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作为姜国唯一的皇嗣,我深以为,苏北冒充我哥哥是为了争夺王位,可当我主动将王位奉上时,他却意味深长地表示,他另有所好!
【一】花凉
我叫花凉,姜国皇帝唯一的子嗣,未来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所以我打小纵横姜国王宫,骄纵跋扈,到处惹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跟我叫板。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持续到我十六岁那年,陡然生了变故,一个自称是我父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找上了门。
这摆明了就是诈骗!
虽然父王风流成性,但他后宫佳丽三千人,十来年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公主,谁家女儿的肚子这么牛,一夜承恩露,就能生娃,还生了个儿子?
然而父王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头,一听是个儿子,当即感动涕零:“苍天开眼,孤的江山总算后继有人了,姜国的国土终于保住了。”
然后连深入调查一下都省了,直接派了十六人的轿子,轰轰烈烈去接我那所谓的亲哥哥。
我觉得父王真是老糊涂了,姜国有本公主这样文可出口成脏,武可斗鸡走狗的皇嗣,哪里还需要苍天开眼?
【二】传说中的哥哥
“殿下!殿下你清醒点儿!”
小豆子低声唤我,顺手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本公主正按着宿醉之后疼得快要裂开的头站着打瞌睡,被他这么一掐,顿时痛得喝了出来:“小豆子,你要死啊?”
小豆子拿他宽大的袖子遮了遮脸,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殿下,您可长点儿心吧,看看您前面,劲敌都来了您还睡得着?”
我下意识地抬头,就见百官簇拥下,父王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我,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而他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月白衣袍的英俊青年。
本公主恍然想起,这一大清早文武百官都列在宫门口,就是为了迎接我那位失散多年的亲哥哥,这人,八成就是苏北。
“父王,这就是我哥哥苏北啊?”
我拢了拢在风中肆意飘洒的长发,朝父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拢好头发露出脸的那一刻,苏北猛地看向我,目光耐人寻味。
等我仔细看时,他又恢复成一脸淡漠如水的表情。我揉了揉眼睛,哎,以后溜出宫赌博就算了,喝酒可真得节制一下了,这不,喝断片了不算,还喝出幻觉了!
父王指着我,脸都绿了:“你这副无赖模样,成何体统?”
我愣了,虽然我是无赖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父王在人多的场合一向指鹿为马,硬要把我的“不修边幅”扭曲成“不拘小节”,这么当众指责我……
我默默地将视线移到了父王身边的苏北身上,然后惊喜地说:“父王,我哥真俊,俊得跟您一看就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此话一出,百官吓得战战兢兢,父王气得七窍生烟:“花凉——”
“父王息怒。”
一直安静得跟透明人似的苏北开了口,口气温和得简直不像话,道:“花凉妹妹夸赞得不错,父王龙颜俊美,儿臣自然望尘莫及。”
这明显放屁的话,父王居然信了,还龙颜大悦,然后慈祥地问他:“苏北,你的寝殿还在修葺中,你想暂住在哪里?”
然后在我陡然升起的不祥预感之中,苏北从善如流地答道:“父王不必麻烦,儿臣住花凉妹妹的侧殿就可以了。”
父王感叹不已:“北儿真是懂事。”
这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就好像我才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一样。
我偷偷撇嘴,冷不防跟苏北目光交接——谁能告诉我,他一看见我就目光冰凉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三】我得罪过你吗
老实说,虽然这么些年来,我作为父王唯一的孩子,一直被当作姜国未来的王寄予厚望,但因为我生性懒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吃喝赌,所以对王位其实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因此,即使我一眼就看透苏北是个假冒的,我也不会戳穿他,反而会和他和谐相处。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想法。可惜我拿苏北当朋友,他却拿我当对手。
这厮前脚一入住我的侧殿,后脚就大变脸,人前“花凉妹妹”叫我叫得亲热,人一走,他就跟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似的!
他这个状况,在我看来,原因只有一个,王位!
