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

　　

　　林振华是位年轻的医生，这天接诊了一位腹部剧烈疼痛的病人，那人50多岁的样子，酱油色皮肤，寒酸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农村来的。

　　病人姓唐，病情倒不算重，是阑尾炎，动个简单的小手术就行了。可是在预交手术费时出现了意外，病人老婆身上钱不够。一时间他们急得团团转。

　　瞧着老唐疼得满头大汗，他老婆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林振华心中不忍，问道：“差多少？”

　　老唐老婆哭丧着脸说：“差500，有500就行了，可我在城里一个亲戚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林振华轻叹一声，从兜里掏出钱包，数出5张，说：“我先帮你们垫上，快去交钱，不能拖了！”

　　等老唐两口子千恩万谢地离开后，同办公室的黄医生开腔了：“小林，如果医生个个都像你这样，卖房子也不够贴的。要知道天底下穷人多了去了，你帮得过来吗？”

　　林振华不在意地一笑，说：“我哪有能力帮那么多人，能帮一个是一个，尽一点小心意而已。”

　　黄医生摇摇头：“你到底年轻，实际上以前我也跟你一样。你还不服气？这样子好了，我跟你打个赌，赌注为一顿饭，我敢赌你这钱十有八九是一去不回头了。在金钱面前好多人是翻脸不认人的。”

　　林振华呵呵笑起来：“赌就赌，我绝不信我会输！我给他垫了钱救了急，他能不还我？不仅还钱，还会报答我哩。”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老唐出院了，可是被黄医生不幸言中了：他一直没来还钱。其间他老婆倒是来过办公室两次，不停地感谢，说一等回家筹够了钱就来还。

　　望着黄医生幸灾乐祸的样子，林振华心渐渐凉了。500块钱还要回家慢慢筹？明显是托辞嘛。

　　又过了好多天，这天是星期天，一向爱好骑单车的林振华独自一人骑着单车来到一个偏远的乡村游玩。乡村公路平坦而宁静，两边绿树成荫，林振华一时兴起，把单车骑得飞快，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好不惬意。前面是一个大弯，刚一转弯坏事了：路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想刹车或者绕过去，都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单车前轮重重掉进大坑，林振华摔倒在地，随即惨叫起来：右脚脖子剧疼！

　　幸亏戴着头盔、护膝，不然得跌个半死。

　　林振华的惨叫声惊动了在田里干活的一个大姐，她连忙跑过来要扶林振华。林振华是医生，知道不能乱动，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忙忍着痛叫道：“大姐，不用扶，你帮我叫辆车子进城就行了！”

　　很快有一辆小车经过，那大姐赶紧拦住小车，司机听说后，下车和大姐一起要抱林振华上车。可是问题来了：林振华人高马大，那大姐又没有力气，两个人根本抱不动林振华。

　　那大姐眼尖，一瞥之下瞅见一个人远远地走来，忙招手叫道：“老唐，老唐，快过来帮个忙！”

　　林振华循声看去，这一看就是一愣，大姐口中的老唐就是那个病人老唐，原来他家就在这！

　　这下好了。

　　谁知意外再次出现了：老唐听到呼喊后倒是跑过来了，但他忽然间停下脚步，然后掉头就跑，转眼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在他掉头跑之前，林振华看到他眼神和自个对了一下，然后愣了一下，这才掉头跑。这就是说，老唐认出自个儿了。

　　幸亏又来了一个人，3个人一起用力，终于把林振华妥妥地抱进了车里。

　　林振华只是骨裂，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心里的伤痕却无法愈合了。老唐不仅没有回报自己，反而见死不救。他还算个人吗？

　　黄医生“哼哼”冷笑着，说：“小林，这下你服输了吧？”

　　林振华面如死灰，仰天长叹一声，说：“服输，晚上请你吃饭。”

　　下了班，林振华开车带上黄医生，两人直奔饭店而去。林振华说：“黄哥，以后我听你的，从此好人好事就让他见鬼去吧……”

　　没等黄医生开口，意外发生了！

　　当时车子开得并不快，突然间从路边花丛中冲出一人，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头直扑过来，“咚”的一声，竟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那人撞得好狠，头皮顿时破了，鲜血流到脸上十分恐怖，倒在车前大声呻吟起来，可把林振华吓坏了。他“吱”的一声刹住车，心怦怦直跳，他哪见过这个啊。

　　黄医生同样大惊失色，但立即明白过来：“是碰瓷！有行车记录仪吗？”

　　林振华面如土色：“没有装。附近有监控就好了。”

　　黄医生叫道：“不会有的，这碰瓷的一看就知是个老手，事先肯定踩过点了。”

　　两人下了车正手足无措，不知从哪围过来几个人，其中两人义憤填膺地指责林振华：“你这车开的，也太猛了！”

　　另外有人一脸和事佬地劝道：“唉哟，撞得不轻哟，都破相了。我说也不要去医院了，把钱给医院赚没意思。这位先生，你就干脆赔个六七千块钱省事好了，要是去医院的话，没有万儿八千的肯定拿不下来。”

　　林振华瞠目结舌，刚想说他是碰瓷，黄医生悄悄一拉他：“不要挑明了说，这些人是一伙的，你撕破他们的画皮只怕后果更严重！”

　　就在这时外围有人叫道：“林医生、林医生，不用理他们，他们是碰瓷的，刚才前后经过我全看到了。”

　　大伙一惊，林医生往外一看，竟是老唐！

　　几个大汉立马目露凶光，上前一起推搡老唐，骂道：“你眼瞎啦，明明是车子撞人的。”

　　那瘦小的老唐毫不示弱：“我恰好看了个一清二楚，你们就是碰瓷！”

　　几个大汉大怒，骂道：“打死你，让你瞎说！”

　　几个人一拥而上，老唐拼命反抗。黄医生早掏出手机报警，林振华突然间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上来，大叫道：“不许打人！”

　　他冲上前死命护着老唐，一时间也不晓得头上、身上挨了多少拳脚。就在这时听到黄医生叫道：“警察来了！”

　　那伙人一抬头果然看到警察来了，掉头就要跑。黄医生火也上来了，一把抱住其中一个，两人拼命厮打，直到警察赶来制服这家伙。只要逮住其中一个，就不怕逮不到其他同伙。

　　在派出所录过口供后，瞧着鼻青脸肿的老唐，林振华感激地说：“老唐，谢谢你仗义直言，不然我亏吃大了。”

　　老唐把手直摆，一脸憨厚地说：“谢我什么嘛，你是我的恩人，我这么做是应该的嘛。”

　　这时黄医生忍不住开口说道：“老唐，恕我直言，你刚才表现是不错，可上回林医生到你们家乡跌伤了脚，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老唐一听脸一下子红了，拼命搓着双手，说：“本来要帮的，可一看是林医生，我以为他是来跟我要钱的，当时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难为情哩，一时心虚就跑了。”

　　然后老唐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说：“林医生，家里猪终于长大了，卖了，钱还给你。幸亏我今天进城来还钱，不然还遇不上这事哩。”

　　老唐走了，两位医生有点发愣。半晌黄医生说：“小林医生，这个赌是我输了，但我输得心悦诚服。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图◇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