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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心里苦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18212
谢義和

  简介:为了请军师下山,本主公使尽了手段,强闯、利诱、讲理想、摆道理,甚至还使出了传说中的美人计,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军师太难搞,本主公只好使出非常手段了。

  

  一、本主公英明

  我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桃花阵,思想高速运转。

  “嗯,五行八卦,讲究的是一个顺,顺应天时,顺应地理,本主公猜,这一步应该走这个方位……”

  我微微一笑,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然而下一刻,我一蒙,整个人都被弹了出去。

  “主公,你懂个屁的五行八卦……”

  陈起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我整个人已经飞上了天空。

  “扑通!”

  在空中大约转体五周半,“扑通”一声,我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脸还蹭着地面往前滑行了一段。

  “……”

  陈起一脸惊慌地扑过来:“主公,你没事吧?”

  我一拍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指着那几间破屋子怒骂:“聂端!我好生请你下山,你却百般刁难,竟然还敢殴打本主公,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动用非常手段!识相的就快快将这破桃花阵挪开,让你姑奶奶我进去……”

  话音未落,一根桃枝抽过来,正打在我的脸上,我眼前一黑,直接被抽翻在地。

  ……本主公好惨啊!

  我虚弱地趴在地上,愤恨地捶了捶地,我练了十多年的武,为什么到头来还要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欺负?!

  陈起大惊失色,像是看个疯子一样地看着我。

  “主公,你疯了吗?你不记得叔父临走前说的话了吗?这个聂先生很重要,让我们务必把他请回去,你怎么还骂起街来了?”

  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闭……闭嘴。”

  本主公都伤成这样了,你在这关心些什么鬼?问我记不记得叔父的话?我当然记得,不然我会跟这小子在这里耗这么多天吗?早一把火把他这个破桃花阵给烧了!

  这个聂端,据说是一个天才,才智堪比当年的诸葛孔明,年满十八的时候,某日掐指一算,仰天长叹道:当朝气数已尽,不日天下必定大乱,我施展抱负的时候到了。然后他兴高采烈地收拾收拾东西,不顾他爹娘的强烈挽留,毅然跑到山里盖了几间茅草屋,等着人去三顾。

  当时,我还是一个水嫩嫩的少女,听说了他的事迹,一边抖着腿,剥着橘子,一边在心里冷笑:真是智障。

  而现实随即就血淋淋地揭示,其实我才是智障的那一个。

  就在他预言后没几年,黄河水突然泛滥了,朝廷治水不力,救济的钱粮也被腐朽已久的官僚层层剥削,老百姓没钱没粮食,一时之间饿殍遍野,天下暴乱四起。

  我父兄一合计,眼看这江山要易主了,不然我们也凑凑热闹吧,于是一拍案,揭竿而起了。打了好几年,真叫他们打下了不小的地盘,但是后来相继在战事中壮烈了。我们家只剩下我和叔父两个人,我叔父此生致力于当别人背后的男人,坚决地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

  前些日子,叔父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聂端的事迹,大喜,硬逼着我上山来请人。叔父教训我道:“主公,千兵易得,一将难求,如今这世道,良将虽万里寻一,聂先生一人却可抵千军万马,主公要想坐这江山,聂先生必须请下山!”

  叔父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堆聂端的重要性,最后一脸坚定,握紧我的手:“总之,聂先生请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本主公抽搐着嘴角,说了声好。

  只是我带着人来请他了,他却闭门不见,我在山上耗了好几天,连人影都没见着。

  眼巴巴等着人来请,人来了又不见,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鼻子麻了,唇上一片湿漉漉的,我颤抖着抬手摸了摸,果然,一手的血。

  我眼前一黑:“聂……聂端,本主公晕血。”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进来吧。”

  眼前的桃花林仿佛有意识般自行移动,为我让出了一条路。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聂端。

  出乎本主公的预料,他格外年轻,穿着一身素衣,正搬了一个板凳,一只手拿着扇子不停摇,另一只手正在往地上撒稻谷……在喂鸡。

  真是好接地气的一个天才。

  聂端抬头朝我看了过来,一扯嘴角,满面春风,十分悠然地打招呼:“哟,主公。”

  ……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竟然长得也很好看,本主公的鼻血顿时流得更欢畅了。

  感觉到鼻子里又一阵热流涌出来,我立刻捂紧鼻子,根本不敢往下看,跳过去:“呜呜呜!我的鼻血!本主公晕血!救我!”

