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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你贵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18850
邻水有竹

  三国之周瑜小乔篇

  简介:身为乱世儿女,女扮男装最怕什么?相亲!竟然还被相中了……美人儿小乔一脸娇羞地说要嫁我……

  1

  我姓周,名瑜,字公瑾,生于乱世,为谋臣武将。我自小聪慧过人、足智多谋,年少成名。

  嗯,有个人算是我的友人,他叫孙策。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他,但父亲一再告诫我要尽心辅佐他,助他登上王位。父亲让我当太守,为他铺路,等待他的命令。

  可是,父亲,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女子?我虽是以男子的身份养大,却也有女子的脾性,容不得孙策这般放肆无理。他竟然讽刺我弱不禁风,无才无德、胸无点墨。当初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被我问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么骂?他果真无知自大、仗势欺人,难怪死得早。

  那日,我拧得大腿一片青紫,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小乔一边泪眼汪汪扶着我,一边偷偷用袖子掩住嘴角的笑意,还时不时安慰道“夫君莫心伤,坏了身子”。一上马车,小乔抬手抚上我的大腿,戳了几下,问我疼不疼。

  去你的,你个浑蛋,我当然疼,疼死了!疼得想把你虐得死去活来!

  小乔外表美丽温婉,知书达理,实则狡诈阴险,最爱看我笑话,最令我恨的是他男扮女装骗我。

  几年前初遇他时,正值晴天。因孙策想再去看看乔家两个美人,碍于名不正言不顺,便拉我做个垫背。他往后院偷看,让我去前院拜会乔老拖延时间。这本是个计策,但我不愿配合,便把他供了出来。

  只可惜,乔老倒是很中意他,非但夸他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还将大乔许配给他。真是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可怜又可恨啊。

  大乔身后有个眉眼与她相似的姑娘,冲我笑得灿烂,更是在乔老留饭时对我大献殷勤。我闷头吃饭,深感事有蹊跷,连乔老说的话也没听清楚。为了表我对老人家的敬意,我点头“嗯”了一声。孙策筷子落地,我猛地惊醒,发现一桌子人神情古怪,尤其小乔,笑得意味深长。

  我低头想了会儿,脸上“唰”的一下白了。

  方才乔老说:“公瑾,老夫知你文采武略精通,为人正直,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小女小乔家教相貌皆不差,也对你有意,老夫将她许配于你如何?”

  这下完了,我一姑娘要娶亲了!

  2

  回家的路上,孙策喋喋不休地称赞我运气好,说不久后定要请他去喝杯喜酒。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自然是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拉拢乔家的势力,而我碍于父亲,定会无条件相助。只是没料到,他连我的婚事也算计。

  敢算计我,孙策,我咒你不得好死!

  回到府上,我思量自己在外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要言出必行,便决定休整半月再请媒人上乔府说亲。只是不出十日,乔老休我一封书信,道公瑾为人果真可靠,媒人聘礼一样不差,愿择一良辰吉日,尽早完婚。

  不用多想,这定是孙策耍的手段。他怕我拖着不娶小乔,不帮他拉拢势力,便提前下手。但他忘了这种事情急不得,越是主动越是容易输。急躁自负者,成不了大事儿,反而容易英年早逝。

  同小乔成亲的那天,我被一大群人围着敬酒,瞧他们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大抵想将我灌醉,看我出洋相,奈何我酒量好、演技好,装着不堪酒力的模样骗过他们,遁回洞房。

  大红色的喜房,对我而言是个讽刺,此生以男子的身份娶妻,却无法行丈夫的义务,还害了一姑娘的终生幸福。

  喜床上,小乔端庄贤淑,大红盖头掩住皎好面容。我站在她面前,内心忐忑不安,犹豫着是否要揭盖头。小乔一把抓住我的手,将盖子挑开。盛装下的小乔漂亮得不像话,一双眼睛妩媚勾人,少了初见时的纯真。

  我震惊了,良久才回过神。小乔拉着我坐到床边,捂着嘴,偷笑问我:“夫君,我好看吗?”

