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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生存手册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19514
柳花空

  尝试和无常谈一场恋爱?算了吧,还是和无常好好儿过日子吧。

  展眉站在阎王殿,举起锅铲,大喊一声“吃饭啦——”白无常谢必安便面无表情地冲过来了。

  什么前尘什么往事,全部都要一笔勾销。留在地府赖上无常才是正经事不是吗?

  1

  谢必安说他中午要吃牛舌,原因是上午又和阿傍吵架了。谢必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和人说不到两三句就要干上一架。整个地府里除了几个阎王,基本上每个人都和他干过架。

  忘了说,谢必安是白无常。就是那个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不过地府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个无常,只不过其他的小黑白无常全都归于谢必安和黑无常范无救旗下罢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嫁给白无常。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娘一直告诫我说,那些不好好儿睡觉、不好好儿吃饭、不听爹娘话的孩子会被无常鬼捉走。这就像是恐吓一般,偏偏我们都坚信不疑。

  我见过无常的塑像。每年娘总会带我去瑞安朝最大的寺庙迦蓝寺里求佛。寺里有无常殿,有一次我不小心闯进去,一抬头便看到里面拖着长舌的黑白无常的塑像,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吓晕了过去,只记得阴森森的大殿里那长长的血红的舌头和两张惨白的脸。那次印象太深,以至于我第一次见到谢必安的时候没能将眼前这个体格健壮丰神俊朗面无表情的美男和传说中勾魂夺命的白无常联系起来,还傻乎乎地将他当做过路的英雄一把拽住再也没有松手。

  后来我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谢必安听,谢必安当时只是嘴角一弯,亲了亲我的耳朵。结果隔天就去把迦蓝寺里的无常殿给砸了。范无救嫌他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居然没有叫上他,为此还和谢必安打了一架。

  谢必安和范无救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分开公办的。今天谢必安卯时就出门和范无救交接去了,结果刚到辰时就有小无常来报告说他和阿傍打起来了。

  阿傍就是牛头,额,牛头马面中的牛头。他的外貌自然不必说,关键那脾气也倔得和牛一样,一点就着,脑子也不会转弯,加上谢必安又是那个脾气,一不小心就吵上了。于是我常常在谢必安的示意下变着法子做各种关于牛的菜,红烧牛腩、水煮牛肉、红油牛筋、麻辣牛肚……以宽慰、应该说是祝贺谢必安又一次站在了牛头之上。

  我仔细想了想,牛舌这种东西委实有些不堪入目,况且被阿傍知道又要闹得鸡飞狗跳,实在不符合我一贯展示的贤妻良母的形象。于是我擅自决定将中午的菜单改成滑蛋牛肉粥,以示对谢必安的小小惩戒,再配上几个小菜,既健康又营养,想想我都觉得开心。

  我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看时间还早,便往翠云宫走去。

  我常常接连好几天梦见慕流熵。我一次次地梦见慕流熵站在边上,冷冷地看着我掉下山崖。他面无表情,甚至连一点哀怜都不给我。无论我怎么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从梦中惊醒,转头看见谢必安安静静的睡颜,我轻轻地伸手,慢慢地勾勒他的眉、鼻梁、嘴唇,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这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谢必安,这是我以后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人。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再一次沉沉地睡去。

  我来地府已经五年了。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担心害怕到现在的死皮赖脸,是经过了良久的磨砺。地藏王说我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尤其是跟了谢必安之后。我不屑,想着那些把我宠成了现在这么一副德行的人中,地藏王你可是首当其冲和谢必安齐头并进啊!

  翠云宫一如既往的安静。我偷偷摸摸地溜进大殿,果不其然,看到地藏王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我越发轻巧地走近,看到他脚下趴着的谛听,一下子抑制不住地激动,一个熊抱扑上去,狠狠地抱着谛听。

  “菩萨,我这几天老是做梦。梦到阳间的那些事。”尽管不喜欢他那双眼睛,但我却把地藏王当成闺中密友一般,连不曾对谢必安说的话我都会对他说。看来菩萨这一身份还是有点用的。

  “你可知,你本应锁在枉死城,直到阳寿尽了才能投胎?”

