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一瞬间抽离,那些仿佛真实存在的红毯,奖杯,晚礼服和掌声一下子从三维的图像缩成一张纸片,然后迅速卷起抽走,白悠兰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焦距慢慢对上,白悠兰眯着睡眠不足的眼睛左右望了望巨大的金銮殿,然后低头看了看身上青色的低等宫女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唉……原来还是在现实中啊。”
白悠兰是正在拍的宫廷剧的女一号。在宫廷剧风靡的年代,她这个剧实在是个小制作,因此虽然她不是什么特别大牌的一线女星,可在剧组中也是绝对的风头无两。这个剧的故事是讲一个生活在宫廷最底层,刷马桶的卑微宫女,爬到皇后的位置,垂帘听政的女强人养成故事,此时刚刚拍第二集,她不小心提着马桶来到了金銮殿,之后和皇帝相遇。
此时,她刚从金銮殿皇帝的脚踏上爬起来,白悠兰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拍戏间隔躺在皇位上睡着的,不知怎么居然滚到了下面。
而金銮殿下,整整齐齐站着许多大臣,在白悠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来的一瞬,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不可置信,愤怒,嘲讽等等不善的眼光,都聚集在白悠兰身上。
白悠兰扫了一眼,大臣们她一个都不认识,估计都是不出名的群演,起床气瞬间呈螺旋状上升,幽幽地阴森道:“看我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小心领不到盒饭……”
“嘶——”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绕梁三周半,众大臣眼睛瞪得更大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有一只脚,在她背上踹了两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说:“你是谁?”
那个人的力道毫不客气,白悠兰只觉得后背一阵疼痛。她脸一沉,猛地转头,毫不犹豫地和居高临下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的目光对视!
那个人穿着明黄的龙袍,放在膝盖上的手修长瘦削,袖口绣着金色的五爪金龙,看着造价十分昂贵。而那人的皮肤略微有些苍白,眼睛却黑沉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不可一世的贵气,看着她的眼神轻蔑又不悦。
“你是谁?”也许是因为她直视他的动作太过直接,他在一瞬间竟然愣了愣,回过神来脸色更不好看,又隐含怒气地问了一次。
“问我是谁?你又是谁啊?”白悠兰大怒,这个人虽然长的好,演皇帝也颇有气势,可是她没见过他,从未!一个群演,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她可是当红明星,这个剧的女一号,他一个群演,一个龙套,牛什么牛?
“你谁啊你,居然敢踢我,不想混了?小心我让导演把你开了!”白悠兰一抹袖子伸出手,对着那年轻皇帝的鼻尖指指点点破口大骂,只听得下面的大臣们,又是一声和谐的倒抽气:
“嘶——”
年轻皇帝的表情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厌烦,他的眼神不屑地掠过白悠兰,向下方的大臣看去。
白悠兰被忽视,心里更加生气,突然她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仰视对方的姿势实在不利于她发威,于是伸手,就近猛地一拽年轻皇帝的袍子下摆:“端什么端,你给老娘下来!”
年轻皇帝似乎完全没防备,被她用全力一扯,竟然真的一下被她扯了下来。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往扶手上扶了一把,却不如白悠兰速度快,因此坐到了白悠兰的大腿一瞬,手也结结实实地按在了白悠兰的胸上。
众大臣第三次抽气:“嘶——”
你妹……白悠兰心中默默骂道。
年轻皇帝似乎感受不到白悠兰快要杀人的眼光,他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在白悠兰左胸上抓了抓,然后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启,启禀,禀皇上……一个大臣结结巴巴站出来。”
皇帝慢悠悠地把手从白悠兰胸上拿下来,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站起来坐回宝座,从头到尾没再看气的要命的白悠兰一眼,吩咐道:“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白悠兰简直都要气笑了。她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很淡定,心想,他一个跑龙套的,居然还敢砍她女一号?