  “好看,”我替她摘掉厚重的头饰,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娘子,日后跟着为夫怕是要吃不少苦。你若受得了便随我,若受不了也无妨,为夫会送你回去,若不想回去,为夫便派人护着你,保你一世无虞。”

  这算是个承诺和底线,我无法给她一个恩爱的家庭,但能护着她宠着她。

  小乔迷茫地望着我,她说:“夫君,大婚之夜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替你更衣,我们圆房可好?”

  听到“圆房”二字,我一个头两个大,立马起身,一边走,一边道:“为夫想起还有事务要处理,娘子早些休息,莫要等为夫了,圆房之事,日后再说。”

  小乔拦住我,逼问道:“夫君为何不愿与我圆房?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当然不是你不够好,是我生为女子,无福消受美人恩。

  这真话自是不能说,我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不自然地打哈哈:“娘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为夫喜欢还来不及……”

  她一步步跟上:“那为何不愿与我圆房?”

  我无奈道:“娘子,为夫今日真不能与你圆房。”

  小乔抿着嘴,蓦地伸手使劲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往后倒在床上。她欺身上前压住我,笑得有些邪气,让我心里一紧。

  “夫君,不要怕,今日我们必须圆房,门外有人看着呢。”

  她低头亲在我额头上,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脸,抬手放下床帐。

  她在我耳边低语:“公瑾……”

  红罗帐掩春光无限,帐外烛光摇曳,暖一室暧昧温情,燃尽天明。这真是极好的一晚。

  3

  清晨时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被人捏住鼻子无法呼吸。我睁开眼,看见小乔笑得妩媚的脸,想了想,然后猛地送上一拳,却被他用手包住。

  他柔声劝道:“夫君,莫要动气,你昨夜辛劳许久,该好好歇息。”

  是啊,辛劳许久,累得我浑身泛疼,心里恨不得把他揍得面目全非。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动粗,毕竟有几桩事情必须找他问清楚。我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眼神示意他躺下来说话。可惜他没看懂,反而与我深情对望。

  我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按,学着他语气道:“娘子,莫要坐着,你昨夜亦辛劳许久,该好好歇息,我们躺下说话。”

  他含笑应了声“好”,手不安分地摸上我的脸:“难得夫君关心我,那听夫君的话躺下便是。夫君想说什么?”

  “乔桥,你怎么会变成乔老的小女儿?”

  话音未落,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何时我变回女子的声音,乔桥也变回男子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应该没吃变声药的解药。

  乔桥点了点我的额头,骂了句:“傻瓜,圆房时喂你吃的就是解药,难不成你忘了昨夜是何光景?”

  忘?如何能忘?此生难忘。

  昨夜,我见他放下床帐又唤我公瑾,内心有点儿崩溃,以为自个儿守了多年的清白得交代在一姑娘身上了。随后,他贴上我的唇,软软的,让我想起一个词:软玉温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脑袋里一根名为意识的弦,“嘣”的一下断了。

  他轻笑一声,凑到我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小瑾儿,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没回过神,只觉得耳边痒痒的,想伸手去挠。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又唤了一声“小瑾儿”,沙哑声音含着像古琴发出的低吟,我似乎在哪儿听过,但记不清了,他又问了一遍:“还记得我是谁吗?”他神情有些哀伤,让人也跟着哀伤起来。我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喊出一个多年没叫过的名字:“乔桥……”

  这名字一直埋在我心底,不敢轻易提起。它是一场美好的梦,亦是支撑我活到现在的支柱。在我堪称黑暗与孤寂的岁月里,温暖我冷漠的心。有时我会觉得它不存在,但它一直都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许多年前,我还是个小豆丁,犯了点儿小错便被父亲押去小黑屋关着。父亲对我一向严苛,让我扮成男孩子模样上学堂,还不能被发现,一回家还要练武,抽查功课。若他不满意便罚不许吃饭,关小黑屋。说实话,我埋怨过他,却无法恨,因为他是我父亲,但他做了一件让我无法不恨的事情。

  有一日,父亲带回来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他对小少年无微不至,甚至称得上恭敬和讨好。他当小少年的面,指着我说:“这是犬子周瑜,以后他事事听从公子吩咐,任公子使唤。他是为公子而生的人,不被公子使唤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原来,在父亲心中,我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真是寒心啊。

