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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我情深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19189
L小姐

  第一章 今儿我能救你,明儿我也能毁了你

  白家满是红布彩灯的大堂中央,沈清歌直挺挺地跪着。

  四周坐满了白家人,他们一个个都满脸凝重,气氛相当紧张。

  白老爷坐在最中间的一张红木椅上,他轻刮着杯中的茶梗,眼睛也没抬,问道:“最后问你一遍,真的不知道老大去哪儿了吗?”

  白老二的媳妇白孟氏闻言,小声跟白老二嘀咕:“看来大哥是真的不喜欢这新媳妇儿啊,不然怎么会新婚之夜都没圆房就留书出走了?啧啧,也怪不得大哥,不知咱爹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挑了个小户家的丫头给他做正房啊?而且听说啊,她们沈家出来的女人,个个都是丧门星、短命鬼,就她那娘吧,当初貌似在她不到三岁时便死了。”

  白老二生怕白老爷听见,低声训斥:“你小点儿声!”

  白孟氏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而跪在地上的沈清歌闻言,依旧垂着眼,摇了摇头:“清歌不知。”

  白老爷的耐性似乎已经耗尽,他脸色一沉,抬手就将茶杯朝沈清歌的脸上扔了过去,滚烫滚烫的一杯茶水砸在脸上,她愣是一声没哼。

  “你这个媳妇到底是怎么当的,自己丈夫的去向都不知!”白老爷看着她那张被烫红的脸,一丁点儿怜悯也没有,声音依旧老高,“今儿你就一直在这跪着,什么时候老大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再起来!他一天不回你便跪一天,一年不回你便跪一年!”

  话音刚落,一道清冽男声突然从门外响起:“老爹,你这是想闹出人命啊。”紧接着便瞧白家老三白商言悠悠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洋派西装,头发打了发蜡,黑亮黑亮的,身形修长挺拔,一张脸生得白皙俊俏。

  “你还知道回来?”白老爷用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一身的脂粉气!又去哪里鬼混了?!”

  “您都知道我一身脂粉气了,还能猜不到我去哪了?”白商言笑了笑,“不过我今儿可是带着重任回家的。”说着,他伸出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沈清歌拉了起来。

  白孟氏见状,想起身阻止,却被白老二拉住了。

  沈清歌跪了太久,腿早就麻了,被强拉起身时,脚下还晃了晃,若不是白商言拉着她,估摸着都要摔了。

  白孟氏瞧着她,一脸冷嘲热讽道:“哟!咱们这大嫂还真是金贵呢,要我们三弟扶着才能站稳啊!”

  一旁的白老二一直朝她使眼色,但她像没瞧见似的,末了,还朝沈清歌翻了个白眼。

  白老爷也深深地皱了皱眉,问:“她在受家法!你随便拉她起来做什么?!”

  白商言紧了紧手掌,暗暗借了些力给她,然后面上笑呵呵地回:“家法是做错事的人才受的呀,这新嫂子又没做错什么。况且大哥昨儿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讲,说叫我照看着点儿她,千万别让她受欺负,不然回来之后唯我是问。我可怕大哥责怪,所以生怕有什么闪失,今儿一大早就回来了。”

  白孟氏眼睛瞪了瞪,问:“三弟你昨儿见过大哥?”

  “对,他说水城那边来了批稀罕药材,连夜便赶过去抢了,估摸要得些日子才回。”

  白孟氏笑了,甚至还夸张地“噗”了一声,“三弟,你可别说笑了,咱大哥什么时候对这些事上过心啊?你要说水城那边出了几个水灵的姑娘,他赶过去瞧了,我估计还会相信!”

  她这话说完,白老二惊出一身冷汗,目光往白老爷那边瞧过去,果然看见白老爷正沉着脸冷凝着白孟氏。

  “你的意思,老大这辈子就只能活在脂粉堆里了?!”

  白孟氏也意识到自己误了口,连忙低头:“媳妇不敢。”

  白老爷瞪了她一眼,最后起身甩了甩袍子,沉着脸率先出了大堂。

  白孟氏松了口气,之后跟着白老二也起了身。她看着沈清歌,冷笑道:“咱这新大嫂命还真是好啊,居然得了三弟照拂,要知道,这白家啊,咱爹最喜欢的可就是我们三弟,啧啧,真是好福气哟。”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旁的白老二拼命地拉她,她也只好离开。

  大堂内瞬间便剩下了沈清歌和白商言两个人,他淡淡地看了看门外,接着也没顾她的反应,自顾自地松了手。

  沈清歌的腿还带着麻意,这会儿一个不备又摔在地上,白商言似乎一丁点儿也不在意,抬脚就想走。

  但是他转身的那瞬间,她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他皱了皱眉,表情与刚刚相差千里,满脸不屑和不耐:“怎么?还想让我送你回去?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就拿自己当盘菜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白家老请什么家法罢了。还有,你要是为了钱,就老老实实待着,别让我知道你整什么幺蛾子,不然今儿我能救你,明儿我也能毁了你!”

