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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也是宝(二)

时间:2023/11/9 作者: 桃之夭夭A 热度: 19835
终朝采蓝

  上集精彩回顾:拒婚和离家出走哪个学问更高深一点,作为颜氏三小姐,怎样完好无损地走出颜府就是她毕生的目标!这日拒婚不成,再次卷包裹进行轰轰烈烈的离家大计,刚爬上自家大院高墙,就被一青面獠牙面具君挡住去路!走一个二哥,又来一大爷,谁再说废柴也是宝,我就……抽谁!

  第二章 云兄,太闷骚

  1

  那声音十分动听,带着些许兴味。瑞宝抖了抖,讪笑道:“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来晒晒天阳……没事我就先走了……”

  面具君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哦”了一声,又指着瑞宝身后道:“她晕过去了。”

  瑞宝急忙扭头,只见小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看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瑞宝很想仰天长啸,难道她这辈子真的只能做一个只会打打苍蝇的废物,然后嫁人了事吗?

  她越想越悲催,上前拖着小苓就走。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见面具君轻飘飘地挡在面前,似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上哪儿去?不打算出府了吗?”

  瑞宝狂怒:“出府?我现在还怎么出?刚才我好不容易爬到树上,又被你吓下来了!现在小苓又晕倒了,我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跑!我不管你是谁,进颜府干什么,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给我让开,省得我告诉哥哥,让他把你关进石室!”

  她哆哆嗦嗦,铿锵有力,二者兼而有之地将这一番话说完,

  连自己都被感动了。如果这人还有一点儿廉耻之心,一定会哭着

  让开一条路的。不过瑞宝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因为她

  那城主爷爷就没有。

  果然,此人一动不动,面具下的目光宛如实质:“啧啧,生气了?明明刚才是你们居心叵测,妄想私逃,正巧被我遇见了……而已吧?”

  瑞宝颤抖着指着面具君:“你!”她见他又逼近一步,立刻改口,“面具兄,今天我们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好了,再见。”说着拖着小苓转身就走。

  面具君冷哼一声:“站住!”

  瑞宝立刻不动了。

  面具君声音带着些许冷意,随着凉风徐徐传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带我去你们颜府的宝库,我就救你们出去,如何?”

  瑞宝怔了怔:“去宝库干什么?”

  “当然是去取一样东西。”他顿了顿,又道,“你带我过去,事成之后我便送你出府,这不是很公平吗?”

  瑞宝嘴角抽了抽,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轻笑:“那我就杀了你。”

  瑞宝在心中默默流泪。

  在遇到此人之前,她曾幻想过某位大侠从天而降,打倒哥哥,撂倒侍卫,救她于水火中。只可惜颜府实在太过平静,白日有专人驱赶聒噪的鸟雀,夜晚有专人驱赶叫起来毫无音律可言的野猫。这十七年来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像那么回事儿的,就是身边这个戴着面具的家伙。

  不过此人不是大侠,而是个穷凶极恶的强盗!

  在强盗面具君的淫威下,她将小苓藏在桃树下,一路鬼鬼祟

  祟地去了宝库。两人在颜府转了又转,躲过侍卫行人若干,终于

  停在一栋破烂的阁楼前。瑞宝一指斑驳的大门,道:“进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

  面具君似乎一怔:“这就是漓江城的宝库?”

  瑞宝十分诚恳地点点头。就别的城而言,宝库不是建在地下,就是看似守卫森严。可漓江城这位天赋异禀的城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偌大的宝库看起来倒像一座普普通通的阁楼,而且看似年久失修,墙面斑驳,好似风一吹就倒。

  面具君轻叹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找了两次都没找到。”他拿过瑞宝用来爬树的麻绳,一边将她绑在树上一边道,“多谢姑娘,我一定履行诺言。不过在此之前,就先委屈姑娘了。”

  瑞宝也不挣扎,只是充满同情地看着他:“面具兄,您家真的这么穷吗?”

  面具君一顿:“什么?”

  瑞宝沉痛道:“原本颜府小贼很多,后来轮到哥……颜二公子掌权,这么些年来只进来了两个小贼。自从其中一个小贼三年前被颜二公子打了六十大板流放三千里之后,敢进颜府行窃的小贼就更少了。所以,面具兄,您家里是不是真有什么难处,才如此铤而走险?”