但为了我压根儿不稀罕的王位跟他搞宫斗,我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思考良久,决定主动找他和解。
在一个风霁天清的好日子,我包了一大包好吃的来找苏北,当然,没人的时候,他是不会理我的。
我自顾地放下好吃的,贱兮兮地问:“苏北,你对我什么印象?”
彼时他正在看书,闻言抬起眼皮冷冷地瞥我一眼,目光讥讽:“闻名不如见面。”
我摸着自己的脸,还挺臭美:“你这莫不是在夸我?”
苏北嗤笑:“骂人若算夸奖,那就是了。”
我扶额,索性摊牌:“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想要王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王位让给你,你将来成了王,只要还让我像现在这样逍遥快活就成,行不?”
苏北这下连眼皮都不抬了,冷笑:“我想要的东西,自己动手争取就好,更何况与你争王位,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
这傲慢的口气,这鄙视的眼神,这赤裸裸的打击,本公主怒了:“苏北,你是不是有病啊?送上门的王位你不要,你就非要跟我撕破脸吗?我得罪过你吗?”
苏北握着书卷的手指一顿,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起身朝我倾身过来。本公主吓得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腰磕在桌沿上,痛得我泪眼汪汪的!
苏北迫近过来,双手撑在桌沿上将我围在他的胸前。
属于男人的陌生气息萦绕在周身,这感觉怪怪的,让我有些莫名的燥热,我居然很窝囊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苏北全然不觉,他抿着唇,有些薄怒:“你果然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
得,听这个口气,我还真得罪过他啊?
只是——
我特别诚恳地摇头:“我身为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有机会得罪你?”
想到我经常溜出宫,我又补充道:“就算我偶尔出宫,无意间遇见你,也肯定是你得罪我啊,毕竟俗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是金贵的公主,错肯定不在我。”
“……”
苏北的脸都黑了,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狠狠揍我一顿,然而他只是露出一个凉飕飕的笑来,一字一顿道:“花凉妹妹诡辩的本事真高,我觉得有必要向父王提一提,让你我互相切磋切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四】留着慢慢折磨
苏北说要和我切磋,当时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结果隔日小豆子就抱着圣旨,一脸兴奋地告诉我:“公主殿下,奴才现在觉得您能有一个哥哥真是太好了,苏北殿下要亲自给您授课,哎呀,他的学问,可是连老太傅都赞不绝口呢!”
当时本公主脚一抖,没控制好力道,一脚就将小豆子踹了出去:“好个鬼,本公主绝对不会上课的!”
话音落地,苏北就一袭月白长袍,丰神俊朗地抱着一堆书悠悠跨进了门槛。我被那堆书吓住了,摆出架势威胁:“苏北,你今天敢踏进来一步,我就——”
狠话还没放完呢,苏北就一个箭步跨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出手。他飞快地放下书,居然还来得及在我的拳头揍到他的腹部之前,冷静地握住了我的拳!
“花凉妹妹,我进来你就如何?”
他握着我拳头的手一用力,我顿时一痛,另一只拳头打过去:“苏刁民,你居然会武功,你还这么好!”
苏北同样轻松地接住我另一只拳头,下手的力道更重:“花凉妹妹,‘刁民叫谁呢?”
我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偏偏被他控制得无力反抗,唯有带着哭腔大骂:“苏北,本公主跟你不共戴天!”
苏北这回倒是笑了。他本就生的俊,一笑起来,更是如春风拂面,温雅得让人着迷。他用含笑的嗓音讥诮地告诉我:“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后他就将我用力推开。我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摔成八瓣了。他毫不怜香惜玉,顺手将桌子也推到我面前,将我整个人卡在桌子与墙壁之间!
“苏北,你放我出来!”我动弹不得,气得不行。
苏北修长干净的手在桌面上那堆书山里翻捡一下,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丢到我的面前:“将《治国策》抄完,什么时候抄完,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我崩溃地瞪着面前这本书:“苏北,你还不如直接弄死我!”
“那怎么行呢?”苏北温柔地将毛笔塞进我的掌心,“我还要留着你,慢慢折磨呢。”
这个变态狂魔啊!
