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女官。
于是我曾为了这抱负,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向上级提交一纸申请,只求一能为天下人谋福利的实职,而不是一吃饱了不知道干啥的闲职。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王尚书总算把我叫到他府上,把一绸缎包裹递给我,还嘿嘿一笑:“我被你日复一日的诚意打动得稀里哗啦的。这包裹里是大汾县县太爷的官印和其他一些东西,你就暂任这候补县太爷吧,这一月里干得好便正式任命你做这梁城的父母官!”说完王尚书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好感动。
我郑重接过官印,正式接下了“候补县令”这一官职。
壹、断案县令哪家强
截止到目前我已经上任这大汾县的候补县令有十来天了。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必然也是这样。这不,我刻苦了几日几夜,硬是把上一任县令堆积下来的疑难案件给审理了一半。
对此百姓们表示喜闻乐见、喜大普奔,衙门里的兄弟们更是编出个响当当的口号:“断案县令哪家强,大汾衙门包菁菁。”
这开端不可谓不美好,于是当今日衙门口的鼓再次被击响的时候,我自然也是自信满满,在一帮弟兄的簇拥下出门迎接那人。
打头阵的衙役甲朝着那人拍胸脯:“有何冤情,自是说出来,有我们包菁菁包大人为你断案!”
我抬手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喀喀,低调低调。”
万万没想到,敲鼓那人沉默了半晌,迸出来一句话:“我没有冤情。”
此话一出,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此时排头那些乌压压的弟兄们围住了他,同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得踮起脚朝他大喊:“啊?那你没事乱敲个什么劲!”
他答:“我试试这鼓音质好不好。”
“……”
本大人虽然是众所周知的随和亲民,但这位兄台你拿我当猴耍就是你的不对了。喵了个咪的!
“来人哪!给本大人抓起来!”我大手一挥,分分钟一帮衙役作势扛起他。
谁知男子不但没慌,还颇为淡定地扒开成群的衙役……闲庭信步来到了我面前,接着小折扇一甩,朝我微微一笑。
彼时我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本大人被闪瞎了眼!
男子的小袄面料是上等的好蚕丝,金灿灿黄澄澄。一袭精致的绸缎外袍更是雍容华贵,面料上那些个活灵活现的金丝刺绣更是添了分色泽。他衣襟间镶了颗翡翠当衣扣,如墨的发用玉冠绾在了头顶,那些个略显浮夸的饰品却意外地与他的五官相得益彰。他斜长的眼如金叶,光华的眸子如宝石,那薄薄的唇此时邪邪地勾着,看得我心弦一颤。
他朝我抱了个拳:“包大人,有礼了。在下上官翊。”
果然,要知道普天之下能有财力这么打扮的人可不多,再加上这邪美的长相,更是屈指可数,其中状师上官翊占一席。
其实状师无非就是帮人写个状纸,再在公堂上胡吹一顿,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委托人说成好的就对了。但上官翊绝对是状师界的传奇,业界人称“铁嘴铜牙,扭转乾坤”。只要给够钱财,他就替你消灾。
于是找他帮忙打官司的人那叫一个从天涯排到海角。再后来这上官翊干脆坐地起价,非土豪妄想请到他。从此他成了专为有钱人打官司的状师,坐拥美女豪宅无数、金银财宝万千。
所以……“上官兄你来我这破衙门作甚?”我问道。
只见他放下鼓槌,笑道:“哦,我是来看看未来这工作坏境如何的。据我所知包大人刚上任不久,你身边必定一没帮手,二没亲信。所以不知道大人能否考虑考虑收下在下做你的师爷?”
