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锐

　　海南，南山之巅。一大早，雪花派的掌门人花万雪便带着女弟子们，迎着晨曦练起武功来。

　　“梅花似雪！”“下雪如尘！”“琼瑶满地！”“穿树飞花……”在花万雪清朗的嗓音中，弟子们或拧身飞起，或转身出掌，无不衣袂飘飘，身影翩跹，就如同一个个风华绝代的仙子一样。

　　虽然心中赞美，但花万雪的一张俏脸始终冷若冰霜。

　　“你们要想练好雪花神掌，就要一直地练，不停地练！这样，你们才能熟能生巧，逐渐体会到雪花神掌的精妙……陆千千，你干什么？你给我滚出来！”

　　花万雪突然一声暴喝，吓得最小的弟子陆千千急忙从人群中走出来。

　　“陆千千，你又发什么呆？”

　　“师父，对不起。我、我刚才在想那一招‘六出飞花，为什么叫‘六出而不叫‘五出或者‘七出呢？”

　　花万雪气得柳眉倒竖，都说不出话了。

　　“陆千千，你干什么？”大师姐柳飘絮飘然而出，扬声喝道，“我们都练得好好的，就你一个人多事？瞧你把师父气成什么样子啦？还不向师父道歉……”

　　“我哪有气师父呀？我只不过心中有疑问罢了……”陆千千忙说。

　　“不要再说啦！”花万雪手指山下，“既然你心中的疑问很多，那为师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下山去，不管是问别人也好，还是翻遍群书也好，限你一个月内，弄清心中的疑问。不然，你就永远别再练雪花神掌了！”

　　这处罚好重啊！陆千千的脸吓白了。但她知道师父一向言出必行，再哀求也没用，只好含着泪水，收拾好包裹，急忙下山去了。

　　一天， 两天……始终不见陆千千回来，直到第29天，陆千千终于回来了！

　　她像燕子一样，飞跑到花万雪跟前，欢快地说道：“师父，我找到答案了！那一招之所以叫‘六出飞花，是因为雪花是六角形的。您瞧，这本《韩诗外传》中就说到了：‘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

　　“另外我还知道，其他招式的名字，绝大多数都是从诗词中化出来的。比如那招‘穿树飞花，就出自唐代韩愈的《春雪》诗：‘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呵呵，这两句诗写得真好！

　　“再比如那招‘梅花似雪，出自宋词《踏莎行》：‘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师父，我猜祖师爷一定是一位诗词高手……”

　　看着陆千千一脸兴奋激动的样子，再看看她被晒黑的脸庞和皮肤，花万雪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她伸出手来，把陆千千头发上的一片草叶子摘下来。

　　“师父，您见过雪吗？”陆千千突然激动起来，“我是说真正的雪！如果我能看到真正的雪和真正的雪花就好啦！”

　　“你说什么？你忘了我们雪花派的门规了吗？”花万雪勃然大怒，“凡我雪花派弟子，绝不可踏出海南岛半步，如有不听者，一律逐出师门！”

　　陆千千吓得不敢吱声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师父，您不要生气嘛！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才开始呢。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早晨，陆千千没出来练功，跑到她房里一看，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封信：

　　师父：

　　对不起。您看到此信时，我已经走了。我想去看看真正的雪。看完就回来。师父，您可千万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啊！

　　您永远的徒弟：陆千千

　　“孽徒，你气死我了！”看完信，花万雪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是啊，一直以来她其实对陆千千十分器重，甚至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她。现在陆千千偷偷地离开，不仅让她的心血白费，更是逼着她将陆千千逐出师门啊！

　　这件事如同晴空霹雳，对花万雪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过了两年多，她的心情才渐渐平复。然而此时，雪花派却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一伙蒙面人悄然无声地攻上了南山。等到惊觉，这伙人已经将整个雪花派围得水泄不通，许多弟子也已受伤倒地。

　　“哪来的狂徒，竟敢来我雪花派撒野？”紧急关头，花万雪飘然而出，施展雪花神掌迎了上去。

　　十几个蒙面人倒在了她的掌下。但一个仅露出双眼的灰袍蒙面人却拦住了她。两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这人似乎对雪花神掌十分熟悉，无论花万雪施展什么招数，他都能够从容应付，游刃有余。再加上四周不断有弟子受伤倒地，花万雪越战越虚，冷汗直流！她使出一掌，跳到一旁，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藏头露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呵呵，花万雪，你怕了吧？想不到你们雪花派也会有今天吧……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灰袍蒙面人狂笑着，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黑布。只见他颧骨高耸，鹰鼻阔口，满脸都是阴鸷凶狠之色；再加上那两道斜飞入鬓、黄湛湛的眉毛，更让他增添了几分阴险和诡异。

