。”
“那朕呢?!”
高灿为难地睨我,我的眼神很坚定。他拗不过我,只好说:“皇上您刚刚用了膳,看上去,得有个二尺一二。”
“……”
“那么……”我做出最后挣扎,“假设朕没用膳呢?”
“能小个半寸。”
好吧,我彻底被这货激怒了。我一脚踹在高灿膝盖上,喝道:“你这狗奴才,平常哄人的本事被狗吃了吗?!”
高灿哭道:“是皇上您自己说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
“你还敢顶嘴?!”
我作势要打,高灿忙不迭地捂住嘴。这一闹腾,花千颜也听见了动静。琵琶声止,她婀娜多姿地走过来,端的是大家闺秀的范儿。那水灵灵的眸子带着疑惑打量了我与高灿一番,声如莺啼地问:“这位公子,您是?”
我眯着眼觑她。
花千颜大致觉得我的表情不太友善,小退了半步,有些害怕。
我也不回答,绕过她径直走向院落中央的石桌,在她的琵琶弦上弹了个刺耳的音出来。
我问:“你是太宰的侄女?”
“妾身是。”
我又指向琵琶:“你的?”
“是。”
“嗯。”我应下一声,随后拿着琵琶举高,在花千颜惊诧的目光中,我“啪”的一下,将琵琶摔在了地上,因着力道太大,琵琶应声裂成了两截。
花千颜瞬间脸色惨白,眼泪说掉就掉,脸上满是惊惧地望着我,颤抖道:“你……你做什么?”
小样儿,这弱女子路线走得不错。
我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拍手,又向她走近几步,摸着下巴故意道:“你……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花千颜。”她后退,可惜身后是花坛,退无可退。
“哦,”我驻足在她面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花姑娘,嗯,你既然已经来了太傅府,有些癖好该改还是要改,毕竟太傅府是正经地方,半夜弹曲子,会扰人清梦。”
她脸色再白三分:“妾身不懂,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笑:“没关系,我说话深奥,别人听不懂是正常的。”
“公子你……”
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打断她道:“太傅啊,他喜欢安静,向来又睡得早,你这乐曲声吵着他怎么办。况且,就算他没睡觉,万一他与朕……”
“朕?”花姑娘机智地抓住了重点。
我一顿,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地接了下去:“我是说,万一太傅正爽着……”
花千颜:“……”
高灿:“……”
“咳,”我厚着脸皮继续笑,“你这曲子刺耳,折了太傅的男人威风就不好了。你要知道,这种病很难治的,要是不幸落下病根,沈家断后,这责任你可担当得起?”
高灿莫名冲我挤眉弄眼。
我疑惑不解,一记白眼甩回去,又转向花千颜:“太傅体力本就不好,所以,我要杜绝一切有可能伤及他的东西。”
高灿开始扯我的袖口,我斥他大胆,一把挥开了他。那厢,花千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狂霸之气吓蒙了,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我身后。
我觉着这两人有点儿奇怪,但也没往心上去,还在孜孜不倦地往死里作。
“花姑娘,你要明白,这府上,是我说了算。沈珣只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更何况,你还是客。你得谨记,我的话,就是这府上的唯一标准。从今后,你不许再弹琵琶,知道了吗?”
花千颜抿唇不答,继续瞅我,瞅我身后。
我:“你听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一个有些寡淡,还有些惊悚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两腿毫无预兆地一软,差点儿趴下去。幸得高灿机灵,稳稳地扶住了我。我咽了一口口水,慢慢扭头,看见了明明应该在睡觉的沈珣黑风煞气地站在我背后。他衣着整齐,连发型都特别帅,一点儿睡过觉的痕迹都没有。他脸上不带半丝表情,像在教我国学之道一样,冷冷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话是我府上的唯一标准?你让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
“……”
不是的!
太傅你听我解释,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你让我跪着我就不敢站着啊!
我没说出来,竭力用眼神传递着我的心声。
可他不看我,还接着怼我:“我体力……不好?”
不!我的哥,你一夜九次不停歇,金枪不倒镇后宫!
我舔了舔唇,艰难地扒拉着高灿的肩头站好,堆起满脸笑,嘿嘿道:“太傅。”
太傅剜了我一眼,根本不搭理我。我没辙,只好又叫了一声,顺带撒娇似的抖了抖胸。沈珣可能是被我的动作雷到了,看了眼花千颜,不想太削我的面子。
“你半夜不睡,便是要来此处胡说八道吗?”
“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我想从“如何给情敌致命一击”这个角度跟沈珣分析一下。然而,沈珣不打算听:“罢了,从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
你敢骂一国之君是狗嘴?!
