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折
锣鼓齐天,鞭炮齐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挤满了京城的大街,马背上的英俊的新郎笑得跟朵花似的,抱拳直说:“同喜,同喜!”
人群中,一名尼姑没好气地瞪着那刺眼的笑,低咒了几声:“见鬼了,他什么时候要娶妻了。”
就在她纳闷之时,一抹黑色的人影突然挡住队伍的去路。
有人抢亲!
她双眼一亮,兴致全来了,当听到围观人群的讨论声,她难得地扬起嘴角,这个狡猾的索额嘉该要黑青了脸了吧。
可让她失望的是他竟然只是笑着望着抢亲的毓轩贝勒爷钻进花轿,甚至把人给抱走了,就在她纳闷之时,他终于开口了。
“等等,毓轩,你这么把人抢走了,我府上的酒席和宾客怎么办?”
当然是你耍猴给他们看!尼姑冷笑。
“这个给你!”
突地,她听到一声粗吼,紧跟着自己的身子凌空飞起,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横卧在马背上。
该死的毓轩,他竟敢把她当东西一样随意乱扔。
她刚想起身,后背竟被人压住,她抬头朝马背上的人冷眼瞪去,却听得他说。
“呀呀,原来是住持啊。”
她双目一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欠扁,如果不是身子被压着,她绝对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放我下去。”她双手垂落,小脸后侧抬眸瞪他。
那张欠扁的俊脸则露出苦恼的表情:“唉,不行啊住持,我的新娘子被抢了,而你是被送上门的,没有不要的道理。”
随即,他一个示意,锣鼓声再起,他扣住她,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朝王府前进。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跟随着迎亲队伍走,原本只是凑热闹,但现在索额嘉竟然要迎娶一个尼姑子……有看头!
马背上的尼姑双脸通红,随着马儿的行走,她颠簸着,身子若有似无地擦着他的双膝,豆腐全被吃了去。
索额嘉那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神态,她越看越觉得碍眼,于是左手陡然一伸,朝他的脸抓去——
却被精准地握住,尼姑气得用另一只手重捶了一下他的腿。
“娘子,大家都在笑话你呢,安分点。”
突地,她的臀部被轻轻拍了一下,她瞪大眼睛,他这色鬼!
尼姑又羞又气,他刚刚那亲昵的动作和语气,无端端竟让她的心震了一下,胸口麻麻的。
是病了?
才刚这么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一匹快马,她双眼一亮,张嘴大喊:“向公公。”
很快,那匹马回转过来。
“住持。”向公公先是一怔,然后讶异地看着这场面:“额嘉贝勒爷,您这是……”娶亲,附带尼姑一名?
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向公公是赶着替皇上办事吧,那就不耽误你了,好走。”索额嘉挥袖比了个请字。
向公公翻身下马:“咱家要办的事和……十格格有关。”
索额嘉一怔,停下马,也中断了迎亲队伍,尼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跳下马:“什么事?”
向公公看了看四周,似乎有所顾虑:“十格格……”
围观的人发出不小的抽气声,原来这名尼姑便是当今的十格格夜凉,真叫人意想不到啊!
“直说吧。”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做奴才的只能遵从,向公公清了清喉咙,尖着嗓音道——
“奉皇上手谕,青暮庵住持即日起恢复格格身份,即刻回宫,准备和亲事宜。”
夜凉冷冷一笑,脸上并无多大的抗议,她抬脚迈向宫里的轿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夜凉。”
她回头,索额嘉笑看着她:“这下,你真成新娘子了。”
第2折
更深露重,夜凉倚窗望月,心里有些寒凉。对皇阿玛来说,她现在不过就是和亲的棋子。
她黯然地坐在梳妆台前,拿下头顶的灰帽,顿时一头如云的秀发倾泄而下。
“原来你留这顶头发给我,为的是今天。”她笑得有些凄凉。
打小被冷落已经让没多少机会得到父亲的她,对“父亲”这个称谓充满了期待,然而,他竟冷绝地把自己往宫外送。
更没想到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他甚至封她为尼,终究他还是不肯相信额娘的忠贞。
他心里已经认定,她并非他亲生的。
“没想到艳压群芳的住持,还有一头如云的秀发,真是失敬失敬。”
倏地,一道低沉而满含调侃的嗓音响起,她一惊:“谁。”
但很快的,她放松绷紧的身子:“索额嘉,你什么时候当起梁上的小人了?”