  面具君半天没说话,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别乱猜!”然后脚尖一点,“嗖”的一声掠进宝库。

  瑞宝看着他宛如流光掠影一般的身法,心中更是同情。此人武功不错,明明是个人才,却偏偏跑来做强盗,看来家中着实贫困。不过她似乎忘了告诉他,宝库里有很多机关,很多陷阱,还有一个高手坐镇……

  面具君,你……保重!

  果然,不出半炷香的工夫,宝库里传来一阵乱响。瑞宝正寻思着是墙塌了还是柱子倒了,宝库那两扇破门猛地大开,一人如雨燕般掠出,分外轻盈。

  瑞宝见那人赫然就是面具君,不禁瞪圆了眼睛。正当她打算在面具君身上找几道伤口的时候,却见面具君上前飞速替她松绑,然后拽了她道:“快走!”

  瑞宝被他拽了个趔趄,小心翼翼地问道:“王伯呢?”

  面具君不答反问:“王伯?是里面那个老头?”

  瑞宝点点头,心中越发沉痛。看这个样子,王伯是败在他手下了,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她也不等面具君开口,又问:“你……你进去拿到什么东西了吗?”

  面具君摇摇头。瑞宝越发惊奇:“里面那么多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你一个都没拿?”

  面具君似乎很不耐烦:“我要的东西不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瑞宝突然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热泪盈眶:“想不到您虽然贫穷,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

  面具君胸口起伏不定,狠狠甩开瑞宝的双手转身就走。谁知还没走几步,却听到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划破黑夜。

  按理说,面具君搞出那么大动静,还顺便拆了宝库两扇破破烂烂的大门,搁平时早就有侍卫过来了。好在今日是城主第十六次大喜之日,面具君还有点时间解了捆绑瑞宝的麻绳,令瑞宝深感欣慰。

  于是她颇为惋惜地道:“面具兄,看来您今日走不成了。”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面具君的目光凉飕飕地扫过自己,顿时一个激灵,不再吭声。而面具君向前一步,一袭黑衣无风自舞,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瑞宝见状,不由得更是惋惜。就算他再怎么“君临天下”,

  他仍是逃不了流放三千里的命运。不过更为惋惜的是,他其实什么也没偷到。至于那个流放三千里的刑罚是为“进颜府偷窃到手”还是“进颜府妄想偷窃”而设,这果然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啊……

  她这边正深思着,面具君和侍卫已经动起手来。瑞宝不懂武功,只能凭借颜府侍卫躺在地上的人数多少来判断面具君的武功高低。不过今夜的侍卫甚是勇猛,运用人海战术将面具君紧紧包围,双方僵持不下。就在第三十四个侍卫倒在地上之后,面具君忽然向后跳开半步,只听一声清脆剑鸣,恍若龙吟,剑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开,不敢碰其锋芒。

  瑞宝看得极为欢畅,正打算叫声好,忽然发觉面具君脚尖一点,暗自发力,似乎要趁着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候腾空而去,急忙扯着嗓子叫道:“面具兄!还有我啊!”

  面具君一愣神,一名侍卫就扛着把刀冲了上来,“刺啦”一声划破他的衣衫。他侧身躲过,又听瑞宝叫道:“我们刚说好了的!虽说你没偷到东西,可那是你自己不愿偷!你不得反悔!”

  话音未落,又一个侍卫冲来,一掌打在面具君胸口。面具君后退,手上动作更快,瞬间逼退两人。

  瑞宝急了,又喊了一声:“面具兄,壮士,大侠!您忍心让我死在这里,连外面的阳光都看不到吗?”