  聂端的嘴角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对上我的眼神,顿了顿,抿了抿唇,勉为其难地放下鸡食钵子,起身往屋子里走。

  “主公随我来。”

  一刻钟后,我的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我慷慨激昂地拍着桌子:“这可是千年难遇的乱世啊!先生是不世出的天才,自古以来,天才总是跟乱世更配,我不信先生此时还能坐得住!”

  聂端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坐得住,坐得住。”

  我一愣:“先生不想下山?”

  聂端摇头:“不想。”

  “为什么?”

  聂端:“草民贪图安稳,做军师好累的。”

  骗人!

  我一拍桌子,咬牙道:“我给你钱啊!”

  聂端一笑:“草民有钱!”

  金钱攻击不起作用,我只好换一路攻法:“你没有梦想吗?”

  聂端的扇子摇得更欢快了:“不瞒主公,草民的梦想就是早日培育出来杂交鸡,给广大农民伯伯送去福音。”

  “……”

  没想到此人如此顽固,没办法,我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我清了清嗓子:“先生请看。”

  聂端微微一挑眉,询问般地看着我。

  我慢慢扒开衣服,露出肩膀,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聂端愣了愣,随即一脸恍然,朝我竖起一根大拇指:“主公挺白的。”

  ……

  我咬了咬牙,既然软的不吃,那就不要怪本主公不客气,我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把剑拍在桌子上:“去,或者死。”

  聂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双手抱胸,冷冷地俯视他。

  他抿了抿唇,十分勉为其难地点头:“去。”

  呵呵,本主公英明。

  二、我可是主公

  我一度不明白,为什么叔父坚持要我请聂端下山,打仗打到这个程度,全天下除了吴胜,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还有什么困难是本主公的聪明才智解决不了的?

  叔父却说吴胜野心勃勃,妄想一统天下,且实力又远胜于我,这几年腾出手了,必定要来收拾我了。

  他十分紧张地到处联络势力结盟,这次便是亲自去跟我紧邻的李凤璋那里去求合作,所以才让我来请聂端。

  我耗了好几日终于完成了任务,顿时觉得自己干了好大一件事,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屁颠颠地给叔父去了一封信,说我请来了聂端,叔父大喜,立刻回信一封。

  “主公一定要培养好跟聂先生的感情,可学我的偶像周都督,不惜同寝同榻,也要让他感受到我们的热情和诚意。嗯,说那么多你也不懂,这样吧,你将自己比作那昏君,而聂先生就好似是你的爱妃,你能怎么宠他便怎么宠他,明白吗?”

  我提笔回了一个大大的“好”字给叔父,放下笔就咬牙阴险一笑。

  我自小对自己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我是一条十分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汉子,长辈越管我,我越要对着干,俗称孽子。

  聂端整了我好几回,还无视我的色诱,叔父竟然还要我好脸色对他,呵呵,不可能!

  我拿着地图挑灯夜战,找了好久,终于在城中找到一处最破的破茅草屋,欢天喜地地去替聂端张罗搬家。

  我手握着剑柄,看着面前不足一人高的破草屋门,兴高采烈地看聂端。

  “军师,这是本主公亲自为你挑选的住处,五星级豪华至尊版茅草屋,冬暖夏凉,防虫防蚊,田园气息浓厚,跟你山中那几间茅草屋比起来也丝毫不差吧!你觉得怎么样?”