低沉的笑声轻轻响起,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晃眼间立在她的身后,透过铜镜,夜凉看着一脸笑意的他。
“夜探皇宫,罪名可不小,私会皇室的和亲格格,人头落地。”
索额嘉钩起一抹轻松的笑意:“格格所言非也,自古只有梁上君子之说,索某又岂会是小人呢。”透过铜镜,索额嘉也望着她,那浓沉如墨的双眸,令她一震,心弦微动。
他一向是令人看不透的,今晚透过这面铜镜,她竟感觉他的笑,并不是笑。
以往,她一直很讨厌他那惬意,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令他感到需要烦恼的笑意,可如今她竟有些怀念。
“你笑。”
索额嘉微怔,未料她竟会这么说,但他是君子,当然能满足格格的意愿,于是他轻扯嘴角……
她阻止他:“我要真心的笑容。”
索额嘉敛起轻浮的笑,神色微凝:“夜凉……”
“算了,你回去吧。”夜凉摆手,面露疲倦之色。
长袖下,索额嘉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笑重现:“既然格格下了逐客令,再不走我就真成小人了。”话落,他如鬼魅般消失了。
第3折
皇族嫁女,浩荡的队伍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眼球。
花轿内,夜凉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听着轿外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听着他们谈论着自己的身世,以及数日前差点成索额嘉马背上的新娘……
索额嘉……她握紧手里的小弹珠,他来了吗?
身为格格,她有很多奇珍异宝,可上了这远嫁的花轿,她竟然唯独带着这弹珠子。
夜凉的表情有了变化,仿佛回到那一日,在肃亲王府里和他第一次相见。
那时的她,只有八岁,却已在肃亲王府生活了八年,那日肃亲王的女儿密雅拉着她到后院挖蚯蚓,说是要抓小鸟。
“夜凉,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密雅放开她后,便跑到有土层地方,小小的身子趴着,很认真地挖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打小受到皇阿玛冷落的她,已经养成冷漠的性子,她从怀里拿出木弓,随地捡起小石子儿便往树上弹去。
没弹准,她撇嘴,眼里闪过不悦,然后再接再厉。
将石子弹出去后,鸟儿惊起,就在她懊恼的时候,一个闷哼声响起,她一怔,一个纤瘦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用粉雕玉琢四个字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你是十格格?”
他无礼地上下打量她,夜凉被瞧得有些难受:“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那男孩听后,啧啧笑着:“这么小就这么狠,将来一定是虎姑婆。”
夜凉握紧小手,转头不理他,没想到那人却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你欺负小鸟,不是乖孩子。”十五岁的索额嘉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样子,笑容变得温柔起来。
“而且刚刚你的石子儿打到我脸上了。”
顺着他修长的食指看去,夜凉果然看见他脸上略微红肿的痕迹,心里掠过一丝愧疚,却倔犟地不肯道歉。
“那是你自己跑过来让我打的。”
“你是小霸王吗?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他瞪大眼睛的惊讶模样叫夜凉有些难堪:“滚。”
索额嘉摇头:“十格格的脾气真不好。”
“我不是什么十格格。”十格格这个称谓让她觉得刺耳,“我不是。”想起皇阿玛八年来都不肯见自己一面,她的眼眶蒙上湿意,却固执地不肯让泪水滑落。
索额嘉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夜凉往后退:“走开啦。”
可真倔犟,索额嘉叹了一口气:“你不适合掉眼泪。”她那股强忍的韧劲,竟揪紧了他的心。
“我才没有掉泪。”说完,她转身想跑开,小手却被抓住,她回头瞪他。