本公主打从出生以来写的字都没有今儿一天写得多,更令我心痛的是,我飞扬跋扈横行姜国王宫十六年,头一次被人欺负了,居然无一人听我的话动苏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殿下您可千万冷静,手足情深,万不可生了不好的念头。”
小豆子一边儿给我揉着写字写肿的手指,一边儿劝我。这个画风着实不对,毕竟苏北来之前,他还一直怂恿我赶紧想办法弄死苏北来着!
我很受伤:“小豆子,连你也被苏刁民收买了吗?你没看到他是怎么折磨我的吗?”
小豆子的目光扫过我红肿的手指,咳了咳:“但是殿下,这是奴才伺候您以来,您第一次好好学习了一整天,奴才……帮理不帮亲啊!”
本公主悲愤欲绝地指着殿门口:“你走!立刻走!”
小豆子灰溜溜地跑了,回头给我关门时,还记得探个头提醒:“殿下,明日记得早起,不然又会被苏北殿下罚了。”
我一个激动,拎起地上的鞋子就砸了过去!
【五】热,真热
因为苏北的出现,我的地位迅速下降。从前我无论干什么,都有一群人恭恭敬敬地拍马屁奉承我,如今无论我干什么,大家都要看我身边苏北的眼色行事!
父王对此视而不见,见面也是夸苏北:“北儿真好,哪儿哪儿都好!”
就连小豆子也不心疼我,还一脸羞涩地表示,苏北殿下是他的男神!
如此爹不疼,奴才不爱的公主,我当着有啥意思?
又抄了一日的书,苏北的意思是,光抄不行,还得倒背如流,不然就得一直抄下去,算一算,我都抄了快十本书了!
我忍着手指火辣辣的痛,将最后一个字抄完。苏北过来检查,皱着眉头问:“怎么后面的字越写越潦草?敷衍了事,重写。”
我满肚子的怨气顿时爆发了,豁然掀了桌子,任由砚台、书本“哗啦啦”撒落一地,我起身指着苏北:“我今日就不写了,你要有本事,大可以打死我,反正前朝太祖为了王位,连父子兄弟都弄死了。”
苏北的目光落在我指着他的手指上,眉头微锁。
我才发现自己指着他的是右手,肿得跟萝卜似的,没气势,赶紧收回来,换了左手继续指着他。
苏北皱了一会儿眉,然后淡漠开口:“还知道前朝太祖的事迹,倒是长进了不少,可见《三朝史》记得不错。”
这个画风转变得有点儿快,我没反应过来,苏北又看了一眼我受伤的手指,眉头皱得更深了,道:“把你自己撒了一地的东西收拾好,待在这里别动。”
他转身出去,我怒火冲天:“苏北,凭什么你让我别动,我就乖乖不动,你还真当我怕你了不成?”
我狠狠地碾了碾地上那些书,愤愤地出了侧殿,想着苏北回来找不到我,保不齐又要怎么罚我,而父王他们肯定会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个公主果然没啥可留恋的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揣着一大把银票,头也不回地出了宫,并且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回来了,就让父王和他这个假冒儿子父慈子孝去吧!
“哟,这不是花公子吗?”
一脚踏进酒肆,迎接我的就是热情四溢的问候,不用看我就知道是痞子解,这厮是个流氓地痞,我常和他一起喝酒赌博,输给他不少钱。
我瞪了这厮一眼:“喊你个头,给小爷好酒好菜伺候着!”
痞子解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哎哟,这一看我们花小爷就是没抱到姑娘,火气不小,等会儿赌一把?”
我摇头,踹开他,熟门熟路地往二楼雅间闯:“不赌,今儿心情不好,就想喝酒,你也上来陪我喝。”
“好说!”
痞子解拎着酒坛就跟了上来,狗腿子地布菜倒酒,让我再次找回了当霸王的美好感觉,于是飘飘然又喝多了。
“热,真热。”
我醉醺醺的,一时忘记自己女扮男装,扯开了衣襟。痞子解瞥见我衣襟下的喉咙,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花小爷,原来你是个花姑娘啊?”