“这……”的确,当朝凡是个县令,无论大小,身旁总是要有个师爷帮衬着的。上官翊更是熟知官衙流程,又深谙谋略且聪慧过人,绝对是师爷的不二人选。可是……
“我付不起你工钱啊。本大人一年的俸禄都不够请你打场官司的,别说让你待我身边做个助手。”说完我瞟了眼他纤长指尖套着的那只玉扳指,保守估计可以抵上我们整个大汾县上上下下的十年伙食。
谁知上官翊嘴角一扬,狐狸般的笑脸蓦地让我一愣:“伴大人身旁做帮衬乃在下的荣幸,费用自然是全免。”
贰、得此师爷赚大发
最近大汾县的风气是愈加差了,衙役们有特殊的打招呼技巧。
衙役甲见到我,挥挥手:“哟包大人,听说你被土豪状师上官翊相中了呀。”
衙役乙见到我,伸伸腰:“哟包大人,听说第一状师上官翊为了你屈身做个小师爷呢。”
衙役丙见到我,吐吐舌:“哟包大人,以后嫁入豪门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弟兄们呀。”
“……”本大人冤枉哪。我对天发誓自己以前从没见过他,更不是戏折子里那种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关系。
也因为此,刚开始我怀疑过上官翊这厮的动机,他到底图什么?
但隔几日也便抛之脑后了,难得人家愿意免费做我的师爷,况且他办事认真,大大小小的事宜处理得游刃有余,何乐而不为?
在他的帮衬下,这几日我的官路走得尤为顺风顺水。
今日甚至收到了镇上财主朱家的盛情邀请,大当家朱老爷和他的儿子朱金俊硬是请我至朱府,上官翊随行。
他们给我泡的是当季新摘的大红袍,吃的是贡品级别的山珍海味,对此我不禁感叹朱家的势力果然如同镇子上传言的那般有势力,再来感叹难怪这朱金俊敢目无王法,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了。
没错,无功不受禄,朱老爷把我们服侍得如此好,自然是有目的的。
他儿子朱金俊摊上大事了。
整个大汾县妇孺皆知,朱家大公子朱金俊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儿时的顽劣儿童长大后便成了一方恶霸,平日里走在路上看到哪家姑娘漂亮便要上去调戏。最近情形更是恶劣,直接借着酒劲,攀上人家的窗,活脱脱一采花贼。这下可好,曾经自己闺女被调戏过、欺压过的人家联名告发到我这儿来了。
朱老爷走到我跟前,堆了一脸笑:“嘿嘿嘿,包大人呀,小儿朱金俊你也见着了,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胡吹!小儿面相就透露着一股正义之气对吧?”
我抬头瞅了瞅,站在我对面的朱金俊肥头大耳,绿豆眼,此时更是朝我笑得颇为猥琐。说好的正义之气呢?
朱老爷又说:“小儿十分恪守君子之道,大人千万莫要相信了那帮刁民说小儿采花贼的谣言哪,他甚至从小到大不近女色。”
我淡淡地抿了口茶,接着把茶盏往桌上狠狠一掷。嗬,你儿不近女色?那他拽着我的一只手紧紧不放开是怎么回事?
当下我十分想一脚蹬他裤裆上,但碍于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不好发作,着实苦恼。
“这位朱公子当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瞧这面相,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呀。”随着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拽住了朱金俊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拉开了朱金俊和我的距离。
我眼皮一掀,是上官翊替我解围来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他把人家朱公子夸出了个天上有地下无,人人仰断脖子都望不到的新高度。一边夸还一边对朱公子摸摸手、拍拍脸……啧啧,那风骚婀娜的动作加上他得天独厚的阴柔五官,真是让人不怀疑他有龙阳之好也难哪。
果然朱公子的脸霎时绿了一大截,朱老爷在一旁涨红了脸,尴尬异常。
我则看得很是尽兴,偷偷把上官翊拉到一边,耳语道:“喀喀,没想到咱上官师爷还包击退色狼,本大人当真是大开眼界。”
上官翊小嘴角一挑,抛了个媚眼:“嗯,得此师爷,大人你赚大发了。”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句的深意,就被朱老爷的一嗓子给拉回了神:“包大人,还有那位师爷……其实此次邀请你们来府上是有事相求。”
