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回顾:
长孙婧以保护了沈珣为借口,想让他穿上诱人的金线白羽衣,不幸被他粗鲁地扔出了窗外。她又找来三个男宠刺激沈珣,没想到他完全冷漠以对。长孙婧把自己灌醉,以为等来了太傅……
三.相爱的必经之路,醉过
次日。
我从宿醉中醒来。虽是头疼欲裂却觉春风满面,恍然有一种给我个支点我就能跷起整个世界的自豪。脑海里,昨日的画面虽有些模糊不清,但我还能记得最后亲上沈珣的那种触感,冰冰凉凉,滑腻滑腻的。
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在床上接连滚了好几个圈。
睁开眼,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朕的龙床。我手边还抱着一件白色的亵衣。提起来打量一番,明显是个男子的。我是断不可能扒了高灿的,当然也不可能扒了其他小太监,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我扒了太傅。
嘻。
我没忍住,又是一阵窃笑。
等我把亵衣捂在头上闻了又闻,亲了又亲,我方翻身坐起来,故作镇定地将那衫子搭在肩头,喊来了高灿伺候。
高灿这厮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看上去格外不佳,像得了绝症似的,替我更衣洗漱时也显得精神恍惚,险些和另一个小太监发生“碰瓷”事故。我心情尚好,便没同他计较,只是翻了他一记白眼。没成想,高灿竟因为这样,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我问他:“你这奴才今日是怎么了?”
他摇头,边用绢帕替我擦拭着双手,边道:“没、没什么。奴才什么事也没有,多谢皇上关心。”
我瞅他那副心虚得不敢看我的模样,愈发笃定他心里有事。正想开口询问,他一手拎上了我肩上的亵衣,我立刻拍开他的爪子,喝道:“大胆!”
高灿扑通跪在地上,我还没说下一句,他就接了话:“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
怎么有事没事他都该死。
我没好气地瘪了瘪嘴,也懒得让他伺候了,索性自个儿坐到铜镜边去梳理头发。
“起来吧。”
“谢皇上。”
“你说你这奴才,跟了朕七八年了,还如此没眼力见儿。这衣服是谁的,你也敢随便乱碰。”
“是是,”高灿抹汗,“奴才知道,这是太……”
“知道是太傅的衣裳,你还敢动。太傅吧,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只有朕一人能碰,其余人,谁碰谁死,知晓吗?”
“……”高灿忽然像被噎住了,傻在那里半天也开不了口。
我透过铜镜拧眉瞅他,不悦地道:“朕在与你这狗奴才说话。”
“皇、皇上……”他突然走近几步,声音里拖出了哭腔。我不明就里,半侧过头看他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结果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半晌,只道了句:“奴才来帮你梳头。”
我:“……”
这货心里肯定有鬼!
我如此想到。所以我警惕地将他左右仔细瞧了那么一瞧,但也瞧不出更多的蛛丝马迹,只能疑惑地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朕自己来。”
高灿埋下头,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待命。
我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发型,想着今天定要弄出个帅裂苍穹的模样,一边碎碎念道:“太傅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太、太……太傅……”
“……”我皱了眉头,再次睨了眼高灿,嘴上道:“算了。想必是朕醉过去不久后,他便离开了吧。”
“是。”高灿一个劲儿擦汗。
我往头上抹了点马油,使头发看起来更加的油光水滑,然后满意地道:“那太傅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没、没有。”
“就没说什么让你好好照顾朕回头他给朕熬点醒酒汤送进宫里来?!”我不满。
高灿摇头。
我哀叹。沈珣果然是沈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一样薄情。人家话本子里的情人缠绵后都是你侬我侬,换到他这就成了亲完拍屁股走人,别说留下来守我一夜,就连第二天早上的爱心早膳都被省略了。
爱上这样一个太傅,何其心酸……
“唉……”我想着想着,便不经意叹出声来。站起身,我又随口问道:“那太傅走时是什么表情?”
高灿回忆了一下。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他回忆起昨夜的神色,居然还带着点生不如死的梦幻感?
他说:“太……他走时,是哭着离开的。”
我瞪大眼:“什么,哭着离开的?”
