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颖杰

　　

　　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有什么比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更惹人讨厌呢？试想一想，当树枝绽出嫩绿的新芽，春风吹来美妙的花香，你却只能在家里裹着被子、喝着热水、打着惊天动地的喷嚏，这种感觉有多糟糕！可是在这场席卷全城的流感中，著名侦探哈洛先生也不幸中了招，他只好撇下警局所有的案子，躺在家里老实养病。

　　哈洛先生一连躺了三天，要不是药吃完了，他还会继续闷头大睡下去。连打十二个喷嚏后，哈洛先生不得已出了门，他要去看医生。

　　街上满是此起彼伏的喷嚏声，根据报上的新闻，有三分之一的市民都亲身体验到了流感的威力。不过自打生了病，哈洛先生就再没翻过一张报纸，所以他对流感之外的另一桩事也一无所知——直到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喷嚏声。

　　哈洛先生的同事马西斯先生迎面走来，他们很快认出了对方。

　　“马西斯先生！怎么，你也病啦？阿嚏！”

　　“阿嚏！还好，我撑得住！”

　　“这几天局里怎么样？阿嚏！”

　　“抢劫案少了很多，估计坏蛋也病了，没心思作案——阿嚏！但有个案子……”马西斯先生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

　　“等等——阿嚏！”哈洛先生忙说，“我在休病假！”

　　“不耽误你，你要去诊所吧？这桩案子就发生在诊所——阿嚏！”

　　“诊所？”

　　“唉，我们天天往诊所跑，可非但案子毫无头绪，我还染上了这可恶的——阿嚏！”

　　既然这样，哈洛先生也不推辞了：“我这就去局里看资料。”

　　“用不着，你可以在任何一张报纸上看到它——阿嚏！它一定是世界上最烦人的案子了！”

　　告别马西斯先生后，哈洛先生快步走向报摊，果然，他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就看见了醒目的标题：《第五百六十七起：诊所到底怎么了》。

　　“你在看那个连环失窃案？”报摊老板凑过来，“昨天又是一百起，他简直是本市有史以来最疯狂的小偷！”

　　“小偷？”

　　“对，他专找流感病人下手，偷光他们的钱，一个硬币也不剩！”报摊老板气愤地说，“也许你听过这个笑话，现在人们去石楠街诊所根本不带钱，因为带了也会被偷走！真希望警局早点抓到他……”

　　情况听起来不妙，哈洛先生立刻赶去诊所。石楠街诊所原是一家综合诊所，由于流感病人数量猛增，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它被临时用于专门接收流感病人。一进门，哈洛先生便明白了小偷的用心：这里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塞满了流感病人，每个人都忙着打喷嚏，根本没心思照看自己的钱包。而且多数病人都戴着口罩，小偷一定也是如此，这样就算被人察觉，他也不用担心暴露长相——全城没有比这儿更适合下手的地方了！

　　哈洛先生在候诊大厅里侦察了一番，毫无收获，而四周不断出现的驚叫——“糟糕，我的钱包！”——这提醒他，他不能再等了。

　　哈洛先生冲进诊室。医生一眼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侦探，但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哈洛先生就张大嘴巴：“阿嚏！”

　　医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处方单被吹得满屋子乱飞。

　　“哈洛先生，祝您安康！”医生抱歉地说，“可您不该插队……”

　　哈洛先生连忙解释：“不不，是这里的小偷……”

　　“您是来办案的！”医生精神一振，“太好了，要知道，您的同事费了不少周折，可就是抓不住他呢！”

　　“他们做了什么？”

　　“起初警方怀疑是某个病人，可他们调查了所有患者的资料，却没发现可疑人物。”

　　“这表明小偷很可能不是病人。”

　　“他们又试着抽查大家的病历本，谁要是拿不出就诊记录，就是嫌疑对象。但偷一本病历显然难不倒那个偷了几百个钱包的恶棍，为了不让病人既丢钱又丢病历本，这个计划也搁置了。”

　　“那得换个法子……”哈洛先生从不害怕难题，“有了！您能帮个忙吗？我需要一名护士，还要一个签名台。”

　　“护士没问题，可要签名台干什么？”医生好奇地问，“您想给大家签名？您的确很有名，但您又不是歌星、影星、球星，您只需要在逮捕令上签名！”

　　“您会明白的。”哈洛先生眨眨眼睛。

　　十分钟后，病人们发现，候诊大厅中央突然摆出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块牌子：喷嚏检验处。

　　人们奇怪了：“这是干什么？难道医生觉得我们的喷嚏还不够货真价实？”