沉甸甸的砍刀悬在她头顶的时候她也很淡定,心想,剧组总算舍得花钱了,这把刀看起来还蛮沉。
然后。
“咔嚓。”
就没有然后了。
“呼——”白悠兰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坐起来!
刚刚是被砍头了吗?真的是被砍头了吧?那感觉太真实,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却发现头它还在,华丽的宫装上也清清爽爽没有血渍。
等等……华丽的……宫装?
白悠兰一把掀开旁边凑过来的人,光着脚跑下地,蹭蹭窜到最近的镜子前面,往镜子里一看,顿时傻了眼——
镜子里哪里还是她,明明就是一个眉眼间还有稚气的妙龄少女!
“这……”白悠兰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她这大约是……穿越了?或者刚才砍头之前她就已经穿越到真正的宫女身上,现在来了个第二穿?
白悠兰对着镜子傻站着,内心凌乱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模糊的铜镜中映照出她身后的床,在她发呆的时候,床上坐起了一个男人。她猛地回头,目光和男人对上,那个男人只穿着中衣,眉眼大略有些眼熟。
男人的语气不太好:“余常在,你这是什么意思?既费尽了心思主动侍寝,又胆敢一把推开朕。吃错药了?”
白悠兰听得这声音,冷汗刷地冒出来。这男人明明就是刚刚砍过她的那一位!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目光与他相遇,然后深深对视。
“不,不是的皇上,奴婢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沐浴,怕皇上不喜,因此皇上可否给我几分钟沐浴?”
皇上眉宇间的阴霾淡了些,挥挥手:“去吧。”
一个宫女进来,引着白悠兰进了浴室,白悠兰一边想着等一下的应对措施一边下意识地泡进了木桶,顺手往熏衣服的香笼里塞了一把茉莉。白悠兰一直很喜欢茉莉,虽然是平凡无奇的花,却有着独特的芬芳,之前一次穿越,恐怕也是因为那个宫女身上带着和她相同的茉莉香,她才没有立刻意识到换了身体。
泡了许久,到了终于磨蹭不下去的时刻,白悠兰才心中才揣着万千种可能,小心地推开房门。
走到皇上身边,她想着之前演过的角色,大着胆子扯开笑容,碰上面朝内靠着的皇帝的手腕。不料,一瞬间,皇上却反手一把攥住她,转过脸来,眉眼间尽是厉色:“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白悠兰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头。
皇上一把推开她:“你是不是记不住,我不准别人用茉莉?这才两天,你就胆敢无视朕的话了?好大的胆子!”
“我……”白悠兰傻了眼。不准别人用?什么意思?
“来人啊!”皇上一拍床栏,立刻进来了几个皮糙肉厚的太监。
“赐她一杯毒酒!”皇上连看都不看她。
“皇上,皇上我冤枉啊!”白悠兰一下急了,才活过来又死?她试图上前:“皇上,奴婢一直喜欢茉莉,不是故意的啊!”
毒酒端来,皇帝的眼神冷冷地,漠然看着她,被灌进毒酒。
几分钟后,白悠兰肚子开始剧痛,被杀两次的愤懑脱口而出,反正等会儿也就死了:“妹的,重生不带这样玩的!”
“你说什么?”皇帝突然凝住了目光,脸皮绷紧,“重生?难道……”
白悠兰没再回答。
她死了。
“哈啊——”白悠兰第三次睁开眼睛,撑着身子,一下坐起来。
“珍贵人怎么了?”一个悦耳却故作端重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语气颇为关心。“若是累了,就回去歇了吧。”
——又,又穿了?还是个贵人?——
白悠兰无语凝噎,低头看了自己的鞋尖几秒后, 抬眼瞄向上方。只见上方坐了一男一女,女的着朱红宫装,头压牡丹绢花,看起来贵气又优雅,而那个男的……
白悠兰的视线在那个男人身上定住的一瞬,立刻爆出熊熊怒火!
这不是杀她两次的混蛋吗混蛋!
