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述军

　　

第四章

　　若干天后，克拉发现了自己的同伴。

　　又是个夕阳如血的黄昏，克拉独自在草原的边缘行走，孤独占据着他的全身，只有在偶尔吃到些东西后，他才把一头小狼应该有的活泼表现出来，在草丛里蹦跳，或者撒欢地跑一段。但，他始终不敢深入到草原的深处去，也不敢再回到大山的深处去。

　　微弱的夕阳映红着天空，克拉刚刚捕捉到几只蝗虫，又喝了点雨后的积水，感觉有了点精神。他跑到一个高一点的土岗上眺望，希望能看到失踪了好几天的妈妈。这次，他真的发现了一群狼。

　　那是个小小的狼群，不过十几只，其中还有两只和他差不多的小狼崽儿。

　　克拉没办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那是作为狼的本能，狼是群居的动物，狼群，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他连想都没想，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

　　在克拉眼里，自己能加入到这个狼群，就等于有了个新家，就不再孤单了。等等我，等等我，克拉追赶着。

　　越來越近，他的气息已经融入到狼群中去了。他很想和那两只小狼崽儿一起玩耍，那两只小狼崽儿也正好走在最后，见另一只小狼跑过来，他们很高兴地“嗷嗷”叫几声，声音很是稚嫩。

　　也就在这个时候，领头的那高大的公狼转身跑来，嘴巴朝天，发出让半个草原都听得见的嚎叫：“嗷——”

　　克拉明白，那是他在示意自己：不许靠近，赶紧滚开！遭到公狼的拒绝，克拉难过极了，他也害怕极了，他知道狼的本性，如果他执意跟随的话，那头公狼不会让他活下去。克拉只好停住脚步，让自己和狼群拉开一定的距离。但他始终尾随着，他舍不得丢掉这个机会。

　　那两只小狼崽儿很喜欢克拉，故意慢下来等着他。这个情况被公狼察觉了，他发威了，一下子把克拉扑倒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咬了一口。

　　克拉一条后腿流着血，那头公狼还算嘴下留情，只给他咬伤了一点。即便如此，克拉也觉得钻心的疼痛。

　　就在这时，这个小小的狼群忽然慌乱起来，抬头望着天空，连叫声都显得惊恐不安。克拉也看向了天空，天啊！一只巨大的鹰正朝这边飞过来。

　　鹰被称为空中的霸主，地面上的大多数小动物都惧怕它，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兔子、小狼崽等抓起来，那锋利如钢钩的爪子，可以不费力气地撕开动物的皮肉。

　　两只小狼崽失魂落魄地钻到了大狼的肚子底下，十几头狼围成一个圆圈，头朝外，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一只翼展达到两米的鹰，也不敢轻易对付一群狼，所以，他在空中盘旋，寻找着最为适合的目标。

　　克拉想尽快躲起来，可是能躲到哪里呢？凭借鹰的视力，在这片光秃秃的草地上，无论他藏在哪里，都逃不过鹰的眼睛。他只好趴在地上，希望那只鹰的目标不是自己。

　　“我还小，不值得你吃，去抓只大狼吧。”克拉默默地祈求。

　　可是，鹰锁定的目标恰恰就是克拉。因为现在它是个弱者，任何动物捕捉猎物都会选弱者下手的。

　　在半空中做了最后一个盘旋，鹰开始向克拉俯冲下来，那样的速度，就像一颗从空中发射下来的导弹。

　　怎么办？就这么被鹰抓上天空吗？就这么成为鹰的一顿美餐吗？克拉迅速改变了姿势，由趴在地上变为仰面卧在地上，四条腿尽量蜷缩起来。当他做好这样的动作，那只鹰的爪子已经伸到他的肚皮上了。现在，双方靠的是都是反应速度，谁快一步，谁就是胜利者。

　　克拉把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到四条腿上，一闭眼，四条腿狠狠地蹬了上去。

　　这只鹰从来没想到，眼下这头弱小的小狼会来这一招，对鹰来说，这一招是致命的。他带着惯性向下俯冲的身体被克拉的四条腿狠狠地蹬上了，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全被击碎了，只听他惨烈地大叫一声，双爪一收，斜着向西北的草原方向而去了。

