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非烟,是药王谷的弟子。
这几日,一向死气沉沉的谷中突然热闹起来。所有师姐们像齐步迈入了春天,胭脂共水粉一色,短裙和抹胸满天飞。就连我那整天严肃得像面部神经有疾的二师姐,都能在我请教她何为相思子时,一脸浩然正气地回答我:“嘁,那人一点儿也不帅。”
我:“二师姐,我是想问……”
“真的,长相也就马马虎虎过得去。”
二师姐你醒醒!听听我说话好吗!
我好心累……
其实我家二师姐中毒至此完全是因为谷主的一名客人,此人名唤慕渊。据我那些准备去打断他腿,然而最后总是受伤回来的师兄们说,此人当得上“风采卓绝,才气无双”八个字。具体就表现在他和我们谷主下了三天三夜的棋,我们一向杀遍天下无敌手的谷主,输得只剩了条裤衩……
最后谷主实在没输的了,在慕渊的提议下,他便赌上了我们药王谷的弟子。
我作为咱们药王谷年年药考拿第一,次次毒阵拿首杀的高材生来说,理所应当地就被我那拉皮条的谷主,送上了即将去当侍女的道路。
那还是一个落英缤纷的春天。
我第一次看见慕渊时,他身穿月白色的常服,如墨的长发垂散在肩头,一张如玉的面庞的确是天地造化的极宠,好看得让人难以移开眼。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书香气,立刻脑补出了八千字的《霸道王爷爱上我》。但是,当我一回神,对上他那看似平和的笑,我竟感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
我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半步,听见慕渊笑着说:“就是她了。”
“……”
后来,我抱着谷主的大腿表示了强烈的抗议。谷主摸着我的头如是说:“非烟啊,你别看九王爷好像是个蛇精病,等你和他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
我眼泪汪汪地望向谷主。
谷主道:“他确实是蛇精病。”
我:“……”
因为这句话,我特别窝囊地在房里躲了整整十天。我以为,时间一长,慕渊就会忘了和谷主打赌的事,又或者他看上了别的师姐,不再要我当他的侍女。
然而,我还是太年轻了。
慕渊开始让他的那位管家,每日按三餐给我送绫罗绸缎、珍稀药材来。不仅如此,某日我去上茅房,还听见他和我两位师姐聊天。
他道:“沈姑娘和连姑娘医术造诣之高让本王佩服。未入谷前,本王着实难以想象,天下还有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子。”
我那两位师姐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慕渊接道:“但,若和非烟姑娘一比,世上众脂粉,皆是略有失色了。”
……
慕渊真是个心机婊!
当天晚上,我的两位师姐便花血本给我下了点儿毒药。等我解完毒,想到今后可能会生活在众师姐的仇视中时,我终于向慕渊妥协了。
他带着我连夜出谷。路上,我心如死灰地问他:“说吧,你究竟想要我这药王谷的得意门生替你研制什么药?”
慕渊笑而不语。
我捂心口:“历来入我药王谷的人都是为了求药,你想要什么?延年益寿?害人性命?还是起死回生?还是……”我略惊悚,“你真看上我了?”
慕渊一脸嘲讽的笑,片刻,他忽然摸上他那张惑乱众生的脸,说:“姑娘觉得,本王这鼻梁需不需要抬高一点儿?”
“啥?”
“以及这眼角,可否上扬些?”
“……”
“嗯,本王想,姑娘给本王整个容罢了。”
“……”
我猜,此人多半应了一句话——
妈的,智障。
二
我跟着慕渊的两年后,已经成功晋升成整容界大腕。那一年,慕渊诈死,化身日月楼之主,带着我从王城来到了和北曌接壤的含谷镇。
含谷镇山清水秀,空气宜人。慕渊终于不用再装成一只随时要死的病鸡。原本我想着,这下终于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不料,我真是图样图森破。
这家伙开始用尽所有精力,去寻找传说中那个长不大的平胸萝莉……
对。就是大燕排行前十的摧垮祖国的下一代花朵之一。
他派出无数探子日日打探那萝莉的消息,巨细靡遗,无一放过。就连那姑娘长高了多少,胸大了又多扯了两米布做裹胸都有人与他详说。当然,监视那位苏姑娘胸部的,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到了次年三月,慕渊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人诉说那苏姑娘的行踪,我每每上楼给他点香,他的屋里都有几个探子正像读话本一样向他描述着——
“楼主,苏姑娘日前在江南余杭镇落了脚。”
“嗯。”
“这几日苏姑娘除了吃就是睡,偶尔会半夜起来练武。”
“嗯。”
“就是昨日下午去茶楼听了一场戏,回客栈后哭了大半夜,因为太吵被掌柜赶了出来。”
一向淡定的慕渊表情一转,问:“听的什么戏?”