得,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接着朱老爷一个响指,一小厮拖着盖着红布的盘子从门外进来,径直来到我跟前。
红布一掀,盘上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一锭锭银子。
接着朱老爷胡子一捋,大手一搓:“嘿嘿嘿,还请包大人明日在公堂上对我小儿多多照顾啦。”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上官翊横在了我身前。他喜笑颜开地一把捧过了那盘银子,纤细的指尖对那些银子逐个抚摸:“好说好说,朱老爷当真是客气了。”
亏我前一刻还觉得他颇有男子气概来着。嗬,他这副见钱眼开的德行我当真越看越难受,心里有什么东西随之啪嗒碎了。
我愤愤地挺起胸膛,逼视上官翊,然后猛地一个抬手把他手上的银子摔了一地。
叁、你被辞职了
第二日,大汾县公堂外,老少妇孺把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还时不时有人拍手称赞。大堂上,我身穿挺括官服,坐得端正,虽然身旁没了师爷,但气势依然是不输分毫的。反而前来旁听的朱老爷面如菜色,跪倒在地的朱公子抬头对上我的眼,怒气冲冲。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朱金俊你可知罪!”我抬手把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
想起昨日他朱府妄想用钱财收拢我之事更是气上加气。自从把那盆银子摔落在地,我和上官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见着面了。
因为本大人在朱府当场放了他一天假,生怕今日他的在场影响了我断案的心情。
事实也是如此,没了上官翊,此案断得顺溜得不得了。这不罪人朱金俊也即将被定罪了,我长舒一口气,公堂外的围观群众也是对我比了个赞。
但……谁知本大人等了老半天,也不听堂下的朱金俊答一句话,既不替自己辩驳也不直接认罪,好死不死非要做一朵岁月静好的娴静男子。
更可怕的是……他望我的眼神颇为不屑,也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脸上甚至布满了“你能奈我何”的屌炸天气息。
为何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公堂的光线亮上了几分。
一华丽男子从围观人群中踱步到我面前,朝我施了个礼:“参见包大人,在下是朱公子请来的状师。只因为前些日子工作单位勒令让我简装一时习惯了,今日重新穿戴起以前的衣物饰品倒是有些生分了,这才来晚了。不过,貌似这罪状还没定下来吧?所以还请包大人务必听我几句再做定夺。”
男子一袭金色袍子,衣间玛瑙翡翠镶了一身,方才公堂瞬间亮了就是因为这些器物的反光。我说,这位公子咱下次出门能别穿得这么浮夸吗?
我拽紧了官服,气得要七窍生烟了。我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往外迸:“上、官、翊,又、是、你!”
他执起一只袖子遮住半张脸,顾盼生姿,再而一手攀上了台子,歪着脑袋朝我挑眉:“许久不见,大人可有想念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状师,唇齿之间,明明是同样的人证和物证,到他上官翊的嘴里硬是变了个味,上一秒要锒铛入狱的朱公子这一秒就要无罪释放了。
上官翊当真是无耻到突破天际!可……他一连串的陈述我竟是无法辩驳。
“包大人,人是时候该放了吧?”上官翊向前迈了一步,精致的五官凑上前,那睫毛如伞盖般扑扇,鼻尖的呼吸清晰可闻。
美男当前,我的心兀自打起鼓来。
美,这打遍大小公堂无敌手,把一个个县太爷说得哑口无言的当朝第一状师……的确是有副女子见了都要自愧不如的容颜。但也就是这美得让人窒息的男子,为了钱财帮恶人开脱,毫无人性。
我一巴掌摁上了他的脑门:“恭喜上官状师,你这一仗又赢了。”
听闻他白纸扇一展,欢快地挥着。
我又道:“但同时,上官师爷,你被辞退了。”
遣散了唏嘘的围观群众,送走了朱家,我一个人坐在堂上越想越气结。结果我跑到后院草草收拾了个包袱,夺门而出。
我前脚刚踏出衙门的门槛,不知是哪个衙役大喊一声:“兄弟们追啊!包大人想不开要去跳护城河了!”
我摔!我现在算是知道整个衙门被上官翊问得哑口无言的原因了,上上下下都智商堪忧哪。
接着事情自然而然变成了……我驮着个包袱在前走,一帮衙役在后面追的情形。更悲惨的是,这还没走完一条街,半路竟然杀出个上官翊,硬生生把我的路拦下。
我朝他咆哮:“怎么又是你!你不去随朱家领赏,跑出来拦截我作甚?”