坐在上手的皇帝一愣,似乎没料到这样的目光似的,眼神中带着若有所思,和白悠兰目光交接,抿着唇没说话。倒是那旁边的宫妃不乐意了,表情立刻带了一丝嘲讽:“看来珍贵人真是太累了,连规矩都忘完了,居然敢这么直视陛下,真让臣妾大开眼界。”
那宫妃说着,就示意嬷嬷上前将白悠兰带走,却不料皇帝突然一抬手,制住了她们的动作。
他走下两步,站到白悠兰面前,手指扣起她的下巴,不客气地抬高:“你可知道,前几天有一个常在,也是用和你很相似的眼神,这么大无畏地看着朕。朕很生气,便杀了她。”
——我当然知道,那就是姐姐我看的你!——白悠兰死过两回吃了教训,所有的表情都压在心底,面上不动声色。
皇上手指抚摸着她的下巴,等了几秒看她没什么反应,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失望之色,但语气里还是有着试探:“前两日我一直在想,敢于那样看朕的人,若是不死,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呢?可惜你是珍贵人她是她。”
白悠兰听这话似乎有些往奇怪方向发展趋势的苗头,一时话没过脑,冲口而出:“那要是我就是她呢?你怎么样?”
坐在原位表情不大好的朱红宫妃听这话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珍贵人你何时变得这么不知礼?竟敢这么对陛下说话,还不快送回宫好好反省!”
皇上又一抬手,目光却锁在白悠兰脸上,眼瞳黑沉,似乎飘过了一丝疑惑,或者是希望:“乔贵妃且慢。”
他放开手,退后一步,锐利的眼神像是能将白悠兰刺透千万遍一般,白悠兰不甘示弱看回去,却只捕捉到皇上脸上一丝笑意。
“珍贵人疏忽礼法,乔贵妃教训得有理,那朕便越俎代庖,罚珍贵人在朕的寝殿侍候,倒一个月的夜香。”
“啊?”白悠兰意外地一歪头,却不小心捕捉到了乔贵妃瞬间愤怒不甘的脸色,以及陷入了木扶手的朱红指甲。
倒夜香啊倒夜香,我是十八小金刚。
五天后,白悠兰认命地脱下了看起来特别值钱的宫装,穿上了简单的青布对襟小袄和胡式马裤,穿着鹿皮小靴,提着恭桶走在夜深人静的倒夜香之路上。
经过这几天,她总算明白了为何乔贵妃当时是那样的表情。本朝历法,皇帝可以到妃嫔寝宫临幸,但因为皇帝寝宫旁的侧殿供奉着先帝排位,所以为示尊重,不允许妃嫔到皇帝寝宫居住,简单地说,就是,皇帝和他的老婆们在她们自己房里XXOO没有问题,就是不能带到先帝面前乱搞。
现任皇帝因为此规定从不准女子进入他寝宫,却因为“惩罚”珍贵人而破了例,划出了寝殿偏殿的一间小房子给她住。因为皇帝并不召她侍寝,因此也不算违背了先帝规定。
说是倒夜香,可皇帝寝宫中服侍的其他太监的夜香也不劳她倒,就只象征性地倒倒皇帝自己的。白悠兰除了每天早晚倒一次之外总是无所事事,有时闲得太厉害了,忍不住问皇帝,何必添她一个吃闲饭的?
皇帝则避重就轻,悠悠反问:“你可知道珍贵人的住处在哪里?”
“哪里?”
“珍贵人原来是乔贵妃的丫鬟,住在乔贵妃的别殿。”
“……”所以呢……
皇帝抛出最后的问题:“所以你是愿意来伺候我呢,还是去伺候乔贵妃?”
白悠兰当然知道后宫中那些压榨的套路,当时就抱住了皇帝大腿:“请让我留下来吧!”
