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堂堂的大楚皇帝被一个太监轻薄了,萧衍愤怒并快乐着。这个小太监有一张说坏事成真的乌鸦嘴,还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萧衍的手无意间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不禁感叹:“这谁掌的刀,手艺不错。”
一、大胆奴才,居然敢轻薄朕
初春时分,金陵城郊的皇家校场,正驰马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衬得人若白玉,朗目星眸。不远处的小树林中,穿着一身墨蓝色太监服制的慕笙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望着那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可真帅啊!”
慕笙假扮成太监混入宫中,目的就是为了追晋王萧青城,但直到现在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一个轮廓,这次大好机会放在眼前,她可得好好把握住。
听闻萧青城有一匹通体血红的宝马,跑起来蹄下生风,乃是极品。眼瞅着这位极品颠儿颠儿地朝着小树林的方向来,慕笙反身敏捷地爬上树,蹲在树杈之上。
一想想马上就能和萧青城亲密接触了,她这内心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马蹄声逐渐逼近,待到行至树下,慕笙直接跳了下去……
为了达到一击即中的目的,慕笙在宫中拉着小太监饺子演练过多遍,已经驾轻就熟了。只见她落在萧青城身前,两人是对坐着的姿势,慕笙半分没有客气地往他怀里栽去。
萧青城倒是比传说中的要结实,这么一撞,她很轻易地便能感受到他的肌肉。慕笙非常自然而自觉地,那手就摸了过去。
她不禁在心里赞叹,身材可真好!穿衣服都这样,这要是脱了……
慕笙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便听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你是何人?”
她被这搔着耳边的声音弄得心尖一颤,抬起脸,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慕笙正欲开口诉说一下倾慕之意,已经停下的马突然间疯了一样地往前跑去。
萧青城也没想到如此,用力地抓紧缰绳控制的过程中,方才堪堪远离一丁点儿的人又惊慌失措地靠了过来。他只觉鼻尖萦绕着一股甜腻的馨香,悠然绵长,闻着让人舒心静气……分神片刻,那马跑得更加脱缰。
慕笙死死地抓着萧青城的衣襟,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再过百十来步就是山崖边,这要是掉下去,准得摔成肉饼。
她紧闭上眼,咬咬牙兀自开口:“这长得好好的树,不会断了吧!”
话音一落,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前方几步开外,那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轰然间断裂横在地上。马没有停下奔跑,继续向前时腿绊在树干上一倒,两人双双被甩飞出去,落在草地上滚了好几滚方才停下。
春日的暖阳绚烂,金色的阳光笼在他可堪入画的眉眼间,慕笙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随后她了悟,大抵世界上帅的人都长着同一个模样。
她嘿嘿一笑,方才故意贴近他唇瓣的嘴更近一寸,装作无意识地咬了咬,他眸中的震惊更甚,倏地起身推开她:“大胆奴才,居然敢轻薄朕!”
方才还犹自为和心上人亲密接触而骄傲自豪的慕笙登时如遭雷劈,张大着嘴久久不能回神。
饶是她再傻也知道“朕”是皇上的自称。
可他……不是晋王吗?
“陛下,陛下……”有人急匆匆跑过来,是太监总管归墟。而和他一道来的人,则和方才她刚轻薄过的人有三分像:“皇兄无事吧?”
这才是晋王萧青城。
而正居高临下瞪着她,像是要随时随地要把她千刀万剐的这位……
慕笙乖乖地跪好,心如死灰般地开口:“陛下饶命啊!”
二、生活不只有眼前的巴豆,还有远方的美男
堂堂的大楚皇帝被一个小太监给轻薄了去,萧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奴才冒犯了他合该拖到没人的地方乱棍打死,但他却陡然想起刚才马背上萦绕心尖的馨香,话出口前转了个弯儿,就变成了打发其到御膳房去。
和赐死相比这就是恩典了,但慕笙觉得还不如直接弄死她来得干脆。
御膳房活计甚忙,慕笙在这里劈柴烧火几日下来基本没了人形。每当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时,她就会无比唾弃自己。
居然会因为皇上骑了晋王的马,就认错了心上人,这蠢得也真是没谁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般苦逼兮兮地过了七日,在宫门当差的饺子给她递了话,说明日晋王会入宫。
慕笙回去之后坐了良久,捧起那碗掺了巴豆粉的水,豪迈地干了。随后的这一夜她跑了无数次茅房,最后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床榻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御膳房的管事瞧她这样,就准她假不用去干活了。
“等小的好了一定报答公公大恩……”慕笙目送着管事走了之后,强撑着下了床。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巴豆,还有远方的美男。晋王殿下,我来了!”