  沈清歌愣了愣,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了他半晌,说:“我只是想说句谢谢。”

  他当时看着她那张素白憔悴的脸,看着她眉眼间的不安,心下突然就生出了股怜惜。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被他立刻扼制。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甩了甩袖子,转身便走,边走边说:“不必。”

  第二章 你穿得这么凉快,是想让我继续看?

  沈清歌在白家闲了几日后,便想着去跟白老爷说说,理理白老大手里的铺子。

  白家世代开药铺,到了白老爷这代,他瞧着那几个儿子也没有在药铺上太上心的,于是便开了先河,允许进门的孙媳妇管铺子。

  而现在白老大不在,她身为媳妇,理应代管。

  被分到她房里的丫头翠红可急了,她好言好语地劝着:“大奶奶,您可千万别提这事,大少爷没在,那两个铺子都在二少爷和二奶奶手里,你要是提了,保准得罪人家!”

  沈清歌平静地笑了笑:“无妨,大不了挨顿骂便是。”

  可意外地,当她说起这话题后,白老爷并没当场反驳,倒是白商言略带深意地瞧了她两眼,而白孟氏则依旧那副冷嘲热讽的表情:“大嫂对咱们白家的家业还挺上心的啊。”

  沈清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答复不卑不亢:“我只是对丈夫的责任上心。”

  这话说得白老爷表情有了松动,他抬眼瞧了瞧沈清歌,摸了两把白胡:“我考虑考虑。”

  回去的路上,白孟氏拦住了沈清歌。

  她一改刚刚气焰嚣张的模样,笑着挽住沈清歌的手臂,说:“大嫂,我昨儿去洋人的服装店买了两套泳装,正好帮你带了一套,你跟我去试试吧?”

  沈清歌根本不信她,但奈何她和一个丫头左右将沈清歌夹在了中间,硬是一路将沈清歌拖到了她院里。

  进了房间后,白孟氏依旧对她客客气气,只不过手下给她脱衣服的动作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三两下就将她扒得只剩下里衣里裤。

  “二弟妹!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想让大嫂你换换我给你买的泳衣呀!”白孟氏顿了顿,“大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这儿你不好意思?那不如我们出去吧,你换好叫我们哦!”紧接着她也不顾沈清歌的反应,和丫头双双出了门,并且还反手带上了门。

  沈清歌一头雾水,看着床上摆着的那件露骨露肉的泳衣,纠结着到底该怎么办。如果她现在不如那白孟氏的愿,保不准她会不会放自己离开。

  想到这儿,她咬咬牙,换吧!

  可哪想,这泳衣才换到一半,里裤还没来得及脱,屋里突然出来了个男人!

  那男人是从后门出来的,他手里拿了个大剪子,一身园丁装扮,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专门给白家修理花园的那个师傅嘛!

  沈清歌命令自己冷静,她一边拿起衣服遮住身子,一边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园丁“啊巴啊巴”地比画了半晌,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园丁……是个哑巴!

  嗬,还真是好计谋,估计现在那白孟氏是去请白老爷了吧?马上就要来捉她的奸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推,白老爷、白老二、白孟氏带着一众家丁,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白老爷原也是不信的,可这会儿瞧着沈清歌真的衣衫不整地站在那儿,顿时大喝一声:“你们怎么回事?”

  而与此同时,屋内的角落里,一扇窗子突然被人推开。

  白商言当时单手撑着下巴拄在窗框上,一脸惊叹之色:“想不到啊,二嫂给大嫂买的这身泳衣,当真漂亮!一会儿把店的地址给我,我也好挑些送给外头的姑娘们。”

  显然谁都没料到白商言会出现,白孟氏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心下沉了几沉,僵笑着问:“三弟,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在钓鱼啊,二嫂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院子后面是咱白家的池塘啊。”

  白老爷眉头一皱,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商言笑了笑:“我听着是二嫂说自己买了件泳衣想送给大嫂,然后叫大嫂换上。唔……二嫂,你是想让大家都瞧瞧你眼光好不好吗?所以才把大伙都叫来了?”

  “那这园丁怎么会在这里?!”

  白商言眨了眨眼:“这就得问二嫂啦!”

