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琛干了10多年,还是个普通干部,很想往上走一走。可他跟胡局不太熟,总不能上去就要官呀。更何况他还听说胡局油盐不进,就更不敢贸然行动了。
这天下午,他从外面回来,正赶上胡局也从外面回来,停下车子上了楼。胡局的车边还有个空车位,他就把车子停到胡局的车边。他下了车,见胡局的车边掉落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忙着过去捡起,按说应该马上还给胡局,可他动了动心眼儿,就偷偷藏进了内衣兜里。
晚上回到家,苏良琛才拿出那个信封来看。信封上写着胡局家的住址,收信人就是他的名字,寄信人却是《风俗传说》杂志社。苏良琛从信封里抽出一本杂志来,正是最新一期的《风俗传说》,再一看目录,大吃一惊:有一篇老牛湾神仙井的稿子,竟然是胡局写的。哟,真想不到胡局还有这爱好呢!
苏良琛一口气把故事读完了,不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胡局文采斐然,能把传说故事写得这么好看。他眼前一亮,马上有了个主意。那话怎么说来的,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只要投其所好,就不怕他不上套。
风俗传说。苏良琛拍手笑道:“天助我也!”
他老婆听到了,不知道出了啥事,赶紧跑过来看。见他自己在那里笑,问道:“傻乐啥呢?神经病啦!”苏良琛说:“你准备一下啊,周末咱们回趟老家。”他老婆一愣:“你怎么忽然想起回老家啦?”苏良琛说:“看看我奶奶。”
周末,苏良琛一家就回了老家。他的老家,在极为偏僻的旧城县孟姜台村。掐指算来,苏良琛都有3年没回来了。他奶奶和爸妈见到他们,高兴得手忙脚乱。老爸带着宝贝儿子去村里耍,媳妇帮着老妈做饭,他则缠着奶奶,让奶奶给他讲老故事。苏良琛的奶奶已经90岁了,可身体好,耳不聋眼不花,脑子更是出奇的好使,记得许多故事。她就一个一个讲起来。苏良琛一边用录音笔录,一边简单地记着要点。
两天的工夫,苏良琛记下了10来个故事。回到家,他就认真地整理起来。整理好了,他又选出两篇看着不错的,进行润色加工。完后,他就寻到了《风俗传说》杂志社。编辑见有作者来访,很高兴,也很热情,但看过了苏良琛的稿子,眉头就皱起来了。苏良琛忙着问道:“哪里不合适啊?你就直接说吧。”编辑有点儿勉为其难地说:“这两个故事,跟聊斋里的差不多呀。”
苏良琛不觉一惊:“还有这事儿?”
编辑点点头,这才跟他说,聊斋里有许多故事,现代的读者并不知道。所以,要进行传说故事的收集和创作,就要先把聊斋读一遍,有类似的就不要写了。苏良琛点点头,然后试探着问道:“有个叫胡跃进的作者,你认识吗?”编辑点点头说:“我们没见过面,但经常在微信上聊天。他是我们的骨干作者,经常发稿呢。怎么,你认识他?”苏良琛忙着点点头说:“我认识他。那就请他指点我好了。”编辑高兴地说:“有他指点当然好了。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写出好作品。”
苏良琛从杂志社出来,暗暗为自己的计策得意着。他并不是要发表作品,而是要和胡局拉上关系。编辑就是他硬拉上的线。回到局里,他瞅个胡局闲着的工夫,就拿着自己那两个稿子溜进了局长办公室。胡局正在电脑上看着什么,见他进门,忙着招呼道:“小苏啊,什么事?来,坐下说。”
苏良琛说:“胡局,我真没想到,你还是文学高手呢!前两天我给《风俗杂志》送稿子去,编辑对你是大加赞赏,还推荐让我跟你来请教呢。”胡局的秘密被苏良琛讲出来,愣了愣,然后就兴奋地问道:“怎么,你也喜欢民间传说?”苏良琛说:“是啊,喜欢呢!”他把那两篇稿子送到胡局面前:“你看看,我写的!”