高灿点头确认:“是哭着,看上去还很是……生无可恋。”
我:“……”
我的心一下子慌起来。太傅究竟在想什么?为何与我发生肌肤之亲会让他生无可恋,难不成……我眼珠子转了三转,手指缠着肩上的亵衣扯了扯,脑海里奔腾过千头万绪,诸如太傅厌恶我,太傅想回家,太傅觉得地板太硬了诸如此类,但这些想法最后都被我一一排除掉,只剩了一个可能,那就是——
太傅没爽到!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起来,我也确实太逊色,喝了酒调戏他,亲了一口就晕过去了,后续的事情完全没法做。想必定是这样,太傅才觉憋得慌,又拿我没辙,所以哭着回了太傅府。
我打心里觉得抱歉,又想到这样会不会有损太傅的男子威风,是以赶紧按下所有念头,吩咐高灿道:“去,从御药房里拿两瓶大力金刚丸出来。”
高灿惊悚地小退了半步:“皇上,您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撇嘴,“自然是让太傅补补。他昨夜无法泻火,谁知晓会不会对将来有影响,我可是还要给他生一打猴……咳,孩子的!”
“……”高灿捂住心窝子。
我喝道:“你还不去拿药,难不成还要等着朕把你伺候好了你才去?”
“奴才惶恐,奴才现在就去。”高灿脚底瞬间像抹了油一样。
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叫道:“等等。”
他停下来转身睨我。
“把传国凤印拿出来先。”
这一回他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地去取了凤印,递到我手上。看我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凤印,高灿才唯唯诺诺地问了句:“这凤印一向是由皇后掌管,皇上现在又未结亲,将这凤印拿出来有何用?”
“自然是提亲用。”
高灿:“……”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太监懂什么。朕昨日和太傅已有了肌肤之亲,自然是要成亲的。等会儿你就带上那两瓶大力金刚丸,跟朕去太傅府上走一趟。朕要亲手把这凤印交到太傅手里,让他明白朕的真心。”
“皇上,皇上!”高灿变了脸色,“您……您再考虑考虑!”
我不解:“考虑什么?朕都考虑十年了。好不容易和太傅有了这丁点儿进展,朕一定要趁热打铁,争取下月嫁给太傅让他进宫,三年抱俩,十年退休,以后就和太傅到处游玩,看遍这天下美景!”
我握着拳,仿佛透过窗外的莹莹绿色,看见了未来我和太傅游山玩水的日子。他在大海边上风情万种地奔跑,我在后面如土狗追着肉包子,简直和谐得不能再和谐,真是一幅感人至深的美好画卷。
伉俪情深,执手白头。
我嘿嘿地抹了一把嘴角,再看回高灿,他已经有泪流满面的趋势了。
我满是不高兴,责备道:“你这奴才,今儿是有些反常了。亏得朕心情好,不乐意罚你。你还不赶紧准备准备,随朕出宫去?”
哪料到,高灿猛地跪倒在我脚边,抽着气说:“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昨夜来的人,不是太傅,是……是太宰啊!”
我把玩着凤印:“朕知道,是太……什么?太宰?”
我顿时蒙了,一脸我是不是幻听了的表情。我的灵魂,在那一刻出现了裂缝,我的人生,几乎要毁于一旦。我好不容易定下神,用前所未有的艰难语气问高灿:“你再说一遍?昨夜来的人不是太傅?是太宰?我朝那个年方五十六上有老太太下有七个儿子没事就扯他自个儿胡须的……太宰?”
高灿同情地颔首:“皇上,您没听错,的确是太宰。”
娘的,我就说,我家太傅的脸,怎么会有点扎人,明明看上去就白白嫩嫩秀色可餐啊,原来……
啪的一声响,传国凤印不偏不倚地砸在我脚趾头上。我几乎没感觉到痛,便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我,长孙婧,北曌帝王,嗷了一嗓子,羞愤欲死地晕过去了。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活着干什么?
三个时辰后,我躺在龙床上,目光空虚地盯着顶上的床帐,面色呆滞地思考着这些无比深奥的问题。高灿和一干小太监小宫女在我床前跪作两排,像我随时要驾崩了似的。高灿道:“皇上,皇上,您别不说话,您别吓奴才,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啊?”