  白孟氏在心里暗骂了白商言一句,接着眼珠子一转,有气无力地扶了扶额头,身子还晃了两下。

  两个丫头极伶俐,瞧着她这般赶紧上前,一个个都大喊大叫:“二奶奶,二奶奶您怎么了?”

  白老爷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于是朝白老二一瞪眼:“老二!管好你媳妇!日后再有这事!家法处置!”

  白老二连忙点头。

  人群散了之后,白商言翻窗而入,慢悠悠地走到沈清歌身边,脱掉身上的西服罩在了她身上。

  西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茶香,弄得她心下泛起一阵异样,心神荡了荡。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复杂,她不想再继续,于是抬手想将衣服脱下来。哪想这动作还未做到一半,白商言在那边拦住了她。

  他单手覆在她的手上,大掌带着暧昧的温热。

  只见他微微倾过身子,俊脸朝她耳边靠近,开口时,像是带着电流的呼吸洒在她的耳郭,引得她一阵战栗,心跳也渐渐加速。

  “你穿得这么凉快,还不想要我的外套?怎么,想让我继续看?”

  沈清歌的脸颊红了红,她垂着眼向后退了两步,挣脱了他的钳制。

  “那我先穿着,等过后洗干净了再还你。”

  他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起身子,淡淡地瞧着她:“让你别出什么幺蛾子,也没说让你做兔子啊。为了两间分铺,至于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吗?”

  “我只是想守着自己丈夫的那份家业而已。”她回得相当平静。

  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她,起初他觉得她是个奔钱来白家的女人,可三番两次下来,他总觉得她平静的眸子里隐藏着什么。

  更奇怪的是,明知道她说的不能当真,可他竟有些莫名地相信她。

  “需要我帮你去找我爹吗?”

  她摇摇头:“不需要。”

  他挑了挑眉毛:“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闻言,她的头微微垂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底闪过诡异:“我后什么悔,该后悔的是她!”

  第三章 小白兔学会了反咬一口

  白老爷考虑几日后还是答应了沈清歌。

  那天宣布时恰巧在饭桌上,话一出,白孟氏没说什么,白老二倒先急了。

  “爹,大哥不在,大嫂一个女人家总归不方便。不如等大哥回来,如果他有意愿管分铺,我们再放手给他们吧?”

  白老爷闻言,心里又添了几分犹豫。

  哪料坐在旁边吃着螃蟹的白商言突然开口:“二哥,没事儿的,大哥不在,我替他陪着大嫂,一直待到他回来为止。”

  白老爷眼前一亮:“你当真愿意去药铺帮忙?”

  要知道他平日怎么说这老幺都不爱去药铺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愿意了!

  “当真。不过说好,等大哥回来我就走,免费的劳动力也不能当太久。”他笑着看向沈清歌,“你说是吧,大嫂?”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礼貌回应:“三弟说的是。”

  事后他趁着所有人都离开后,满脸得意地去跟她邀功:“怎么样?我这次帮了你一个大忙吧?是不是心里超感动?”

  说感动没有,说疑惑倒是一堆。

  她也没藏着掖着,看着他直接问:“你为什么帮我?”

  他答得自然又坦荡:“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委屈。”

  沈清歌愣住了,不想她受委屈……这种话,似乎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起……

  她咬咬唇,看向他,眸里头一回显出真诚:“谢谢你。”

  白商言应了的事就会用心做,所以次日一早便和沈清歌去了分铺。分铺里还是白孟氏的人,瞧他们俩过来,一个个都脸色很臭。

  白商言悄悄地凑到沈清歌耳边,说:“别看白孟氏平日那个样,调教的下人倒一个比一个忠心。”

  他离得很近,说话时有暧昧的温热气流传过,拂得她一阵战栗。

  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小声回他:“忠心有什么用,反正也不留下。”紧接着她拿了几把大洋分给那些下人,说,“这是遣散费,你们日后不必来上工了。”

  他们没想过这沈清歌一来便如此硬气,心里还念着白孟氏教他们的,于是腰板挺直:“我们做了这么久,二奶奶都没说过要遣散我们!你凭什么?!”

  “凭什么?”沈清歌眼皮一抬,凉凉地看向他们,“凭我日后是这里的管事!”

  后来赶走他们后,白商言“啪啪”两声给她鼓了鼓掌,“想不到啊,不到一个月时间,那个只知道跪直腰板的小白兔变得这般厉害了。”

  “不是你教我的吗?”她一边说一边朝前柜走去。

  “我只教你说别再受欺负,可没说让你学着反咬一口啊。”他拽了把凳子坐下,不客气地将长腿往前柜上一搭,锃亮的皮鞋直接立在了她眼皮子底下,“不过你这把人都赶跑了,今儿咱们怎么开门做生意呀?别忘了咱这可是药铺,没个懂药的怎么行?”