探子们顿时立正:“相思劫。”
那一刹,慕渊眼中竟是有了情绪,不知是喜是怒,抑或是……愧疚。片刻后,他看向窗外,说:“天气凉了吧。”
众探子:“……”
他挥手:“让那个客栈该毁的毁,该亡的亡吧。”
我:“……”
三天后,衙门通报,一帮恶匪在余杭镇某客栈烧杀掳掠,罪大恶极,有知情上报者,赏金三两……
我吓得赶紧出去放了个年假压压惊。
半月后,我刚回来,很不巧探子又在给慕渊禀报。这回说的是苏愉悦在南苗将隔壁激情四射的一对狗男女拖出来暴打的事。
慕渊起初还笑着问:“此子又多管闲事了,男女偷情关她何事?她当时说了什么?”
探子们抖若筛糠:“她说‘娘个鸡,洒家都守寡两年了,也没像你们这样耐不住寂寞,抛家弃子出来鬼混,话说你们这么浪,知道上哪儿去找腰细臀翘功夫好的男宠吗?那对狗男女说不知道,所以……”
话音未落,慕渊便捏碎了桌子。
第二天,他叫了一批探子前去打死苏愉悦。但由于这位苏姑娘武力值太高,不久后所有探子都缺胳膊少腿地滚了回来。
彼时慕渊云淡风轻地说:“你们这群废物,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到。”
“废物”们当即吓得晕的晕,跑的跑。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事了拂衣去,一个人躲在屋里笑了半炷香有余。我看着他的嘴唇一直不停地张张合合,于是好奇地前去听了一听。结果慕渊这厮说的是:“苏愉悦,呵,果非池中之物。”
我:“……”
啊,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句话——
妈的,智障。
三
不久后,这位能作的苏姑娘迷上了一个唱戏的小生。此事终于让慕渊觉得,是时候亲自去摁死她了。
是以,我和他赶到了苏愉悦所在的渝州。
那时候苏愉悦天天蹲在那名戏子家门口,意图让那戏子在她的某本书上签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只见那戏子看过一眼后,就红着脸甩袖关了门,剩苏愉悦一人在风中凌乱。慕渊观察了那戏子许久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长得甚至不如本王的脚趾。”
我一时无言以对。
然后,慕渊便让我发挥我的整容技能,将他易容成比那戏子帅十倍的富家公子哥,好去勾引苏愉悦。
那注定是腥风血雨的一个下午。
苏愉悦带着瓜子去捧戏子的场,慕渊便顶着我为他捏的脸,尾随她一路进了戏楼。我一向觉得慕渊闷骚,但也没想过他能闷骚成这样。他故意挑了离苏愉悦最近的地方坐着,不停地搔首弄姿,咳嗽,摔茶杯,想引起苏愉悦的注意。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苏姑娘一心只关注台上唱戏的人。
慕渊想了想,大致觉得反正不是自己的脸,丢光也无所谓,索性,又荒腔走板地跟着唱起了戏。苏愉悦丢了他个白眼。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慕渊。他走至苏愉悦跟前,假笑道:“这位姑娘,我观你胸大无脑,印堂发黑,今日不早些归家怕是有血光之灾。”
苏愉悦这番终是抬头睨了他须臾,继而,这女子嗑着瓜子,一脸无耻地问:“你是来搭讪的吗?”
慕渊:“……”
“老实说,你这搭讪方式实在太差,引不起我半点儿兴趣,而且重点是你长得太丑,就算熄了灯我也没什么欲望,所以你赶紧走开,别妨碍我看台上的小鲜肉。”
慕渊:“……”
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见慕渊捏着拳头一字一句道:“本……本人丑?”
“不然你还想听见我说你不错?”苏愉悦反问。
慕渊指着戏子:“比他丑?”
“丑多了。”苏愉悦嗑着瓜子,一脸严肃。
慕渊笑了笑:“好,很好。”
苏愉悦莫名其妙地抖了一抖,爪子里的瓜子掉了一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慕渊便带着我走出了戏楼。
路上,慕渊轻飘飘地道:“明日便回日月楼吧。”
我:“你不去打死那个姓苏的吗?”
他眯眼看看我,我立刻闭嘴。他继续道:“也是时候让苏愉悦来日月楼比较比较,我和这下作的戏子,究竟谁比较好看。”
我:“……”
就为了这点儿破事你要和那姑娘重逢?那当初诈死又为哪般?!
慕渊显然不理会我一脸莫名其妙,接着道:“待会儿你去凿块牌匾带回日月楼。”
“要写什么?”
“就写……苏愉悦与狗,不得入内。”
“……”
对不起,我还是想到了那句话——
妈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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