上官翊两手一摊,闷哼一声:“哼,想单方面解雇我?想得倒美。根据我朝律令第二百八十七页左数第七列的法令,无故开除师爷者要赔偿的。我的身价也不高,不多不少,你就赔我整好两百五十两银子吧,哼。”
我摸摸口袋没有钱,但碍于身后衙役们的灼灼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喀喀,等本大人搜查完足够的证据,给乡亲父老们一个公道再付给你解约费。”说完便扒开他,继续走路。
谁知这步子还没迈出,身后的领子就被那人一把抓住,再顺势一带跌进了他的怀中。
丫的!这小白脸力气还真不小。
他俯身吻了吻我的耳垂,低沉着嗓子道:“包菁菁,这事你能别再管了吗?如果你还想着去深入虎穴,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扛回家去进行下一步。”
我脸红得像火烧,但抬头望见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当即一个激灵,我还真相信这无耻小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好吧,眼下只得认栽。
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从小母亲就教育我说,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所以区区一个上官翊的阻挠,也必然拦我不得。三观正如我绝不允许自己接手的第一桩案子就以让人蒙冤了结。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当晚我就动身,找到了早些时候联络过的一户人家,钻进了人家女儿的闺房。我脱下官服,卸下官帽,做花枝招展的女儿打扮,还故意大半夜点起油灯,让自己执针绣花的娉婷模样映在窗纸上。
事情的发展也是如我所料,被无罪释放的朱金俊果然是更加嚣张了。这不,还没出半个时辰,雕花窗就被来人掀开,一胖得有些笨拙的身形扒拉着窗棂爬了进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朱金俊这家伙。
我从床边一个鲤鱼打挺,再一个利落的攻击,眼看就要抓住他人赃并获……
油光满面的朱金俊忽然诡异地一笑,翻手擒住了我的手腕。当我意识到气氛不太对时却已经晚了,窗外竟然一连鱼贯而入数十个大汉,拿出麻袋朝我一套,扛起来就走。
麻袋外,朱金俊那猥琐的声音响起:“嘿嘿,小娘子,你很傻很天真啊,竟然真的那么蠢对我的罪死死纠缠,还妄想用这种方法定我的罪!嗬,既然这样,那本公子便成全你。”
不妙!来者不善!
这阵仗哪怕我再傻也明白了,这厮是有备而来!是早料到我的动向,而特意来捉我的!
风尘飞扬,快马加鞭。朱金俊绑架我的节奏十分飞速,我也当真是慌了。
我胡乱扯下麻袋,大叫道:“本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你掳走我圣上必定要治你大罪!”
马车里,盘腿坐着的朱金俊换了个姿势,冷笑一声:“圣上是不会知道的。”
“啥?!”朱公子你这么胡扯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瞥了我一眼,又道:“我朝虽然近几年开辟了女官的制度,但实际上女官是不在官谱上的。至于大汾县县令一职嘛……虽然王尚书给了你官印,但实际上你只是个候补的,根本没录入官谱,所以我怎么处置你都无碍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候补的?!”要知道,当初到这大汾县就职,衙门里替我举办了就职仪式,虽然草草了事却也是与正式县令的相差无几。除了我和王尚书应该无人知道才是。
朱金俊抹了把发髻,哼唧一声:“王尚书是本少爷的姑父!为何他突然给你候补县令当着?你当真就没怀疑过吗?”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王尚书竟然联合朱家给我下了个套。
原来朱家早在上个月就听到风声说,朱金俊他多年来犯下大大小小无数罪过,最近更是猖狂,终是激怒了众人,于是整个大汾县准备联合起来状告上去。平日里以他朱家的势力,让当地县令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包庇朱公子是分分钟的事。但这次联名状告的人几乎遍布整个县,愣是成了大事。这下子朱家也害怕了,这万一让上头知道了,这包庇的罪名一小小县令可担不起。于是朱老爷找到了他那在朝中当尚书的妹妹,托上连襟王尚书帮忙。
以上是朱金俊自己嘚瑟给我听的,接下来的事我却不用听他讲,也都明白了。
无非是在王尚书那儿求了多年实职的某女官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当然那女官也就是我。
一来我要是收下那些银子,真包庇了他,回头等这事败露了,那罪责便是我一人来担。二来我要硬是追究下去,那也方便,朱家直接了结了我呗。
王尚书和朱家勾结得妙啊,天衣无缝!连我这个受害者都忍不住给他们点赞了。
朱金俊抓起脚边的糕点一把塞入口中,嘲讽我道:“怪就怪你智商是硬伤。哪像你那个师爷,知道我们朱家有权有势欺负不得,倒是识相得很,免费提供帮助帮我打官司。”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上官翊那个掉钱眼里去的人……竟然是免费帮朱家打官司?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他接着道:“当初你若是肯收下那些银子放我一马也就没事了,可你偏偏不收。后来你那个师爷帮我打赢了官司便也无事了,偏偏你还要管。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知道吗?”