“这个给你,如果你还想打小鸟的话。”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锦囊,打开一眼,里头满满的是五彩弹珠子。
“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弹一弹。”他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温柔,这时远处传来叫唤声,他回头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额嘉……”她听到那人这么叫他。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没想到未走远的索额嘉竟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的脸一红,有些别扭地撇开:“谁要找你,滚啦。”
接着,是他豁达的朗笑声,而她手里冰凉的弹珠子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轿外,索额嘉笑着望着那顶花轿,只是他的笑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人群中,有人认出他。
“额嘉贝勒爷。”
轿内,夜凉听到了,她冲动地挑开侧帘,是他,他是来带她走的吗?才这么想着,却听到他说。
“十格格好走。”
她全身发冷,绝艳的小脸冷了几分,小手揪紧了布帘,胸口涌上酸意,他果然是来看热闹的,夜凉的心像被人用力地揪紧,疼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见他竟还朝自己挥挥手,她气极了,将手里的弹珠扔了出去。
索额嘉精准地抓住,花轿前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珠子,那珠子的温度很高,像是被人握了很久……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将珠子放在胸口,转身离去。
第4折
半个月后,西郊外的茅舍里,几名黑衣人围在燃着烛火的桌子前。
“索公子,人都到齐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能抢人。”黑衣人朝茅屋阴暗的角落里说。
“有劳你了,屠老大。”伴随着轻缓微冷的声音,一个白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人面若润玉,在烛火下折射出寒芒。
“索公子,有些事您不方便做,但我可就不同了。老子带着兄弟们上山下海多次,从来都是满载而归,从未失过手,这次也不会例外的。”豪气干云的屠老大夸下海口。
屠老大是山寨老大,两年前曾失足跌落山崖,本来是必死无疑,没想到巧遇上山办事的索额嘉,一条命便被捡了回来。
说起这个索公子,他的轻功可谓是登峰造极,他屠大海这条命就是被他的轻功所救,为此也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屠老大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想亲自去。”
屠老大望着他的脸,哈哈大笑:“索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好。”
屠老大要手下给他准备夜行衣,没想到索额嘉拒绝了,他伸手一扬,撕落白衣,里面赫然是夜行衣。屠老大一愣,然后了然。
“原来索公子早就准备好了。”
索额嘉但笑不语,谁说不是呢,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半个多月了。
今天下午,花轿已经出了中原,这时候已到了西域,新娘子被劫,也在西域境内,就并非全然是朝廷的责任。
就是因为有了这层考量,他才忍耐至今日的。
十格格,夜凉……他会亲自把人带走的。
索额嘉将手里一直紧握的弹珠放进怀里:“屠老大,人抢了之后,暂且安置在你寨上,索某过后再去接人。”
屠老大点头:“没问题。”
索额嘉扬手,示意出发,前方却突然传来惊呼声:“老大,不好了,老大,有人抢新娘啦。”
“笨蛋,当然有人要抢,就是我们!”屠老大怒道。
“不是我们,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抢走新娘子,他们现在已经杀进朝廷扎好的营房里了。”
什么?!