我瞪大眼睛表示我的愤怒。沈珣只和我对视了一眼,便转身往回走。我哼哼,仰头望天。他又停下,侧首道:“还不走,是想让人多观瞻一刻你被车碾过一样的身段吗?”
我:“……”
我为什么每天都有八百次想和沈珣同归于尽……
麻痹了自己一会儿,想着他到底还是在邀我同路,我终究举步追了上去。不过,可能是今夜受的打击太多了,以至于我下盘有些虚浮,还没走两步,我就“啪”地一下,扑在了沈珣脚边。
沈珣:“……”
我:“……”
沈珣合了合眼:“你也不必如此,我没有那么生气。”
我:“……”
说实话……
我也并不是在给你行大礼求原谅啊!可既然摔都摔了,为避免太难看,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头接道:“你没生气,那你就抱我回去吧。”
沈珣想了想,然后……抬脚就走,甚至还有点儿想跑的趋势:“你躺在此处也可。”
我:“……”
“哎哟,太傅我是真的摔疼了不是装的,你别走,你扶扶我也行啊!啊?”
万籁俱寂。
我趴在原地,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最后,还是高灿怕我在地上滚一身灰等会儿蹭到他衣服上,才把我搀了起来。
朕,心里苦……
回了西厢,我本来还想同沈珣商量一下应对花千颜的后续,哪想到,我还没挤进他房里,他就用一种“你再靠近半步我就让你自尽”的贞烈眼神睨着我。我打了个寒站,认命地道了句“好梦”,便回房抚平心伤去了。
按我的预想,头一天便给了花千颜一个下马威,她怎么也该安静地做个美女子。但,事实证明,幺蛾子就是幺蛾子,不搞事情她是不甘心的。
第二天,白日里,诸事尚且如常,可一到了晚上,花姑娘的热血便沸腾起来了。
我刚洗漱完毕要躺下,屋外就响起了悦耳的筝音,其音雅致灵动,连宫里的乐师听了都要自叹弗如。
我气得牙痒痒,起身穿好衣衫长靴,出了门。不出我所料,院落里,极尽妍态的女子端坐在长凳上,筝摆在丝裙下的大长腿上,十指拨弄着,曲音靡靡,诱人至极。
狗胆太肥了!
我低咳一声,行至她跟前,咧嘴笑:“花姑娘,你这是何意呀?我记得,昨日我应该向你表达清楚了。”
许是笑意未至我眼底,其中的森寒吓得花千颜弹错了调。她止住筝音,下意识地起身后退,恭敬地道:“公子,千颜是奉皇上之命入太傅府的,皇上亦有意为妾身与太傅大人赐婚。妾身知道太傅大人这些日子被皇上责罚,怕他心中烦闷,才想弹些曲子望纾他胸意。妾身不知,到底是何处惹得公子不高兴了?”
呵,还挺能说。赐婚?要不是为了诓你那挂名姨父,朕会采用这种缓兵之计?你现在早被朕一整套专治胸大无影回旋腿踢飞了。
“嗯。”我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她那把精致的筝夺了过来,道,“他若忧心,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待在柴房吃土就好。我今日再重说一次,在这太傅府上,你不许弹筝和琵琶,听懂了吗?”
我故技重施,把筝也往地上一扔,顺带还踩了两脚。
花千颜咬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太敢反抗,只能颔首回道:“妾身知道了。”
我拍拍她的肩,心满意足地回屋躺平睡了。
我以为,此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可我真是太年轻太傻,低估了青楼女子的心机。
第三天,我摔了花千颜的箜篌。
第四天,我折了花千颜的长笛。
第五天,我……忍无可忍地踩烂了花千颜的玉箫。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浪蹄子是要用一百零八种乐器变着花样地玩。既然如此,我也决定用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砍了她的手!
第六天,她刚来西厢,我就提着刀奔了出去。花千颜看见我手中明晃晃的武器,吓得一个劲儿地哆嗦,她抱着双臂哭嗒嗒地问我:“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恶狠狠地道,“这些日子,你是筝也弹了,琵琶也奏了,笛啊萧啊,统统吹了一遍,今夜还抱了一把……”我顿了顿,“这是什么玩意儿?!”
“……”
“月琴。”她貌似翻了个白眼跟我解释。
这意思,是鄙视我没文化?
我愈发生气,用刀在她面前比画:“来,你告诉我,你还会多少乐器?”
她明亮的大眼睛特别真诚地盯着我,道:“说实话吗?”
“废话!”
“那……妾身还会阮、瑟、埙、花鼓、编钟、二胡、排箫、柳琴、弓琴、马头琴……”我听了十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她还在数,“还有磬、笙、葫芦丝、口弦……”
“够了够了!”我甩了一下脑袋,“难道我是真想听你说这些吗?!”