我晕晕乎乎,浑然不觉,痞子解贼眉鼠眼的往我身上瞅,然后搓着手猥琐地靠近我:“花小爷,热吧,要不要兄弟我帮你散散热?”
我全身通红,醉得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只感觉到他的狗爪子伸到了本公主的衣襟上,我正要给这色狼一脚,却听到一声破门而入的声音。
痞子解“啊”的一声惨叫,不知被丢去了哪里,接着我被一个人粗鲁地拎了起来:“花凉,你欠打吗?”
淡淡的,熟悉的干净味道扫过鼻端,我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楚谁来了,可惜只能看到一个月白色的人影。
【六】假哥哥被揍了
“你……你喝酒了?”
来人微微锁眉,脸色不太妙。
我东倒西歪地看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啊,是苏北!
“你干什么?”
他皱眉接住站不稳倒向他的我,眉头微锁。
我攀着他的脖子努力站直了,咦,怎么从前我没觉得他的眉毛这么好看,眼睛这么美,鼻子这么英挺,对,还有嘴唇,嫣红的,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苏哥哥……”
我甜甜地唤他,然后感觉到苏北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痴痴傻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苏北素来冷淡的面上泛起些绯色,生硬道:“花凉,你先坐下来。”
这怎么能行呢,他站着,我怎么能坐着,虽然我是尊贵的公主,可他是公主的哥,也很尊贵啊!
于是我一挥手:“这种时候我还是挺懂事的,该给你的尊重,你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
他抿着唇,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我瞧着觉得不满意,毕竟苏北的嘴唇很好看啊!
于是我径直伸手就去扳他的嘴:“你别抿着,你让我看看。”
他滚烫的手握住我的两只手,低醇的嗓音有些急促:“花凉你清醒些。”
话未完,我整个人脚一软,往前一冲,我能感觉到苏北抓着我的手猛地一紧——
嘴唇贴上了一处微凉的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很宜人,很熟悉,貌似之前什么时候,我也曾尝过这滋味,就是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我抿抿嘴,冲他傻笑:“好吃!”
然后在苏北呆懵的目光下,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满足地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十分满足,梦里是苏北进宫的前一晚,我出于好奇,偷溜出宫去窥探他,结果半路在酒肆喝得烂醉。
我醉醺醺地闯进苏北临时住的驿站时,他正站在门前抬头赏月,清俊的眉头微锁,说不尽的忧郁气质。
我没想到他这么好看,仗着酒胆直接跑到他面前,死活要同他喝一杯,结果推搡之间,我不小心亲了他……
我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漏刻还在滴答,只有小豆子靠着床脚打盹。
我一个激灵醒过来,踹了小豆子一脚:“咦,我怎么在寝殿,我不是离宫出走了吗?”
小豆子睡得口水横流,迷迷糊糊地答道:“是苏北殿下抱着您回来的,刚刚他被陛下派来的人带走了,奴才好困,殿下您也继续睡吧……”
“这大半夜的,父王把苏北找过去干吗?”
我心生疑惑,然而小豆子已经再次睡死过去了,只好踢了被子下床,往父王的寝殿而去。
父王寝殿周围布了不少侍卫,好在我打小经常挑衅这群侍卫,很熟悉他们的套路,再加上我的轻功很好,于是轻松地绕开他们,趴在了寝殿的屋顶上。
鉴于我的武功着实废柴,所以我不太敢干掀瓦片这样的事情,只能把耳朵贴在瓦片上,听里面的动静。
“哐当”一声,是什么东西砸在了人身上,又摔碎在地上,我听到苏北闷哼了一声,然后是父王威严的声音:“你入宫之前,是怎么答应孤的?”
听这口气,父王莫不是在斥责他的宝贝儿子,还动了手?
我不觉深深地同情起了可怜的苏北,至少父王被我气得快晕倒时,也没对我动过手啊!
半晌死寂,苏北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今日之事,再不会发生。”
父王冷哼一声:“你最好记得,答应孤的事情没有做到,你之所求,孤也不会让你如愿。”
这话委实说得隐晦,不过我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不是正常的父亲和儿子对话,我甚至怀疑,父王是不是知道苏北根本不是他儿子?