  聂端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欢快地摇着扇子:“挺好,挺好。”

  “哦,呵呵,那我就放心了。”我捂嘴嫣然一笑,伸手去推那门,“先生不要客气呀,来里面看……”

  话音未落,头顶上掉下来一块砖,我眼前一黑,被砖拍翻在地。

  ……

  我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

  聂端满含关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主公,你还好吧?”

  我虚弱地摆了摆手:“替……替本主公叫军医。”

  聂端同情地将我拖进屋:“这点儿伤叫什么军医,我可以治。”

  我捂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那你快给本主公治呀!”

  聂端的嘴角微微一抿,他利索地扯了一块白布,将我的头包裹起来。

  一炷香后,我狐疑地对着镜子看了看:“我这点儿伤……需要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吗?”

  聂端拉下我的手:“主公近日要训练水军,伤口不可沾水,必须裹严实些,七日内都不可摘下,知道吗?”

  我立刻点了点头,感动地看着他,我这么整他,他不仅不和我计较,还给我疗伤,听得出来言语间还颇关怀我,看来我确实是小人肚量了。

  我回去又挑灯夜战,替他重新挑选住处,等再去找聂端时,他却对我闭门不见了,我敲了半天门,他才满脸幽怨地来开门。

  聂端眼底发青,紧抿着嘴角看着我。

  我尴尬地搓了搓手:“军师,我替你重新找了一处房子……”

  话还没说完,聂端一把把门关上,我的嘴角僵住。

  ……

  我不可思议地转脸看陈起:“他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主公!”

  陈起仗义执言:“主公,您亲自去把人请回来,结果就这么对人家,要是我我也这么对你。”

  本主公好像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我委屈地道:“可是本主公这次确实是来求和的呀。”

  聂端为什么这种态度对我?本主公的玻璃心都要碎了,呜呜呜!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陈起,陈起抽了抽嘴角,把我拖走。

  “军师这几天连夜修改战船图纸,几乎没睡,你知道的,人一缺乏睡眠就容易心情不好,你等他休息好了再来找他,好不好?”

  我抹了抹眼泪:“真的吗?他真的没有讨厌我吗?”

  陈起道:“军师哪里有时间和你计较。”

  “呜呜呜!那就好!”

  我自己也不太理解,为什么我心心念念地想欺负聂端,却不想让他讨厌我,本主公也觉得自己真是太渣了。

  我委屈地又给叔父去了一封信,说聂端好像生我的气了,该怎么办,然后坐等叔父回信给我出主意,但是等了好几日都没见回信,倒是把跟叔父同去的乐贤等了回来。

  乐贤一身狼狈,看到我瞬间就崩溃了,跪下来哭道:“主公,叔父被李凤璋囚禁起来了!”

  我眼前一黑:“什么?”

  乐贤哭着说:“李凤璋瞧不起我们,想等着我们和吴胜打起来了,坐收渔翁之利,叔父劝说他唇亡齿寒,他就不耐地羞辱了一番叔父,还将叔父打进了大牢,准备利用叔父做牵制你的人质,臣冒死才逃了出来,跟您报信!”

  “欺人太甚!”

  我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三、军师好帅

  我握着剑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转了半晌,站定,拔剑狠狠插在桌子上:“打!”

  聂端作为新晋的军师,也出席了这次战前会议,是在场唯一一个冷静的人,闻言他一把拽住我的手。

  “不行。”

  聂端抬头看我:“你跟李凤璋打起来,吴胜趁机来打你怎么办?”

  “就算他现在就出发,至少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到这里,小小一个李凤璋,我不出七天就可拿下。”

  聂端眉头微微一皱:“李凤璋此人贪图安逸,不可能囚禁你叔父来招惹你。”

  我一拍桌子:“那我叔父人呢?”