“那公子是……”她费解地看我。
我大怒:“我意思是,不管你会多少种乐器,你要是再敢来西厢搔首弄姿,我就砍了你的手!”
花千颜踉跄了半步,梨花带雨地咬着唇。
我冷静了一下,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要你承诺从此以后不再踏入西厢,我便……”在你身份被拆穿时,只打你的胸。
我后面的话还在喉咙里打转,花千颜忽然用一种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我:“妾身是不会屈服的!”
我抖了一小抖。
……
等等,咱们这不是敌人进村吧?
咱们不是宫廷斗争吗?
我怎么就那么恍惚呢……
花千颜继续高亢道:“妾身仰慕太傅大人的才华,对他不屈不折的风骨尤为敬佩,妾身既喜欢上一个人,便不会轻易退缩,哪怕……”她略羞耻地瞄了瞄我。
我更恍惚了。
“哪怕,公子你作为一个男人,也被太傅大人的风采折服!哪怕,太傅大人他真有断袖之癖中意于你,千颜也喜欢他!”
我:“……”
你家……我呸,我家太傅是中意我没错,可我和他都没断袖之癖!脱了衣服我妥妥地比你有曲线好吗?!
我从“扒了衣服和花千颜一较高低”的想法中脱离出来,一手捏住她的腕子,一手将刀举高:“你确定吗?你这么修长的五指,没了甚是可惜。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你的手,还是要太傅?”
“我要太傅!”
这话怎么怪怪的……
她还在高亢地哭诉:“你砍了我的手吧!即使没有了手……”
“你还有脚?”我聪明地反问道。
花千颜一怔,定定地点头。
我狠了心:“那好,四肢一并砍了吧。”
话音甫落,我便要下刀。实则,这不过是做样子吓唬她的。我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把血溅到自己身上,那多不符合我高雅且有内涵的气质。我本就打算在离她的手半寸处停刀的,可这想法没付诸实践,便有人捉住了我的手。我侧头一瞅,不偏不倚,是沈珣。
他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的刀,宛如冰冻三尺地说了四个字:“回房,就寝。”
我眉头一拧,扔了刀。他也放开我的手。我索性指着花千颜控诉道:“她弹琴打扰我做梦,你身为府上主人,应该制止。”
沈珣完全不理我,只对着虚空说:“你先回去吧。”
我知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花千颜自然也知晓。她含情脉脉地觑了沈珣许久,见沈珣打定主意不回视她,这才抽了两下鼻子,矮了矮身子,声线一波三折地道:“妾身告退。”
我不依,拦了花千颜的去路:“若我今日非得要个说法呢?”
沈珣眉头微微动了动。
我放大音量:“我既然在西厢住下了,就不允许其他人在我的皮子底下动小心思,你是主人,你得管。如你不管,换我管,怕她不好受。”
这一下,沈珣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他意简言赅道:“她是我府上客人,你动不得。”
“哦?这天底下还有我动不得的人?”
“有。”
“……”
他一个字,把我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我鼓着腮帮子,看向花千颜,这厮嘚瑟得都快上天了。我气结,赌气道:“你今日是铁了心要庇护她?”
沈珣默认。
我:“好好,沈太傅,你别后悔!”
老实说,对付沈珣,我其实是有一百种方法的。其中之一,就是手段特别毒辣的……耍流氓。我思前想后,觉得已经到了使出撒手锏的最后关头。于是,隔天入夜,我便吩咐高灿去备了一张躺椅放在院落中央,还顺带准备了一些我爱吃的小点心,而后,我再找了三个家丁,一人发了他们一本书,静候花千颜的到来。
当然,花姑娘就是花姑娘,这下有了沈珣撑腰,她更没理由不来。我跷着二郎腿吃完一盘枣泥糕时,她便抱着一个模样奇怪的乐器步伐轻盈地来了。
裙衫翻飞,特别妩媚。
我拍了拍手上的枣泥糕渣,坐直了身子。她见我这拦路的阵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约莫发现我没带杀伤性武器,她才鼓起勇气向我靠近了两步。
“公子,你……”
我摆袖子:“没事,今夜你弹你的,我不找你的麻烦。”
花千颜将信将疑,心中挣扎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勾引沈珣。
……
她端过摆在角落里的长条凳,往沈珣门前一放,便开始奏曲。
我也同时朝三个家丁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三个家丁各自看看手里的书,又看看我,脸上烧得通红,一副不肯就范的模样。我也不恼,挑着眉头一眼斜过去,那三个家丁便齐齐一抖,视死如归地念起书中内容来。经我嘱咐,他们的嗓门还很是洪亮,方圆二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家丁甲:“那男人脱下了她的鞋袜,手指在她的足底轻轻搓揉。”
家丁乙:“半刻后,男人已不满足于手的触感,唇也落在她脚踝处。舌尖如灵活游走的小蛇,细密地舔过她白嫩的肌肤。”
旁边,花千颜的弦音陡然高了八度。
我窃笑。
家丁丙继续:“她的腿上蜿蜒出一片诱人的水色,男人扯开她原本就半遮半掩的纱衣,露出绝美的风光。他埋首在那秘密之地,尽情挑逗。”
前方,三个家丁念得口干舌燥。一旁,花千颜的曲调也不知歪去了哪里。沈珣房里,熄灭的烛火也重新亮了起来。唯独我,一边听着这令人心神荡漾的话本,一边十分惬意地换了盘桂花糕吃。
我眯着眼,听得正摇头晃脑时,沈珣终于忍不住,打开门踱了出来。他站在三步石阶之上,面寒如霜,冰冷的目光凌迟了我片刻,又转去到那三个家丁身上。沈珣冷声道:“府上禁令,你们忘了吗?”