晋王萧青城是大楚出了名的才华横溢,但凡入宫,见过陛下之后萧青城都会去宫里存放藏书的缀安居看书。
当今皇上萧衍并不好书,缀安居守卫不多。趁着午时换岗,慕笙成功溜了进去,躲在书架最里侧,等着跟萧青城来一次爱的偶遇。
脚步声靠近,但听起来却并不只是一个人的。慕笙伸长耳朵,就听萧青城略带歉意地开口:“臣弟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去便来。”
闻听此言,慕笙心下咯噔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低沉的男声淡淡地道:“去吧!”
慕笙很想和上天来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最好能直接动手的那种。不是说皇上不喜欢看书吗?那现在站在外面的人又是谁?鬼吗?
她愤愤地咬着牙,谁知这细微的嘎吱声却入了萧衍的耳。
“谁在那儿?”
慕笙深呼吸,随手拿了本书走出去,面上挂着狗腿的笑容:“奴才给陛下请安。”
“你怎么在这儿?”
慕笙脸上的笑容更加虔诚且灿烂:“奴才上回冒犯了陛下自觉罪该万死,可陛下却没有要奴才的性命。奴才心里感激万分,就想着来找本经书,回去之后日夜为陛下诵经祈福,以报答陛下的恩情。”
萧衍负手而立,打量的视线向下移着,忽而笑了:“用这个给朕祈福,倒是挺有创意。”
慕笙不明所以地摊手一瞧,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这本书是她方才在慌乱中顺手拿的,压根没想到萧衍会细问,更没想到,这书居然是春!宫!图!
萧衍见她面色涨红,犹如红梅映雪,美不胜收,觉得有趣得紧。
慕笙心跳如鼓,视线有些慌乱地撤开,放至远处一点倏地睁大:“着、着火了!”
这火起得突然,只见自门窗开始,火成燎原之势猛地窜起。缀安居中全是书,一旦烧起来更难灭。
萧衍想也没想,拉起慕笙的手就往外跑。
他的大手厚实有力,给人无限心安。慕笙有些怔忪,萧衍见她一副痴呆样心下更急,直接拦腰抱起她在怀。
慕笙望着萧衍坚定的下巴,还有鼻尖沁出的汗珠,有暖意从心上蔓延到全身。
缀安居外宫人忙着扑火,但那水于这熊熊大火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门窗火势最盛,硬闯只会引火烧身。
慕笙咬咬唇,道:“这晴朗的好天气,不会下暴雨吧!”
下一秒,湛蓝的天突然间乌云密闭,瓢泼大雨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扬扬而下,成功浇灭了大火。
宫人鱼贯冲进来,太监总管归墟的视线在萧衍和他怀中的慕笙中来回移动,随后轻咳了一声。
萧衍手一松,慕笙直接摔下去,屁股要被摔碎了一般。
萧衍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心绪回转,浓眉微微蹙起。
三、你看起来比如意糕还可口
那日的最后,萧青城听说着火了,便亲自叫太医到乾元宫候着,没再回到缀安居。
慕笙到底没能再见他一面,这巴豆算是白吃了。
等她“病好”后再回到御膳房时,管事满面笑容地让她不必做粗活,以后专门做去御前传菜的差事。
这一日午膳时分,慕笙端着一道白糖如意糕放在紫檀木桌案上。萧衍的声音平静得探不出情绪:“那如意糕瞧着倒是可口。”
慕笙连忙端着上前,放到萧衍的近处。归墟刚想动筷布菜,被萧衍阻止:“让小慕子来吧!”
自从那一日缀安居走水了之后,连着几晚慕笙都会梦到萧衍。这让她每逢再见他,都忍不住心头慌乱。这种慌乱表现出来就是,她夹着的如意糕啪嗒一声掉在萧衍身上了。
“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死不足惜……”
萧衍眸中精光一闪,愠怒着呵斥:“笨手笨脚的!待会儿把朕的衣裳拿去洗,晾干熨平送过来!”