　　克拉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一条前腿还是被鹰的爪子抓破了，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空中之王被击退，狼群才重新平静下来，惊恐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对克拉的赞许。两只小狼崽也从大狼的肚子底下钻了出来，“嗷嗷”地轻声叫着，像是对克拉的勇敢表达敬佩。当他们在向克拉靠近些的时候，那头公狼也不再恐吓般嚎叫了。

　　克拉明白，尾随一个陌生的狼群是件危险的事情，狼群一般是不允许陌生者进入他们的群体的。他要时刻留意那些大狼们的态度，尤其是那只头狼，如果他表现出了敌意，自己就必须离开。

　　渐渐地，一只小狼崽离队伍越来越远了，他似乎更喜欢和克拉在一起。他们一起扑蝴蝶，一起捉蚂蚱，玩得不亦乐乎。在捕捉一只蝗虫的时候，克拉竟一头撞到了石头上，疼得直咧嘴。但很快他又高兴了，因为有了伙伴，再疼些也没关系。

　　“嗖”一下，从一个石缝里蹿出一只黄鼠狼。那只小狼崽发现了猎物，忙蹿上去追赶，克拉跟在了他后面。

　　凭他们两个，要想捉住一只动作敏捷的黄鼠狼，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作为狼，他们又有不达目的不死心的态度。

　　只听“嗷”一声叫，分外凄厉。

　　克拉赶忙跑过去看，糟糕，那只小狼崽被一个大铁夹子死死地夹住了一条后腿，动弹不了了，只能在那痛苦地嚎叫着。

　　克拉试图帮他摆脱，可怎么办呢？铁夹子是猎人专门设置的，用一根铁条拴在旁边的树上。他把自己的前爪伸进铁夹子的缝隙里，使劲想撑开一点，那样小狼崽儿就可以把腿抽出来。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了，丝毫动不了一点铁夹子。

　　“嗷嗷嗷。”克拉低声叫几下，表示他无能为力，然后又叫几声，告诉小狼崽儿坚持住，他去搬救兵。

　　小狼崽儿已经疼得没力气嗷嗷叫了，只是“呜呜”着。克拉不敢耽误时间，他飞快地朝那个狼群跑去，边跑边“嗷嗷”叫，叫声在草场上回荡。不远处的狼群听见了克拉的叫声，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听明白了克拉的意思。为首的那头公狼回头看看，果然不见了一只狼崽儿。

　　“嗷嗷？”他是在问克拉是不是真实的。

　　克拉使劲“嗷”一声，那是在非常肯定地告诉他，自己绝对没有撒谎。

　　情况危急，公狼也不再怀疑这只陌生的小狼了，他示意克拉在前面带路，自己跟着跑回去，其他的狼也纷纷跑在后面。

　　找到那个铁夹子后，公狼也想用克拉的办法救狼崽儿，可他也失败了。他又拼命咬那根铁条，可他尖利的獠牙对于钢铁来说还是脆弱的，任凭他怎么咬，铁条上只是多了几个浅浅的牙印儿。

　　被夹住的小狼崽“呜呜”低吟着，那条腿已经肿胀了。公狼围着铁夹子转了两圈，又和其他几头狼低声叫了几下，也许是在和他们商量解决的办法。

　　然后，四头狼一起上来，他们分别叼住狼崽儿不同部位，开始使劲拉拽，希望把他从铁夹子里拽出来。可这样一做，无疑加重了狼崽儿的疼痛，他“嗷”地尖叫一声，浮肿起来的腿仍被夹在那里。

　　实在没有办法了，公狼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只见他慢慢靠近狼崽儿，在他的头上轻轻舔几下，狼崽儿像是得到了最温暖的安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公狼解救他。公狼从他的头一直舔到他的腿，狼崽似乎忘记了疼痛，享受着公狼的安抚。

　　突然，公狼一口咬住了狼崽被夹住的腿，然后，上下颚一用力，咔嚓一声，狼崽儿的腿断了，铁夹子上留下了殷红的血迹。

　　小狼崽儿终于脱离了铁夹子，但他失去了一条前腿。

　　克拉目睹了这一幕，也许从今天开始，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危险，什么叫生存。看看那只残缺了一条腿的小狼，克拉开始觉得害怕，不知道这片草原里还存在着多少难以预测的危险。不过，经历了这样一次触目惊心的事件，他应该会变得更坚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