  一阵沉默。

  “你怨气太重,若想留下,必得化除怨气。”

  “你可还记得你死前说过什么话?”地藏王问。

  “你当时说了十六个字。”地藏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姬妾,终日不安。”地藏王又垂下眼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真是天雷滚滚啊!我居然说过这么有气势的话。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十六个字应该是阳间时我喜欢看的一出戏中的话。当年我总是偷偷看些话本,或偷偷跑去戏台看戏,看到动情处便哭得稀里哗啦的,拉着丫鬟的手一诉衷肠。这出戏讲的便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书生负心的故事。

  地藏王那双桃花眼忽然变得像汪古潭,他说:“此怨未除,此情不消,即使轮回也断不开牵绊。”

  回到阎王殿的时候谢必安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里一口一口喝着茶。我欢喜地叫了声“必安”,便冲了过去。谢必安转过头,唉,果然还是那张千年冰山脸,死面瘫。

  “今天中午,没有牛舌。”谢必安放下茶杯,看着我,慢慢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一生闷气就喜欢这个鬼样子说话。

  我义正词严地回:“你吃午饭的时候那么多人,被阎王知道了又是一顿骂。而且,没有牛舌我不是加了牛肉吗?怎么样都是阿傍的同类,你应该吃得欢快才是。”

  谢必安沉默,过了良久,又问道:“去翠云宫了?”我点点头,用手钩住他的头,“啪”的一声,亲了一下他的脸又迅速移开。

  谢必安的耳朵迅速泛红,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神却是软了下来。

  “不是不让你和地藏王多接触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道。

  “可是你都不在。你、无救,还有阿傍他们,都不在。”而且谁都没有谛听那样威武可爱的坐骑啊,我在心里默叹道。

  谢必安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心虚,只好讷讷地说道:“其实,菩萨那人,还是挺不错的。”

  “我是怕你啊,说话没大没小,心思也不见长,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谢必安像是感慨一样,又庄严地告诫说,“还有,不许被地藏王的皮相迷了去。”

  我点点头,心里头早乐开了花,敢情谢必安这是感觉到威胁了。“我就不喜欢他那桃花眼,还不如谛听好看。”

  谢必安嘴角向上一扯,这是他笑的表现。我认识谢必安这么久,从没有见他真正大笑过。最多见的就是这般扯动一下嘴角。偏偏就是这样的笑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于是我一个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再一次扑上去啃了他一口。

  “我会想你。”谢必安突然说道。他的嘴带着一丝甜味,我像是要醉过去。

  “不会太久的。不要害怕。有我在。”

  2

  瑞安朝三十六年,我十五岁。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我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爱好。我那国色无双的娘说,女人就是要有追求,美色当前的时候,所有矜持都是浮云。我一直奉为信条。纵观整个瑞安国,在我眼里,除了我爹,也就瑞安帝可以与之相媲美了。瑞安帝时年四十五,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哪怕有着后宫佳丽三千,他的身躯从未显出疲态。我从出生到及笄,接触过的男性十个指头就可以数过来。相比而言,那时候就觉得没有人可以比瑞安帝吸引人。

  直到我遇见慕流熵。

  娘说,所有的惊叹都是留给心上人的。以前我不信,因为厨房刘婶养的那条獒犬就让我惊叹过好多回,刘婶说那是西域来的犬,比一般的犬都大,还特别能吃。我常常跑去厨房看它,它经常啃着骨头时不时朝我吼上几声,刘婶说这算是打招呼。它果真是与众不同的狗。后来我喜欢谛听可以说就是因为它的缘故让我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那天,他站在蓬莱相公前,正用手去拨弄花朵。牡丹花里我最爱的就是蓬莱相公,实在是因为这花的名字让我那颗由于瑞安帝而躁动的心满是欢喜。

  而此刻他站在我的蓬莱相公面前,一身紫衣和花相辉映。他不是哥哥那样举止间满是世家弟子的风流俊朗,更像是骑马纵横的武将。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的嘴角是向上扬起的。娘说,这世间,千娇百媚弱水三千,却只有一个人是上天注定的。千万人中你只看见他一个。注定了的执迷不悟和无可奈何。