我没理他。
他自顾自地道:“皇上只是亲了太宰的脸而已,初吻还是在的呀。”
我呵呵。
“太宰哭,那是他自认晚节不保。皇上年轻气盛,干出什么事儿都属正常,何必如此折磨自个儿,看得奴才心疼啊。”
我接着呵呵。
高灿大着胆子抓住我的手:“皇上您要实在不高兴,实在委屈,您就打我骂我,还不解气,您砍几个下面的小太监也好啊。”
众小太监一致愤怒地瞪向高灿。
高灿熟能生巧地无视了。
我想了想,收回放空的思绪,转头去瞅这个大猪头,虚弱地说:“太宰入朕寝宫,为何无人通传?”
“奴才、奴才通传了呀,皇上您自己说的宣。”
“有吗?”
“有的。”高灿很笃定,“只是皇上饮酒太多,不记得了。”
算了。那不说这桩,换一个。
“你又为何不阻止朕做出那些丢……丢人的举动?!”
“奴才也阻止了呀。奴才喊皇上住嘴,可皇上愣是没管住自己潜藏的欲望,奴才又不敢真的动手,这可是以下犯上啊。”
得得,什么词都让你个狗奴才说了!我愤然起身,指着高灿道:“你还敢顶嘴了?!”
高灿欲哭无泪:“奴才不敢,是奴才失责,奴才该死。”
我头疼得整个人都快炸开,按住太阳穴,又想起昨儿个那些恶心人的事,我还道那是水润欲滴的樱桃红唇,我还道那触感滑腻滑腻的,哎哟我去。胃里一个翻涌,我侧头便吐了出来。等吐完了,我怒视高灿道:“身为朕的太监大总管,你在其位不司其职,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嘴上说着知,但那表情却明明是死不悔改。
我喝了句:“来人!”我正盘算着将高灿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但这厢命令还未下达,门外忽然进来名小太监,传话道:“启禀皇上,太宰及六部尚书等二十位大人,正跪在寝宫外,求见皇上。”
我一惊,处罚高灿的事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如此大阵仗,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垂头:“奴才不知。”
“罢了。”
想必是太宰觉着被我吃了豆腐,联名众老臣来找我讨个说法。我不想理会,可又不能不理会,好歹太宰也是我北瞾的两朝元老。迅速整理了一番仪容,我从床上跳下来。高灿也机灵地帮我把鞋袜穿好,搀着我一路走向寝宫外。
这会儿正值申时一刻,初夏的日阳已经有些燥热。地面经过暴晒,想必是烫得灼人。知了的声响不停回响在耳畔,扰人清净,使人心烦。太宰和一众臣子便这样跪在我的寝宫外,我出去之时,太宰正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后面几个年事已高的,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我见着这副情形,当即清了清嗓子,也顾不上自身的不舒服,拂开高灿的手,快步迎向太宰。到他跟前,我做出一副又惊又忧的模样,抬着他的两只手臂,声情并茂地道:“太宰这是做什么?想见朕直接让高灿通传便是,这大热天的,跪在这里是为了哪般?”
老头抬眸睨了我一遭。我一震。他那两瓣唇,怎么成了香肠了?
……
哦……
貌似是被我昨夜给弹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使了这么大劲儿啊?
幸好。
幸好弹的不是我家太傅。
否则我家太傅那如花美貌就毁了……
太宰哀怨且委屈地盯住我。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一个没注意,把心声给说出来了。我急忙端正神色,向太宰点头表示歉意,继续扮演起一个为臣子着想的三好帝王来。我扶着太宰道:“您老年岁大了,先平身吧。”
老头不依,与我对视了须臾,蓦地双手一作辑,很是愤慨不平地高喊了一声:“皇上啊!”
我冷不防被这声如洪钟的态势一吓,脚底有些虚浮。哎哟怎么回事,难不成今天的皇历和我相冲,我霉星当头了?