  “白家世代经营药铺,你会不懂药理?”沈清歌连眼睛都没抬,默默整理着台面,“况且我也会啊。”

  这倒稀奇了,很少听说有女子学药理的。白商言原想再问些,恰巧有人这会儿进来抓药。

  那人要的几种药材沈清歌都帮他抓好了,偏偏一味白术不知被放在了哪里,左右找了半晌,突然发现白商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他修长高大的身子笼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洋衬衫,这会儿贴近她,有股暖流传来。

  只见他长臂一伸,越过她的头顶取下了一个药匣,接着胳膊一绕递到她面前:“什么眼神,就在你头上居然都找不到。”

  沈清歌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垂着头向前避了避,然后拿起药匣,说:“给我吧。”

  白商言瞧见了她的反应,一时起了坏心思,也不顾是不是还有客人在,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的,你和我大哥,当真没洞房啊?”

  她又羞又恼,抬头看过去,语气不善:“与你何干。”

  “动这么大气干吗?我就是好奇啊。”白商言头一歪,依旧笑意吟吟,“我发现自己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开始吧我觉得你是对我们白家的钱感兴趣,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你似乎还想要点儿别的。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们白家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她瞪了他一眼,拿着药匣闪身一躲:“无聊。”

  送走了客人后白商言又闹腾了起来,他左翻翻右逛逛,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沈清歌说:“你说要是没有我,你是不是不能如愿来管这药铺?按理你得感谢我。”

  沈清歌当时理着陈年旧账,正头疼呢,闻言头也没抬便回:“昨天不说谢谢了吗?”

  “忒没诚意了吧。”

  “那你想怎样?”

  “至少得有实际行动吧?”

  她抬眼看了看他:“你想要什么?”

  他笑得漫不经心:“看你给什么喽。”

  第四章 风云突起

  白商言完全没想到,沈清歌给他的谢礼,竟是一碗……汤药。

  她端来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时,他整个人都看直了。要知道他从小怕苦,平日就是有病了都避着吃药,她倒好,无端竟然给他送药来了。

  她拿着木托盘,脸上依旧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瞧着他,也不忌讳:“我瞧你这几日的脸色和脾气,应该是肝火太旺,脾胃不和,所以特地在铺里抓了药,熬来给你败败火。”

  白商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不会就是你给我的谢礼吧?”

  沈清歌眉毛一挑:“不行吗?”

  他原本还想再难为难为她,哪料房顶突然跳下来一只白猫,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沈清歌的托盘上,她一个不慎,连着托盘和药碗,都打翻在地。

  他一脸得意,道:“这回好了,喝不成了,你这谢礼还得另想!”

  她表情未动,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白猫离开,之后轻声问:“怎么会突然窜来只猫?”

  “二哥家那位养的吧,不过是不是这只我不知道。”白商言的目光随她瞧过去,“咱这大院经常有猫来溜达,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知为何,她听完他这话,眸底闪过一丝嘲讽,接着抬了抬眼,说:“谢礼你甭想换了,这碗药没了,我再煎新的给你。”

  他脸都绿了,“你这是感激啊,还是报复啊?!”

  沈清歌姿态从容地蹲下身将碎碗和托盘拾起,微笑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回去院子后,真的又拿着余下的药包煎了起来。

  待夕阳西下,她壶里的药也马上要熬好时,翠红突然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回来。

  她一脸焦急和不安:“大奶奶!你快去大堂,老爷正找你呢!”

  沈清歌似乎一丁点儿也不意外,她面色淡然地擦了擦手,回:“知道了。”

  白家大堂这会儿围满了人,沈清歌大概看了看,里面坐着的有白老爷和白孟氏以及白商言,但却少了白老二。

  大堂中央,这会儿正躺着一只白猫,看样子早断了气,而仔细瞧了瞧,应该是下午打翻她药碗的那只。

  她也没多想,进屋便行了个礼,问:“爹,您找我?”

  白老爷端着茶,眼皮也没抬,开口问:“你下午给老三送药了?”

  “是。”

  “那药是你亲手煎的?”

  “是。”

  “中途可假过他人之手?”

  “没有。”

  白老爷将茶一摔,怒气冲冲地瞪向她:“给我跪下!”

  沈清歌眼皮抬了抬,顿了片刻,弯腰跪下。

  白孟氏这回又来了能耐,脸上恢复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哟,这回三弟怎么不救咱大嫂了?也对,要我呀,我也心凉。自己那么护着的人哪,反过来竟下毒害自己,谁不难受呀!”