  我看着慕流熵不禁呆了。

  我仿佛看见他回头看向亭中,我好似看尽了天荒地老。

  那天之后,我开始变得茶饭不思,每天只想着跟在哥哥后面去见慕流熵一面。等到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之后,有时候我会跑出府待在将军府门口偷偷地等着慕流熵出来,然后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有时候我会扮成翩翩浊世佳公子,摇着一把折扇路过慕流熵所在的酒家、茶铺、点心斋以及各种路边小摊,恍如才看他一般同他说:“呀,慕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端的是又惊又喜的口气。

  然后有一天,我看到慕流熵在门口,而他面前的,赫然是当朝莲华公主。莲华公主是瑞安帝最宠爱的女儿,时年十六岁,容色艳丽,神采飞扬,常常穿着大红色的衣裙,纵马驰骋,是瑞安朝少有的英挺女子。

  我看着他们两人,一个是我所爱慕的雄姿英发如刀剑般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我遥不可及的红衣倾城堪胜牡丹的骄傲公主。我看着手中的糕点,一步一步退回原地。

  瑞安朝三十六年,瑞安国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而对于我而言,这一年,太重太重,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在半夜惊醒,那一年走马观花般在我梦中翻过,或美好或平淡或欣喜或绝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瑞安朝三十六年,我死了,死在慕流熵的面前。

  慕流熵站在崖边,对我说:“我未曾注意过你。”

  我问:“从未?”

  他说:“你莫不知好歹。”

  我问:“我呢,我能怎么办?”

  他说:“你若死了,便清静了。”

  我怒不可遏,又满心仓皇,一步一步向后:“慕流熵,慕流熵!”身子忽地腾空,我睁大眼睛,大喊:“慕流熵!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3

  再一次见到慕流熵是我回到阳间的三个月后。我生前的家——太师府,在端午节宴请亲朋好友,摆上了一桌牡丹宴。我凭着一张和太师府小姐相似的脸,赫然在列。

  这也是我会阳间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面前。

  这一顿饭可谓是钩心斗角波澜曲折高潮迭起。

  我忙着应付众位好奇人士,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吃,好不容易婉拒了娘的留宿,在太师府依依不舍的送别下,拖着丫鬟爬上了马车。

  哪知马车才行了一会儿,车外便有人叫道:“谢娘子请慢。”

  我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谁,于是默默地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一脸安然地让紫霄撩起车帘,挂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我的疑问:“慕将军?”

  来人正是慕流熵慕将军。

  我现在回想当时我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遇挫,说到底不过是碰上了错误的对象而已。

  慕流熵骑在马上,看着我说:“不知道慕某有没有这个荣幸送谢娘子回家?”

  慕某,我还木偶呢。我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慕将军了。”

  心里虽是无力地吐着槽,我面上依旧是不显山水,话说这可是地藏王的绝门武器,每次他道貌岸然地对着枉死城中各位讲经,谈天论生死的时候,我都知道他心底里其实不断地冒着各种八卦的泡泡,只等着回来和我“一诉衷肠”。

  不知道是不是成了亲的缘故,慕流熵的表情不再像五年前一样总是一成不变的冷漠。就像现在他的脸上挂着的笑。我看着这张我曾迷恋的脸,却没有一点心跳的感觉。

  世事如此捉摸不定,我们被推着向前走,无法回头。有时候自以为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却不知上天早就为你安排了路,由不得你走不走。

  我与慕流熵便是如此。

  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说着话,是从前的我从来不曾有过的。那时的我只会跟在他身后仰望他,即使亲近也带着一丝哀求。

  我从未把自己放在与他同等的地方。这是我最大的错误。

  “莲华这几年一直有心结未解,希望谢娘子能帮忙开导开导。”慕流熵突然说道。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有些事,终于可以了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流熵御下太严的缘故,整个将军府给我的感觉就和一个大号房屋装慕流熵一样。连丫鬟仆人都是和慕流熵一样的面无表情。

  跟着慕流熵走到后院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女子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女子发鬓有些发白,脸色暗黄,眼神空洞。只是在见到慕流熵的时候,有一丝光亮。