行行,是我吃了你这老头的豆腐,是我不对在先。没办法,我只得放低身段,小声说:“太宰,朕知晓昨夜委屈了你。那事儿,是……是朕不对,朕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发自内心地忏悔。后面十几个老臣听见了,全都露出一种看见了玉皇大帝下凡的表情,用审视的目光来回巡视着我和太宰,其中几个稍微年轻点的,还对太宰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那意思,仿佛在说,太宰,想不到你是这种靠身体上位的老人!
我选择了无视他们,又看回在风中颤栗的太宰,接着道:“哪怕是朕对你不住,扒了你裤头,没收了你亵衣,你也犯不着这样不给朕一个台阶下啊。”
老头抖得愈发厉害,我都不知道他是中风了还是怎么了。
“朕在这里郑重向你道个歉,总归昨夜也没发生实质性的事,您老的晚节还在,这事儿啊,就这么过了吧,啊,太宰?”
太宰还是抖。
我有些生气了:“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朕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你还想朕如何?联合这十几位老臣,你莫不是想逼朕立你为妃?”
太宰身体一僵,终于不抖了。而后,他便在我想着要怎么补偿他的时候,咚的一个头重重嗑在我脚边,又一次高喊道:“皇上啊!”
这回,换我抖了。
不至于吧……
还真要朕立你为妃?你那身子骨还能伺候得了朕吗?
我有些绝望地想往寝宫里退,不想去面对这一幕。然而,我的脚还没退回大门,太宰已然开了口:“皇上!请赐臣死罪!”
我眨了眨眼,一颗心瞬时从嗓子眼落了下去:“赐你死罪?还好还好,朕还真当你要……”
太宰满眼愁绪地看向我。
我话头一卡,生生转了个弯:“咳,太宰怎么能突然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呢?”
太宰:“……”
我正了神色:“说吧,既然不是为了昨夜之事,太宰为何要朕赐你死罪?你可知晓,君威不可犯,君言,更不可戏。”
见我端出了帝王风范,一干老头子也敛了先前各异的心思,如上朝般,肃穆严谨。太宰仍是叩首在地,一字一字道:“臣有罪。当年先皇驾崩前,曾嘱托老臣,要老臣好好辅佐下一代明君。如今皇上治理天下有方,海清河宴,先皇在天之灵,当是欣慰不已。”
他说的,是我那曾经不怎么待见我的父皇。他口中的下一代明君,怕是我那两个哥哥二选一,根本没算到我头上。
我默然不语,看这老头要闹出什么名堂来。
“皇上如今早已年过二十,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换成其他寻常女子,膝下该是有子嗣了。”
哦,他的来意我大致明白了三两分。我沉了脸色,道:“所以?”
太宰继续说:“但皇上一心为民,政事繁忙,将自己的终生大事抛诸脑后,黎民百姓及臣等都深感皇上的恩德。”
“说重点。”
我此时已显得沉不住气,太宰的语调却依旧是不急不缓。
“可是皇上,如今天下太平,我北曌国富民强,皇上也是时候考虑成亲一事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臣辅佐皇上多年,现今年事已高,自知所剩时日无多,只求在有生之年,能看见皇上膝下有子,储君之位后继有人啊!若否,臣便是有负先皇托付,便请皇上赐臣一死!”
另外十几个老臣听太宰把话都说到了这个情分上,纷纷七嘴八舌地附和,到最后,都统一给我叩首道:“臣有负先皇所托,请皇上赐臣一死!”