  聂端抹了抹脸上被我喷上去的口水,抿了抿唇:“你冷静点儿。”

  我咬牙道:“冷静你妹夫。”

  他还要再说什么,我仰头逼近他,怒视他。

  “打!就是要打!你再废话,本主公抽你!”

  聂端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杠头。”

  “哼!”

  我转身大步跨出房间,心里面很是愤慨,其实我有自己的较量,李凤璋的地盘自古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军队也很正规,强兵富民,又紧挨着我,是个很大的隐患,如若不拉来做盟友,那等我和吴胜打起来,他保不定要来横插一脚,到时我铁定被坑得满地找牙。如今李凤璋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摆明了不肯跟我合作,那只能打。

  反正迟早都有一战,不如趁早打,这个时候将士们都愤怒于他辱我叔父,士气最盛,是个好时机。我深思熟虑,并非一时冲动,为什么聂端这个小白脸不理解我?!气死我了!

  聂端这次十分坚定地要阻止我,我出发前他还死死地拉着我的胳膊,我一气之下,将他绑了起来,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结果刚出发不久,我就遇到伏击了。

  我瞪大眼,听着陈起回报:“谁?是谁在打我军?!”

  “吴胜!”

  我倒吸一口冷气:“谁?!”

  陈起铁青着脸重复一遍:“吴胜!”

  我噎了半晌:“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虽然脑子不大够用,但是也在瞬间想明白了,这大约是吴胜给我设的套,聂端说得有道理,李凤璋这个人不敢跟我作对,怎么可能囚禁我叔父,乐贤大约是吴胜设在我这边的卧底,特意来挑拨我打李凤璋。

  他比我多那么多兵还搞偷袭这一套,好无耻!

  我悲愤地抹了抹眼泪。

  我的几十万兵将在吴胜的百万大军前简直不够看,打了几天,渐渐体力不支。

  天空仿佛在为我哭泣,此时下起了雨,我狼狈地坐在大雨中,一时之间分不清流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我的泪水。

  陈起小心翼翼地问我:“主公,要不我们先撤,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我不回去。”

  陈起一愣,问我:“敢问主公,为什么呢?”

  “我没脸见军师,”我抱着膝盖,凄凉地说,“他肯定会骂我的,呜呜呜!”

  陈起一脸便秘的表情,站在雨中,想了好一会儿,安慰我:“放心吧,主公,军师不是那样的人。”

  我扭头,痛苦地看着远处:“你不明白的,陈起,就算他不嘲笑我,本主公的自尊心也深深地受挫了,本主公的自尊心不允许本主公和他见面。”

  陈起道:“那怎么办呢?军师已经来了。”

  我一惊,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聂端。

  他还是穿着那身素色的衣服,站在雨中,湿淋淋的,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此时站在那却显得格外可靠。

  我的鼻子一酸,第一次发现这个弱文人是如此靠谱,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我一个激动,冲到他面前。他看了我片刻,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我当机立断捂住了他的嘴,笑嘻嘻地讨好他。

  “呜呜呜!人家打仗好辛苦的,你不要骂人家啦!”

  聂端脸色复杂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扇子拿过来,遮挡在我的头顶:“李凤璋此人贪图安逸,眼光狭窄,迟迟不肯答应和你联盟,就是想效仿三国时三分天下,他躲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囚禁你的叔父?乐贤是吴胜安插在这里的卧底,故意将假消息传给你,就是为了激你出兵,叫吴胜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我忙不迭地点头:“嗯,我想明白了,军师,我错了,那现在怎么办?”

  聂端看了我一眼:“你打得这么窝囊,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我一怔,疑惑地看他。

  聂端笑了笑:“吴胜大半兵力都留在江中,这拨陆军我们尚可一战。吴胜此人气骄,此番得胜必然会放松警惕,自以为偷袭成功,我们佯装体力不支,且打且退,将他往西引进三十里,那里有一处山脉,再设伏兵,可反败为胜。”

  “妙!”我眼睛一亮,大喜,一把捧住聂端的脸,赞美道,“军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帅!”