“好的好的,朱公子,我知道了。”说罢我提起脚边的麻袋……使出吃奶的劲头一把套在了那朱金俊的脑袋上。
知道?知道个屁!虽然我的确是自己作了死,但会不会死还不一定呢。随即趁着朱金俊忙着挣扎出麻袋,我屏住呼吸,飞身一跃,跳车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姑奶奶我豁出去了!
伍、俊男美女加宝马
那一跃,我竟然是……没有半点想象中的痛楚。而是猛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还把人家撞得闷哼一声。
善哉善哉,莫不是误伤到了策马而过的路人甲吧……我赶忙赔不是:“小哥,抱歉抱歉,本姑娘逃命途中误砸到了……”
小哥一袭淡金色的花纹短袍,眼若桃花嘴似叶。
我伸出的指头颤了颤:“是你?!上官翊?”
近在咫尺的美脸笑意更深了,他扬起纤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道:“包大人这么震惊做什么,哈哈,莫不是思我如狂了?”
这家伙一定得了不调戏我就会死的病,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张美轮美奂的脸竟是不让人讨厌了。
他忽然卸下嬉皮笑脸,冷声道:“抓紧了。”说罢他便单手执起缰绳,抱于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往回策马狂奔。
这俊男美女加宝马的画面必定是美的,此时我却只一心害怕身后的恶棍追上来。
一路上我抻长脖子时不时往后望,却每每对上上官翊的俊脸。
几次下来,某人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喀……别看了,他们追不上的。那马车上到底载着十个彪形大汉加一个胖子,更何况你身下这匹乃日可驰骋千里的汗血宝马。”
哦,土豪又在炫富了。
这世上有一种状师,无论你开不开除他,他就在那里。而且包击退色狼,还包救你小命。得此状师,我一辈子都不想退货了。当然完美如他,小瑕疵还是有的,比如整个人都太浮夸。
上官翊横卧在软榻上,剥开一只荔枝,颇为优雅地送到嘴中。此情此景实在与我想象中的“逃亡”相差太大。
自那日被上官翊救走,他一路策马,带我来到了附近的城里。找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包了间最好的天字客房,今天一大早还让人送来了贵如金的荔枝。
我踱步到他身侧,蹲下身子盯着他看:“啧啧,上官师爷,我们这可是在逃命,你这样真的合适吗?”
他抬眼瞥了撇我,然后朝我嘴里丢了一颗荔枝:“包菁菁呀包菁菁,别整日拉长个脸苦大仇深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比如我不是早让你放手吗?你还偏偏要管。这下可好,害得我和你一起沦落天涯喽。”说完他又朝自己嘴里丢了颗荔枝。
“……”
“上官翊。”
他眼皮都懒得抬起,只施施然丢了个婉转的尾音:“嗯?”
我正色道:“有些事情压在我心里好久了,希望你能一五一十回答我。”
他眼角一凛,把刚捻起的荔枝放回到盘中。
我问:“为什么要替我收下那些银子?还主动替他们打官司?”他这样做用意很明显,一来暂时保护了我,二来万一怪罪下来,一切都是他来扛。
“你不常称呼我为为有钱人打官司的败类吗?事实也是如此。我与朝中各位尚书侍郎混迹得还算熟。所以我早就听闻王尚书受朱家之托在找替罪羔羊一事。收下贿赂,替朱金俊他脱罪也是护你之举。”
“为什么要帮我?”难怪他挑准了我上任候补县令的时间,到衙门来主动请缨做我的师爷。当初我也只当是他闲时的恶作剧没细想,如今想来此举必然事出有因。
望着上官翊时而欲启,时而又闭的唇瓣,我心跳如擂鼓。
回来的一路我想过无数个可能,他为什么要帮我?可能是上官翊他早早听闻过我的美貌,乃慕名而来。或者他路经大汾县的时候,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撞见了刚上任的我,对娴静如莲、明眸皓齿,如九天仙子入凡尘的我一见钟情,一眼一生。
噢,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颇浪漫的,我的少女心已经饥渴难耐。
谁知上官翊晃了晃脑袋,抬头映入我眼帘的他,眼神颇为玩味。半晌,他说:“包大人,实不相瞒,在下看上你了。”
噢,果然如我预料是被我的美貌征服,我自信地抬手一撩,让发丝在风中飞舞:“呵呵,我就知道。不过我全身上下美好的地方这么多……不知吸引你的是哪一点?”