一屋子人闻言变色,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袭向索额嘉,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走。”
第5折
当索额嘉赶到时,送亲的人已然乱成一团,守营的人说李将军带着人马往东侧追去,山匪是从那边跑的。
索额嘉便也往东侧追去:“屠老大,你带些人往其他方向追去。”他的心早已乱成一团,不敢想象夜凉在那些人手里会怎么样。
“贝勒爷,你要赶紧找到十格格,那些家伙说是和皇上有仇的,我怕他们拿格格开刀。”夜凉的贴身宫女白香声音发抖地说,显然是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有仇?索额嘉浑身冰冷,如果是寻仇的话,那夜凉不就……他简直不敢猜想后果,眼下唯有抓紧时间救人,希望能在那些山匪没有对夜凉下手前把人救回来。
但过了一晚,还是没有追到任何踪迹时,索额嘉完全发狂了。
一夜没睡的双眼充满血丝,阴沉的脸被寒霜罩住,这个平素笑脸迎人的额嘉贝勒爷像换了个人似的,瞧得所有人都噤声,就怕吱一声会被他砍死。
青筋凸显的索额嘉迫切地需要抒发内心的恐慌和没掌握住大局的挫败感,就在他用手中的剑劈飞了树林里的几根竹子后,一个纤细、残破的身影挨着簇拥成团的竹子坐着。
他一惊,收起剑,飞奔过去:“夜凉。”
夜凉冷冷地看着他,有些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可否认,他的出现让她心头一暖,一滴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索额嘉慌了手脚,在她面前蹲下来:“夜凉……”他想就像过去那样,对她调侃两句,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声音沙哑得好难听。
她的样子好狼狈,头发乱成一团,而上衣被撕碎,露出里头的肚兜,他的视线继续往下,拼了勇气地往下看,是她染了血的下身……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澎湃起来,他想杀人。
随行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抽着气,格格被人糟蹋了。
索额嘉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她包住:“我们回去了,我说十格格啊,你和个亲都要这么轰动……”他试着用平常的语调说话,他不想让她感受到有什么不同,他想让她忘却她所经历的恐怖,他拼了全力地压着身上的戾气,抱着她的双手却轻颤着。
“没有人在乎我。”
突地,她清冷的嗓音响起,索额嘉一僵,然后继续朝前走:“对啊,十格格怎么这么可怜呢?居然没有人在乎。”
她凝着泪,望着他,他神情冷峻,令人生畏。
“你永远都这么讨人厌。”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把自己更往他怀里缩。
她难得的脆弱让索额嘉心疼极了,他抱紧怀里的人,翻身上马。
第6折
回到京城,夜凉依旧是青暮庵的住持,不同的是她遭山匪糟蹋的事情已经流传到了京城,今生要嫁,怕是很难了。
皇上知道了那天的事情之后,大为震怒,即刻派人追查此事,但总是没有眉目。
另一方面,由于那天夜凉所遇的事情,透过她支离破碎的衣服,送亲的人大抵都猜到她曾经发生了什么,当日目睹这一切的也有西域的勇士,因为事情是发生在西域的地界上,西域王子不好责怪什么,而皇上这边,因为是自己的仇人,也不好追究什么……于是,和亲的事照旧,只是人又得换了。
明月高挂夜空,夜凉的心如同天上皎洁的明月般清冷,想到她遭遇如此大的打击,皇阿玛都未见自己一面,甚至连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只是冷冷地一笑,她根本就是不被认同的存在。
就在她陷入自我嘲弄的时候,一抹意外的身影突然出现,她的双眼登时一亮,蓦地又暗淡几分。
“索贝勒怎么有兴致来看我这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这四个字,她说得轻巧,却深深地刺中他的心,索额嘉脸上的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一言不发,犀利的黑眸盯着她。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很可怕,饶是倔犟不服输的夜凉也被他所慑,她撇开头,“你走吧。”
索额嘉攥紧拳头,须臾,笑容重回脸上:“夜凉,我不在乎。”
她一僵,震惊地看着,可能吗?他不在乎?不在乎她被人家侮辱过?
她并未为此而感到高兴,内心深处掠过哀伤,她以为他对自己……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存在。
算了,是朋友也好,只有朋友才能豁达地接受她曾被人糟蹋过吧。
可,她的心有些紧、有些痛,对他悄悄跨出的那一步,畏缩地收了回来。
回过神来,她起身想对他下逐客令,小手却被人握住,她一颤,声音冷了几分:“放手。”
“住持的手,很软。”索额嘉痞痞地笑着。
夜凉心一揪,双颊微红,赶忙抽回手:“索额嘉,你是看我被人糟塌了好欺负……”她瞪大眼睛,望着尽在咫尺的俊脸,心脏像被人捏紧了一般,停止了跳动。
他……他这是……
她扬手甩了他一巴掌:“索额嘉,别欺人太甚,这种玩笑,我开不起的。”话落,她跑进屋里。
她的心乱成一团,猜不透索额嘉这样做的目的何在,难道他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不成?