因着萧衍这一句话,慕笙这一天都耗在浣衣局的衣杆旁。
落日时分,浣衣局的宫人们尽数去吃饭了。慕笙咽了咽口水顶住饿,拿着铁托小心翼翼地熨衣裳,没注意到身后渐渐逼近的黑影。
她脖颈儿一疼,眼前一黑,就再没了知觉。
慕笙是被颠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手被捆在身后,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驾车的车夫大概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这小公公细皮嫩肉的,卖到小倌馆去,光卖脸都能赚翻了,哈哈哈……”
慕笙被那三声笑笑得浑身汗毛竖起,冷汗如浆。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前因后果,为今之计赶快逃命才要紧啊!
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做马车最重要的是将轱辘安结实了,不然像这样车轱辘突然飞走了怎么办?”
咣当一声,车身猛地往下一砸。车夫眼瞧着四个车轱辘诡异地往前飞着,连忙赶着去追。慕笙趁着这个机会,艰难爬出来的瞬间,本是漆黑幽静的夜被火把点亮。
待看清不远处站着的人,慕笙立时傻了眼。
萧衍不慌不忙地走近,视线落在她的樱唇间:“你这张嘴,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每逢慕笙开口,她所说的话都能变成真的。
校场轰然倒下的树,缀安居来得突然的暴雨,萧衍觉得这不是巧合。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找了侍卫假装绑架慕笙,果然一切如他所想。慕笙的嘴,确实是说话成真。
慕笙垂着头,默然不语。
但凡谁知道她这样,都会把她当成个妖怪火烧了吧!
“天生异能,倒是个福星。以后不必在御膳房做事,跟在朕身边吧!”
慕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萧衍仔细想过,慕笙有这样神的技能将来定会派上用场。就算没啥大用,拿来做个天然熏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更深层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好像总会惦记这个小太监,有时见不到都想得不行。
只不过这样别扭的身份,还有这样别扭的性别……
萧衍突然觉得烦躁得厉害,一巴掌呼到了慕笙的肩膀上。
慕笙疼得眼中泛泪,默默腹诽,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四、你亲朕一下朕就原谅你
五年前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慕笙梦到一只两人高的乌鸦站在她的眼前。她没有躲,颤巍巍地伸出手,乌鸦低下头蹭着她的掌心。
打从那之后,慕笙便有了一张乌鸦嘴,说好的不灵说坏的灵。但是这项神技能只作用于无生命的东西上,譬如树和大雨。
她曾经去庙里找得道高僧问过,高僧只说此乃机缘,需得珍之重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慕笙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因为这张嘴有不少麻烦事,但现在却是给她带来了好处。
跟在萧衍身边的话见到萧青城肯定更容易,光是想想慕笙就开心不已。
她眉眼弯弯,脸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落在一旁批奏章的萧衍眼里,竟也觉得欢喜。
“陛下……”一旁的归墟见他心情大好,才敢踟蹰着开口,“玲珑死了。”
玲珑是萧衍养的猫。
萧衍睡觉有个毛病,床榻之上需要有喘气的生物陪着睡。
这个毛病是在他母妃过世后留下的,那时他尚年幼可以跟着乳母。后来慢慢大了,就挑选乖巧可爱的猫做伴。玲珑陪了他六年,死了他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为了陛下得以安枕,奴才选了几只猫,陛下可要挑一只?”
萧衍斜睨了一眼站着打瞌睡,口水快流下来的慕笙。
“不用了,朕有更好的选择。”
月黑风高夜,陪睡崩溃时。
慕笙奉旨到寝殿时,萧衍着一身金灿灿的中衣正支着手臂躺在龙塌上,腰间挂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
这玉佩他向来是贴身戴着的,睡觉也不曾摘下。听见脚步声,他眼皮都未抬,拍了拍身侧:“朕有些困了。”
其潜台词不言而喻:再磨磨蹭蹭者,亡!
慕笙心里忐忑万分,虽然她对外的身份是个太监,可实际上却是个娇俏的姑娘啊。就算萧衍只拿她当一只猫,但一想想和他同床共枕,她就紧张到无法呼吸。
只是这样的认知在慕笙躺到龙榻上后顷刻间烟消云散,床垫软软的,如坠云间,真舒服啊!