  军师扯起嘴角一笑:“臣一直这么帅。”

  四、这是什么鬼?

  我伏在山巅的草丛中,紧张地看着由远及近的军队,眼看着他们慢慢踏入这片山谷,终于按捺不住,转脸问趴在我旁边的聂端。

  “军师,可以打了吗?”

  我已经和陈起他们约定好,只要时机一到,我便点燃信号筒,用信号示意,到时候大家再一鼓作气进攻,必定打得吴胜一个措手不及。

  聂端点了点头,从身后拖过来一个纸筒样的东西,点燃引线。

  “咻——”

  纸筒中蹿起一簇火光,到半空中蓦然炸开,深蓝的天空突然迸发出巨大的金色烟火,金色烟火呈现一个女子的形象,身姿俊逸,大刀金马,飞扬跋扈,竟然还能动作,她站在半空,扭着腰身一回头,衣袂翻飞,好似在朗声大笑,栩栩如生。

  我呆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什么鬼?

  周围一片死寂,将士们好似都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给惊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出个什么反应,山下的吴胜却察觉到这是陷阱,一片兵荒马乱。

  我疑惑地侧头看聂端,聂端有点儿窘迫:“拿错了。”说着他又从背后拿过一个正常的信号筒,点燃。

  我狐疑地看他,聂端摸摸鼻子:“我近几日将爆竹改造了一下,研究出来这烟火,可用于传递较为复杂的信号。”

  我愣了愣:“想法是好的,可是你弄了一个女的是要干吗?”

  聂端的脸色有些红。

  “主公的生辰不是近了吗?这是臣为主公准备的生辰贺礼。”

  扯淡!本主公的生辰放一个别人家的姑娘做什么?我眯着眼地打量他,他越发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

  我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咬了咬唇,心中蓦然涌上一片酸涩。

  “哼,打仗期间还惦记着这些儿女情长,不专业!打完仗再跟你算账!”

  聂端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吴胜虽然比我强,但是优势主要在水军,陆军不如我,更何况他轻视我,只带了几万兵来追我,而且没想到我这么蠢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变法子,猝不及防,被打蒙了,几万人的队伍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逃回主营中。

  五、你这个死流氓

  和吴胜的首次交锋就大锉他的锐气,按理说应该是一件大喜事,然而本主公却高兴不起来。

  就连在举行的庆功晚宴上我也闷闷不乐,在周围亢奋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我一脸阴郁地一边瞪着聂端,一边喝闷酒。

  不知道怎么了,我今晚看军师格外不顺眼。

  聂端抬头看到我,一愣,拿起桌上的酒杯朝我举了举。

  我怔怔地看着那张俊秀的脸,鼻子一酸,眼泪“哗”地一下流下来了。

  聂端抽了抽嘴角,拿着酒杯的手僵住,顿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面前,弯腰看我:“主公怎么了?”

  我哭着仰头质问他:“呜呜呜!军师,你实话跟我说,那个烟花里的女孩是谁?”

  周围立刻一阵死寂,众人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聂端的脸好似有些泛红,他弯腰来扶我,轻咳了一声:“主公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哭着拽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喜欢她?她比我好看吗?比我能打吗?”

  聂端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硬拖着把我带回了房间。

  我挣扎着,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难过地看他。

  “本主公的心不知道怎么了,好疼啊,一想到那个女孩就好难过,嗯,本主公好想,”我打了一个酒嗝,“嗯,好想……”

  聂端的声音格外温柔,看着我时的眉眼也比平日温柔许多,低声问我:“好想什么?”

  我一拳捶在他的胸膛上:“好想打你!”

  “噗”的一声,聂端被我捶得倒退一步,差点儿吐血。

  我一把把他拉回来,仰头看他:“呜呜呜!你对不起本主公!”