  明白这些后,我慢慢学会伪装,假意讨好父亲,与孙策交好,实则却是一步步疏离他们。我也认真做功课学武艺,鲜少再被关进小黑屋。唯一一次被关是因为孙策,他故意出言挑衅,我便遂他的愿,狠狠揍了他一顿。回家迎接我的是父亲的一顿家法伺候。父亲打得我皮开肉绽,之后又拖着我去给孙策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

  见着孙策假装吃惊的脸,我很不屑,见他客客气气劝慰父亲,我翻了个白眼,暗骂他虚伪。演完一场满是恭维和假意的戏,孙策送父亲出门,临走前他轻笑着对我道:“公瑾,你瞧,我说得不错吧?和我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他眼里充斥着上位者的得意与讥讽,让人无端生厌。

  哼,还不是仗着有我父亲才敢欺我,又没胆子欺压别人。等我长大,还会有你欺压的份儿吗?

  我勾起嘴角,笑得轻狂:“伯符说得极是,公瑾铭记在心。”前头父亲呵斥我快走,别叨扰公子休息,我施了记礼,转身离开,轻声送了句“莫欺少年穷”给他。也不知他听没听到,但看他日后举止,估摸是没听到。

  也罢,若有机会,我会让他“听”到的。

  快步追上父亲,我又挨了一顿骂,只可惜我低着头,他没看见我脸上的轻蔑。后头传来孙策的惨叫声,父亲以为是我下的手,刚骂了几句就收住了。离那么远还当着他的面,怎么下手?有点儿脑子都该知道。果然,父亲老了,脑子不好使。

  一回到家,我沾床便睡。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人不断摇着我,唤我的名字。我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色的瓷瓶在我面前晃荡,拿着瓷瓶的是乔桥。他笑得意味深长,戏谑中带着关怀。我不明所以,想问他怎么来的。

  不等我开口,他解开我的衣带,漫不经心道:“我偷偷潜进来的。早知道孙策那浑球没安好心想整你,我便带了药来看你。果不其然,受伤了吧?我帮你上点儿药,让你少受些苦。”解到里衣时,他停下来,“忘了你是女子了,方便自己上药吗?”

  我摇摇头:“不好动弹,你帮我上药就行,我不介意的。”

  乔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记得我初来癸水没注意,是被他发现的。亏得他瞒住所有人带我去医馆,我才避过一次祸患。他很早便知道我是女子,一直替我守着秘密,多处照顾我。孙策欺压我,我不好反击,便是他出手报复回来。父亲将我关进小黑屋,不许我吃饭,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食物来陪我。

  没有人知道乔桥真正的身份,连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在学堂,和大家一起上课,所有人都怀疑他,但我愿意去相信他。

  “你这伤口严重得很,我替你打点水清理一下。”

  乔桥打来的水是温水,擦在身上挺舒服的,清理伤口时也不怎么疼。他上药的手法轻柔且细致,我忍不住夸了他几句,他一得意下了重手,疼得我龇牙咧嘴。

  上好药,我穿好里衣,转身看见乔桥背对着我站得笔直。我赞叹道:“乔大夫不仅医术高明,站姿也挺拔,公瑾好生佩服。”

  乔桥转过头,见我穿好衣服就坐到床边,戳了戳我的脑门:“佩服有什么用,长长记性才是好事儿。让你离那浑球远一点儿,你不听,闯了祸还要我替你善后。”

  我一边笑,一边做狗腿状:“我这是信任你,知道你会帮我,方才你不出手揍了孙策吗?而且,是他先出言侮辱你,我如何能忍?”

  乔桥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若再闯大祸,我怕是没本事儿帮你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正色道,“小瑾儿,我娶你吧。”

  我一愣,笑着回他:“好啊,就当是个念想好了。”

  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说到做到。”我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说不动摇是骗人的,我点了点头,他展颜一笑,“小瑾儿,等我回来。”

  丢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学堂也不上了。他像是一个幻影,匆匆出现,匆匆离开,也没有人提起。若不是他留下个小瓷瓶,我会以为那只是我的一场梦。

  等得太久,我几乎忘了与他的约定,或是说,我心灰意冷不想等了,反正我不会嫁人。最后我浑浑噩噩地娶了小乔,算是背弃了与他的约定,只觉得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他此刻出现在我的喜床上,柔柔地唤我“夫君”。我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劈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撕下面皮,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当初稚嫩的少年,长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乔桥?”