几天来,皇帝对她愈发和颜悦色,见她晚上经常抱怨肚饿,便给了她门禁通行令,准她半夜去倒夜香,顺便摸一点吃食。
第一日她倒夜香,不知规矩,倒完了就拎着桶回了皇帝寝宫。皇帝九五之尊,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她进来的一瞬就皱起眉头:“身上这什么味儿!快去洗洗!”
她被皇帝挥着手赶到浴池,见浴池不知何时已放好了温度适中的水,上面还满满飘着茉莉花瓣,熏着她的衣服的香笼摆在浴池一边,淡淡茉莉味的烟雾升腾。
诶?白悠兰奇怪:“不是不准别人用茉莉吗?”
皇帝掩着鼻子站的远远的,没好气:“你是别人吗?快把外衣脱了,好臭!”
白悠兰“哦”了一声,解开外套,刚刚准备脱下,转头看了站在原地的皇帝一眼:“你不出去?”
“我干嘛要出去……”皇帝似乎是想强调她的后妃身份,可是脸红了红又没说出口。只得怏怏走了。
不过,当白悠兰泡在池里几分钟后——
“胰子还有没有?”皇帝从外面探过头来,白悠兰深吸一口气,转身迅速沉进水里。
“干净衣服拿了吗?”皇帝从外面探出头来,白悠兰尖叫一声,又沉进水里。
“喝不喝茶……”皇帝从外面探出头来,白悠兰一拍水怒了,从池子里站起来:“我要喝三鹿牛奶!”
“……”皇帝一愣,捧着茶杯缓缓退出,目光还不老实地上下迅速扫了一遍。
闷,骚。
白悠兰重新沉回去,心里下定义。
明明是自己的老婆,吃又不敢吃,看着又不甘心,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真是有趣。
皇帝似乎是铁了心要把她从内到外都带上茉莉的味道,洗完之后,又自我感觉良好弄出一盘糕点摆在桌上,盘中糕点大小不一,有的形状极其精致,还带了花纹;有的则歪歪扭扭一块,像是被拍扁挤压过似的,白悠兰不禁奇怪,感情现在宫里都用做废了的糕点来做衬托了?
“茉莉糕,你尝尝。”皇帝假惺惺地坐在桌边看着她,不知是在等什么,眼睛亮亮地,手指还在桌子上有节奏地一敲一敲。
白悠兰在盘子里东拨西拨,把形状好看的都挑出来吃掉,皇帝看她吃了半天,突然唇一闽,不乐意了:“你怎么只吃那些?”
白悠兰没想别的,含着手指答道:“这些这么丑,谁吃啊!”
“……”皇帝紧绷着的脸,咵哒,垮了。
白悠兰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点苗头,却还有些不可置信:“你……做……”
皇帝猛地夺过盘子,夺门而出:“才不是!你别想多了!你不吃我吃!”
白悠兰瞪着眼:“……”
白悠兰走着夜路,心里想着平日只她能看到的皇上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分甜蜜。在外面,皇上多数时候不苟言笑,说到她时却也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宫里多了这么个异类,倒是有趣。”这话传到乔贵妃耳里,据说又摔了杯子。
不过倒是怪不得乔贵妃生气,原来乔贵妃的宠爱一直独占鳌头,如今她突然杀出,皇上又愈发待她不错,心思几乎都花在自己寝宫里折腾,乔贵妃怕是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皇上,自然心里难受。
到了倒夜香的地方,臭气熏天。白悠兰耸着鼻子侧着脸推开门进去,将夜香倒入沟中,提着桶转身出来,却撞上一个人。
“敢顶撞乔贵妃,不想活了?”一个老嬷嬷瞬间架住了她的手臂。
乔贵妃的眼神却落在她的衣服上,脸上又嫉又妒,手里的帕子都攥成了一个团:“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精魅惑了陛下,连先皇后最喜爱的胡装都做了给你,瞧,瞧这鹿皮小靴,这不是西域进贡来的吗,陛下都不曾给我看一眼,真,真是气死我了……”
白悠兰看着乔贵妃气得面色青白,心中却只有一句话:“乔贵妃半夜出行,非奸即盗。”
果不其然,乔贵妃一看那老嬷嬷,那老嬷嬷就横眉冷对:“小蹄子,把贵妃气成这样,该死!”