  他要是再无动于衷,她就要上去抽他了。

  终于,面具君怒喝一声:“住口!”粗暴地揽过瑞宝的腰,将她背在背上,寻了一个空子飞身而去。

  2

  翌日,漓江城城墙上的横幅变了。原本上书“漓江山水甲天下”,一夜过后却成了“把乖孙女还给我”。一时间引得老百姓纷纷前来围观,严重影响城内交通。

  瑞宝并不知道这些。昨夜两人逃出颜府,被颜府侍卫整整追了四条街。还好面具君轻功卓越,一路飞奔,踩踏行人无数,这才甩开他们。两人趁夜进入一处幽深宅院,面具君将她安顿在一处厢房,就自顾自歇息去了。

  瑞宝心中怦怦乱跳,嗅着房中的陌生气息一夜无眠。天亮后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她终于想到了一件事:她把小苓丢了。

  小苓跟在她身边整整十三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现在没了小苓,她顿觉渾身不自在。不过最为重要的是——钱可全在小苓身上!

  她曾听过英雄为了一文钱上吊的故事,也听说过有钱能让鬼推磨的故事,自然知道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但是她一想到二哥此时震怒的神情就觉得自己大限已至。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思,瑞宝推门而出。

  屋外乃是一处小花园,其中并无多少花草,而是遍植塔松,虽不如颜府精致华美,却胜在幽深僻静。她沿着一条蜿蜒小径缓缓而行,来到一处梨黄色的门扉前,还未推开,却听到一阵琴声。

  那琴声穿透了初春的阳光,空灵悠远,清丽难言,渾然天成,却隐隐带了浮躁之气,就好比一幅泼墨山水画,虽然意境高远,其上却沾染了些许灰尘。瑞宝虽说缺心眼惯了,却对音律极为敏感。她曾听过二哥抚琴,琴声清越激昂,也听过叔父抚琴,琴声淡泊平静,却不若此人心思矛盾。她有点迟疑,却还是敲了敲门,琴声戛然而止。

  她极有礼地道:“请问是这家主人吗?”

  屋内那人沉默片刻,道:“是,进来吧。”声音极为动听,还有些耳熟。

  瑞宝便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琴案后坐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以手支额,正敛眉看她。此时阳光正好,那人一头乌发在春光下竟泛着微微的金色,一双眼眸宛如琥珀般剔透,温暖灵动,妖魅惑人。

  瑞宝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禁怔了一怔。她原本以为二哥那容貌就已经很要命了,此时又来一个同样要命的,这世间的姑娘还怎么活。好在她看自家二哥已经很习惯了,便镇定道:“这位公子……”她忽然看到琴案边的阔剑,怔了怔,“你……你是面具君?”

  少年眯细了双眸,算是默认了。

  瑞宝顿时震住了。她自上到下,又自下到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疑惑道:“……你真是面具兄?”

  少年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瑞宝立刻心悦诚服:“果然高人都有与众不同之处。”

  少年挑眉:“此话怎讲?”

  瑞宝诚恳道:“你武功这么高,又生得这副小白脸模样,真是一点儿也不配……我的意思是说高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就像那个天下绣工第一的绣娘实际是个瞎子,天下第一琴师一只手有六根手指一样,出人意料,呵呵,出人意料。”

  少年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颜三小姐——”

  瑞宝更加诚恳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颜三小姐?”

  少年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传说颜氏最为尊贵的嫡出小姐,城主长子的掌上明珠,二公子颜琛唯一的妹妹……若不是我昨天带着您,也许早被弓箭射成了莲蓬。”

  瑞宝一怔,正打算自谦一番,又见那少年像看一棵白菜那样看她:“我曾见过颜三小姐的一幅画像,其上的美人容颜绝世,天下无双,怎么现实就生得这副模样呢……”

  瑞宝想了想,也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一年前,城主曾命画师为她与二哥分别画一幅画像,画成之后老城主将两幅画裱好收在房中,并命名为神仙下凡。瑞宝后来有幸见过一次,哥哥的那幅还好,因为他本身就那个模样,自己那幅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画的是谁。她便向城主抗议,认为那幅画会起一个误导后人的作用。城主只好收了起来,谁知这画竟是流传到了民间……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就是画师眼中的我,只不过五官邪魅妖孽了些。现在你看到的自然是你眼中的我,肯定和画师的不一样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你多看看我也就习惯了。”

  少年一怔,随即冷哼一声:“真是伶牙俐齿。”

  瑞宝诚恳道:“兄台谬赞了。”她看了看天色,又拱了拱手道:“请面具兄收留小女几日,小女在此感激不尽!一旦小女脱险,日后一定重金酬谢公子,让您脱贫致富,从此晚上不再出去玩命!”