  莲华公主。

  原来她并不开心。就算得到了慕流熵。

  她朝我看来,看清我的脸之后却大惊失色,指着我大叫:“你,你——”

  慕流熵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这是展夫人的义女谢娘子,莲华。”

  “胡说,她明明是,明明是——”

  来到阳间之后,我发现被地府众人培养出来的恶趣味直线上涨,简直让贤淑有度的我难以把持。

  我一个大跨步,上前朝莲华公主扬了扬手,道:“没想到公主还能记得我。”

  慕流熵皱了皱眉,刚想要出声,我迅速抛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不要插手。

  于是,我就优雅地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上面的糕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莲华公主脸色惨白,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对莲华公主说:“我说公主啊,见到我,你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怎么说你也是大大大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一点仪态都不讲呢?”

  莲华公主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推开一边的慕流熵便坐到了我对面。

  我心里偷着乐,面上却还是那副表情,学地藏王挑了挑眉,继续说:“话说,公主你为什么见到我这么怕啊?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莲华公主到底是冷静下来了。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表情凝重,又是疑惑又是不解。

  其实看着莲华公主和慕流熵,我忽然就觉得我当年的死缠烂打是多么傻。年少的我总以为自己遇上了喜欢的就是最适合自己的,可是这个世上那么多可以喜欢会喜欢的都不一定是自己的。地藏王说,枉死城了那么多鬼,好多都是因为自己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求而不得,被人害死也罢,自杀也罢,都是自己的错。有因必有果,天道公平。

  想着想着,我心里就释然了。看着莲华公主的样子,想到当年她的恣意何尝不是我艳羡的。而如今她这般模样,可以说是我们两人一起造成的。只不过我在地府里获得了解脱,而她依旧在尘世间挣扎。

  我朝她伸手,她一愣,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着主动牵上她的手,道:“你摸,我还是活生生的我。”

  她却红了眼眶,这下倒是我不解了。

  “阿眉。对不起阿眉。”莲华公主哭着说,“我真是怕了。这些年我总是梦见你喊那句话的时候,然后吓醒过来再也睡不着。只有和流熵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才会好受些,他一不在我就开始害怕……”

  我给她递上手帕:“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们就此扯平吧。掉下山崖还真是疼呢。”

  莲华公主哭着点头。

  见我婉拒了留饭的好意,慕流熵便先把解了心结的莲华公主送回了房,然后又回来送我到门口。

  “你是真的吧。”

  他忽然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抬头看他。

  “我知道的。你是她。”

  我向他眨眨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慕流熵认真地低头看我,道:“当年,是我的不是。那时候我只觉得,功名利禄才是值得追求的。后来我懂了,你却不在了。”

  他顿了顿:“你离开后我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等我明白了,却不知道上哪里对你说了。再后来,我想着其实,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停下脚步:“现在我们都很好。以后也会继续好下去。过去就过去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迟疑,但还是说下去,“你是谢娘子,太师府义女谢娘子。我和莲华,会好好儿的。”

  我想着我现在的表情定是格外轻松。

  来到这里之后,那些曾经困扰我的噩梦已好久没再出现。我很少会去想五年前的事了。人家说近乡情怯,我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反而会时不时地想起地府的生活,想起谢必安、地藏王、范无救,还有地府众人。所谓的尘缘未了到此时反倒让人觉得可笑。此时慕流熵这么说,我就已知道,可以结束了。

  于是我低下头,回道:“我自然是谢娘子,也只能是谢娘子。”

  慕流熵送我到门口,我正琢磨着是不是来一个“温情”的告别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必安?”

  谢必安转过身,天边的云霞投射到他的身后,他慢慢向我走来,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慕流熵在我身边看着,正欲开口相问的时候,我却反应过来,朝必安飞过去。

  没错,飞过去。我一激动把鬼的本能给抛出来了。

  我死死地挂在谢必安身上,大哭起来。“必安必安我好想你我想回家必安必安……”

  谢必安摸着我的头,笑笑:“我们回家。”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我一直没能缓过来。

  谢必安看着我呆傻的模样,无奈只好直接把我带回地府。

  回到地府的时候大鬼小鬼都涌了出来,我靠在谢必安的怀里开心地朝他们挥手致意,差点喊出一声“同志们辛苦了”。

  阎王殿一如既往的安静,秦广王定是拉着崔判官出去喝花酒了。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范无救嘛,办公去了。

  我不禁泪流满面,怎么没个官大一点的来接我一下啊!