……
我算是看明白了。昨夜我吃这老头豆腐的事是条导火索,今天这帮老家伙,是集体逼婚来了。这事以前他们不是没干过,只是没现在这么胆大妄为。说到底,还是太宰和沈珣的恩怨导致的。
太宰在朝中身居高位,所出门生更是遍布朝廷各个要职,除了我那常年不露面的三皇叔,太宰的地位,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这满朝文武,有一大半都要以他马首是瞻,除了太傅。朕的这个太傅从不结党营私,手中也未曾握有实权,但他偏偏就是爱和太宰对着干,朝堂上太傅舌战群雄的事隔三岔五就要上演一回。两年前,江南私盐一案,太傅不顾众多的反对之声,愣是把幕后黑手查到了太宰的表亲头上,最后还是我看牵涉太广,和太傅相商之下,结了那案子。不过,这也足以让太宰元气大伤。若不是我强势保全太傅,只怕太傅要被太宰那伙人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想想就惊心。
约莫昨夜之前太宰还以为我对太傅的情愫只是小打小闹,昨夜之后,他才惊觉我已情根深种。若当真让太傅入了宫,太宰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这老狐狸聪明如斯,定是不肯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恰逢五月的风吹来,宫里的琼花洋洋洒洒地飘满了每个角落。我眼皮子一抬,便见着视线尽头,一抹墨绿的颜色立于天地间。他的脊梁挺拔,身形稍显瘦弱,手里拿着那本永远不变的书,宠辱不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仿若在看一场闹剧。
我从沈珣的眼睛里,总能收获到无尽的勇气。所以再将眸光看回太宰一众人时,我平静地道:“太宰今日所为,便是要说服朕成亲吗?”
太宰点头:“是。”
“正好,”我拢紧五指,“朕心中确有一人,是朕长久以来想要结亲的对象,尔等既然提及此事,朕便与你们商议商议。”我悠悠睨了眼远处的沈珣:“此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一笑能使天下兴,一怒而让诸侯惧,就才华而言,他有资格与朕并肩看天下。且他不重功名权势,一心辅佐朕,这也是朕心仪他的缘由之一。想必,诸爱卿对朕口中之人,都是甚为熟悉的。”
“皇上是指沈珣沈太傅?”御史张恒开口问。
我颔首:“正是。朕欲与太傅沈珣结为连理,让他入主中宫,众爱卿以为如何?”
远处沈珣好看的眸子一垂,我看不出其中是何等的情绪。只是,我能感觉到,他并无欣喜,半丝都无。
我的心紧紧一抽,不敢再看他,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
太宰立刻高声反驳:“臣以为不妥!”
我睨了眼他,这老头兀自道:“太傅沈珣,来历不明,身份低微。当年他自请入宫,先皇见他尚有几分学识,才让他教授先太子,然他太过自大狂妄,竟道先太子乃皇室难得一见的庸才。如此对皇族不敬之人,如何能配得上皇上!”
我很想说,当年我那大哥,也的确没什么能耐嘛。
“且臣试图追查过太傅的出身,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查明太傅来自何处,有何背景,这样的一个人,若要说他对皇上无所企图,臣不信!皇上要与他成亲,臣为保这长孙氏的江山,只能以死谢罪。”
“太宰,你……”我红了眼。
一群老家伙跟着附议:“太宰说得没错,皇上三思啊!若皇上一意孤行,臣等愿以死谢罪!”
“你们……”
我气得脚下一个踉跄,小退了半步。高灿迅速扶住我,也是满面愁容。
“太宰这是要逼宫吗?让朕成亲,却不给朕选择的权利,你们统统要造反是不是?”
太宰磕头:“皇上冤枉老臣了!皇上愿意成亲,这是普天同庆之事。只是太傅委实不是适合之人。臣举荐刘尚书之子,他精通音律,擅长书画,亦无不臣之心,定能与皇上琴瑟和鸣。若皇上不喜欢,臣还可举荐京师衙门的……”
“住嘴!”我怒喝一句,眉峰高高耸起,“朕的婚事,何时轮到你们这群臣子指指点点?朕喜欢什么人,要和什么人结亲,莫不是还要尔等都满意?那朕的威严何在?!”
“皇上……”
“太宰!朕劝你,不可触碰朕之底线!”我警告着他,又趁机看了一眼远处微微拧着眉头的人,“你们都给朕记好,朕在是这天下的主宰前,也是一名女子。太傅之于朕,是朕身为女子这一生,最期待的归宿。如尔等不愿朕与太傅成亲,那从今往后,便不用再提让朕传宗接代一事了!”