  聂端的嘴角好似有些抽搐。

  我凑上去,趴在他胸口,仔细盯着他的衣裳看:“咦,军师,你的衣服怎么脏了?”

  我打了一个酒嗝,伸手贴心地替他脱衣服。

  “嗯,军师,你脏死了,来,把衣服脱了。”

  我坐在床上,宿醉后的脑袋疼得像是快要爆炸,一阵阵发蒙,脑中能回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儿片段。

  昨晚,我醉酒了,军师送我回来,我好似霸王硬上弓了……

  我抽了抽嘴角,呆呆地转脸看看枕边军师熟睡的脸,又呆呆地转过头,嘴角抽搐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一直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当个明主,没想到一时酒后乱性,竟然睡了自己的手下,睡的还是最难搞的那个,本主公心里好慌。

  我有一点儿手抖,抽着事后烟,心虚地朝聂端看过去,那双眼冷不防地睁开,我顿时虎躯一震,恨不得自戳双目。

  空气诡异地凝滞几秒,我干咳一声,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抚他:“别怕,我会负责的。”

  聂端沉默片刻,道:“滚下去。”

  我立刻答应了一声,迅速穿好衣服,屁滚尿流地滚下床,正要夺门而出时,聂端的声音又传来:“滚回来。”

  ……

  你到底是要本主公滚还是回啊?!我委屈地站在原地。

  聂端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慢条斯理地下床穿鞋,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身边。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本主公好紧张啊!

  聂端站在我面前,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我立刻浑身一抖,觉得颈间一片酥麻,瞪大眼任他摸了我一会儿,脸渐渐红了。

  聂端拍了拍我的脸,轻笑:“你这个死流氓。”

  我顿时头脑一蒙,天哪,军师怎么这样看我,我虽然昨晚酒后一个冲动就把他给办了,但是我平日里真的不是这样孟浪的人啊!

  我拉着军师的手就要跟他解释,他却一把按住我的脸把我推开,理了理衣服出去了。

  我愣了愣,委屈地走到镜子前去看他刚才摸过的地方,等看清镜子里的场景,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的整个脖子间好似被十几只蚊子咬了一样,都是红痕,连下巴都有,天啊,我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怨气!

  我立刻翻箱倒柜,翻出来一条围脖,裹在了脖子上。

  接下来一天,我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常,格外敏感。

  陈起将近傍晚的时候来我房间里找我,进门看到我这个样子,一愣,刚要开口:“主公……”

  我立刻瞪过去:“做什么?我冷不行啊!”

  陈起又道:“不是,是军师他……”

  我的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一眼:“好……好好地……提军师做什么,真是的!”

  陈起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迅速抢话:“军师请你过去开会!”

  我一愣。

  竟然现在就开会,本主公不好意思见他啊!

  我扭扭捏捏地不想过去,陈起一抱拳,然后一把把我的脑袋夹在臂弯里,道:“主公,得罪了,军师说如果你不想过去,拖也要把你拖过去。”

  “……”

  本主公的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哪!

  六、这箭有毒

  聂端在议事厅的沙盘图边转来转去,抬眼看到我时,嘴角微微一勾,轻咳一声,朝我招招手。

  我的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走过去。

  聂端示意我看沙盘图,伸手指了指图中的一块水域,道:“可在此处决战。”

  我一愣:“决战,决什么战?”

  聂端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道:“和吴胜决战。”

  我彻底愣住:“这么快?”

  聂端笑了笑:“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躲什么,打呗。”

  我呆愣地看着他,他转脸看了看我,一愣,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他这么轻易地就说出这种话,让我不禁怀疑,在他眼中,对方那百万大军和我方六十万大军都好像棋子,我和吴胜夺江山只是他主导的一场游戏,他玩得不亦乐乎。

  我想了半晌,一把握住他的手,劝他:“军师,睡了你是本主公不对,若你有气可以睡回来,但是打仗的事一定要慎重,江山不坐没关系,可千万不能把小命给丢了啊!”