殿内点着安神香,再配上这舒服的龙塌,慕笙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这睡相……
萧衍刚有点儿睡意,她就双手双脚地巴在他的身上。他拧着眉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慕笙那张清秀到过分的面容。她咂咂嘴,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随后用脸颊蹭了蹭,竟真的像一只猫儿,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明知不该,明知危险,萧衍却忍不住靠近。
鼻息混杂着,呼吸交融着,眼见着鼻尖快要触上,慕笙突然翻了个身,一把将他甩开。
萧衍方才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腰际,这么猛地一动,他的手非常不凑巧地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他指尖一动:“这谁掌的刀,手艺倒是不错。”
而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三日后轮到慕笙休沐,好不容易有自己的自由时间,着实该好好放松一下。
慕笙泡了个花瓣浴,又翻出压在箱底的撒花裙。这是前些日子宫中新制的女装,她偷偷留了一件。
镜中的女子明丽娇俏,她无不自恋地道:“这谁家的姑娘,可真是美。”
恰是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见到来人,慕笙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她抖着唇,垂死挣扎般先行开口:“奴才有女装癖,给陛下丢人了。”
萧衍哦了一声:“那朕检验一下就知道了。”他钳制住她的肩膀,顺势要脱她的衣裙。
慕笙连忙捂着胸口,磕磕巴巴地开口:“陛下,奴才说实话,奴才是个女的,就……就不用脱了吧!”
“你可知道,欺君该当何罪?不过……”
“不过什么?”
萧衍凑近,眸中满是狡黠之色:“你亲朕一下朕就原谅你。”
性命攸关,慕笙也顾不上何为节操,踮起脚便贴上了他的唇。只是轻轻一触就想放开,腰间却被萧衍紧紧箍住,反客为主,唇间纠缠反复,气息骤然变乱。
慕笙腿发软,瘫在他的温柔里。
察觉到她的回应,萧衍若有若无地笑了。
他今日没见到慕笙,有些想见她便过来了。不承想撞见她刚沐浴完,那胸前缠着的裹胸明晃晃地告诉他她是女子。
萧衍狂喜,怪不得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一开始碍着她的身份,他自己都不想承认这一点。
如今才知晓,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认定的直觉。
有些事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
五、别误会,奴才只是怕压疼陛下
自从自己的女子身份被萧衍发现之后,慕笙的生活就走上了一条诡异的轨道上。
白日里她基本上代替了归墟,无时无刻不在萧衍身边伺候。用膳时她喂,批奏折时他执着她的手来写,入了夜也不像之前只是并肩而睡,而是毫不避讳地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彼此之间没有半分空隙。
“陛下,奴才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听得她的诉苦,萧衍从鼻子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睛仍旧闭着,手上动作却敏捷非常,一个猴子捞月,回过神时慕笙人已经压在他身上了。
“这样能喘过气来了吧!”
月光穿过影纱,柔和万分。他睫毛纤长,轻轻一动,在眼下投下淡紫色的阴影,轻轻扩大,像是能蔓延进她的心里。
本来想说他的肌肉太硌人的慕笙,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默了默只嗫嚅着道了一句:“奴才怕压疼陛下……”
萧衍闷声哼了哼,揉着她的脸:“真是蠢得一如既往。”
虽然他骂了她,但慕笙却觉得这话里的宠溺甜蜜太过,竟然让她觉得……就这样静静躺着也挺好的。
翌日下了朝,晋王到到御书房议事。
慕笙入宫是为了萧青城,她一直以来都以追上他为人生目标。慕笙已经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却不想本来笔直的道路,横生出了岔路。
慕笙心下纠结成一团乱麻,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萧衍身上。看他敛眉思索,看他镇定自若。她额角跳了跳,和归墟叮嘱了一句,悄悄退了出去。
四月的御河边,柳绿花红,和风吹过,让人心情爽利。
慕笙沿着御河走着,停在了风景最好的那处。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你要做什么?”暴怒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慕笙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身,却不想河边湿滑,这么一转直接歪着进了河里。
春水不冷,但几下呛得慕笙说不出话,也没法用乌鸦嘴自救。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河里游到她的身边。慕笙被他拉住,唇就势贴了过来,热气在两人口中流转。
慕笙眼前逐渐清明时,被萧衍带上了岸。
“你为何要自尽?就这么不想待在朕的身边?”