胡局接过稿子来,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就说道:“小苏,要想写稿,得先看看聊斋,还有相关的杂志,不能类似。”听说要看聊斋,苏良琛有些犯愁。胡局看出来了,就说道:“我家有书,你晚上去拿一趟。看完了,心里就有谱儿了。”苏良琛笑着说:“好啊!”
晚上,苏良琛赶到胡局家。胡局很高兴,不光借给他一套聊斋看,还给他讲了民间传说的创作精要。那就是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并且还要让故事曲折生动。胡局娓娓道来,苏良琛仔细听着。不知不觉,就很晚了,苏良琛这才告辞出来,心里一阵喜。能到胡局家作客的,沒有几个人啊。
周末,苏良琛又带着一家人回了老家。这回,他跟奶奶说明白了,别讲聊斋了,说说咱村附近的山呀水呀树呀有啥传说吧。奶奶露出豁牙来,脸上的皱纹也堆到一起,连连点着头说:“有啊,有好些呢!”
奶奶说,苏良琛就记,然后按照胡局给他讲的精要,再进行构思创作。然后他又挑了两篇感觉好的,送给胡局过目。胡局看了,又提出了意见,哪里应该突出,哪里应该弱化。苏良琛就按胡局的意思改。
半年后,苏良琛就有一篇稿子在杂志上刊发了。苏良琛高兴呀,买了一份礼物给胡局送去。不想,胡局一看到礼物,脸就拉下来了,生气地说道:“小苏,你这是干什么?”苏良琛忙着说:“我这可不是送礼啊,是对老师的感谢。胡局,你不知道,我奶奶听说她讲的故事上了刊物,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觉。要没有你悉心指导,这个故事怎么能上刊呢?”胡局缓和了脸色,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绝对要拿走!”胡局说得斩钉截铁,苏良琛不好再勉强,只得把礼物拿走了。
苏良琛和胡局走得很近,这事儿很快就在局里传开了。苏良琛暗暗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过了年,又有几位老领导退休了,空出来的岗位,还是从局里选。可名单公布出来,还是没有苏良琛。他就不明白了。但这事儿又不能明着问。更让他尴尬的是,他还得坚持他的爱好。不然,胡局觉得他是为了当官才借着爱好之名接近自己的,那也太功利了,对他印象不好,影响他的将来呀。他只好坚持着,等着下一批吧。
几年下来,局里提了一批又一批干部,可就没有苏良琛。苏良琛也郁闷,但又没有办法。他也是架在那儿了,上不来下不去,还得时常去跟胡局探讨。
倒是胡局,又被提拔了。他正忙着跟新来的局长交接工作,看到苏良琛,小声说道:“小苏,晚上到我家来吃晚饭,咱喝两口!”苏良琛忙着应了。胡局这官儿更大了,他更不能得罪啦。
下了班,他就赶到胡局家。他知道胡局的脾气啦,啥都没敢带,就是跑进厨房去帮忙。没一会儿,就摆上了几个菜,胡局跟苏良琛一边喝酒,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几杯酒下肚,胡局有了些醉意,看着苏良琛,愧疚地说:“小苏啊,我在局里工作了10年,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呀。”
苏良琛一愣,随口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胡局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不知道有多孤独。很多人接近我,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也怀疑,你的目的是想让我提拔你。可毕竟咱俩爱好相同,还能说到一处去。这几年下来,我都把你当作知己啦。我也怕你当了官儿就不再找我啦,所以一直压着没提拔你。你不会怪我吧?”
苏良琛没想到,他没被提拔,居然是这个原因。他笑着说道:“胡局,我还要感谢你呢。”胡局一愣,问道:“谢啥?”苏良琛说道:“跟着你学写作了,我就时常要坐到桌前看书、写字,我儿子也跟着我养成了爱看书、学习的好习惯,学习一点儿都不用愁,成绩还特别好。前几天,还有篇作文发表在了作文报上呢。我跟媳妇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是这个原因。胡局,我诚心诚意地谢谢你。”胡局愣了愣,然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叮”的一声脆响,真像个快乐的音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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