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惠明

　　

　　毛易水在城郊开了一家小型的汽车修理厂，还别说，生意还真是兴隆。按他的话说，他的厂子顺应了民心，正合适。因为大厂客户怕被宰，小摊子又怕技术不行。

　　这天早上，毛易水到了厂里没一会儿，就接到妻子的电话。妻子惊慌失措地说，儿子出事了，你快到医院去。话没说清楚电话已挂断了。

　　毛易水听到儿子出事心里别提有多紧张，儿子可是毛家一脉单传的命根子，他心急火燎地骑上摩托车直奔医院而去。一路上脑子里飞快地在转，到底出了什么事？出门的时候儿子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事了呢？妻子又没讲清楚。于是他一个劲地加油门，摩托车呼啸着快要飞起来了。

　　路上是人多车多红灯多，毛易水横冲直撞，左躲右闪拼命开，前面眼看是红灯了，他却猛地加速飞驰而去。前面又是一个弯道，由于车速太快，与直行的一辆白色轿车擦身而过，摩托车顿时重心不稳飞了出去，一头撞倒了路边的一个水果摊。毛易水从车座上翻滚着倒在了摊棚里，女摊主惊叫着乱窜，然后冲向毛易水，拽着他要叫他赔钱。毛易水挣脱女摊主的纠缠，一骨碌从棚里钻出来，冲向马路边追赶那辆白色轿车，嘴里不停地骂道：“妈的！怎么开车的？”可那白色轿车早已无影无踪了。

　　毛易水回头看看已经支离破碎的摩托车，心想它是骑不成了，还是打车吧，于是顾不得身上的痛，一瘸一拐地又去马路边拦车。手刚伸出去却被人拉了回来，回头一看是水果摊女老板。她恶狠狠地说：“撞翻了我的摊子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快把水果摊修好，然后把水果捡起来。”

　　毛易水连忙磕头作揖赔不是，说：“捡水果我没空，这里是200块钱，有劳你自己捡一下吧。不瞒你说，我儿子刚进了医院，还不知是啥病呢？我都快急出心脏病了。”

　　女老板说：“什么？200块就想打发我啦！老实告诉你，没有1000块门都没有，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毛易水一听来火了：“你这不是敲诈吗！”于是掏出手机就报警。等警察来处理完事情后，毛易水一看表已經将近中午了，心想不知儿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妻子又没电话来，她又没手机，根本没法与她联系，他心急如焚地拦车奔向医院。

　　到了医院里，毛易水见儿子正在挂瓶，妻子陪在一旁，毛易水急切地问：“儿子怎么样了？”

　　妻子惊魂未定地告诉他说，早上儿子好好地在玩耍，突然，尖叫哭闹不止，问他话，他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她忽然看见他嘴里有血流出来，吓得简直要瘫了，拼命喊救命，幸亏隔壁的小良来帮忙，把孩子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说，孩子在玩耍时不小心将一根钢针吞入了喉咙里，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可医生又为难地说，值班的几名外科医生都正在做手术，这可怎么办呢？她哀求他们想想办法，医生将事情向院长汇报，院长火速将一名正在休假的林医生给叫来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将孩子喉咙里的钢针取了出来。

　　毛易水听罢非常感动，说：“我们真得要好好感谢这位林医生才是！”

　　妻子回过神来说：“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毛易水说：“我急着赶路，不想半路上出了个小小的车祸，耽搁了。”说着话，毛易水只觉得腿上隐隐作痛。在妻子的一再催促下，毛易水这才到门诊室去检查。

　　门诊室里只有一个女医生，她正摘下口罩，取下帽子，看样子是要下班了。看见毛易水进来，就问：“哪里不舒服？”

　　毛易水说：“腿。”

　　女医生边伸手去捏腿，问：“怎么会这样的？”

　　毛易水说：“早上出来时与一辆车子碰了一下。”

　　女医生有话无话地问：“在哪里？”

　　毛易水说：“大拐弯处。倒霉啊！不但车子没抓住，自己伤成这样，摩托车又毁了，而且还赔了一个水果摊呢！”

　　女医生一愣，笑了笑说：“肯定是你车开得太快了。还好只是伤了筋，吃点药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毛易水有点奇怪，这个女医生既没有叫他拍片，又没有叫他做CT，就这样配点药好了，这多少让人感到陌生。现在哪个医生不是靠多开药来拿奖金的，他相信碰到了个好医生。

　　第二天，毛易水的妻子打听到了林医生家的地址，夫妻俩约好傍晚去林医生家，好好地去谢谢人家。时候不早了，毛易水正准备早点关门打烊，忽然门口来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毛易水觉得这车眼熟，连忙上前迎接。男人指着轿车说：“这里碰了一下，能不能帮我修一下？”

　　“能，能，能。”毛易水习惯性地连连答应，一边顺着男人手指的地方一瞧，只见车的前后门都被什么红色的东西重重地挂了一下。毛易水看着看着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再前前后后将车子打量一遍，又看看堆在墙角落里那辆零零碎碎的红色摩托车，眼前一亮，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你，你就是撞我的人！我到处找你，没想你到送上门来了。你赔我的摩托车，赔我的医药费，还有水果摊。”

　　男人一愣，惊叫道：“你在说什么啊！谁撞你了？真是莫明其妙，这车你修不修？不修的话我就去别的地方修。”

　　毛易水见对方不承认，就来火了，怒吼道：“想走没这么容易。”说着就要将大门关起来。

　　这时，从轿车的后座上又下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让毛易水惊讶的是，那女子竟然是那位漂亮的女医生。女医生说：“这位老板，你说得不错，那天的确是你的摩托车擦了我的轿车，他并不知情，因为开车的是我。”

　　毛易水不容置置疑地说：“不管是谁开的车，都得赔。”

　　女医生不慌不忙地说：“要说赔，我想是应该你赔我的车才对。当时我是直行，而你是大转弯，谁对谁错要不叫警察来公断？”

　　毛易水心说，她讲得一点都没错，但现在已没有现场，又有谁能证明呢？于是毛易水死咬住说：“好啊！你报警啊！汽车撞摩托车，看看到底是谁赔谁？”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毛易水的妻子来了，进门一看，她失声地惊呼起来：“林医生，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正要去你家呢！毛易水，她就是给儿子做手术的林医生。”

　　这时，边上的男子盯着毛易水说：“哦！那天就是给你们儿子做手术啊！你知不知道，林医生接到电话脱下礼服，开了车就走。为了这个手术她不顾得罪亲朋好友，不顾得罪她心爱的丈夫，不顾把婚事耽误。那天可是林医生的大喜之日啊！她为了挽救一个幼小的生命，义无反顾地奔向手术室。可你，开飞车，闯红灯，出了车祸还要猪八戒倒打一耙。你像话吗？”

　　毛易水听得目瞪口呆，眼眶里噙满泪水，慢慢地走向林医生，伸出双手，激动地说：“林医生，他骂得对，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我，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医生淡淡地一笑：“救死扶伤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可你以后开车一定得注意安全啊！”

　　（图◇ki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