　　“朋友们，请听我说！”哈洛先生爬上桌子，“有个小偷冒充病人混在我们中间，为了找出他，我恳求大家轮流对我打喷嚏，我会给每个打过喷嚏的人签名——阿嚏！”他赶紧在自己的手腕上签上名，“就像这样！大家走时，请向门口的护士出示签名。这样一来，装成病人的小偷拿不到签名，就没法出去！”

　　大家对小偷深恶痛绝，都愿意配合。他们排成队，挨个到哈洛先生面前打喷嚏——冲别人打喷嚏很不礼貌，但这次例外，而这次“签名会”也让哈洛先生大开眼界：同样是流感，大家的喷嚏可谓五花八门，有的像洪亮的钟鸣声，有的像又尖又长的礼炮声，有的像丛林部落的兽皮鼓声，还有的像外婆家的老式笛音壶声。哈洛先生不禁想，等到晚上，他不仅能够抓住小偷，说不定还能编出一本《喷嚏大全》呢！

　　夜幕降临，诊所里的人逐渐稀少。哈洛先生停下笔，揉着发酸的胳膊：“现在我知道当明星签名有多累了——阿嚏！让我看看，那个到现在还没有签名的人是谁……”他环顾四周，可除了护士，候诊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他满怀期待地说：“哈洛先生，希望您有收获！我敢说，要是再不抓住小偷，警局会在这里开分局的！”

　　哈洛先生只能遗憾地回答：“可是，这里没有我签名的，恐怕只有你们俩了。”

　　医生和护士大惊失色：“您怀疑我们？”

　　“不不，当然不是。”哈洛先生说，“一定是我忘了什么，让我想想——阿嚏！啊，对了！”

　　“您知道谁是小偷了？”

　　“这倒不是，是另外一件事。”哈洛先生抓抓脑袋，“医生，其实我也是来看病的……”

　　著名侦探哈洛先生也败给了诊所大盗的消息不胫而走，接下来的几天，大街小巷便被这样的报纸淹没了：《谁能制服诊所大盗——反正哈洛先生不行》。马西斯先生坐在办公室里，他面前摞起了厚厚一叠有类似标题的报纸，但即使这些报纸加起来，也比不上那部电话机惹人心烦——诊所连环盗窃案没有一丁点进展，唯独他的电话机像吃了兴奋剂般响个不停。

　　“您好，我是记者，我想采访下，您对哈洛先生在病人手上乱涂乱画有什么感想？”

　　“警局吗？你们到底能不能抓住小偷？”

　　“警局的钢笔墨水是什么牌子？都多少天了，我手上的签名还没洗掉！”

　　电话铃声又嘶吼起来。马西斯先生郁闷地想，这绝对是今天的第一百零一通电话。他不开心地拿起话筒：“如果你想问哈洛先生的事，抱歉，无可奉告！”

　　但电话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是我，我就是哈洛——阿嚏！我们抓住他了！”

　　马西斯先生愣住了：“抓谁？在哪儿？”

　　“那个小偷！快来，就在诊所——胡桃街诊所！”

　　很快，呼嘯的警车赶到了胡桃街诊所。小偷束手就擒，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但相比激动，马西斯先生更觉得惊讶和困惑。

　　“你怎么抓住他的，而且是在这儿？他不是专在石楠街偷流感病人的钱吗？”

　　哈洛先生笑了：“他不是来这里偷东西的，他是来看病的。”

　　“看病？”

　　“你记得吗，我曾在石楠街诊所检测过所有病人的喷嚏……”

　　马西斯先生压根儿没法忘记这件事：“对，你确认过，那里没有假流感病人！”

　　哈洛先生摇头：“不，我只确认了他们都会打喷嚏。”

　　“这有什么不同？”

　　“非常不同，因为小偷实际上是个花粉过敏病人，别忘了，春季也是花粉过敏的高发季节！过敏也让人打喷嚏，所以他能骗到我的签名。我让医生查了所有具有喷嚏症状的病，并关照他的同行们对病人多加留心——想想看，在其他诊所，来了一个病历上没有流感记录、手上却有我签名的人，那么除了他是小偷外，还有什么解释呢？”

　　“原来如此。”马西斯先生恍然大悟，“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靠喷嚏破案！”

　　哈洛先生哈哈大笑：“是啊，多亏喷嚏，我才能——阿嚏！”一个巨大的喷嚏打断了他的话，他狼狈地擤完鼻子，赶紧改了口，“当然，我还是宁可健健康康的，毕竟生病的感觉——阿嚏！实在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