  “嗯,我回来了。”

  4

  我轻轻地抱住乔桥,把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不知为何生出些依赖和安心。

  活了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我的存在是个悲哀。生在乱世是个悲哀,生为乱世女子更是个悲哀,何况我还是个女扮男装的乱世女子。没人疼、没人爱,只得靠自己顽强的生存下来,幸得能遇到乔桥,为我不美好的人生添上些许美好。

  他本与我无甚关联,如陌路人擦肩而过即可,却愿意为我停留,愿意为我打伞遮住满天乌云,乃至为我装作女子与我成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乔桥,道:“乔桥,我们圆房吧。”

  乔桥笑弯了嘴角,满面桃色画不尽妖娆,他似乎“嗯”了一声,随后又覆上我的唇。身心相交,唇舌交织,宛若一场飘着桃花的梦,带着丝丝凉和痛,却又很美好。

  恍惚记得有人说过,情到浓时,一切自然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此时用这句话,大抵是不会差的。纵我欢愉,许卿一世一双人。我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辜负乔桥。

  倏然,乔桥戳着我的脑门,轻声软语问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我回过神,甚是怜惜道:“乔桥,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扮作女子一定不容易吧。”

  乔桥笑得淡然:“也不苦,只要学会缩骨功和口技便可,再贴张人皮面具,想扮成谁都可以。”他神思慢慢飘远,面上挂着一丝庆幸,“当年我出去寻得一位世外高人,向他学了这两门技艺。本来他死都不肯教,我穷追烂打追了他好久才偷师学着点儿皮毛。后来,我撞见乔家小女儿和家丁私定终身,背着乔老逃跑。想来也是个机会,我便假扮成小乔留在乔老身边。”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孙策闯进后院,见色起意想娶我,幸好我机智地躲了过去,让大乔引开他的注意。不然,你家娘子我可能早躺在别的男人床上了。”他又狠狠戳了戳我的脑门,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没猜出来小乔是我假扮的?亏我几次三番提点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我不满道:“你那时对我献殷勤,我早就被吓到了,哪还会注意到你有什么提点?”

  乔桥满是无奈地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也罢,过程不重要,结局够好就行。”

  诚然,我们的结局不算差,至少能在一起。等有机会辞官归乡,我便能和乔桥做一对普通夫妻,找个地方过悠闲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同乔桥相互扶持,外人面前装的一副模范夫妻样儿,私下打打闹闹。我曾和他提过让他替我的身份,而我替他的身份,时局紧张,我顾不过来,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暴露身份连累他。但乔桥就是不答应,找出千百种理由推辞。

  然而,有件事突然发生,让我和乔桥都措手不及。我怀孕了,且吐得厉害,把一众将士吓得不轻。回到家,乔桥替我把脉,是喜脉。

  这算是喜忧参半,我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但乔桥似乎很开心,甚至主动提出代替我的身份,帮我将一切打理好。于是,我和乔桥互换身份。我变回女子安心养胎,但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担忧。乔桥安慰我,说是孕妇常常会瞎想,有他在便好。

  事情似乎不断变多,乔桥累得夜不能寐。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陪着他,偷偷帮他打下手。数月后,我肚子疼得很,似乎是要生孩子了。乔桥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替我擦汗,产婆赶也赶不走。

  没坚持到看见孩子,我眼前一黑昏过去。醒来后乔桥告诉我是个男孩,和我长得很像。他很高兴,我也跟着高兴。

  养身子养了许久,我鼓起勇气和乔桥提起换回身份的事,乔桥说时局太乱,他不放心我再当官,便不会回来。我知晓他心疼我,宁愿一切自己担着,不想我再受苦。但我心里更为担心,怕他有危险而我帮不了他。