  白商言没理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瞧着沈清歌,沉声说:“二嫂说她这白猫是舔了那碗打翻的汤药才断气的。”

  他说得直白简单,面色也很平静,但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回应。

  而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心里也掀起万丈惊涛。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可是白孟氏那边说得又言之凿凿……如果真是她的话,真是她想害死他的话……那他该怎么做?

  眼睁睁地看着白老爷将她家法处死?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不到。

  所以此时此刻,他最希望的是,就是听她否认,听她拿出反驳的证据。

  而沈清歌听完,似乎一丁点儿也没害怕,甚至勾了勾嘴角,略带嘲讽地说:“二弟妹养的猫还真是稀罕,竟然还会舔汤药。”

  这倒没为难住白孟氏,她答得自然:“我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这猫平日里吃的鱼都是我拿药渣炖的,它会去舔汤药一点儿也不稀奇。”

  “就当如此,”沈清歌转头看向她,眸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那二嫂又怎知它舔的是我煎给三弟的那碗药呢?换言之,二嫂又是怎么知道我给三弟煎了药呢?!”

  她难得咄咄逼人,虽是跪着,但气势上却胜过白孟氏一大截。

  而她的话似乎也惊醒了众人,大家纷纷都朝白孟氏看了过去。

  白孟氏脸色有些难看,她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老爷在一边瞧着,心下有了数,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大堂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啊!二爷!二爷您怎么了!”

  第五章 害人终害己

  白老二近日染上了风寒,每天都要喝几碗汤药才能止住咳嗽,而今早他便觉得身子乏力,连药铺也未去,想着留在家里休息一天。

  可哪料这下人突然来找到他,说是二奶奶有事,让他赶紧去大堂帮忙。他一急,也没顾上身子,硬挺着便往大堂走。

  但万万没想到,他还未走到大堂门口,脑袋就一阵眩晕,接着便直接倒地不醒。

  白老爷瞧见儿子这样,也没了再审的心思,赶紧叫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去给白老二看病。

  一时间,原本都立在大堂的人,这会儿又都去了老二的院子。

  大夫是城里最有名的老中药,平日里有钱都很难请得动,这次全是看着和白老爷的交情才跑这么一趟。

  他给白老二号了号脉,面色越发凝重,接着他又翻了翻白老二的眼皮,问:“他最近吃了什么药?”

  白孟氏抢着答:“就是一些治风寒的药。”

  “还有剩余药包吗?拿来我瞧瞧。”

  丫头取了药包给大夫,他摊开一看,仔细闻了闻,脸色一变。

  “这药是哪里抓的?!”

  丫头腿一哆嗦,吓得差点儿跪下:“就……就是在我们白家自个的药铺啊。”

  白老爷发现情况不对,问那大夫:“刘老,怎么了?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这药都是假的!”大夫哼了一声,顿了顿,“不止如此,里面有两味药,虽然形态与真品相仿,可却是实打实的毒药!吃上几次,就能要了人命!”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们白家一直有专门的进货商,而且每次……”白老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地看着白孟氏,“老二媳妇!你是在我以往进货的地方拿的货吗?!”

  白孟氏惨白着脸,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白老爷,垂着头,一直哆嗦着。

  所有人在这会儿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这白孟氏贪了小便宜,买了假药……这么说来,那之前她死的那只猫,也应该是因为这假药的原因!

  白老爷现在没有斥责的心思,他焦急地问着大夫:“刘老,那你看我家老二这……这该怎么办?”

  大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办法,那毒虽慢,可他连着喝了几天也早就侵入五脏六腑了,估摸再有两天,他就会……你们着手准备后事吧!”

  白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因为是家丑,所以白老二的丧事办得很低调。

  可不知怎么回事,白家药铺卖假药的消息还是传开了,其中不乏有近期在白家买过药材的人来闹事,本应该气氛悲哀的地方,一时变得吵闹起来。

  白老爷气得不行,一时情绪没控制住,火气上了头,又晕了几日。

  那几日里,白家基本都由沈清歌与白商言打理,整个白家虽然气氛低迷,但却也一如往常般井井有条。

  而白孟氏在白老二去世后,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如往前。

  白商言其实很意外,他认为这白孟氏对他二哥根本没有丝毫感情,平日里只看中白家的家业,没想到人去了,她倒也拿出了真情实意。

  但这话听得沈清歌一阵冷笑,她当时目光远眺,语气轻飘飘的:“她哪里悲伤二弟的去世啊,她那是在忐忑自己的将来。你以为出了这事,白老爷会轻易放过她吗?”

