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春

　　开学那天，太阳起得比我早，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我的床上，暖暖的。

　　妈妈催我去上学校的唠叨，一遍又一遍地，就像按了重复播放键后的播放器，以致武老师那张威严的脸又呈现在我的脑海里。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严格的老师，我喜欢放松点的——那样的老师在台上讲着讲着，就插入一个故事或者一个笑话，让我捧腹大笑一番，若能再配上一个滑稽的动作，那才叫人开心呢！但爸爸妈妈说，严师出高徒，别嫌老师严格，那样对我，是好事一桩呢！

　　不管老师严格，还是不严格，我总得读书啊。要不然，老爸会让我吃“爆栗子”的。

　　“小可，本学期三年级就你一个学生！”老师开门见山地笑着说。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有什么能耐了，居然一个人就占了那么大一个年级？”

　　“有什么怕的，原来与你一起读书的那两位同学去县城读书了！”武老师说罢，居然还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才不呢！”为什么这个年级就留下我一个人孤单度日？

　　老师说：“从今后，本年级学习‘冠军宝座就非你莫属了。”

　　我才不稀罕那个“冠军宝座”呢！我想到的是——今后，我与谁一起玩跳房子和玩老鹰捉小鸡游戏？我被作业难住而茅塞“难”开时，我那敏锐的目光该瞟向哪里……还有很多问题，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

　　这些难题（具体数字难以统计），我一股脑儿全交給爸妈去求解吧。

　　“爸，妈，这全年级我既是‘官，又是‘兵了，双重身份，难做人啊？”我先把“小难”说给爸妈听，如果直奔主题，爸妈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哦！

　　“好儿子，以前你从来没当过‘官的，你那老同学武斤斤既当班长，又当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他一个人集全年级99%大权于一身。而分给另一位同学的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而你呢，那就更可怜了，连‘桌长都没有当上！”爸爸兴致勃勃地讲着，怜悯的眼神如流水一般，从他的眼里流溢出来。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造出“桌长”一词而幸灾乐祸。

　　妈妈笑得直喘气，我还第一次发现，笑也能压得人难受的。世上真的只有妈妈好，我相信妈妈的笑纯真无邪，绝没有嘲笑意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妈妈还从来没有骂过我。

　　“爸，妈，我班的武斤斤去县城读书了，他以后才有出息呢！”此时，我抛出了一个“重磅新闻”。

　　爸爸与妈妈对视了一下，好像瞬间就达成了共识似的。妈妈说：“去县城也不算好的，我们村的王帽子，去县城读书后，不听从老师的管理，晚上出去上网，不久后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是的，还有李长裤，到县城后就与混混一起玩，把心玩散了……”爸妈像是唱戏似的，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得很。

　　我扫了他们一眼，说：“还有，李竹竹也去县城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人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上学倍思亲。遥知同学上课时，遍读诗书少一人。”大概是有感而发，我居然胡诌一首“变体诗”来。

　　“啊？”爸爸惊讶道，“他也去了？”

　　“啊？”妈妈惊叹道，“你能作诗？”