  少年抚琴的手颤了颤,脸色顿时黑了一半:“我这儿容不下你,而且我说过,我不需要银子!”

  “那……官位?”

  少年越发暴躁:“不必!”

  瑞宝急了:“很多女人?”她记得不知哪位伟人说过,男人那点儿心思,不就是江山和美人吗?

  可惜少年一脸隐忍,一双眼眸冷冷地瞅着她。

  瑞宝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很多……男人?”

  “你——”少年猛地起身,指着门外一字一句道,“颜三小姐,走好不送!”

  瑞宝没辙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油盐不进的主儿。可是自己一旦出了这门,保证不出几步就会被一群侍卫堵在街上,然后再捉回去面对颜琛那张寒冰脸——

  她磨磨蹭蹭地走了几步,不死心地又来了一句:“面具兄,你就真不能让我多住一段时间吗?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给你!”

  少年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如果我要你颜府的一个东西呢?”

  瑞宝怔了怔,总觉得少年这话有点不对劲。不过现在她离家出走,若是被二哥从族谱上除了名,颜府也算不得自家了……

  瑞宝想到这里,怯怯地点了点头,却见少年突然展颜一笑,满目惊艳:“行了,你不必走了。”

  瑞宝傻眼了。

  于是,瑞宝留了下来。

  她颜瑞宝自认能屈能伸,既然回去要被剥皮,还不如在外面风流快活。而高人面具君在关键时刻雪中送炭,十分令人欣喜。

  高人面具君姓云,名槿。这名儿倒是很得瑞宝心意。不得不说,此人在瑞宝心中的地位越发高尚,从原先的强盗变为了高人。

  她自小养在颜府,除了城主爷爷与颜琛,谁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就连族中年龄相仿的姐妹与她说话,都略垂了双眼不敢直视。但是云槿不同,他对她并不恭敬,也没有卑微的神色,充分显示了一个高人的良好质量。

  不过她在云槿这儿待了三天之后,又傻眼了。

  第一日,云槿一整日不见踪影,傍晚时分回来直嚷着饿。瑞宝见他这偌大的宅子除了他们两人没个会喘气的,只好硬着头皮挽了袖子,一个时辰后终于端出了今天的晚饭。云槿神情古怪地看着桌上的菜色,指着细瓷碗问:“这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瑞宝道:“八宝粥。”

  云槿又指着碟中的焦炭:“这个呢?”

  “包……包子。”

  云槿一双秀挺长眉微微蹙起,就在瑞宝以为他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他突然坐了下来,道:“吃饭吧。”

  瑞宝傻眼了:“云槿兄,你不用如此给我面子……”

  她话音刚落,云槿已经喝了一口粥:“比我昨天煮得好。”

  瑞宝瞪圆了双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云槿他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然而,此人永无止境地令她惊奇着。

  第二日,瑞宝早早就起来了。偌大的宅子空无一人,耳中只余清脆鸟鸣。又到傍晚时分,她一人百无聊赖,就在院中闲逛。经过云槿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以为是野猫,便推门而入,却差点被床上的景象映花眼睛。

  只见那一方床榻之上,少年一头泛着金色的青丝迤逦、柔顺地铺洒在床间。他闭眼沉睡,唇角微微翘起,恬静美好。瑞宝直眉愣眼地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云……云槿兄。”

  云槿没有反应。瑞宝硬着头皮又叫了几声,云槿这才睁开琥珀般的双眸,迷迷糊糊地瞟向瑞宝。

  那眼神实在要命。瑞宝一个激灵,又见云槿软软翻了个身,露出完美的肩部线条:“天亮了吗?”声音低沉喑哑,勾人心弦。

  瑞宝嘴角抽了抽:“天快黑了……”

  云槿却往被子里一缩:“明天早晨再叫我。”

  瑞宝梗着脖子出去,顺便把门关好。她扶着墙,喃喃自语:“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比我还能睡的人!”