腹部被重重一击,肩膀上也有大力加来,白悠兰身子一晃,便被那股大力搡得后退了几步,一脚踩空。
“扑通!”
“好臭!好臭!”鼻腔里瞬间灌进脏臭的水,白悠兰张着嘴吐了几个泡泡,内心怒骂。
然后她被淹死了。
“咳咳咳!”白悠兰猛地醒转,似乎臭味还留在嘴中,捂着胸口掏心掏肺地咳嗽起来。
“皇上……你看娘娘她病重如斯,您就饶了……”她咳得头晕眼花,门外的声音嗡嗡地,隐约传来。
“下去!”熟悉不过的男人声音斥道,接着门被一把推开,皇上的脸逆着黄昏的日光出现在门外,脸上满满地都是不耐烦。
白悠兰看见他,吃了一惊:明明她穿越之间间隔时间应不长,为什么皇帝憔悴成了这样?
本来就苍白的面容,如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下挂着两个黑眼圈,目光幽暗,仿佛是受了什么打击般,而看向她的眼神却仍然锐利,只是充满了厌烦。
皇帝连看都不看她,径直对着门框说道:“乔贵妃,你还有什么事?”
乔?贵?妃!
白悠兰的咳嗽声吓得猛地一顿,噎地打了一个嗝儿,然后一个利落地撑身起跳,蹭地跑到破败屋中的一面残镜面前一看!
一秒之后,“乔贵妃”指着镜子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个老女人,你也有今天!”
“……”皇帝沉默了很久,突然幽幽地开口:“娘娘她病重如斯……”
“呃。”白悠兰习惯性地转头和皇帝对视一眼,然后突然想起现在的身份是乔贵妃,于是想象着她端庄的样子,一下低下头去。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过来,熟练地摸住她的下巴抬起。皇帝的眼睛突然变得亮亮的,强迫着她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手上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肩膀上的骨头都已经分明,力道硌得她生疼,白悠兰头晕眼花,只听见皇帝低着头,在她耳畔喃喃:“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白悠兰心里一突,莫名地产生一股酸涩:“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明白……可一个人再变,动作,眼神,都不会变。我总能一眼看出来……是我看错了吗?”皇上扳着她的肩膀拉开一人的距离,目光黑沉若深潭。
白悠兰有点惊吓了,这个人明明在上一次老是捉弄她让她服侍她,偶尔给她点小小的好处而已,怎么再穿一次,改变这么大:“你怎么了?”
皇上言简意赅:“上一个你死了。”顿了顿:“这一次不能离开我。”
白悠兰在一个古代帝王,拥有着生杀大权,万人之上的人恳切的眼神中,一颗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心,莫名地,被皇帝手心的温度,烫得颤了颤。
重逢总是美好的,过日子嘛……总是残酷的。
事实很快证明,白悠兰这个人,就是个天下第一大麻烦!