上官翊双手捧脸,看向我的眼神火辣辣:“看上你胸大。”
“……”
陆、一朵奇葩入他眼
我好心塞,这个理由也太雷人了,与我想象中的风花雪月相差甚远。哎,果然这个世界都不会好了,男子都变得如此直白肤浅了。
我明明浑身上下全是优点,他怎么就看上了我……胸大这点呢?我不甘心呀!我涨红着脸质问他:“上官翊,除此之外呢?”
上官翊没理会我,踱了两步,在藤椅上坐下,兀自给自己斟起酒来。
“嗯?单单这点还不够吗?我看着还挺分量十足的……”
“你!”我气结得一屁股跌坐在他身旁。
浑蛋!又调戏我。娇羞难当的我只得赶忙转换话题:“喀喀……话说我们就这么逃着?放着县官一职以及衙门里那帮弟兄不管了吗……”
他拿起扇子猛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包菁菁啊包菁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王尚书一家都盯上你了,还想回去做县官,继续为民除害?”
我捂着脑袋,吃痛地倒吸气:“没错,我就是还想回去做父母官。我好不容易求来这一官半职,能为百姓干点实事了,我还不相信那王尚书能只手通天了!哼!”说罢我一拍桌,愤愤然想往外走。
“不许去。”
“上、官、翊!不许剥夺我的志向!”
他身子前倾,伸出手用力一揽便把我抱在怀里。他在我耳根间轻轻低语:“你跟着我做个锦衣玉食的阔绰夫人,有何不好的?”说罢上官翊禁锢着我的臂弯紧了紧,还低头蹭了蹭我的脸,他那温热又美妙的感觉让我贪恋,待在他的怀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心。
但饶是如此,我包菁菁也不愿像那些后宫妃子似的,一辈子绕着一个男人转,丢失了理想。
我挣脱开他的臂膀,黑着脸朝他低吼:“我包菁菁不是小猫咪,不需要饲养,更不需要囚禁。
只见他的眼神暗淡了一分,琥珀般剔透的眸子瞬间变得失去华彩,雕花窗间的日光照在身侧,上官翊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下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上官翊咋这样呢,肤浅的爱就算了,还不支持我的志向,一味给我他自以为是的爱。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满腔的心酸哗啦涌了上来,我抹了把眼泪,夺门而出。
上官翊望着奔走而出的明黄色背影,心情很差劲,这厮也太傲娇了吧?并且木讷迂腐到极点,自己怎么就看上她了?
哎,想当年,包菁菁在王尚书那儿求职求了有好几年了。王尚书甚至逢人抱怨说有个小女官每日都来,缠得他都快发疯了。当时他就想,这是多么奇葩的一朵女子?
后来他因为有事便常常去王尚书府上,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上官翊经常会撞见匆匆忙忙的包菁菁。每次见她,不是在与看门家丁奋力辩驳,就是在朝着王尚书信誓旦旦、发誓做一个为民好官。”
包菁菁若是像现在这样的女子装扮,看上去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说不准当时自己还真与她风花雪月一把了。但那时候的包菁菁每天穿着个肥大的官袍,明明身子骨那么瘦小那么可怜巴巴……况且那官服洗得已经发白,再加上她营养不良似的面黄肌瘦,活脱脱一只执着到死的小黄鸡。
上官翊他从少年状师一路做成状师第一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真从未见过包菁菁这样执着的。明明不是富得流油的好差事,却值得她风雨无阻地讨要。也许就是那时,他竟渐渐觉得这小女子挺有趣的。
再后来,他前些日子在京城与众官宦子弟喝酒,听闻了王尚书选了包菁菁做替罪羔羊一事。哎,本来这档子事与他何关,殊不知……他想起那个身穿宽大女官官服,忙碌地跑上跑下,分分钟把伸张正义挂在嘴边的瘦弱身影……竟是有些不忍心了。
可包菁菁这蠢蛋好像是当真相信了他的调戏话,真以为自己看上了她胸大?拜托,她那胸平的……还有,这家伙竟然耍起了傲娇,做他夫人这要求她竟是拒绝了。
哎,胸闷,心塞。
柒、金玉良缘
半个月后,朱金俊这富二代还是锒铛入狱了,罪状赫赫,硬是被判关押四十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酒楼里喝酒,当即把手边的酒水碰洒了一地。
因为提出重审此案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姑父王尚书。当今圣上还对王尚书的大义灭亲之举嘉奖有加。而我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这件事会不会又与上官翊有关?