家丁哭丧着脸向我求救,我侧过身,假装不知。他们只好道:“大人,奴才这是……”我瞟他们一眼,三人旋即垂头,认命道:“奴才知错。”
沈珣拧着眉头又剜了我一眼,便责令三人下去领罚。我咬掉半块绿豆糕,也跟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没意思,没得话本听了,回房睡觉。”
我大摇大摆地往回走。沈珣的脸,黑了。
回了房,我整整笑了半炷香的时间。这一夜,花千颜也没敢再弹奏。
我看此招效果着实不错,翌日打算接着实施,结果,三个家丁由于被家法伺候得太过惨烈,愣是没有一人肯就范。
我也不好真对他们干点儿什么,毕竟是沈珣的人,没辙,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锁定在了高灿身上。
高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专心哭泣的家丁们。然后,高灿特别机灵地反应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泰山崩顶跪在了我跟前,用激情澎湃的声调道:“主子啊!”
我一震:“干啥!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弑君了!”
“不是啊,”高灿揉眼睛,“奴才上有老下有小,您不能让我去啊!”
胆小!
我狠狠戳了下他的肥头:“你一个太监,哪来的小?”
高灿眼珠子一个劲儿地转:“奴才还有两个亲妹妹呢!”
“……滚蛋!”我喝了他一句,又捺着性子忽悠他,“你听我说,太傅再怎么狂,也是个臣,他的狂,是朕给的颜面,这个,你明白吧?”
高灿用似懂非懂的眼神望着我。
我再接再厉:“我是君,他敢怎么着?你是朕的人,他不敢逾矩的。你放心,朕会罩着你。”
高灿:“……“
高灿想了想,在“有道理”和“我不信”两种状态下来回切换了许久,终于,还是被我身上耀眼的光芒吞没了仅剩的智商,成功进入了脑残模式。于是,当晚,他就拿出了在大殿上宣旨的气势,念了半本《金X梅》……
花千颜在一旁听得狂捂脸。
我在一旁听得绿豆糕都忘了吃。
眼看着那谁谁和那谁谁就要扒衣相见了,沈珣猛地踹门而出,用冻得人四肢发麻、头脑放空的声音说:“来人,将此人乱杖三十,扔出府外。”
一群府中打手鱼贯而入。
高灿满含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高灿一脸惊恐。
我思量了下,也不能太不厚道,索性转头和沈珣商量:“你要动的,可是我的人。”
沈珣:“是。”
“那……”
“的确不应乱杖三十。”他简直善解人意!
我欣慰道:“这就对了,怎么说,我好歹也是……”
沈珣打断我:“乱杖五十,扔出去。”
我:“……”
我还没来得及用“放肆”“不看僧面看佛面”等等一系列有内涵的说辞反驳回去,他就关门回房了,只剩我和泪流满面的高灿面面相对。
高灿恐慌道:“主子,你不会让他们真打奴才吧?快叫乙大壮等人来护驾啊。”
我摸了摸下巴:“那几个是暗中保护我的,通常情况下,不能现身。”
高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沉重挥手:“你去吧,明天主子给你呼呼。”
高灿面如死灰。
然后,高灿就在呼天抢地的呐喊中,被一群打手带下去打板子了。我听着那声响,都觉得非常之疼。
经过这么一遭,高灿打死不肯再替我念话本荼毒沈珣了,我只能自己上。
对于我这个决定,有过一次切肤之痛的当事人高灿有话说。
“主子,你有把握太傅他不会打你吗?”
“不会吧,朕是皇上,太傅再怎么狂,也是个臣。”
“哦……主子,不知为何,奴才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我:“……”
下期预告:
为了坑花千颜,长孙婧假装和沈珣决裂,离开了太傅府。等到吃饱喝足顺带偶遇了一名神秘美男子后,长孙靖再回太傅府,却看到太傅府走水的景象......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