　　“你是黄眉老祖的人！”花万雪失声叫道。叫声中充满了恐惧和惊骇，就好像看见了阎王一样。

　　“呵呵，你说的没错！老子就是黄眉老祖的徒弟——江湖人称‘黄眉老妖！喂，花万雪，你们雪花派躲到这岛上已经有二十年了吧？难道你认为我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们吗？别天真了！要想活命，就乖乖地投降，这样我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说到这儿，黄眉老妖得意地狂笑起来。

　　“休想！”花万雪怒喝一声，咬着牙冲了上去。

　　可她终究不是黄眉老妖的对手，只交手了十几招，便被黄眉老妖一掌击中左肩，顿时受伤倒地。

　　“休伤我师父！”突然，不远处一声娇喝，一个纤纤身影飞来，就像一片过庭穿树的雪花，一下子就飞到了黄眉老妖的面前。

　　黄眉老妖急忙斜飞躲开。

　　“啊，雪花神掌！这是那招‘穿树飞花！”柳飘絮就躺在旁边，虽然动弹不得，但眼前的这一幕却看得清清楚楚，立即大叫起来。

　　花万雪失声叫道：“千千，是你吗？”

　　眼前这人正是陆千千。不过两年多没见，此刻的她已经长高长大了许多，脸也黑了许多。如果说，她以前是一株山谷里的兰花，散发着青涩迷人的幽香；那么现在，她就是一株冲天的小白杨，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其他女弟子都没有的飒爽英气。

　　“师父，是我，陆千千！”陆千千抽空回了一句，便与黄眉老妖激战起来。

　　“下雪如尘”，“琼瑶满地”，“独钓江雪”……一招招雪花神掌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精彩纷呈，尤其那招“六出飞花”，一掌轻飘飘地拍出，瞬时幻化为六道掌影，似左非左，似右非右，一下子就将敌人紧紧地笼罩其中……

　　“好哇！这招‘六出飞花使得太好了……”花万雪叫声未落，就听见黄眉老妖闷哼一声，已经被陆千千一掌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如果不是她功力不足，这一掌就足以让黄眉老妖倒地不起了。

　　黄眉老妖的嘴角沁出血丝，他声音嘶哑地朝陆千千叫道：“你、你使的不是雪花神掌！你究竟是什么人？”

　　“喂，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陆千千撇撇嘴，“我使的不是雪花神掌是什么？难道，我还冒充雪花派的弟子不成？怎么样，还要不要和我打？如果不想打了，就赶快给我滚蛋！”

　　“臭丫头，你少得意！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来的。”黄眉老妖放出一句狠话，便急忙带着手下逃走了。

　　陆千千也没追赶。是呀，黄眉老妖的功力比她高出很多，要制服他，不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再说了，现在师父和师姐们都伤得不轻，救治她们才是最重要的。

　　陆千千随即给大家治起伤来。看着她熟练的样子，花万雪再次吃了一惊。

　　“千千，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呀？”柳飘絮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去看雪了？”

　　“是呀，我去了北方看雪。那边好冷好冷，一到九月就会下好大好大的雪。”陆千千一边手里忙着，一边说道，“下雪的时候可美了……不过北方真是太冷了，我去了没多久就病倒了。多亏了谢南天大叔——江湖上的人都尊称他为谢大侠。他的武功可厉害了。多亏他指点，我的雪花神掌才变得这样厉害。师父，如果你也去北方就好了……啊，师父，对、对不起……”

　　陆千千一回头，吃惊地看到花万雪正盯着她看，不禁吓得急忙住口。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花万雪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她轻轻地握住陆千千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之前之所以不让你，不让大家离开海南岛，全是为了躲开黄眉老祖的追杀。当年，我师父就是因为和黄眉老祖结了仇，这才来到了海南岛……我本以为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就会一直平平安安的。但我错了。如果我们老是固步自封，只知道躲来躲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安全的……”

　　说到这儿，花万雪突然紧紧地握住陆千千的手：“千千，你可不可以答应为师一件事？”

　　陆千千急忙点头。

　　“我想让你当掌门，然后你带着大家一起去北方……”

　　“啊，这怎么行？”陆千千吓得跳了起来。是呀，当掌门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所以无论花万雪怎么说，她就是不肯答应。

　　“那好吧，掌门之位我就先代着。”花万雪笑了，“不过去北方的事你可不能再推辞了。我打算把雪花派移到北方去。那边虽然很冷，环境恶劣，但每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能看到雪花。这对我们的修炼一定会大有裨益……”

　　“师父，您的这个决定真是太英明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陆千千又像以前一样激动起来。“啵啵啵——”她甚至搂住师父，接连亲了她十几下，亲得花万雪满脸都是口水。

　　“陆千千，你又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想去洗厕所……”

　　“师父，不要啊！”

　　风景怡人的南山之巅，再次响起了陆千千的哀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