皇帝在御书房提着批奏章的朱砂笔,笔尖悬在半空已经有些干涸,而他却迟迟不能落笔,因为他害怕他一落笔,就会忍不住写一个“杀无赦”!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呦呦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葱姜蒜辣要不要……黑喂狗!黑喂狗!哟哟切克闹……”平日里寂静的御书房此时歌声嘹亮,众臣都因为受不了杂音而纷纷请辞离开,只留下皇帝一个人,面对着在御书房内像一阵风一样旋过来旋过去,参杂着奇怪歌声和五彩身影的“东西”。
那东西旋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大腿一抬,妩媚地坐在了他面前的青玉案上。白悠兰因为皇上的刻意纵容,短短一个月内变得越发嚣张,她想起了她最初的身份,是个不甘寂寞且充满表现力的明星,既然是明星,就对于时尚有着独特的审美观,而她就不负众望地将现代流行的复古大红唇和黑色小烟熏用在了以保守秀丽为主审美的古代,此刻她穿着自己拿贵妃寝宫的粉色纱质窗帘做成的低胸鱼尾裙,脖子上系着宫女用来上吊的白绫做成的长围巾,手里拿着从御花园折来的名贵牡丹十八学士,顶着一脸像鬼一样的妆朝着皇帝开怀一笑:“皇上——来给臣妾笑一个——”
皇帝捏了捏笔杆子,默默看她一眼,礼貌地转过头去。
“皇上——”白悠兰发挥她在现代给媒体的撒娇功力,声音拖得九曲十八弯,简直能嗲出水来。
“皇上,看看人家嘛,人家给你跳个舞呗——”白悠兰的鱼尾裙除了将胸衬托得极美,也充分展现出她那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她很有自信,连在二十一世纪,她都曾经被媒体封为长腿女星第一名:“人家给你跳个大腿舞呗——少女时代你知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人家给你跳一个呗,北鼻北鼻北鼻撒拉黑——”
皇上被她闹腾得受不住了,迅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抿着唇迅速转过头去。
而白悠兰眼尖地发现,皇帝的耳根渐渐红了,脸上也染了粉色,只是这次是被她气到了,还是因为羞涩,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悠兰回忆了一下他刚刚落在她脖子以下的目光,笑眯眯地对着皇帝的后脑勺提问:“你就特别喜欢胸大的女人对不对?”
皇帝的身子一颤,没有回答。
白悠兰得瑟地转来转去:“我猜就是啦,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第一次见我你就捏我胸,而且我看你宫里的妃子们啊,差不多就是按胸围决定地位的啊,那个白常在年纪小,啧啧啧就不行啊不行,但你这个贵妃,哦哟哟,起码是个D啊D——”
皇帝被她闹得脑子嗡嗡作响,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再好的帝王之术都排不上用场,再严谨的规矩教养遇到她都全部破功,他大喊一声,猛地看向白悠兰,成熟稳重全都不在,整个人都处于炸毛状态:“对!我就喜欢胸大的!怎么了!”
皇帝苍白的脸涨得绯红,修长的手指指着白悠兰抖抖抖:“别说我,谁都知道你喜欢我!”
白悠兰嚷嚷起来:“谁喜欢你了谁喜欢你了,别污蔑人!”
皇帝冷哼:“你不喜欢我,整天跟着我,寸步不离?晚上连睡觉都要跟着我走?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因为!”白悠兰气势很足地喊回去,却一下哽住。
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仿佛已经确信到极点,根本不需要白悠兰的同意,就可以签字盖章。
皇帝看一直吱哇乱叫的白悠兰闭嘴了,人生第一次感到小得意,这种得意,连他即位,清除反臣收服才能之士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过。他居高临下地看了若有所思的白悠兰一眼,背着手往御书房外走:“朕要去歇息了。”
白悠兰“哦”了一声,愣愣地跟过来跟在他后面。
“……”皇帝咬牙:“我只是给你说一声,没让你跟着我走。”
白悠兰不知道想什么想得灵魂出窍了,听见皇帝赶人,也只是傻兮兮地抬头,用一种真挚而迷惑的眼光,看着皇帝:“为什么不跟着你,你不是喜欢胸大的吗?你看我有胸,我有胸。”
“……”
皇帝最终还是带着白悠兰到了他住的寝宫外。
以往白悠兰跟到皇帝寝宫外,就会识趣地停下,自己在原来住的外间贵人房休息,可皇帝在前面一直走走到他卧房的门口,背后的脚步声都没有停下,他终于不能继续装作看不见,猛地停下转身:“你是打算跟到……”