看着狼狈纤细的背影,索额嘉伸手碰触适才吻过她的薄唇,那上面还留有她的清香:“开玩笑吗?也许这个玩笑还不够大……”不足以让她相信。
第7折
一次抢亲,一次皇家送亲,这一次……京城同一条街的两侧站满了人,错愕地看着马背上的索额嘉,他当真把娶亲当耍猴戏吗?
素雅的花轿在锣鼓声下缓缓前行,从那轿子里发出的声响,不难想象里头的人挣扎得有多厉害,额嘉贝勒爷这次强娶的嫌疑很大啊。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呢?
大家的视线往后,蓦地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不是青暮庵的众女尼吗?她们就这么光着一颗颗脑袋走在送亲行伍里,莫非那轿子里的是青暮庵的住持,当今的十格格?
震惊,刺激啊!
这是什么世道?老辈的人摇头遮眼不敢看,这皇上就由着他这么胡来吗?少年的,露齿欢庆,这索贝勒可真让人敬佩啊!
据说这十格格在前往和亲的路上已经被山匪给糟蹋了,这索贝勒居然不计这个嫌?他当真是对这十格格情有独钟吗?
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达索王府后,索额嘉下马依照礼俗踢了花轿门后,直接弯身钻进花轿里,看得外头的人很不能理解。
花轿内,索额嘉笑看着瞪得眼红脖子粗的夜凉:“娘子,我们要拜天地了。”他笑得好高兴。
她却气得脸发黑,四肢都被绑住了,嘴还给堵住了,这个新娘当得万分委屈。
索额嘉俯身,意外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夜凉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他……
“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原本不想在你身上加这些东西的,可是你太不乖了。”他的手握住她被布条绑上的双手。
“哼。”她撇头,从没这么窝囊过,可是想一想如果不是自己有三分同意,又怎么会乖乖地让人押上花轿,她对他,当真也动了情吗?
自那日在肃王府见过之后,他总喜欢出现在有她的地方,即使是青暮庵的寝房,他照闯不误。十年来,她已经很习惯他每次的意外出现。
他笑了笑,知道她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屈服,他还她手脚自由:“夜凉,我希望你是真心嫁给我,而不是因为皇上的旨意,不是因为这布条。”他低沉地说道,眼睛又亮又柔,眼里有着深情。
纠缠十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懂吗?
她想摇头,得了自由的拳头更想往他的眼睛上飞去,可是,她的脸红了:“你就不在乎我的身子……”
“不重要,我要的不是你的身子,我娶过来的就只是单纯的你。”他打断她的话,不想听那些让人心痛的字眼。
“我在乎那天发生的事,在乎他们伤了你,但我更在乎你为此留下的心伤。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捉到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她惊讶地望着他阴鸷冷沉的脸,毫不怀疑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也替那天闹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会在乎的。”她说。
他恢复她熟悉的笑脸:“好了,我的娘子,你可愿意跟我走出这道门,迈向属于我们的幸福?”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她动容了,感动于他的深情,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是清白之身?
青灯伴古佛,她原本的计划落空了。
“你让我选择?”她挑眉,望着他伸出来的大掌,那根本就是宣示主权的霸道做法。
“你只有一个选择。”他笑得好温柔。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他却缩回了手,她微讶,他这是后悔了?
“这一刻,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他真诚地道。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这个,她笑了:“我愿意。”
第8折
烦冗的礼节过后,新娘子被搀进喜房内,一个不该出现的娇小身影突然从床头蹦了出来,不由分说地便把喜娘和丫鬟打昏了。
“密雅。”夜凉诧异地起身,“你做什么?”
“怕你不想嫁,所以帮你逃婚啊!”密雅嘿嘿奸笑,“这次我想到更精彩的,要不要试试?”
夜凉翻了个白眼,拍了一下密雅的头:“都二十二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你出去吧,今天……我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他的。”
密雅愣了一下,小嘴张得老大:“你……你不是说一辈子不嫁人的吗?”