但,他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交易,苏北才要以我哥哥的身份入宫,还隐忍至此?
寝殿里苏北低声告退,临出门了,父王还阴森森地加了一句:“离花凉远一些,若让孤发现你有别的心思……”
我心头一跳,无端想起梦里那个吻……然后是苏北冷淡的嗓音:“陛下多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如此平淡冷漠地说“多虑了”三个字,我心底居然隐隐有些不爽。
毕竟我都强吻他两次了,他怎么能如此满不在乎地说出这三个字?怎么也得有点儿心虚才对吧?
【七】苏北的秘密
我愤愤地先溜回寝殿,坐在石阶上等了一会儿,苏北果然回来了,见我坐在那里微微一愣,然后问:“醒了?”
我瞥见他额角红了一块,讽刺的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了一句不太情愿地问候:“你去哪儿了?”
他坐到我的身旁,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瓶膏药,面不改色地撒谎:“去了一趟药司。”
我瞪着他,他恍若未觉,拿过我红肿的右手,就着月光一点儿一点儿将瓷瓶的膏药抹在上面,动作细致温柔。
我脸颊发烫,想了想,忍不住开口:“苏北,我听说入宫之前,你在湘州桃花山隐居,虽然文韬武略,却从不曾入过仕途,这些年你也没来找父王,怎么突然就想进宫了呢?”
他替我敷药的手顿了顿,目光移过来。
我有些心虚地咳了咳:“其实我就是想说,姜国的王位你也没什么兴趣吧,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忙的话……”
“花凉。”
他用低醇如酒的嗓音打断我,我噎住,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突突直跳,唯恐他听出我知道了他和父王的秘密。
他笑了一声,道:“为了王位,还会提出些条件来诱惑我,倒是有长进了,只不过……”
他出其不意地拎着我的衣襟,将我拽起身:“堂堂公主溜出宫喝得烂醉,还被无赖非礼一事,你当就这样轻易过去了吗?”
“……”
苏北这个不识好人心的混蛋啊,我就不该对他有同情心!
本公主被拎到校场进行了残酷的训练,苏北打着我偷溜出宫的旗号罚我,但我深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我亲了他!
这厮还不要脸地跟我表达他的善心:“花凉妹妹你伤了手,所以你瞧,我就不罚你抄书了。”
是啊,你罚我蹲了一天的马步,直接让我的腿也废了好吗?
尽管苏北对我很苛刻,但凭良心讲,我抄书伤了手,他特意找药给我抹,我习武浑身酸痛,他也特意嘱咐小豆子每晚替我按一按,更何况,自从他来了之后,我的文武水平齐齐上涨,居然能在父王考我时,应对自如。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连小豆子都忍不住扶着下巴惊叹:“苏北殿下太厉害了,我们公主殿下这样的朽木他也能雕,不愧是湘州第一大才子啊!”
父王也很满意,捋着胡须欣慰:“孺子可教,这可都是北儿的功劳啊!”
我瞥一眼安静立在旁边的苏北,灵机一动,表示:“既然都是苏哥哥的功劳,父王是不是要好好赏赐一下苏哥哥啊?”
父王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苏北,意味深长地道:“这是自然。”
苏北的睫羽颤了颤,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我暗自得意,他一定是感激我吧?
当晚回到寝殿,我特意从殿前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挖出去年酿的青梅酒,邀请苏北一起品尝,可等我兴致勃勃地提着酒去侧殿找他时,看见他正跟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往外走。
这黑衣男人的服饰我很眼熟,正是父王的暗卫才穿的衣裳。
苏北,跟着父王的暗卫是要去哪里?
我偷偷地跟踪他们,托苏北的训练的福,我的身手好了许多,从前虽然仗着轻功好,也不敢离高手太近,如今却是艺高人胆大,步步紧随着,也没被发现。
暗卫和苏北越走越偏僻,最后居然拐到冷宫里去了!