  第三日,才是堪称高潮迭起、峰回路转的一日。

  3

  这一天,瑞宝一大早就来到云槿门前,准备唤云槿起床。

  哪知她刚喊了一声,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过来。

  瑞宝顿时渾身一僵,颤巍巍地回过头,就见身后站了一个彪形大汉,一身戎装血迹斑斑,眼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这才是强盗头子的经典造型啊!瑞宝心中感慨,就见那人欺过身来,恶狠狠地道:“公子在哪儿?”

  “公子?”瑞宝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那人身上的血沾到她的衣裳,一边指着隔壁很干脆地道:“在屋里。”

  此人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那扇梨黄色的门扉立刻报废。瑞宝正思量着是否去厨房取把菜刀过来,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哭号,简直凄厉得令人渾身发麻。她忙探过头去一看,就见云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而那人却跪在地上,不住哀泣。

  瑞宝再一次傻眼了。此人膀大腰圆,体壮如牛,十分符合她心目中强盗头子的形象,谁知哭得如此……酣畅淋漓……

  而云槿却淡定许多。只见他微微蹙眉,似乎还没睡醒:“哦,是顾逵啊。”

  顾逵渾身发抖,扒住云槿的被子就是一阵大哭:“公子——您要为属下做主啊!颜氏欺人太甚!属下……属下今日进城,看到城墙上的横幅,只不过笑了几声,就从角落里拥出一群颜府侍卫,非说属下耻笑漓江城城主,对城主不敬。属下气不过,就和他们打起来了。然后属下寡不敌众,就、就伤成这样了,呜——”

  云槿打了个呵欠:“依我看,你不只笑了几声吧?”

  顾逵怔了一怔,涨红了脸:“属下不敢欺瞒公子,属下真的只是笑了几声,恰好让站在城墙上的颜大总管听到了而已……”他看到自家公子越发不善的眼神,急忙抹了一把泪,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公子,您知道漓江城出了一件大事吗?”

  彼时瑞宝正在深思,站城墙下,得多大的声音才能让城墙上的人听到这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听到顾逵这么一提,急忙竖起耳朵。云槿却面无表情,只道:“说。”

  顾逵又抹了一把泪:“属下摆脱那些侍卫以后,心里甚是憋屈,因为挨打也得有个原因吧,于是就私下里打听了一下那横幅的前因后果。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漓江城的颜三小姐被人掳走了,到现在也没个下落。城主急了,就挂出了那条横幅。可谁都知道,这城里真正掌权的是颜二公子,他不找人,城主干着急也没办法。唉,这颜家老二可真够狠的,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云槿不动声色,顾逵又道:“公子,这贼人也当真有本事,颜府固若金汤,平常人想进去都难,更别提掳走个大活人了。可这人偏偏在百余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掳走了颜三小姐。后来据那小姐身边的侍女说,此人生得青面獠牙,十分丑陋,真是委屈了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您说他能将小姐藏到哪儿去?又想做什么?难不成夜夜颠鸾倒凤,共度……那个春宵……”

  顾逵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自家公子越来越森冷的眼神。他暗道不好,忽然见自家公子绽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顾逵,门坏了。”

  顾逵一见他的笑容,顿时抖了一抖,就连站在门外的瑞宝也抖了一抖。

  云槿眯细了琥珀色的双眸:“这门乃是赤雪山上千年黄梨木所制,一小块就价值连城——”

  顾逵颤着手抹了一把汗:“禀公子,属……属下会尽量将它修好……”

  云槿打断他的话:“不,你去给本公子重买一扇来。至于钱,就从你的俸禄里扣。明白了吗?”

  顾逵抹着泪,颤抖着点点头。

  云槿又道:“而且……我记得,你似乎十分信奉儒家。孟子

  说过君子远庖厨这类的话吧?”

  顾逵一颤:“公……公子,您想干什么?那可是属下的信仰,信仰绝对不容玷污!”

  云槿继续微笑:“嗯?”