看,我这番表白,多么的惊天动地。我以为,就算沈珣再铁石般的心肠,听见我为了他如此和众大臣抬杠,也着实该应景地抽抽鼻子,再冲上来深情地唤我一声:“靖儿。”
然则,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失望。
是的,失望。就如同七年前我想去青楼长见识他不让我去,结果我还是偷偷跑去,被他发现时,他的神情。
让我毕生难忘。
我那时还立过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沈珣这种表情。可今天,我又让他失望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悲伤,有些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这边我还在和沈珣眼神交流,那边太宰已经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厮高举双手再次行了大礼,道:“皇上不愿成亲,臣不敢勉强皇上。臣只求皇上一事,还望皇上能答应。”
我想了想,只要不是逼我成亲,万事还是好商量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是权臣,我是帝王,还是别撕破了脸。我按下心头的不痛快,挤出半丝和蔼面色,道:“太宰请说。”
“臣的侄女花千颜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容貌姣好,已到了成亲年纪……”
我一听,顿时慌了。哎哟我去,这老头不会看我不收男宠就想让我百合花开吧,我正义的拒绝之词刚酿到喉头,太宰就毫不考虑我感受地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臣虽对太傅的来历及用心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臣这侄女却十分仰慕太傅的才华,一心想嫁给太傅。臣今日冒死请奏,望皇上看在老臣为北曌鞠躬尽瘁的忠心上,能为臣的侄女赐婚。”
我呆滞了须臾。
我是不是听错了?
赐婚?
老子刚刚才表达了想睡太傅的企图,难道太宰以为我是在跟他闲聊开玩笑的吗?我的脸色当即黑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地,我一启齿,就蹦出来特别嘲讽的两个字:“呵呵。”
太宰看向我。
我挑着眉咬牙道:“朕说了如此之多,太宰是不是没明白朕的意思?”
“臣明白。”
“那你还……”
“臣也是想让皇上断了对太傅的念想,如若不能,老臣便长跪在这永安殿前。”
好!好得很!会抢答了不说,还敢威胁朕了!我一口老血哽上喉头,脑袋点了三点,半是笑半是怒地道:“朕今日若顺了尔等,尔等岂不是要上天?!你们爱跪是吧,那你们就跪个够!”
话罢,我拂袖进了寝宫。高灿急急忙忙地追在身后,招呼着两名小太监关了门。我脚下带风地在殿里绕了一大圈,火气随着步伐,蹭蹭地往上飙升。高灿慌乱之下给我斟了杯水,递到我跟前,安抚道:“皇上,您先息怒,喝口水缓缓。”
我瞧瞧他,又瞧瞧他手里的琉璃盏,探手接过,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方才太宰的话,一个没控制住,挥袖将琉璃盏砸了出去。几名太监吓得浑身一抖,集体跪倒在地。高灿亦是噤若寒蝉,深埋着头。
整个大殿中,只余下我粗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高灿忽然喊道:“太傅。”
我脊背一僵,愣在了原处。身后之人停在距我约莫三丈的距离处,他对高灿道:“你们先下去。”
高灿应了一声,忙领着所有下人退出了永安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我自诩向来算是够闷骚的,早些年我受大哥二哥及父皇那般的无视,我都不曾像寻常公主那样哭哭啼啼,有什么苦什么怨都往心里吞。可我发现,若对手是沈珣,我通常闷骚不过三秒。我等着他先开口,他也不知在我背后干些什么,我只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爬过,最后着实忍不住,还是先转了身去看他。结果这货仍盯着手里的书,根本没看我。
我气结,问道:“太傅来找朕,是为了训朕,还是安慰朕?”
他翻了一页书,反问:“有何不同?”
“……”当然有很大不同的!但是为了装逼,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故作傲娇地道:“若太傅认为没什么不同,那便不用再说了。朕今日很乏很累,不想再听太傅说教。”
他不语。
我不悦了,旋即下了逐客令:“太傅若没其他事,便退下吧,朕想休息。”
人,还是杵在原地不动。
我只好又补了一句:“当然太傅若是不介意看朕就寝,也可一直在这永安殿内。太傅自便就好。”
一语道尽,我看他没什么反应,气呼呼地拔脚要往床上去。刚迈出两步,他冷得像吃了冰块的声音终于再度光临我的耳膜。
“今日之事,你可知你错有几处?”