“我,我……”密雅的惊讶让夜凉窘迫极了。
密雅看着她,笑得很暧昧:“懂了,你爱上他了,好吧,我今晚就不掺合了。”密雅摆手,表示要离开,却在房门口被堵上了。
“密雅格格好大的兴致,居然比我还早进洞房,又是这身男装打扮,还大大方方地走大门……是没带脑袋出门吗?”让人撞见只怕又要误会了。
密雅打了个寒战,在大门口被索额嘉逮了个正着也只能干笑道:“贝勒爷会错意了,我这是来恭喜夜凉的,你知道我和她打小就好,感情非比一般啊……”
索额嘉望了一眼里头的夜凉,眼神柔和许多,对于这个密雅,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谁让她年纪太大被西域王子退了亲,夜凉才会补上,如果夜凉没有补上,就不会遭受那种痛……越想越对密雅不满,索额嘉大手一扬,密雅便被他扔了出去。
气不过的她伸手想捶门,门却被打开了,只见索额嘉冷冷地说:“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密雅瞥了一眼他冷然的表情,再看看里头被自己打昏的人……只能识相地把人扛走。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爱我?”阖上门,索额嘉表情严肃地朝她走来,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着期待的光,他的心剧烈地跳着,守候多年的那份情就要开花结果了吗?
他屏息,见她点头后,喜出望外,猛地将人抱住,热烫的唇覆住她的:“你终于承认了,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感受着他的体温,那样温暖,那样让人安心,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被人遗忘的小女孩了。
良久,当他停止了贪婪的掠夺之后,他放开她,她却说:“额嘉,我并没有失身。”
索额嘉怔住:“没有?”怎么可能?她当时凌乱破碎的衣裳……
“那天的事是密雅做的,她知道我不想远嫁西域,擅自找人演了那出戏,这样一来,虽然有损我的名声却让我不用去西域了。”末了,她提醒,“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要说出去。”
索额嘉双眼湛亮:“这么说,你心里没有创伤了?”
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额嘉,我不想骗你,我心里的确有伤,只是那个伤是来自皇阿玛。”
他在她身边坐下,收拢手臂将人揽进怀里,静静地听她说。
“早年额娘很得皇阿玛宠幸,后宫里的人眼红,借着有一次额娘去肃亲王府和王妃聊天时,使计陷害让额娘躺上肃亲王的床,皇阿玛不分青红皂白误信随身宫女的胡言乱语,就这样判了额娘的罪,连带不承认我这个女儿……”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冷漠,心却隐隐抽痛。
他抱紧她:“所以你打小就被送到肃亲王府。”
“是,十二岁那年,太后娘娘想见我,命我进宫,那是我头一次看见皇阿玛,可他看到我时却脸色大变,隔日就下令让我当青暮庵的住持。”想到皇阿玛的冷情,夜凉终于流下眼泪。
索额嘉心疼地拥紧她,捧起她的脸:“这是因为皇上对你额娘还有情,所以看见你神似你额娘的脸时会心痛,才会下这种命令的,他并非是针对你,而是被背叛的难堪,这并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皇阿玛根本不在乎自己。
索额嘉笑着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睛:“将来,你心上的痛,我会替它抚平,而今夜的良宵,娘子打算这么委屈为夫吗……这个苦瓜脸哦……”索额嘉装出可怜的表情,一副好委屈的样子,逗笑了夜凉。
索额嘉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她身上散发出的檀香,竟让他有些意乱情迷,他低头,喘息着吞没她的红唇,细细品味着这属于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
第9折
月圆之夜,皇上突然下令要见夜凉。路上,夜凉坐立难安,几乎是由索额嘉半抱着进了皇宫。
到了偏殿,皇上已经在那里了,夜凉望着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激动不已。像是看出她翻江倒海的情绪,索额嘉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湿润的眼眶叫他心疼不已。
龙榻上,皇上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夜凉,那张熟悉的脸总会叫他想起十九年前被背叛的那一刻,今日若不是索额嘉的恳求,他绝不会想见她。
但,如今见到了,心口竟闪过一丝暖流,难道索额嘉说的都是真的,当年宁妃是让人陷害的?