  事实证明她说得很对,白老爷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绑了白孟氏去浸猪笼。

  其实浸猪笼这私刑一般都是给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用的,但白老爷这次实在气得不行,他觉得一般的小惩小戒已经难泄他的心头恨,既然老二的命是她白孟氏弄没的,那她也应该去陪他去死!

  白老爷将这事交给了沈清歌,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行刑的那日,沈清歌特意带了把剪刀,到了河边后,吩咐下人先避开,她有事想最后和二奶奶说说。

  白孟氏瞧着她拿着剪刀靠近,满脸惊恐,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

  “当初二弟妹你送了我那么份大礼,我理应回礼,不是吗?”

  她笑得平静,接着把手从笼子空隙伸了进去,然后一下下剪着白孟氏的衣裳。

  没多久,白孟氏的衣裳就被沈清歌剪得稀烂,沈清歌将那些破布条一抽,白孟氏顿时只剩下了白花花的身子,一块遮羞布也没有。

  白孟氏尽力捂着身子,嘴里不停地叫骂:“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沈清歌笑容越发浓了,看着她,眼里闪过嘲讽,“我会不会不得好死用不着你管,但我知道,你确实是没有好死!”

  她连看都没再看白孟氏一眼,喊来了下人,说:“来啊,送二奶奶上路吧。”

  第六章 如果我说对你好,你也会嫁给我吗?

  沈清歌没有直接回白家,而是折路回了沈家。

  她爹当时正在屋子里自个儿下棋,落下白子时瞧见她进屋了,一脸平淡地问:“都妥了?”

  “嗯。”沈清歌自顾自地坐到了她爹对面,抬手拿了一把黑子,稍做思考,就朝棋盘中央落子,“白老二和白孟氏都解决了,现在就只差那最可恨的白老爷了。”

  是的,白家近期的一切变故,都同沈清歌有关。

  她开始时故意接近那白老大,诱得他说服白老爷娶自己。然后在嫁进白家前,她爹又安排好了假药商去跟白孟氏做戏,引得她进了他们安排的假药,之后那一连串的事,也都是计划之内。

  只不过,那只死猫不在她的安排中。

  她给白商言煎的那碗药,其实是她在别的药铺买的,可白孟氏又狠又蠢,她只想着怎么推倒沈清歌,却不料反被自己逼死。

  沈老爹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什么叫只差白老爷?那白老三呢?”

  沈清歌愣了愣,垂眼沉默半晌,说:“白商言和白家别的男人都不同,他……他几次救了我,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咱们不必……”

  沈老爹立刻愤怒地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鬼话!白家怎么会有好人!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沈清歌只觉心里发闷,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隔了好半晌,她才低声回答:“知道了。”

  当晚她回到白家时,白商言正坐在院子里喝酒。

  月光凉凉地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看上去笼罩着一股子悲伤情绪。

  沈清歌难得主动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冲着月色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你在想什么?”白商言一边问,一边给自己添了杯酒。

  沈清歌放下酒杯,反问道:“那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二哥。”他说着,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你别看他平日少言寡语的,但其实他心里挺喜欢二嫂的。当初这白孟氏其实是爹给我大哥安排的亲事,但大哥嫌她太闹腾,自己要是收不起玩心,指不定她一天要闹几遍的,于是便推给了二哥。大家都以为二哥是不得已收下的,但他私下跟我说,他欢喜得很,连着好几日都没睡着觉呢……这么喜欢的一个女人,到头来却间接害死了他,也不知道他到了地下,会怎么对她。”

  沈清歌冷笑一声:“真想不到,白家的男人,竟还有这样的情种?”

  “你这话说的,我们白家男人怎么了?”他看向她,眼神幽幽的,“不过我现在挺好奇的,你怎么会选择嫁给我大哥呢?以前我以为你是为我们白家的家业,但事实证明你并不是……所以到底为什么?”

  她苦笑:“他说会对我好。”

  “这样就嫁了?!”

  “是啊,从小到大,没有谁能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对我好,我听了信了,便嫁了。”

  月色凉如水,拂着她白皙透明的肌肤。白商言看着她的脸,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如果我说对你好,你也会嫁给我吗?”

  沈清歌愣了愣,半晌后,垂下头,自顾自又抿了口酒,道:“可惜,你没说啊。”

  是啊,他本就晚一步遇到她,命运活该生生错开,她这辈子注定是他大哥的女人,他注定要一生都叫她“大嫂。”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头难受得紧。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没再看她,起身说道:“爹命我去寻我大哥,这几日就要启程了,我不在……白家和我爹就辛苦你了。”

  一道狠厉的光从她眼中划过,她抬头朝他笑了笑,一字一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一切。”

  第七章 她如他所愿

  白商言走的当日,沈清歌早早便起了床。

  她换上了一身老旧的旗袍,又画了很浓的胭脂水粉,头发高高盘成个髻,最后,插了根木钗。

  翠红看着她,觉得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满脸疑问:“大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我这辈子一直期盼着的事。”

  后来她就这身打扮进了白老爷房里,手里拿着他每日要喝的汤药。

  “怎么你亲自过来了?那些下人们呢?”