  军师猝不及防呛了一下,看着我,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没好气地道:“没出息!”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摇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的。”

  我娇羞地一笑,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当然是因为本主公貌美又能打,哈哈哈哈!”

  聂端轻笑着摇头,指点地图给我看。

  “水域浪大,吴胜已命人将船连在了一起,我前些日子推演了一番,推算出这片水域近日会起东风,我们可用火攻。”

  我眼睛一亮,又有些疑虑:“将船只连在一起?吴胜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他没看过三国演义吗?”

  聂端道:“因为这里常年刮西北风,吴胜不熟悉这边的地理,自然想不到这一片水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刮几场东风。两军作战,要想取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好的将领擅于利用这片土地上所有他能利用的东西,风、土、水、温度等等,任何一件不起眼的事物,只要利用得当,都将会变成扭转战局的变数,而这场对方没有料想到的东风,便是我们能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的变数。”

  他顿了顿,抬手摸了摸窗边的帆布,搓了搓手,收回来仔细看了看,嘴角微微一弯:“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今晚便可进攻。”

  我大喜,一把抱住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他几口:“军师,你真是本主公的福星!爱你!”

  军师的身体好似僵了一下。

  吴胜万万没想到,我会在交战后的第二天夜里就进攻。

  先锋船带着满满的火油,用最快的速度撞击吴胜的船队,东风吹着大火,迅速蔓延过整片水域的船只。

  我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一片火海,再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聂端,火光映着他的脸,让那张侧脸看上去格外好看,我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军师好似察觉到我的视线,嘴角微微一弯。

  我的脸顿时一红,军师真是太会撩妹了。

  军师突然猛地一转头,脸色剧变,整个人朝我扑了过来,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顺势倒下,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贴着我的头顶滑过,没入聂端的身体。

  对方太想置我于死地,估计用了吃奶的劲儿,所以这支箭即使隔了那么远,还瞬间贯穿了聂端的身体。

  我脑子一蒙,立刻扑过去。

  聂端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的手指缝里不停地往外冒血,这个弱文人,显然没遭过这种罪,疼得整个人都有些要晕过去的样子。

  我迅速检查了一下,虽然箭没有射在要害处,但是那箭头乌黑,显然淬了剧毒。

  聂端脸色惨白,大约是看我已经蒙了,还抽出一点儿力气来安慰我:“别哭,我没事。”

  我打仗这许多年,看过许多伤亡,面对过很多想要挽救一个人生命却无能为力的状况,无数次恨得想那刀能砍在自己身上,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我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视线迅速模糊,我一把抱住聂端,自己抖得比他还厉害,眼睛瞪着那支箭,头脑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然伸手去拔他胸前的箭。

  聂端顿时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惊恐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住手,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做!”

  他看着我,求生欲望非常强烈。

  我清醒过来了,怒骂他:“你这笨蛋,这箭有毒!”

  聂端安慰我道:“没关系,臣有药!”

  我顿时噎住。

  噎了半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记得多吃点儿。”

  说完我就站了起来,从旁边的小兵手中拿过弓箭。

  吴胜难以挽回败势,便想着孤注一掷,来杀我,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这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然而他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一介女流,就该在家里带娃,所以不能接受败在我手里,一怒之下,就脑抽了。只是他刚入了我的军营,就立刻被包围了。

  我咬了咬牙,搭弓瞄准那个身影,穷尽了我过去二十多年攒下来的所有吃奶的劲儿,狠狠地拉弓,松手。

  “浑蛋,去死吧!”