  谢必安喝退了众小鬼,拍拍我的头,道:“怎么一副呆呆的模样。”

  我回过头去给他看我悲痛欲绝的脸,道:“秦广王、崔判官、范无救他们不来接我……”

  谢必安无语,扶额。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仔细想了想,问谢必安道:“阳间的那些?”

  谢必安回道:“我让无救去办了。顺便把谛听带回来。”

  我一听才想起我的小听听没回来。来阳间之前谢必安威武雄壮地跑去翠云宫将谛听带了出来,帅气地对地藏王说,菩萨,谛听就借给阿眉了。地藏王拍案而起,正欲发发佛威,却转头看到我泪眼汪汪的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没能出来,只好挥挥手,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水雾,良久之后,我只听到身后传来地藏王欲哭无泪般的痛苦呻吟:“你一定要好好儿待他——”

  还是谢必安懂我。只好“嘿嘿”谄笑:“地藏王要想死小听听了。”

  “比起想谛听,他更想打死你。”

  我立马挂到谢必安脖子上,响亮地亲了他一下,道:“必安要拦着地藏王啊!”

  4

  谢必安纪事——

  那天天气很好,谢必安和牛头阿傍打了一架,出了地府就直直地随处乱飘荡。

  谢必安长得虽是冷面书生的样子,办起事来一丝不苟,但提起他的缺点总是人神共愤的,爱炸毛、爱打架、爱面子、爱护短、小心眼……每一个都让地府众人消受不住。

  谢必安慢悠悠地飘过瑞安朝的京城上空,又慢悠悠地朝城外郊区飞去。然后又慢悠悠地沿着一座悬崖飘过。

  然后……

  谢必安飞着飞着觉得自己好像重了,于是低下头一看,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掉了下来。

  谢必安看到自己雪白的衣袍被一只手扯住。谢必安看过去,结果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少女挂在他身下,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种眼神,应该叫,激动?

  “少侠,请留步!”少女大叫。

  谢必安满头黑线地找了个地方停下,盯着少女看了许久,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瘫倒在地,一只手依旧没有放开谢必安的衣袍,一只手抹了把脸,抬头朝谢必安粲然一笑,谢必安被这笑吓得差点脚一抖也软到在地:“少侠,不好意思,刚刚入戏太深,没缓过来。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谢必安想要跳起来揍人。但一想到自己揍女孩这样的事要是被地府的人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编排自己,就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

  “放手。”冷脸谢必安。

  “不放。”大花猫少女。

  “不放杀了你。”冷脸谢必安。

  “少侠留命啊!”兰花指大花猫少女。

  谢必安抖了抖衣衫,面无表情地朝着地府的方向,飘起来。

  少女激动地另一只手也抓住谢必安,谢必安又差点身子一斜倒下。

  “少侠!好功夫!”少女两手抓着谢必安,欢乐地大叫。

  谢必安觉得自己遇上不知道几辈子的冤家了。

  回到地府的时候,正好遇上出门的崔判官。崔判官一脚跨在阎王殿的门外,一脚还在阎王殿里,嘴巴大开地看着谢必安和少女从天而降。

  “谢谢谢……谢必安!”崔判官立马把伸在阎王殿门外的脚缩回去,大叫道,“你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崔判官的嗓子是地府尽“鬼”皆知的大嗓门,尖叫的时候总有种谁抓了奸的错觉,于是这样一叫,阎王殿外头立马围上了一群人。

  范无救裹着被子就出来了,挤到最前头,看着一脸“吾命休矣”的崔判官和一脸不耐愤怒的谢必安,范无救觉得千百年来终于有场好戏可看了,立马披着被子跑到柱子边探头探脑一脸兴趣的秦广王(没错,就是秦广王)身边,问秦广王要了把瓜子开始嗑。

  谢必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开始抽。

  谢必安觉得自己的末日来了。

  果不其然,原本已经颤巍巍站起来的少女在看到一大帮牛鬼蛇神之后,“扑通”一声,倒在谢必安怀里。

  谢必安当下的反应是将少女抛到血水河里,可抓着少女的手他一抬头,便看见那帮人一脸八卦。

  “哎哎,谢大人是要做什么?”