  白老爷年岁本就高,又因着近日来连日的打击,身体伤了不少。这会儿甚至连床都下不了,每日只能躺在床上用汤药吊着命,一日挨一日地过。

  沈清歌淡淡一笑,平静地道:“最近药铺的生意越发不好,家里的钱虽然有,但也还是省着些吧。我瞧着也不需要那么多下人,便遣散了不少。”

  她一边说,一边给白老爷喂了几口汤药。

  白老爷闻言,连连点头:“对,你做得对,咱白家的钱得细水长流地花啊……”

  “哈哈哈!”一阵笑声在屋外响起,“老头子,你还想真是天真,白家日后还会不会存在都不一定!你还想着细水长流呢?!”

  只见一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定睛一瞧,是沈老爹!

  白老爷不知为何,见到沈老爹情绪激动得很,身子不断起伏:“你来我白家干什么!出去!出去!”

  沈老爹故意走到沈清歌面前,拍了拍她的头顶:“我来看我女儿,为什么要出去?”

  白老爷惊了惊,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们……”

  “是啊,清歌就是我的女儿。”沈老爹假意抱歉,“之前跟你们白家谈亲的那老头,是我临时找的戏班子的人,怎么样?挺像回事的吧?”

  “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皮之事!”

  “嗬!当初你强占了我媳妇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不要脸呢!”沈老爹推开沈清歌,两步靠近床边,抓起白老爷的衣襟,“白老头!当然你把钱扔在我媳妇脸上,叫嚷着说她为了钱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种报应吧!”

  当初白老爷还年少时,见过沈母一面便对她一见钟情,想强迫着沈老爹写休书给她,然后让她再嫁给自己做小妾。然而别说沈老爹的反应了,就连沈清歌的母亲都第一时间拒绝。但白老爷并没有善罢甘休,几番调戏不成后,便起了歹心,寻着一个沈老爹不在的日子,便强占了沈母。

  那会儿沈老爹还是普通人,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沈母拿出了气魄,自己去白家讨了说法。可哪想连续去几日,白家人都对她避而不见,最后白老爷趁着白家人都没在意时,找到了沈家,并且还扔了很多银元,全都打在了他们脸上,叫他们拿了钱就不要再出现。

  那日之后,沈母在身心俱辱,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连着做了几日的恶梦。沈老爹天天都守在她床边,生怕她做什么傻事。一日,他一个没留神睡了过去,醒来后便瞧见床上留了封血书,而沈母……却不见了身影!

  他四处寻她,最后在城郊的河面上瞧见了她的尸体,尸体被捞上岸时,她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丝毫没有了生气。

  那一刻,看着妻子的尸体,沈老爹发誓,他一定要让白老爷……以至白家上上下下,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于是他拿着白老爷给的那些银元,忍气吞声地活了下去,他一边慢慢强大自己的家底,一边计划着复仇。

  白老爷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们收了钱不就代表事情结束了吗!而且那个女人是自杀!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觉得那点儿钱够吗?!”

  沈老爹说着,拿起刚刚沈清歌端着的药碗,猛地往白老爷嘴里灌进去,一边灌一边说:“你不是很在意你们白家的药家名声吗?那我今儿就让你死在你们白家的药汤下!对了,刚刚忘了说,你家那白老大不用找了,成婚当日,他就早被勒死了,估摸着现在尸体都被虫蚁咬得稀烂,啧啧!”

  白老爷原本就被他灌得呛了几口,这会儿一听老大的消息,一个急火攻心,挣扎了两下,彻底没了气息。

  沈清歌不知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觉,她一直盯着白老爷的尸体,喃喃开口:“他死了,白家是不是也真的完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白商言的声音:“听说咱们大奶奶在喂药,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进屋看见了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白老爷,他愣了愣,无神地看向沈清歌:“我爹他……他是睡着了吗?”

  沈老爹在一旁适时冷笑出声,“白家人都喜欢自欺欺人?明明已经是死了的人,哈哈!”

  白商言没理他,几步走到沈清歌面前,握紧她的肩膀,前后摇晃了两下:“我爹怎么了?他怎么了?!”