慕笙狂咳不止,根本来不及说话。记忆中萧衍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面目铁青,眸色冷冽,像是要活吃人一样。
萧衍握拳,捏得骨节泛白,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半晌慕笙顺过气,开口第一句就是:“不是这样的……”
因着入河受了凉,这一晚慕笙发烧烧到神智不清,浑身难受到了极点,她胡乱抓到了什么东西,莫名让她心安。她委委屈屈地呓语着什么,翻来覆去地说了什么,她自己也记不清。
慕笙醒过来时,发觉眼前是自己的房间。这好像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在这里醒来,也是第一次,她一睁开眼见到的不是萧衍。
她莫名觉得失望,心上压了一块大石般压抑难受。
洗漱完毕,慕笙准备回去伺候。刚出了门,就见梨树下倚着个人。她心里一紧:“晋王殿下。”
萧青城唇畔含笑,端的是一派霁月风光:“听闻你病了,我让人寻了支百年老参,这最能补身子,尤其是女子身寒,用这个最好。”
慕笙脊背一僵:“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萧青城走近一步,将锦盒放在她的手里,目光悠悠:“心有灵犀一点通。只要有心,自是能留意得到。有关于你的点滴,我都放在心上,莫不敢忘。”
六、朕长得这么帅,你为啥要骗朕
慕笙之所以看上萧青城,主要原因是他的温和有礼,其次是他的脸。
萧青城是全金陵城中姑娘的梦中情人,为了见他一面众人都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去年的某一天,城门口聚满了人。柳家姑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说要是萧青城不见她她就跳下去。
慕笙站在人群最末,看不到人,只能听见萧青城温和从容地劝说道:“姑娘的情意,小王心领。只是姑娘天姿国色,小王凡人之躯怎能配得上……”
一番话说得柳姑娘娇羞不已,从城墙上下来之后还没等靠近萧青城,就被侍卫打包带回家了。
慕笙少时疾苦,最喜欢的便是萧青城这一款暖到发光的暖男。再加上传闻中他长相俊美,她很难不动心。
后来她混入宫中打算亲近他,却没想到她刚入宫,萧青城就已经得了府邸搬出去了。
只是接触过后,她却发现,萧青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
或者说,是她觉得有人比他还要好……
乱七八糟的想法齐齐涌上,见过萧青城之后的这一整日,慕笙都精神恍惚。直到入夜回了皇上的寝殿直愣愣地躺在床榻上时,萧衍拳头带风一般狠狠地砸在床板上。那声音逼得慕笙回了魂儿,直接对上了萧衍怒气勃发到猩红的眼。
“陛下怎么了?”
“怎么了?”萧衍冷笑一声,有些粗暴地钳住她的下巴,“朕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你居然敢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朕,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朕!”
他白日让太医院熬了药粥,亲自来看她,却在门前见她与晋王相谈甚欢,举止亲密。再联想到昨日慕笙的跳河行为,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慕笙是为了晋王才如此的。
他等了一日也不见她主动解释,而今终是忍不住暴怒而起。
这话说得慕笙更加费解:“奴才不敢欺……”话音未落,他如一只猎豹猛然扑向她,用了力气咬着她的唇心,直咬得她浑身发颤。
刺啦一声,衣襟应声而裂,慕笙慌了神,匆忙想要捂住胸口反被他钳住两手,用腰带缠了几圈置于头顶。他的唇顺着她的脖颈儿向下,每到一处,都有灼热的火苗倏然窜起,迅速烧遍她的全身。
慕笙的呼吸越发急促,难耐地咬着唇。视线触及他腰际梅花状的红印时,慕笙陡然一滞。
这是……
还来不及分辨,他的大手已然探到她的后腰,细细地揉捏着,把她最后的理智都搅弄不见。萧衍从下复又向上,定定地盯着她看。
“手疼……”她潮红着脸,大眼睛里蕴着雾气,萧衍终是心疼,伸手将腰带解开,引着她双臂缠上自己的脖颈儿。
“我是谁?”