  “天哪,谢大人难不成这么不安好心,将少女糟蹋了就打算毁尸灭迹?”

  “哎哎,糟蹋,怎么回事?”

  “话说那天,夜黑风高,正是奸淫掳掠的好时候,谢大人……”

  谢必安的脸上开始出现冰凌。他狠狠地回过头去看着罪魁祸首,少女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谢必安再看向崔判官,结果只看到秦广王、范无救、崔判官三人正蹲在柱子旁一边嗑瓜子一边满脸恶趣味地看着他。

  谢必安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开始冒青烟。

  秦广王听着八卦嗑完了瓜子,想从范无救手里抢回来些瓜子接着嗑,不料范无救一抖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秦广王撇撇嘴,暗道自己怎么刚刚那么大方给了范无救这白眼狼一大把瓜子,正欲转头再让崔判官拿些瓜子来的时候,听到了谢必安磨牙的声音:“阎王,你看这事怎么办!”

  秦广王的身子不由得一抖,向崔判官身后躲去,一想这样也太没气魄了,便探出头来看着谢必安,清清嗓子,跷着兰花指,唱道:“必安——你怎可如此无情……”

  大家已经在众八卦和小道消息中,消化了整个故事,排出了一出“无知少女情肠错付,冷面无常狠心抛尸”的戏来。

  谢必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我飘过来的时间不对,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谢必安看着床上一脸无辜的少女,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修养在她面前就是个屁,一放就没了。

  这话有点上不了台面,谢必安管不了这么多了。

  “名字。”谢必安决定以人类的方式进行沟通。

  “少侠,我叫展眉!”少女很激动。谢必安很不解。

  “干吗的。”谢必安继续。

  “卖菜的。”少女紧接着说道,像是反应过来不对劲,又立马回道,“不是,不是卖菜的。”

  “那你是干吗的?”谢必安不耐烦起来,这少女怎么有点脑子不对劲,和范无救一个样。

  “我我……我是祖国大好少女。”

  谢必安心里默默流泪。然后决定换个方式。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少女往屋外走去。

  少女一脸惊恐,扒着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少侠变身魔教妖人啦——”

  谢必安的屋子外瞬间出现秦广王、崔判官、范无救三人。

  “故事又有新发展吗?”秦广王悄悄地问崔判官。崔判官刚想回答,就被谢必安一个眼风扫到,立马蹲下画圈圈。

  少女见有人来了,立马朝他们道:“三位少侠,救命啊——故事有新发展,你救我,我就告诉你。”顺便眨了眨眼睛。

  于是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觉得自己和这四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无论如何,少女被留了下来。被留在了谢必安的院子里。

  此后一个月,地府中常出现的一幕就是少女欢乐地与大鬼小鬼嬉戏,谢必安在边上默默地一边吃着菜,一边低头思考人生。

  谢必安其实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严重到他几乎吃不下地府分发的粮食了。谢必安一边纠结一边吃着香辣排骨。这个排骨做得不错,色香味俱全。昨天那个红烧牛筋也不错,有嚼头。前天那个羊排,啧啧。谢必安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饭菜,手上筷子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速。

  少女喘着气跑到谢必安身边,脸上是运动过后的红晕,大大咧咧笑着说:“必安必安,秦广王说让我住到他那儿去,你说我……”

  “不行。”

  少女还没有说完,谢必安就怒了。有这么挖人墙脚的吗?有这么做人头头儿的吗?有这么抢兄弟的女人的吗?她走了我吃什么啊?我会吃不香睡不着啊!谢必安在心里狠狠地鄙视秦广王,下筷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等等,什么叫兄弟的女人?唉?谢必安忽然了悟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拴住女人的菜,就要拴住女人的身。是这样说的吧。是吧。谢必安点点头。

  “可是秦广王说……”少女还想说什么,只见谢必安扔下筷子,站起来探向少女,在少女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掠过。

  “好了,你是我的了。”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谢必安悄悄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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