我捂住耳朵:“朕说了,不想听你说教。”
“裴林容不下我,此事人尽皆知,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现在未至打击他的最好时刻,你与他翻脸,无异于给自己的帝王之途增添险路。”
我摇头:“朕不听朕不听。”
“此次逼你成亲,他是下了决心,才会联合了三部的尚书及御史、文臣十九人,打着受先皇所托的旗号,你若不依,便是落了朝臣口实。”
我开始解盘扣:“朕要睡了,太傅你是不是要看朕更衣?!”
沈珣目不斜视:“你亦不该当着众臣之面表露自己的心事。我教过你,为王者,切忌让他人看透,心迹外露,会成为你失败的第一步。”
我迅速褪下外袍,再退了里衣,剩一件亵衣也在缓缓地解着领扣。我转身,与沈珣对视。他还在说:“你拒绝将裴林的侄女赐于我,更是错中之错!”
亵衣落地,我仅穿着一件绣着龙纹的恶俗肚兜朝沈珣走去。明明暗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冷清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的裂缝。我恍然以为,他脸红了。
他别过头,望着墙角:“裴林自不会真心想以姻亲关系束缚我。所谓的侄女,是他两年前从江南烟花之地收来的女子,经过他的训练,当是已成了能惑人心智的尤物。让她潜在我身边,一是监视我,二是……”
一席话尚未道尽,他便生生地停住了。沈珣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我,再顺着我的脸往下看,扫过我的脖颈、我的胸脯。此刻,我正抓着他的手,放在我好不容易吃了三筐木瓜才长得如斯丰满的左胸上。
沈珣:“……”
我:“……”
他怎么能是这种反应呢,不应该立刻赞一句,好手感吗?我表示有点失望。
趁着他没回过神,我凄凉地道:“太傅以为我不知吗?我承蒙太傅教授治国之道和谋略之术十年,自是明白现在朝中是什么情形。裴林这老狐狸,想派人监视太傅,若当真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还能直接干掉太傅。朕知晓,太傅认为我太感情用事,换作另一个心机深沉的帝王,都应答应裴林的要求,再将计就计。可是,太傅……”
他拧了眉头:“没有可是。”
说着,他便要收手。我拼了命地抓住,不肯松开,一来二去,肚兜的肩带也掉了一边,尤为春光乍泄。沈珣屏住呼吸,这下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了,生怕肚兜落下来看见了我认为该看,他认为不该看的部位……
便是这样僵持着,反倒便宜了我。我转了半圈,不费吹灰之力地斜进他的臂弯。沈珣见着这一幕,饶是再装平静,额头上的青筋也是突突直跳。
我心底窃笑着,面上却是一番情意绵绵:“我对太傅的心,太傅明了。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多么大度的人。太傅对我来说太重要,我无法看你身陷危险,也无法看你……和其他女子相处。那画面,光是想想,已足够让我心疼到死。太傅,你可知,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一丝一毫。”
沈珣不敢看我。许久,他才僵硬地回道:“若知晓你毫无为王的觉悟,当初我根本不会选择你。”
我的心弦,仿若断了一根。我抬起头,愣怔地问:“所以,即使你我互相扶持走到今日,你对我,还是只有师徒情分吗?”
他沉默以对。
我点了点头,从他怀中脱离出来,一手按着肚兜,一手慢腾腾地将亵衣捡起来裹在身上。
“好,很好。今日既已将话说至这个情分上,朕若再纠缠你,就是死皮白赖了。朕这些年,几乎日日在对你表明心迹,生怕你有半分闪失。可你待朕,始终不动半点情心。这样很好……这样,朕才能把这十年真心就当是喂了狗。现在,你想如何呢,沈太傅?”我背对向他,“辞官?还是要朕答应与刘尚书之子成亲?或是答应,替你与太宰侄女赐婚?”
沈珣没答话。
我慢悠悠地往龙床挪去,尽力保持着步伐不凌乱:“但凡你开口,朕都会答应的。你还记得朕十二岁那年,与你下棋的事吗?”