  乔桥离家的日子越来越长,我也越来越不安心。挑了一日,我易容潜进军队找到乔桥。见他安好我放下心,留在他身边暗中照顾他。

  可惜,我一语成谶,乔桥他真的受了重伤。

  被将士抬回来的乔桥满身是血,脸色苍白。我跌跌撞撞跑过去,颤抖着替他解开衣服,清洗伤口,眼泪不断掉下来,乔桥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他道:“当初是你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我替你上药。如今换过来,可算是我们的一种缘分?”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道:“这……这样的……缘分……我宁……宁可不要……”

  乔桥轻轻抚着我的侧脸,拇指划过我的眼角:“小瑾儿莫哭,大抵这便是我的命,撑不过去了。你可愿陪我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沉默了一会儿,他叹口气,喃喃自语,“不行啊,我不能这么自私。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怎么能让你陪我去死呢……”

  我擦干眼泪,哑着嗓子凑到他耳边道:“可我想陪你啊,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等替你寻好安身之处,我便去陪你,好不好?”

  他低低道了句“好”,没了声息。我闭上眼,耳边不断听到水珠滴落的声音。

  这一生,我极少哭,而现在,我并不想哭,但眼泪止不住。

  往后,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柔柔地唤我“小瑾儿”,也不会有人对我说有我在便好。不过,我不再需要有这样一个人了。我会去陪他,不论碧落黄泉,世世追随绝不舍弃。

  5

  七月末,烈日当空没有一丝凉风吹过。周瑜撑着遮阳伞,步履蹒跚地回家,手上拎着一个装满零食的袋子。

  夏天果然很讨厌啊。她最讨厌在夏天外出,偏偏家里的祖宗想吃小点心,命她速速出去带吃的回家。纵使满腹怨言,她也不敢抗命,只能万分不情愿地跑出去。

  说来也巧,今天温度特别高,已经不少人都中暑晕倒了。她觉得自己有些难受,但努力往前走,就快到家了。

  哐当——

  唉,又多出一个中暑的孩子了。路过的好心人叹了一声,想将她送到医院,却有人快一步抱起她,一声不吭走掉了。

  “喂,小伙子,你干吗哪?别干坏事儿啊!”

  男孩回过头,粲然一笑:“我是她男朋友,送她去医院,你有意见吗?

  好心人有些赧然:“没……没有。”

  医院温度低,加上有冰块降温,周瑜很快就醒了。她往四周扫视一圈,没见到半个人影,有些疑惑是谁送她到医院的。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眉清目秀的少年拿着杯子朝她走来,然后坐到床边把杯子递给她。

  “小瑾儿,我们又见面了。”

  周瑜一愣,旋即笑了笑,喝尽杯子里的水,再把杯子还过去。

  “嗯,乔桥,我来寻你了。”

  两只手隔着杯子交织在一起,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夏日的凉风轻轻吹过,就这样吹进两人的心里。

  时隔数百年,能再遇见你,真好。

  6

  乔桥偷偷翻墙越窗到周瑜房里,见到周瑜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生出些许安慰。他甚是好脾气地把周瑜叫醒,替她上药。

  给周瑜解衣服的时候,乔桥面上瞧着无比镇定,其实紧张得很。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女子脱衣服,还是给喜欢的女子脱衣服,真心做不到心无旁骛。

  他找了个借口让周瑜自己脱衣服,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本该光洁的背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狰狞的鞭痕,血迹斑斑、惨不忍睹,泛着青紫的地方应该是被棍子打出来的。这样的伤,该以怎样的意志才能装成没事儿的样子撑下去?

  乔桥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觉得有些压抑,喉咙仿佛被鱼刺哽住,难受得说不出话。但他还是听见自己低哑的嗓音:“你这伤口严重得很,我替你打点儿水清理一下。”

  他机械地擦洗伤口,一双白玉般的手虽然不抖,可心里疼得慌。在他转身等周瑜穿衣服的时候,他脑袋里昏昏沉沉,似是布满迷蒙的雾。她同他调笑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些许异样的情愫。然后,他无意识地吐了句话——

  “小瑾儿,我娶你吧。”

  话音一落,周瑜愣了,乔桥也愣了。

  很多情况下,无意识时说的话,是人潜意识里所想的。原来,他不知何时起已经这般喜欢她,喜欢到想和她成亲,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他想:他这辈子只会认她一个人。