我满头雾水地跟着,心中无端有些不安。
冷宫斑驳破旧的大门被推开,我看到苏北垂在身侧的手指陡然缩紧,骨节青白,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陛下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见完必须速速离开。”
暗卫冷漠地说完,就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可我知道,这附近布满了高手的气息,分明是被严密监视着。
区区冷宫,为何值得父王如此重视?
我蹑手蹑脚地挪了个位置,透过半开的殿门,看到橘色的烛光下,有个穿水红裙子的美人坐在那里,在看到苏北的那一刻,她的眼底泛出光彩,含着泪扑进了苏北的怀中!
而苏北,也没有拒绝她,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低醇的嗓音微微颤抖地唤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梓皙。”
我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苏北,也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苏北……
心底不知哪一处疼了一下,我茫然的感受这沉甸甸的滋味,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就好像本属于我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发现,我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八】你喜不喜欢我
我默默地回来,小豆子到处找不到我,正急得团团转,看到我时激动得不行,却被我残忍地一脚踹开:“别烦我!”
我拎着那坛青梅酒,坐在殿外,就着三月新开的桃花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和苏北认识了一年多了,原来他最想要的,是一个叫梓皙的姑娘。他为了这个姑娘,才会不得不答应父王的条件,留下来教我这样一个烂到没人能管得了的废柴。
我一个人抱着酒坛喝了哭,哭了喝。
小豆子被我吓得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我撒泼的时候,没谁敢惹我,所以当一双手勾着我的胳膊将我拖起来时,我大怒回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我?”
鼻间传来淡淡的干净的味道,三月的桃花在晚风中零星落下,苏北皱起了眉头,俯视着我:“花凉,你又喝酒了?”
我醉醺醺地抬头,目光路过男人坚毅的下巴,嫣然的唇瓣,英挺的鼻梁,然后是那双漂亮的眸子。
我揪住了他的衣襟,发酒疯:“苏北,你喜不喜欢我?”
他的眉皱得更深了,伸手来拉开我的手:“花凉,你又喝醉了。”
我恼火地甩开他的手,索性直接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凑近他:“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进宫教我学习,是因为父王拿走了你的东西对不对?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但是苏北……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他微怔,我已经厚颜无耻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唇瓣上,难得苏北竟然没有推开我,他任我吻他,垂下睫毛低声道:“花凉,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
我带着哭腔打断他,絮絮道:“苏北我喜欢你,第一次在驿站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你把我教成了这个样子,我肯定是不得不继承王位了,所以你得留下来陪着我,你一辈子都陪着我好吗?”
我能感受到他轻微的一震,良久,他抬起双手握住了我的双肩,我惊喜地抬起头,下一刻,他却用力地推开了我。
我踉跄着摔倒在地,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苏北……”
他抿着唇,脸色苍白道:“花凉,既然你知道了一切,就该清楚,我讨厌这里,若不是因为陛下以梓皙的性命要挟,我绝不会入宫,更不会与你有交集,你若真的喜欢我……”他残酷地道,“就让陛下看到我将你教得有多么优秀,我也好早日带着梓皙离开。”
我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淡淡的桃花瓣悠悠飘落,苏北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扶我起身,而是转身离开了。
我抱紧了膝盖,闷闷地坐在地上哭了一晚上。
那晚的事情我装作酒后失忆,什么也没发生,依旧活蹦乱跳地跟苏北抬杠。大约是我的演技太好了,再加上我确实经常喝断片儿,所以苏北当了真,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我如他所愿地努力学习,父王渐渐开始让我参政,奏折也逐渐从父王那里转移到了我的寝殿来,满朝文武百官逐渐被我收拢,似乎我的野心也开始日渐膨胀。
父王苍老的手抚摸我的头顶,叹慰:“如此,孤的江山才算后继有人了。”
我垂着眼睑不语,默默地看向身边的苏北,他面色平淡,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父王的身体日渐衰弱,终究是一病不起了,在他咳嗽着写下遗旨的那个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再次找到苏北。
彼时他正站在侧殿的台阶上赏月,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让我忍不住心动。
我上前打招呼:“看月亮呢?”