无声回应。
我自顾自地道:“怕是不记得了。那时朕便说过,你想要什么,朕就会给你什么,哪怕是整个天下。”
我仰了仰头,望向天花板。眼眶里温热得紧,有水泽流动,我便又抬起手,捂住了脸,狠狠吸了口气。便在这时,一股力道就着我的腕子一拽,让我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因为鼻子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某人的胸,我一时疼得泪水肆流,哭得像死了亲娘。
好一会儿,我想抬眼看看此刻的沈珣是个什么表情,他却忽然以手覆住我的双眸,说:“别看。”
我一愣,不明就里,总觉着有些微妙。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便紧紧地将我拥入了怀里,用力得似想揉碎我一般。我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呼吸在我耳边撩拨。他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耳垂,沉声道:“我应你便是,不多看其他女子,哪怕一眼。”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沈珣的裤腰带,颤抖着问:“真的?”
他回:“是。”
我默了须臾,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你个死鬼,终于让朕熬到今天了。朕已经快绝望了,沈珣,你说,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当得像朕这般窝囊的?换作他人,早把你双手一绑药一喂,猴子都生三打了!只有朕……在耐心地等着你喜欢朕,你还记得……”
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我忆苦思甜地从我第一次为沈珣洗手做羹汤,到后来为了他一掷千金眼都不眨,其中辛酸苦辣,简直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我说得兴起,还伸手比画着。沈珣好几次想从我身边溜走,都被我英明神武地发现,并且及时遏止在了摇篮里。
等到我胸中情谊絮絮道尽,暮色已然四合。
我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于是我咳了一声,调整出特别娇羞的女儿神态来,柔柔问沈珣:“那么,问题来了,太傅你等会儿晚膳是喝虎鞭汤还是吃强身健体壮阳什锦锅?”
沈珣:“……”
沈珣的身子有些颤,许久没说话。我觉着奇怪,索性主动推开他,疑惑地去瞅他的表情,这一瞅,我便瞅出了他的表情带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梦幻之感。一言以蔽之,就是——
不想认账!
这怎么行呢?
朕想上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口风松了点朕还能让你全身而退?
我正色道:“太傅你在思考什么?”
他继续一脸“我为何会在此处”的模样。
我欺身上前,依旧正经地捞开了我的袖子:“太傅,你看朕这手臂,你看,你看看嘛!”
我撞了他一拐子。
沈珣约莫吃痛,眼中稍有异色地看向我。
我道:“看见什么了吗?”
他肃然:“皇上肌肤光洁,并无异物。”
“嗯,这就对了。”我装模作样地也瞅了自己的手臂一圈,然后放下袖子,“朕手上本来有颗守宫砂来着。”
沈珣:“……”
“太傅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朕是在欺骗你吗?朕是那种人吗?朕是为了得到你乱编瞎话的人吗?”
沈珣闭了眼:“你是。”
“……”我语塞。调整了好一会儿,我才接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是一国之君,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的。朕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方才你那么一伸手,朕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了。此事的含义,相信太傅懂的,所以……”
我接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从了我的说辞还未出口,沈珣整个人就像重新从混沌里脱离出来一般,问:“裴林之事,你欲如何处理?”
“唔,朕的清白……”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我:“跪了一日,这惩处对两朝老臣来讲,足矣。若你再无应对,朝中将起波澜。”
我左右衡量了一番,也知晓其中轻重。在其位,还需谋其事,于是我点点头:“那朕的贞操,先寄在你那处了。裴林之事,朕明白太傅的意思,也会依太傅之意处理,只是……”我背过身子,轻叹了口气:“我望你待我,同我一样真心相许罢了。”
他默然。
“沈珣,我这一生不知晓还有多长,这皇位能坐多久,我只期盼,这些时间用来等你是足够的,你……别让我等得太久。”
沈珣仍是习惯性的沉默,毫无意外。总归,有些事我也知晓急不来,这么长时间我都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今日的进展我尚算满意。
回过头,我依旧挂着标准的流氓笑意,道:“来吧太傅,拼演技的时刻到了!”
沈珣:“……”
沈珣用眼神表示,完全不想理我。嘤嘤嘤。
下期预告:
拼演技的时刻到了!他们会顺利吗?长孙婧假装和太傅闹翻,并罚了他三个月禁闭,却因太想念太傅而不得不出宫亲自前往太傅府,这一路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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