　　“是啊，他们一走，我也得独当一面啊，没水平怎么行？”我没有分别作答，而是“一石双鸟”，把爸妈的问题同时答完了。

　　第二天，太阳照到我的屁股时，我还不愿起床。

　　“求你了，快起床！”妈妈恳求着我。

　　我裹紧被子，生怕谁把被子掀了去。经过好一番的思索，太阳光“揉”着我的屁股有点热乎了，我才想到应对之策，一种成就感从我的心里升腾而起。

　　“这样吧，你俩一起陪我去读书吧。”我本以为爸妈不会与我一起到学校读书的，故意为难他们。

　　“去就去！”爸爸好像英勇的战士，站直身，准备冲锋陷阵似的。

　　“呃，呃……”妈妈很难为情了，她肯定知道，大人不可能重返小学校园读书的。

　　“你们不去，就送我去县城，看你们有那本事没有？”我说。

　　“去，坚决去！”爸爸的态度铁定了，看来，要想让爸爸屈服，还真不容易呢！

　　爸爸背书包的样子很酷，像个帅小伙。妈妈背的是小包，像是去大街上购物似的。

　　武老师站在校门口，如同迎接贵宾的到来，彬彬有礼的样子。

　　“老师好！我爸妈也来读书了！”我捷足先登，向武老师汇报情况。

　　“武老师好，这孩子，没办法，硬是要我们陪着他读！”爸爸握着武老师的手，一脸的真诚。

　　我心里充满了快意：呵，你们要我听老师的话，按老师的要求去做，以后，你们也会尝到老师的严厉了！还会那么严格地要求我吗？

　　爸妈在武老师的引导下，走进了教室。我太佩服爸妈了，竟然也能像我们小孩子一样，端坐在讲台之下。武老师也变得比平时紧张一些了，显得有点儿拘束呢！

　　“小可爸，你来回答！”武老师讲完后，就提问了。

　　好！我心里为老师的做法鼓掌。

　　“我不懂！”爸爸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那，小可的妈来。”

　　“我也不懂。”妈妈的语气有点儿生硬。

　　这“球”传来传去，最终还是传到我这儿。我在武老师渴求的眼光中，自信地站起身，并完整地答出来了。

　　掌声立即响了起来。

　　接着第二轮问答又来了。像一层浪，一涌一涌地，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身边。而爸妈好像就是推波助澜的风，以更快的速度将波浪往我这边搡。

　　“老师，我反对，爸妈哪像学生，彻头彻尾的‘捣蛋鬼！”我站起身，想让爸妈露出“狐狸尾巴”。

　　爸爸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反对道：“不，我是来陪读的，但我的水平有限答不出来呀，难道陪读一定要答出来吗？”

　　“是啊，他们这样做，你才是‘冠军啊！”老师又竖起了大拇指。

　　我爱听这话，心里乐滋滋的。

　　“爸妈，我不要你们陪读了。”我感觉自己像一条变色龙，不经意间又改变主意。 “真的？”爸爸伸出食指，和我拉钩。

　　老师“一对一”地教我，一时间，我感觉一点也不适应。比如说：以前老师会说同学们想一想，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此时变成了：小可，想一想，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更气人的是，以前叫我的大名，现在，改成了“你”，有时老师索性不在讲台上“高高在上”，而是来到我的身边，翻开我的书本，一字一句地教我。连粉笔字也不用写了。

　　这天，武老师拿着一张试卷走进来。

　　“小可，你进步很快，一百分呢！”

　　我接过试卷一看，果然，试卷头打了一个大大的“100”。

　　“现在你知道了吧，一个人撑一个年级，还是很好的。”武老师笑得很开心。

　　我也跟着老师笑。

　　进家门之前，我就将满分的试卷扬了扬，大声叫唤：“爸妈，我考的！”

　　屋子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把试卷塞到妈妈的怀中。

　　妈妈看了，果然眼睛一亮，端起试卷仔细地看着。“我儿子就是不一般，满分都能考呢！”

　　看着妈妈甜如蜜的笑容，我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你爸，他，他去打工去了！他想去多赚点钱，给你读书，别人的孩子能去县城读书，他说他的儿子也能！”

　　“不！”我眼泪奔涌而出，“如果爸爸不回来，我就不读书了！”

　　可是爸爸已去了大山里，那里连电话都不能通，现在唯一就是把学习搞好，等爸爸过年回来。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贪玩好耍了，一心一意地按武老师的要求去学习。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武老师的态度也从严到松，课余饭后，武老师还教我如何做人，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如何高效率地做事……这一学期，我学到了不少知识。

　　春节前，爸爸回到了家。爸爸那神情就如同我考了满分时一样，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说赚了一笔钱，可以送我去县城读书了。

　　“不！”我板着脸，“我不稀罕县城，在这儿多好，‘一对一免费教学。”

　　我翻出我的试卷，一一摆给爸爸看。

　　“爸，只要努力，在哪里都能学到知识，都能有出息的！”

　　爸爸突然被怔住了，我看见，爸爸眼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