慕笙歪着头看着他,脱口而出:“萧衍。”
他浑身的怒气在她这一声娇糯的轻唤声中登时灰飞烟灭,如果她叫错了名字,他保证会伸手掐死她。
他埋下脸,更加紧密地贴近她的身子……
殿中狻猊兽炉鼎中香烟袅袅缠绕,榻上红浪翻滚,一室旖旎。
天还没亮慕笙就已经从萧衍的臂弯里醒来,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姿势十分亲昵。
过往的一些零碎记忆渐渐连起来,她靠在他的怀里,周身像是被盛夏时节的阳光笼罩全身。
慕笙突然觉得心安。
她轻笑着仰着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萧衍晨起去上朝后,慕笙颤着身子下了床。身子疼得快要散架了,慕笙红着脸嘟囔着:“这么用力做什么……”
撑着腰回了自己屋里,桌案上还摆着上次萧青城送来的人参。慕笙葱白手指摸着锦盒的边缘,像是昨夜一路摩挲着萧衍掌心的纹路。半晌她眸色一闪,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她去找了饺子,将人参交给他:“等到晋王殿下再入宫时,麻烦你把这个还给他。就说,奴才心领了。”
饺子眼珠一转,点头应下:“你放心。”
这一日萧衍下朝后就去御书房处理朝政,忙碌到天色将黑才算完。回到寝殿,旁的宫人皆不在,只慕笙静静立在窗边。她褪下那身太监服饰,换上简单的宫装,发髻轻挽,素雅干净到了极点。
“我亲手做了一桌菜来给陛下赔罪了。”
一旁的案几上果然摆着几盘菜,并上温到刚好的酒。
萧衍面上仍旧冷着,心里却笑开了花,算你有良心!
她举起酒杯到他跟前:“若是陛下肯原谅我以前的不好,就请喝了这杯酒。”
抛去过去,共许未来,这是她的希冀。
萧衍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慕笙侧过头,见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蹲下身,抱住了他的腰。
须臾后,有重物压在她的头顶。萧衍紧闭双眼,再没了意识。
慕笙将他平放在地,拿着他腰间的月牙形玉佩一路小跑往皇宫西北的角门方向而去,那里饺子已经等了多时了。
“东西拿到了吗?”
慕笙扬扬手:“快些离开,殿下的大业要紧。”
七、你可不许忘了我
夜色深深,漆黑如吞噬人心的鬼。马车颠簸飞驰着,往皇陵的方向而去。
“真想不到这兵器会放在皇陵那种地方,怪不得我到处也寻不到。”
萧青城收起地形图,嘱咐车夫再行得快一些,偏过头笑着道:“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真是辛苦你了。”
他说着拥慕笙入怀,声音温柔如水,抚慰人心:“我知你心意,等一切事定,我便娶你为后。”
慕笙红着脸低低应下,倒真像是欢喜得不行。
萧青城不满萧衍事事压在他头上,想要取而代之。那日他送慕笙人参时,提起此事。如果慕笙能助他一臂之力,便许她白首之约。
饺子是他在宫中的内线,他早就知道慕笙的心意,他有十足的把握她能答应,事实也真是如此。
装着人参的锦盒夹层里有毒药,慕笙把毒药留下还回锦盒,便是指今夜会行动。届时萧衍中毒身亡,被伪装成睡觉,慕笙则带着月牙玉佩与他会合。
那月牙玉佩中装着地形图,绘着大楚军火库的所在地,那里放着调动兵马的兵符,还有无数兵器。
等到他将这些拿到手,号令三军逼宫时,宫里人会发现萧衍已死,自然推他为皇帝。
其实本来只要萧衍死,他自然是新帝的最佳人选。但他在校场上设计马发狂,在缀安居差人纵火,几次三番萧衍都神奇地逃脱了。为了心安,萧青城便做了双重准备。
计划进行至今,一切都很顺利。
皇陵在城郊,许是为了不惹人耳目,这里没有格外加士兵把守。萧青城的人打晕了守卫,按照地形图的指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密道。顺着密道往下走了有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密室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上百个木箱子。可想而知,里面装的就是兵器炸药。
萧青城喜出望外,四处去翻兵符,但却遍寻无果。
慕笙淡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微微抿起嘴,蓦然想起那一日缀安居起火之时,她自萧衍的怀里抬起头,看他紧张的神色,看他额上滚下的汗珠,不知不觉好像就看尽了这一生。
思绪百转千回终停下来,她忽而朗声笑了,萧青城不明所以地望过来,不知怎的,竟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慕笙笑得更加肆意:“晋王殿下,你说这里这么多宝贝,不会突然起火了吧?”
乌鸦嘴一出,虽不会伤人,可一旦这里着起了火,引爆了那些炸药,就没有人能够逃得出。
火势一触即发,浓浓白烟滚滚而出,呛得人浑身无力。再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慕笙靠在墙上,看着慌作一团的萧青城等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慕笙想起,初次见到萧衍时的场景。
许多年前她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人欺凌,落得一身伤。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哪里能忍得住这些苦难,她选择跳河结束这场悲剧。却不想刚到河边,就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在洗澡。
“你能快点儿洗吗?我想跳河。”
少年挑着眉,哗地站起来。她瞥见他腰间的梅花红印,尖叫一声转回身。半晌后,少年穿好衣服绕到他身前:“你为何要自杀?”