  原本还打算玩玩再让你解脱,但是你竟然胆敢伤本主公的军师,那就必须得给本主公去死一死。

  隔了一里多的路,那支箭带着我的愤怒,超常发挥地正中吴胜的眉心,下一瞬没入他的脑袋,将他整个人带飞出去,落入了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扑通”一声,好似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尾声 爱妃真好

  吴胜一死,整个吴军瞬间完全崩溃,他旗下几名大将率先带兵来降,剩下的兵逃的逃、散的散,已经不成气候,我最大也是最头疼的敌人就这么被消灭了。

  这一战结束,天下大势基本已经定了,从此再无人是我的对手。

  聂端白着脸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喝着我喂过去的药,大约是药太苦了,所以整张脸都是皱的。

  都已经苦成这样了,他却还不忘转动他的大脑,沉吟:“这一战结束,天下大势便定了,这江山多半是你的了。”

  我一愣,低头搅着碗里的药。

  聂端把头凑过来,皱眉看我:“怎么了?”

  “你……你会陪着我吗?”

  我自小以来,对自己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那就是我是一根朴实又无华的废柴,压根儿不是坐江山的料,之所以走上这条造反的路,完全是因为我父兄,我父兄壮烈后,我硬着头皮坐着这个位子,心里面其实很慌,过去几年只顾着埋头打仗还好,现在一想着要去当皇帝,头皮都有点儿麻。

  聂端斜了我一眼:“你这么蠢,我不在这,明儿个这位子都不知道是谁坐了。”

  我眼睛一亮,抬眼看他,原来蠢一点儿真的招人疼啊!

  我感动地抱住他:“啊!爱妃,你真好!”

  本主公的爱妃冷冷地对我吐出一个字:“滚!”

  这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你那日做的那个烟花,我觉得十分好看,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个?”

  说完我脸红了红,我真是太坏了,刚和军师谈起了恋爱,就开始追究起来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这压根儿不是本主公的画风,也不知道军师会不会答应我这任性的要求。

  我侧眼偷偷瞄军师,打算只要他一显示出不愿意的样子,我就立刻服软。

  没想到军师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那就是你。”

  我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这个骗子,本主公什么时候有那么娘了?

  聂端好似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真的是你,其实我那时便对你……嗯,对你……”

  我眼睛发光,一把握紧他的手,鼓励他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聂端抽了抽嘴角,缩回手,愤恨地闭上眼:“神经病!”

  我一把抱住他的腰,猖狂地大笑:“暗恋我就说嘛,爱妃!本主公又不会嘲笑你啊!”

  这个死闷骚,竟然这么早就对本主公怀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真是没想到哟!

  番外 打断她的腿

  近日,军师一边养着伤,一边日夜筹划打李凤璋的事。

  主公心疼了,琢磨了两日:本主公这么能打,一个小小的李凤璋根本不在话下,我去将李凤璋的首级带回来,爱妃不就可以安心养伤了吗?这不是显得本主公很宠爱他吗?

  于是她一拍大腿,用一剂迷药将军师放倒,带着几十万兵浩浩荡荡去揍人了。

  军师醒来之后,一口血差点儿吐出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气得在原地乱转了几圈,最后咬牙就要上马去追,被众人死死拦了下来。

  他脸色铁青,僵着身子,坐在帐中等消息,平时一张笑眯眯的脸冷得像是要结冰。

  等了半日,前方终于有信了。

  一个小兵骑着马,赶了半天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软着腿从马上下来,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颤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断断续续地道。

  “主……主公……”

  信封被捏得皱巴巴的,上面还带着血迹。

  军师手一抖,从不离手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惨白地瞪着那书,像是见了鬼。

  小兵大喘了一口气,虚弱地继续道:“……怕军师着急,让……让我来报个平安。”

  军师勉强定了定神,一把夺过信拆开。

  信上明晃晃一列大字。

  “宝贝,洗干净了,等我回去睡你!哈哈哈!”

  军师:“……”

  军师一把握皱了军书,温柔地微微一笑,然后用那白皙的手指,斯文而优雅地,一点儿一点儿地缓缓撕碎了它。

  众人立刻噤声,帐篷里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只听军师温声对传信的小兵道:“替我带话给主公,就说等她回来,臣打断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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