就在他出神间,有人竟破门而入,他往门口望去,赫然是皇宫里的一名侍卫,皇帝下意识地喝退来人,但来人未听,反倒示意同伴进来,紧跟着数十名持刀的侍卫便朝皇帝砍去。
刺客!
夜凉和索额嘉见状,赶紧起身护全皇帝。有一名见皇上四处躲藏,拿起刀便朝他砍去,皇上弯下身子躲过,身后却又刺来一剑,而他并未察觉,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纤细的身子拼了命地挡了去。
“夜凉——”索额嘉浑身的血液冻结,眼睁睁地看着她挨了那一剑。
皇帝微怔,回头却见夜凉血流如注,他吓住,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她的伤口,心竟抽动起来,他大吼:“来人——”
兴许是巧合,兴许是皇上的吼声惊人,总之皇上吼过之后,救兵到了。
擒了刺客后,索额角赶紧抱起夜凉:“夜凉,你不要乱动,我这就让人去把袁洛清找来。”袁洛清是当朝的将军,也是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好怕,夜凉的血流了一地,会不会死……他不敢想,但是他的身体在颤抖,恐惧感紧紧锁住他的心头。
皇帝看着那张逐渐退去血色的脸:“为什么……”为什么她肯这样做?
“因为你是皇阿玛。”她的胸口好痛,可是她却觉得好高兴,她虚弱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是我第二次见您,您和我想的一样……慈祥。”
她转头,看着索额嘉惨白的俊脸:“额嘉,我还没听你说过……爱我。”
他猛地点头,声音哽咽:“我爱你。”
她听后,笑了,是幸福的笑:“这就……够了。”话落,她缓缓闭上双眼。
“夜凉——”两个同样惊惧的喊声透着悲怆,在这沁冷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第10折
一个月后,索额嘉坐在床畔喂着她大伤初愈的爱妻,夜凉扫了他一眼,端走药,仰头,完了。
虽然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他还是看得有些傻眼:“娘子,你就不能学学袁洛清的妻子,跟我撒撒娇,嫌一下药苦吗?”
“然后让我喝你含过的药?”她皱眉,“多脏。”
他气馁:“娘子真不懂情趣。”
她翻了翻白眼,脸微红,低声说:“要情趣也得等我身子好了……”
虽然声音很小,索额嘉却听到了,他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笑得可奸猾了。
“对了,娘子,皇上已经命人查清宁妃的冤屈,还了她清白也责罚了相关的人。”
一个月前,她昏死过去后,袁洛清赶过来察看过后说是失血过多,需要马上引谪亲之血到她的身体里,而当时的皇上当然是第一人选,只是皇上却有所迟疑,因为他担心她并不是他的女儿。
为了让皇上安心,袁洛清替他们做了滴血鉴亲,结果是她是皇上的女儿。亲眼证实的皇上二话不说,便同意引血,而她这个格格的身份也算是真正得到承认了。
夜凉低头,声音有些哀伤:“可这又能如何,额娘已经死了……”
他摸了摸她的脸:“宁妃可以瞑目了,这对当时含冤而死的她来说,已经够了。”
她看着他认真的脸:“额嘉,你……”
“我不会,我以我的生命向你起誓,今生绝不会怀疑我们的爱。”他懂她的恐惧,发誓保证。
她偎进他的怀里:“额嘉,幸好有你。”
他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我也要谢谢你,幸好……你还在我怀里。”他今生都不想再经历可能失去她的恐惧。
“你这是在谢我活得这般卖力吗?”她突然学起他的语气,调侃地挑着眉,那俏皮的样子让他看得出了神,直接把人抓住亲热一番。
门口的丫头见状,羞红了脸,替他们把门关上,也将里头的旖旎锁在屋里。
只是,她有些挣扎,需不需要提醒贝勒爷,袁大夫说过,这太……亲热的事……还得再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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