“我爹娘死了,所有人都欺负我。”
少年嗤笑:“我娘被我爹下毒害死,我爹拿我当靶子,以巩固他的地位。我所有的兄弟每天都想弄死我,我都这么惨了还没想着死呢,你有什么资格去死?”
她哑口无言,觉得他说得很对,就真的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慕笙心里对少年很是感激,可后来却再没机会见过。
等再见到萧衍时她觉得有些眼熟,只是萧衍身量长开后和小时候的容貌有一定的差距,再加上她记性不是特别好,便没认出来。
当初与其说她是喜欢萧青城,不如说是喜欢他伪装出来的假象。而今一切成空,她也终于知道自己究竟心往何处而去了。
萧衍虽然毒舌抽风,可待在他的身边,她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
萧衍当年问她,有什么资格去死?
这个问题在她决定假装答应萧青城那天起就有了答案。
少时的拯救,长大的相伴,他给了她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因为喜欢,所以甘愿付出所有。
她将毒药换成了迷药,以自己的命布下了这个局。
萧青城死,威胁尽除,等到萧衍一觉醒来,便能得一个安定无虞的锦绣河山。
浓烟熏得她的眼泪哗哗地淌,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满足。只是也有遗憾,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萧衍说上一句喜欢。
砰的一声,周遭热流席卷而来,恍惚之际她仿佛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慕笙……”
“萧衍,你不许忘了我……”
八、再不闭嘴朕就把你的嘴缝上
大楚史书记载,元顺七年六月十六,帝萧衍迎皇后入宫,共许百年恩好。
帝后大婚,皇宫上下四处张灯结彩。
喜房中,入目皆是一派大红色。萧衍穿着一身绣着金龙的大红色龙袍,僵立着看着安静地躺在龙塌上,毫无生气的人。
凤冠霞帔,红妆花黄,这是他的皇后。
“慕笙,你睁开眼看看我可好……”
恍惚中眼前人坐了起来,捧着肚子忐忑地看着他:“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臣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咱们大喜,再不闭嘴朕就把你的嘴缝上。”
他欺身而上,猛然想要捂上她的嘴,可手却握了个空。
慕笙仍昏睡着,胸口不见起伏。原来刚才见的她的笑脸,只是思念太过的幻象罢了。
其实萧衍一早就知道萧青城的那点儿心思,只是他到底不是心狠到极点的人,便一直按住不提。直到萧青城把主意打到慕笙身上,萧衍知道,他的反心再难消解,便将计就计。
密室里的兵器是真的,只不过炸药被换过,兵符也已经被挪到了别处。
他知道以慕笙乌鸦嘴的本事定能自保,却不承想,她会如此偏执地为了自己,甚至豁出一条命。
那一日密室中慕笙等了半天的炸药却一直不爆炸,萧青城带着手下脚下抹油般往出跑,留了她一人在密室里,慕笙这才觉得不对劲。只不过心里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绝对不能让萧青城离开,让他再威胁到萧衍。
她仰头看着密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里不会塌了吧?”
轰隆隆——
地道口开始晃动,沙土石头纷纷往下落,将所有人压在里面。
萧衍赶过来之际,只看到了满目废墟。
慕笙成了活死人。
她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体却不腐烂。
萧衍找到了曾经给慕笙看过相的那得道高僧,高僧言说,慕笙得乌鸦嘴乃是天命。过去那么多年慕笙被乌鸦嘴连累,半世疾苦,却也因此得了好处,有机缘护了她最后一分生气。
那横梁挡住了大石,却也撞得慕笙昏死过去,仿若死人一样。
高僧又说,她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因乌鸦嘴。等到天命解开的那一日,乌鸦嘴解除,所有因此而作用于慕笙身上的苦难都会过去,她便能醒过来了。
只是没人知道,那一日究竟是何时。
或许是三五天,又或者,是一辈子。
……
思绪回转,萧衍握住她冰凉的手覆在脸颊上。
“不管何时我都等你,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若是等到我牙齿掉了,皱纹长了都不帅了你才醒,那岂不不是太吃亏了?”
他轻扯开嘴角,眼泪倏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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