  从这一晚起,乔桥消失在众人面前。孙策依旧每天坚持不懈地挑衅周瑜,但绝口不提乔桥,也不许任何人提起,那是他一生的耻辱,再也不想揭开的伤疤。而周瑜收敛锋芒,低调做人,不想卷入乱世纷争,默默地等乔桥回来。

  其实,乔桥一直在周瑜身边。他在离开周瑜后就到了医馆,朝老大夫恭敬地行礼。

  他道:“华大夫,请收我为徒。”

  华佗,三国时的名医。估摸没人想到他会隐藏在这种地方,乔桥也是意外发现的,那天他随手翻的书,恰好是华佗写的。

  华佗眯着眼,笑得甚是狡猾:“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又没好处。”

  乔桥狠狠地皱眉,半晌,他拿起桌上的毛笔,写了张药方递给华佗。华佗眼中闪过精光,不动声色地接过药方,转身走到房里,“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乔桥嘴角一抽,忍不住骂了句“老狐狸”。

  连着十数天,华佗从乔桥手里骗了不下二十张药方。乔桥倒也沉得住气,华佗伸手要,他就写。华佗心里打着小算盘,以为乔桥一味地倾慕自己的医术,被骗了也不知晓。殊不知乔桥比他更精明,早挖好了坑等他往下跳。

  一个月后,华佗红着眼找到乔桥,他一把揪住乔桥的衣襟,嘶吼道:“你耍我!你给我的药方有问题!你晓不晓得这会害死人?!”

  乔桥浅笑着挥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哦?华大夫可是一代名医,怎么这么久才发现药方有问题?”见华佗怒气越来越重,他嘴角一勾,“是你太过依赖我才会发现不了,而且我从未说过药方没问题。还有,前三天的三张药方是对的,那是我给你的三次机会,可你不该贪婪的。”顿了顿,又道,“往后的药方,一张比一张有问题。华大夫,你委实让我失望啊。”

  这番话,一个字一个字打在华佗心上,他竟无言以对。良久,他哑着嗓子道:“乔桥,把药方改好,我就答应收你为徒。”

  乔桥笑得像只狐狸:“药方我可以改,但不用你收我为徒,只要你教会我易容术和缩骨功就行。”

  华佗沉声应了句“好”。

  大抵是记恨乔桥,华佗只教了点儿易容术的皮毛给乔桥,更是在乔桥学缩骨功的时候使坏,差点儿把乔桥弄成残废。乔桥面上不动声色,却在离开的时候,顺手把华佗的医术和药材打包带走。随后,他易容混进乔府,诱骗小乔和家丁私奔,代替小乔待在乔府,等某一日周瑜来娶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周瑜真的来了。虽然孙策还是那般讨人厌,虽然她没认出他,但他还是满心欢喜。穿上喜服,画好新娘妆,拜堂成亲入洞房,等着他的小瑾儿挑开红盖头。

  几经波折,他和周瑜终于圆满地洞房了。

  婚后的生活算是多姿多彩,他依旧穿女装扮小乔,不是不愿意和周瑜换身份,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扰乱了历史。周瑜会早死,他比谁都清楚,但他不能去改变,那是她的命,他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差错。周瑜怀孕了,乔桥开心之余冷静下来想了想,最后决定顶替周瑜,一来是因为怀孕会暴露身份,二来是乔桥想试一试,既然他精通历史又会易容,扮成周瑜还是可以的。他想拼一次,想保住周瑜。

  可惜,历史不会轻易改变,从他顶替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承了她的命格,注定英年早逝。

  看见周瑜哭得撕心裂肺,乔桥很心疼,却也很无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要是不能,那……

  他最后一次和她认真地开玩笑:你可愿陪我离开,去另一个地方?

  她很认真回答:好。

  他含笑闭上眼,在她怀里安静地睡着了,但再也没睁开眼。

  乔桥再睁开眼时,是被图书管理员打醒的。一梦千年,他的心还跳得很欢快,隐隐作痛。他知道周瑜回来了,不过直到考完试,他也没再遇见她。

  终于,在炎炎夏日,他将她抱到医院,对她说:“小瑾儿,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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