  顾逵一颤,悲愤地做饭去了。

  瑞宝瞅瞅顾逵的背影,又瞅瞅云槿如沐春风的笑容,突然有种“为何春天的风啊你怎会如斯寒冷”的感慨。

  晌午过后,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彼时三人正坐在丝瓜架下用饭。顾逵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左臂裹了几层绷带,比之早晨满身是血的模样好了很多。而云槿坐在一旁细嚼慢咽,姿态优雅,仿佛身处国宴之上而不是漓江城一隅。瑞宝正瞅着这主仆俩心不在焉之际,却听到寂静的庭院响起敲门声。

  漓江城极大,云槿的这所宅子也不知在哪个胡同里,十分偏僻,乃是个窝藏逃犯的好地方。就因为平日里太安静,此时瑞宝一听到敲门声,顿时一个激灵,直往庭院中草木茂盛的地方钻。

  云槿冷眼看着,淡淡道:“该来的总是挡不住。你能躲到哪儿去?倒不如坐这儿等着。”

  瑞宝脚步没停,反倒越跑越快:“我先躲到花园里,一会儿二哥找到我了,我就说自己是翻墙进来的,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云槿怔了怔,随即垂下眼帘,冷声道:“顾逵,开门。”

  顾逵应了一声,便向前院走去。谁知门刚打开,就响起一声凄惨至极的哭号,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一路狂奔,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声道:“云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女吧!奴家的爹爹他,他竟然要将奴家嫁给隔壁家的曾牛!”

  云槿今日连着被人拜了两次,显然还不大适应。他起身,端详了半晌,才道:“你是王玉凤,王姑娘?”

  王玉凤擦擦泪珠:“云公子果然记得……”

  云槿微微蹙眉:“在下自然记得。只是姑娘所求之事……是你们王家的家事,在下似乎不便插手。”

  王玉凤泪眼蒙眬地看着他:“此事怎会与公子无关?奴家九岁博览群书,二十岁达到顶峰,天下唯有云城的十九殿下和漓江城颜二公子才配得上奴家。但自从上月见过云公子后,奴家便非君不嫁!这对云公子来说,也是极大的福分!”

  一旁的顾逵捂着肚子,肩膀颤个不停。云槿扶额:“王姑娘……在下并未有娶妻的打算,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哼,凭本姑娘的资质,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没有人会超过我!像我这样优秀的女子,您还有什么不愿娶的?当初我们初见的时候,您不是已经对本……奴家表达了爱慕之心了吗?”

  她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一个发自肺腑的声音:“呃……云兄,你眼光真好。”

  云槿原本尴尬的神色立刻一变,冷哼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瑞宝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来,讪笑道:“这不是听见动静就出来了……那个啥,你们继续,继续。”

  云槿皱了皱眉,突然粲然一笑,一双琥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波光潋滟:“你来了还怎么继续?明摆着看我笑话吗?”

  瑞宝没吭声,只是直眉愣眼地看着云槿,对他的变脸技术叹为观止。

  王玉凤却盯着瑞宝,脸色苍白如纸:“云公子,这位姑娘是……”

  云槿但笑不语,那笑容似乎能融化冬日的冰雪,但看在瑞宝眼中就一阵发冷。她忙道:“我是他的丫鬟。”

  云槿讶然道:“你怎么改当丫鬟了?”

  瑞宝怔了怔:“难道你要我说我是你妹妹?”

  云槿低咳一声,咬牙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便宜妹妹?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王玉凤双眼已带了绝望之色,站在不远处仿佛摇摇欲坠。瑞宝想了想,仍是十分不解:“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姐姐?”

  云槿忍了又忍,干脆拉过瑞宝的手,大声道:“可我从未将你当姐姐看待!听懂了吗?”

  他手上力度可不小,瑞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就见他面容之上染了一层薄红,看似羞涩,实则双眼微微眯起,目光中饱含威胁。她抖了一抖,就见王玉凤怒吼一声:“负心汉!”猛然转身跑了出去,姿态堪比狂风过境,差点撞飞两扇大门。

  瑞宝再缺心眼,也知道那女子定是误会了。她想追上去解释清楚,谁知云槿仍紧拽着她的手不放。瑞宝甩又甩不开,不禁怒道:“放手!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下集精彩预告:人生在世,必有一惧。譬如有人惧内,有人惧高,有人惧鬼,有人惧……兄。但是瑞宝说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哥,打死也不回!只是,世人皆知有时候回不回,怎么回都由不得自己啊……顾逵沉思:原来没气质的人,不一定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也可能是豪门大户里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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