  沈清歌连脸都不敢抬,低喃着:“对不起,我……”

  沈老爹看不下去,一把拉过她,呵斥:“你跟白家人说什么对不起!”说完,他看着白商言,又将之前所有的事都与他说了一遍,末了,他狠厉道,“这是你们白家欠我们的!”

  白商言听着,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接着有股热流突然涌出,他一个没控制住,“噗”地吐了口鲜血出来。

  沈清歌惊了,几乎是同时间便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沈老爹:“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这样?”

  “我发现你上次的犹豫,怕你坏事,所以今早偷偷派了人在他饭菜里下了药。原以为他会在路上毒发身亡,没想到他还回来了。”

  沈清歌一脸难以置信,看见白商言连站都站不稳后,连忙上前想扶住他,哪料他挣扎着避开她,捂着越来越疼的胸口,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你来白家,真的只是为了复仇?”

  她思虑半晌,最后垂眼点了点头。

  白商言皱着眉头又吐了口鲜血,他捂着肚子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终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倒地的动作幅度太大,有个物什从他的袖口掉出来,仔细一瞧,是一根玉簪。

  通透的白玉簪身,顶部有两朵兰花,素雅精致。

  其实白商言会中途回来也是因为这根簪子,当时在街边瞧见时,莫名觉得很配沈清歌,于是想也没想便买了下来,又转了方向想着回家送给她。

  可这会儿,那根玉簪成了最大的讽刺,讽刺他有多傻多天真!

  沈清歌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了沈老爹的大腿,哭道:“爹!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

  沈老爹一脸不耐烦:“毒都下了,你认为我会给你解药?”

  “我不信!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

  “说了没法子就没法子!”他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她,面露怒色。

  沈清歌满脸痛苦,她挣扎着爬去捡起一块药碗的碎片,接着狠绝地抵着自己的脖颈。

  “爹!你今日若不把解药给我,我也跟着这白家上下一起去死!”

  她原以为沈老爹看她如此肯定会动容,哪想他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嘴边也挂起冷笑。

  “不自量力。都报仇了,我还会在乎复仇工具?嗬!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你啊……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是的,沈老爹当年与沈母成亲时,沈母确实怀过一个孩子,但沈母遭白老爷糟蹋,那孩子也就跟着流掉了。

  而沈清歌,根本就是沈老爹为了报复白家从小培养的报复工具!

  沈清歌一脸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微张着嘴巴看着沈老爹:“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这是她一直信仰和尊重的父亲,这是她一直信奉他为天的父亲啊!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不可能!

  沈老爹也没了耐心再继续与她纠缠,甩了甩袖子欲要离开,临走前对她说:“今儿半夜,我会吩咐人烧了这白家,你是生是死,是去是留,都与我没任何关系。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沈清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断落泪。半晌后,她缓缓走到白商言跟前,手里还攥着那块碗片,对他说:“你恨我吧?那我也随你下去好不好?你想怎么恨,怎么折磨都可以……我陪你去,陪你死。”

  她一边说一边哭,有眼泪掉在白商言身上,他抬手,替她擦了擦脸颊。

  “你哭可以,但别脏了我的身子!”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一推,“死?谁想让你陪着一起死?你配吗?生前我们白家被你算计的还不够?死后你还想跟着我们?嗬!想得美!”

  白商言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诅咒你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你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你的余生没有任何温暖,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就这么……孤独……到……终老!”

  说完最后一句时,白商言死咬着牙狠瞪着她,最终一口气没提上来,彻底安静了。

  沈清歌看着白商言,看着他到死都睁着的双眼,喃喃道:“真的这么恨我吗?”

  她缓缓抬手将他的眼皮合上,目光涣散,轻轻地说:“那我……便如你所愿吧。”

  尾声

  沈清歌真如白商言所愿,长长久久地活到年迈。

  那些年月里,她每日每夜,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他临死时的场景。

  他嘴角的血……

  他眼底的恨意……

  他狠厉决绝的话……

  这一切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她想解脱,但却又不敢擅自赴死。

  有一日她走在街上,瞧见了首饰店外的柜台上摆着一根簪子,通透的白玉在阳光发着淡淡的光泽,她愣了愣,抬手摸进怀中,但最后动作却顿住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有大颗大颗的滚烫的泪珠掉落,洒在衣间,像是世间最悲凉的花。

  旁边有母亲领着孩子经过,那孩童瞧着沈清歌,不解地问母亲:“阿娘,这位阿姨为什么哭呀?”

  母亲有些尴尬,捂着孩童的嘴,不想她继续瞎说话。

  哪想沈清歌在这时回过头,嘴边挂着笑,眼中却依旧流着泪:“阿姨呀,这是自作自受。”

  她活该这么痛苦地活着,活该孤独终老,活该到死都被他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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