不过这些我都不会知道了,因为自打上次夺门而出后,我便再没见过上官翊。
我当然也没有回到大汾县做县令,因为那日我事后一细想……发现自己的想法实乃很傻很天真,笨拙不堪。回去继续当候补县令?朱家会放过我?饶是现在朱家公子被就地正法了,我回去还要担心他朱家会不会借机报复呢。
冲动是魔鬼,那日的一根筋,害得我就此错失了上官翊这个良人。
而就在我下定决心云游四海,做个女侠什么的时候,我被某城门口的士兵给拦了下来。他抓起布告栏里的一张通缉令,好生比对了一番后……给我跪下了。
士兵说:“拜见县令大人。”
我抓过通缉令一看,我的画像下有一行大字:此女子乃刚上任的大汾县县令,请告诉她,衙门府的衙役弟兄都甚是想念,当然,包括本师爷。
什么状况?!当下我只有一个猜测,虽然想法大胆,但着实符合某人的作风啊!莫不是上官翊这个死土豪……帮我买官了?
当日我就被某城的众士兵一路送到了大汾县。我草草道谢后当即简单粗暴地撞开了衙门的门。一进门,上官翊随一众弟兄们扑面而来。
他低下脑袋,对我抱拳:“包大人!下官有罪!”
面对突然而来的道歉,我磕巴了:“什……什么罪……”
上官翊直起身来,与我直视,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且温柔:“下官愧对‘状师第一人的称号,面对心爱之人却迟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直到人家离我而去,开始牵肠挂肚,日夜思念成疾成狂……才知道自己对她早已不只是心动那么简单了。她为了正义可以奋不顾身,心地善良如出水芙蓉……原来我早已被她一路来所展现的点点滴滴给打败了。我还不该自私地限制她的自由……想当然地把禁锢她当作爱她。”
衙役们一字排开,一个个看着我和上官翊的眼神……那叫一个暧昧。
“喀喀!看什么看!关门放狗!”砰的一声,我把公堂的门关了起来,“上官翊!你!随我进来说话……”
我拉着他的衣领,质问道:“这县令一职真是你帮我买来的?”
上官翊点点头。
我虎躯一震:“你……你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世人!我还能好好以身作则做个清明的好官吗?!”
他温柔一笑:“是吗?我倒觉得你比许多状元郎还能当一个好县令,所以我也不过是帮百姓造福。”
喀……喀喀……低调……低调啊!
不过我还有件事情很是纳闷。
“这……王尚书和他们不是一边的吗?怎么就重新审理这个案件了?还落了个从重发落的地步?”
上官翊施施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上官翊把大半个家当都给了他王尚书,大义灭亲对他来说有何不可,更别说只是关押个几十年而已。”
半个家当……难怪今日所见,上官翊的打扮是素雅了不少。啧啧。不过朱家也算是作恶多端,说到底与王尚书乃蛇鼠一窝,我也不必做圣母白莲花。
我从桌上抓过厚厚一大本律例翻看:“可我记得依照当朝条例,调戏良家妇女,还强抢民女……我想想,对,就是这儿,第二百八十二页上写了,这罪状应该远没有那么重啊,怎么就多关了好几十年呢……”
“还请包大人明察,他还犯了一条重罪。”
“啥?!”
上官翊一个吻落在我唇瓣:“那就是,欺负我上官翊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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