美酒芬芳扑面而来,我有些微讶,苏北竟然喝酒了,闻着味道,喝得还不少。
喝多酒了的苏北,变得格外好说话,看见我,他眉眼里都是笑意,低醇的嗓音问:“花凉妹妹,有事?”
这声音真是……勾人!
我强忍着想轻薄他的冲动,嗤道:“没事儿就不能来骚扰你吗?父王眼瞅着是不行了,恭喜你,终于可以摆脱这里,继续回去过你逍遥快活的隐居生活啦!”
他似乎听不懂一样,重复:“回去?”
我点点头:“是啊,带着你的梓皙姑娘回家成亲过日子,多好。”
苏北静静地看着我,月色下,他的眸底泛着细碎的光,温柔得一塌糊涂。他低笑道:“梓皙,是我妹妹。”
我一愣,他笑得更深了,强调:“亲妹妹。”
“……”
我猛地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拉得不得不弯腰凑近我。
酒香萦了满身,我颤抖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问:“苏北你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眼底的柔光似乎能将我溺死在里面,在我快要哭出来时,他蓦地俯身吻住我。我紧紧地抱住他,他也热情地回应我。
“花凉,花凉……”
他急促地唤我的名字,声音温柔而怜惜,彼此额头相抵。他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我什么回应也给不了你……”
他醉倒在我怀里人事不知,终究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三日后,陛下薨。
小豆子甩着拂尘提高了公鸭嗓宣布父王遗旨,那日,文武百官都清清楚楚听到了遗旨的内容。
苏北冒充王室血统入宫,百般虐待花凉公主,图谋不轨,其罪当诛。
我默默地接旨。原来父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苏北留活路,是啊,他冒充的是皇帝之子,任谁都会怀疑他有谋逆之心,这样的身份,在我继位之后,父王怎么可能容忍他继续活着?
而苏北,仿佛早已洞察一切,从容地送梓皙出宫,再从容地回来送死,一点儿也没有让我为难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喝醉,而我会在他喝醉之后出现在他面前。他忘记了和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所以才会觉得他的赴死,一点儿也不会让我难过,伤心。
我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大赦天下。苏北被我有意丢到湘州,那里是个偏僻穷苦的地界,可是他喜欢。
我记得他说过,他讨厌王宫,所以湘州,他总会喜欢,以后我一个人过,其实也很好。
【九】你可逃不掉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日,我已经继位两年了,姜国上下都夸我是个明君,其实他们还真得感谢苏北,不然他们的君王一定是个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的昏君。
小豆子公公急匆匆地跑来,还没到跟前就扑倒在地,哭道:“陛下,去年您埋的青梅酒,一不小心被那没轻没重的狗奴才挖破了坛子,全废了!”
都两年过去了,小豆子哭起来还是如此信手拈来,搁谁都不信这家伙是御前大总管。
我按着脑袋头疼道:“哭哭哭,哭什么,破了便破了,王城街头巷尾,这个季节走哪儿都是青梅酒。”
小豆子公公吓得噎住:“陛下,您要出宫?”
我本意是让他出宫给我买来,但被他这么一说——
我一拍手,乐了:“你说得不错,孤多年未曾出宫厮混,乘着春光大好,不如出去看看好了。”
“陛下不要啊!奴才打嘴……”
不等小豆子哭完,我已经欢快地换了衣服,熟门熟路地摸出了宫。
王城的大街小巷依旧热闹,我从前常喝酒的酒肆却关门了。痞子解当初调戏了我,他和他的酒肆自然没啥好下场。
我遗憾地转身打算回宫,一回身,便有月白色衣袍撞入眼前,我顿住了。
三月阳光明媚,桃花怒放,丰神俊朗的少年提着两壶青梅酒,醉醺醺的拦住了我的路:“花凉妹妹,你还要我喜欢你吗?”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呆呆地起头,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微笑。苏北满身酒香地俯身吻我,唇瓣柔软而温暖,沾染了青梅酒的醇香。
我揪住了他的衣襟,红着眼圈笑了:“苏哥哥,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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