后面埋着头走路的白悠兰刹车不及,“呯”地撞到皇帝怀里,头恰好撞到他的肩膀,他的肩膀都被震得一阵阵发麻,更别说白悠兰,看她眼神,似乎已经彻底晕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一番喜欢论,刺激到了面前的女子。皇帝眼神渐渐深沉,看着面前这个一旦安静下来,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极其夺人的美人,心想,她的心事就被自己这样轻松的揭露,一定不太好受吧。
看着白悠兰红红的额头和湿漉漉的眼睛,皇帝莫名奇妙心软下来。
——虽然不是妃嫔,可是,可是,带进去也没多大关系。——皇帝这样想着,纵容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是夜。
皇帝和白悠兰并排直挺挺躺在他寝宫那张超级大的床上,一人盖一被,各怀心事。
皇帝从没有见过沉默这么久的白悠兰,十分不习惯,仿佛身边睡了一个陌生人一般,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突然特别想逗逗白悠兰说话,他甚至觉得,要是有白悠兰在身边吵吵闹闹的话,他一定可以很快睡过去。
思前想后,皇帝决定还是开口:“喂……”
“皇上——”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皇上,臣等有要事禀报——”随着太监的一声呼唤,几个臣子的声音在门外错落响起,皇帝心里一抖。
怕什么来什么,头一次把她带进来,结果就遇到这么一群臣子……打住,我为什么怕?!
皇帝心中突然一慌乱,侧头一看,看见白悠兰在太监叫他时,就默默地往下缩了缩,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长长的黑发。他定了定神,伪装出迷蒙的声音说了一句“进来”,但在卧房与外面长厅相接的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的烛光透进来的一瞬,皇帝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白悠兰的宫装会在床外面!
皇帝紧张地盯着宫装,心中默念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几个大臣依次走进,还带着一个很少出现在外界,常年闭关的国师。国师一边走进来一边念:“启禀皇上,老道刚刚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有变,红鸾星动,怕是这世上已有了最合适的皇后人选,皇上您后位空悬……欸?这是什么?”国师走着走着滑了一下,低头疑惑看去,看见一角闪亮的紫色绸缎滚边。
国师缓缓抬脚,臣子的目光纷纷汇集过去。皇帝无奈而悲情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忠言谏语”……
“皇上——臣妾好怕——”在气氛有点紧张的寝殿内,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娇媚的女声,和娇俏的贵妃声音像了个十足十。白悠兰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揪住皇帝的衣领,眼睛盯住皇帝眨了眨,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皇帝很快明白了白悠兰的意思,清咳一声,主动拉开帐子坐了起来,锐利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臣子们,表情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然后转身,慢吞吞地将睡在内测的“爱妃”的被褥压了压,遮住脸颊。
众臣子,包括国师的目光,都随着皇帝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赚到了白悠兰身上,天气炎热,被褥轻薄,虽然看不到脸,但那曼妙的身材曲线却是遮不住的。
“各位不要误会,臣妾这是怕打雷,只能过来找陛下,等一下臣妾就走,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让各位操心——”被窝里传来贵妃闷闷的声音,大臣们不禁都心生荡漾,老脸微红。
虽然贵妃怕打雷很值得同情,可——
国师疑问道:“今天压根就没打雷啊?”
皇帝接口:“国师怕是老了听不见?”眼睛充满警告意味地缓缓扫过其他人。
其他人身上一身冷汗,有人悄悄在国师身后提醒了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至今可还未有一子一女。
国师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那这地上的香蕉皮……”
唉?香蕉皮?
皇帝一愣,看见宫装下面果然有个香蕉皮,一时愣住,不知道作何解释。而底下等着的臣子们不耐烦了:“国师,我皇富有天下,连个香蕉皮都丢不得?”
“不敢不敢,臣这就退下,这就退下……”国师一张老脸红透,携着众臣弯着腰往外走。边走却似乎还不甘心,悄悄地抬起眼皮往皇帝身后看。
皇帝察觉到国师的眼神,莫名其妙一股强烈的不爽就从心底升起来。他冷哼一声,在国师等人退出去的瞬间,突然掀开了白悠兰的被子一角。
白悠兰的脸颊在烛光中闪过一瞬,还来不及看清,皇帝的脸就凑了上来,再次挡住视线。
“唔——”白悠兰的眼睛睁大,显然有些不可置信。极快地,红晕从她脖子爬上来,染红了她的耳朵和脸颊,眼睛水汪汪地,显得极是俏丽。皇帝吻了又吻,突然觉得这个让他烦恼,让他不耐的女人,这一瞬间,显得美丽异常。
“噢噢……亲了亲了。”国师内心想着,终于不敢再质疑,还自以为体贴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
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气息微乱地分开,白悠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皇帝的脖子后,而皇帝的手也不老实地解开了白悠兰的胸衣。
两人默默对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唇与唇之间隔得一线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你……”皇帝沙哑着声音开口。
不料,白悠兰却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床外,声音掷地有声:“没错,那根香蕉是我吃的!”
皇帝:“……”
一股无力感从他心中升起,这个女人,果然半点情趣也无。皇帝内心吐槽,面上不动声色:“什么时候?”
“我跟你进来的时候,我在你后面……”白悠兰支支吾吾。
皇帝眼睛一眯,杀气顿现:“所以你一路沉默地跟在我后面,不是在想心事,而是在吃香蕉?”
“……大概,是这样……”白悠兰回答:“我有什么心事?”
皇帝无语地看着她:“那刚刚就寝的时候,你为什么也一直沉默不言?”
白悠兰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你转身太快,我最后一块香蕉……哽住了……”
“……”
皇帝觉得他为她什么少女心的担忧都是放屁!他怒火冲天地掀开被子:“我不在这儿睡了!你自己睡!”
“唉唉生什么气啊……”白悠兰着急了,拉着他往床里拽,又突然自己蹦起来,光着脚往外跑:“不就是吃你一根香蕉嘛,怎么那么小气,我把香蕉皮捡起来丢掉就好啦……”
“啊!”
“小心!”
白悠兰在床上躺久了,突然起来一阵眼晕,不小心左脚踩上了宫装,右脚踩上了香蕉皮,一阵天旋地转,在皇帝突然拔高的声音中,狠狠撞上尖锐的桌角。
“呯!”
她撞死了。
“乔贵妃?乔贵妃?”
“哎哟……”白悠兰第五次幽幽醒转。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皇帝正凑近了,担忧地看她。
见她眼神迷蒙没有焦距,他似乎警惕起来,后仰了一点问:“你是谁?”
白悠兰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挤了三个字:
“切克闹……”
皇上猛地松了一口气,一把攥住她的手,欣喜道:“这次你可算没再换别人了!”,想了想,试探问道:“我看你从最开始开始,每一次换人,分位都是逐渐递增,可是因为后宫中后位空悬,贵妃最高,因此就只能死而复生了?”
——大概是吧——白悠兰翻了个白眼。
皇上想了想,微笑道:“你可想做皇后?”
白悠兰眼睛瞪大以示诧异。
皇上攥紧她的手:“那你若死了,便不会乱跑了。”顿了顿,补充道:“若一直不死,陪在我身边,就更好。”
白悠兰不小心撞进了皇上那仿佛蕴含了大海一般的深邃眼瞳里,波涛之下,是满满的感情,似乎都要满溢到她的心里。
她一个现代大明星,竟然在古代帝王的怀里收获了爱情。白悠兰的眼睛有些湿润,默默靠进皇上胸膛,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永远都会留下,可还未开口,皇上就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一拉,两人面面相觑。
皇帝的眼睛亮亮的,像是鹿一般,看起来颇兴高采烈:“好了我也表完自己的心意了,有一个问题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他眨眨眼,表情很有学生的求知感:“你说你要喝的三鹿牛奶是什么?三只鹿就可以挤出牛奶来吗?”
白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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