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荣

　　

　　70岁的赵大林原是销售员，妻子还是一家企业的经理，他们在城郊结合地带有座200多平方米的3层楼农家小别墅，屋边有池塘、菜地、果园。赵大林喜欢热闹，可是，儿子在上海安了家，老夫妻退休后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感到冷清、寂寞。他突发奇想，何不找几对老人，一起抱团养老。

　　《城市快报》把赵大林的想法刊出后，钱尔发是瞌睡碰上了枕头。老钱夫妻俩都是经商的，也已退休，女儿嫁到了国外，他们住在临街一楼，隔壁水果店要扩展店面，想租他们的住房。钱尔发算了一笔账，这房子租给水果店，再到背街小巷租一套同样大小的房子，每月还有三四千元好进账。正当他联系房屋时，遇上了赵大林抱团养老招租客的好事，便去报了名。

　　就在钱尔发入住没几天，又来了几对租客，其中一户是孙柏山。钱尔发和孙柏山一碰面，都吃了一惊，真是冤家路窄。原来，孙柏山住在二楼，就在钱尔发的楼上，矛盾起源于一叠现钞。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一天，孙柏山的妻子孙翠红去娘家了，孙柏山发了工资，第二天上班前，随手把300多元钱卷好，放入了被窝中。孙翠红回来后，看太阳这么好，抱起被子晒到了阳台外，那叠钱掉下去也不知道。

　　孙柏山下班回来，发现这叠钞票不见了，夫妻俩觉得这钱肯定掉到楼下了。一楼阳台前是一块10多平方米的空地，三面围墙，一面连着阳台，这地归钱尔发家享用，种着一些花花草草。这叠钱很有可能就在花草丛中，孙柏山夫妻下楼去寻找，仔仔细细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多问了几句，钱尔发心里不舒服了，认为是败坏他们家的名声，吵了起来。其实，这钱是钱尔发妻子捡的，她正为女儿学校的伙食费犯愁，见天上掉下钱来，便派了用场，等孙家来找，这钱早已缴了伙食费，到了这一步，她自然不肯承认了。钱尔发知道真相后，索性一错到底了。这以后，孙家晾衣服的水滴到楼下，钱家烧饭煤饼烟熏到楼上，都成了争吵的起因，弄得两家矛盾越结越深。后来，孙柏山几次示意和好，但钱尔发就是不依不饶，几十年了，这个结一直没有解开。现在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吃一锅饭，这可怎么办呢？

　　钱尔发清楚，这里租金便宜，环境优雅，这样的地方哪里去寻，如果和孙家争吵，还不被房东清退。因此，表面上装作无事一样，肚子里打起了小九九。

　　孙柏山退休前是厂里的修理工，人又勤快，他一来，赵大林省事多了，房屋漏水，下水管堵塞，水笼头坏了，他都会主动修理。说实在的，这么大的一幢房子，这样的人还真少不了呢。

　　不知什么原因，近段时间，孙柏山出现剧烈咳嗽，不仅咳出大量黄稠臭痰，而且明显气促，有时还发高烧。他从药店买来感冒药、止咳药，吃了也无济于事。

　　当然，孙柏山有自知之明，自咳嗽不止后，便不再和大家一起共桌吃饭了，总是让老伴吃好饭后给他带点到房间，用的碗筷也单独分开。这天，孙翠红陪他到医院就诊，通过胸部检查，医生考虑其右肺中叶恶性肿瘤。医生把孙翠红叫到办公室，对她说，孙柏山很有可能患了肺癌，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钱尔发见孙柏山去医院看病了，准备打听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便悄悄地跟了去。正巧，他表弟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通過表弟的关系，得知孙柏山患的可能是肺癌。回来后，便把这消息散发出去了。还特意对赵大林说，这种病通过空气就会传染，言下之意，让赵大林尽早把孙柏山清退出这个家。赵大林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他患这病的？”钱尔发不吭声了，因为抱团养老协议中强调，不得打听别人的隐私，包括病史。

　　孙柏山多次到那家医院治疗，药吃了不少，病也没有起色。钱尔发放出的风，也吹到了他的耳朵里，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孙翠红也只得实话实说了。既然得了这种病，孙柏山再也不肯去医院抛钱了。他想，传统习俗最忌外人死在自己家里，这样会给整个家庭带来阴影，甚至不吉利，他准备离开这个新家。可是，住到哪里去呢？得了这种病，没有房东肯租房子给他们的。自家的房屋只有两大一小3个房间，自从儿媳妇怀孕后，家在农村的亲家母亲家公就来服侍女儿了。他们只有这个独生女儿，两家老人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孙柏山夫妇退休金不高，为解决住房问题，才来抱团养老的。现在住回去，孙子还小，抵抗力弱，传染给他怎么办？为了下一代的幸福，说什么也不能回家居住。经再三考虑，打电话给儿子，让他找一家便宜点的养老院，来度过最后的那段时光。

　　这天，钱尔发在池塘钓鱼，一条大鱼上钩了，大鱼往池塘中央游去，钱尔发清楚，这个时候不能硬来，只好放长线跟着跑。眼睛牢牢盯着塘中的鱼，哪里还会去顾脚下，一脚踏在松动的石块上，跌进了池塘中。他本来就是旱鸭子，越挣扎，离岸越远，池塘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孙柏山下楼来，远远发现钱尔发在池塘中边喊边挣扎，眼看快要沉下去了。他也顾不得自己有病在身，飞快地边跑边脱上衣，一到池塘边，就跳入水中。孙柏山是个游泳爱好者，划了几下，就游到钱尔发身边，从背后抓住他的衣服，往塘边推。赵大林他们闻声赶来，大家七手八脚把他俩拉了上来。

　　深秋的水有点凉，水中一惊，孙柏山的咳嗽更加厉害了。这天，他儿子打来电话，说是已联系了一家养老院，请父母去看一下，再作最后定夺。有了安身之处，孙柏山将自己身患绝症，准备到养老院了却余生的事向赵大林他们直说了。

　　半年多来，孙柏山的好大家看在眼里，哪里还舍得。钱尔发更是深受感动，想不到他不计前嫌，还会带病救自己，见他要离开，也极力挽留。赵大林沉默了一会说：“既然我们抱团养老了，便是一个家庭，家庭成员有病，怎么可以遗弃。不管怎样，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

　　听孙柏山说，先前他只是在一家小医院诊治的，赵大林一定要他去大医院重新检查。赵大林叫了辆车子，和钱尔发他们一起，送孙柏山去大医院了。

　　医生给孙柏山安排了胸部CT检查，发现其右肺出现脓气胸，立即进行胸腔闭式引流抽脓，以缓解症状。医生仔细追问病史，详细阅读影像资料，发现不能排除支气管异物引起阻塞的可能。于是，待孙柏山的病情稍有平稳，再次为他做支气管镜检查。令人惊喜的是，经过层层剥离，镜头下赫然发现一根细细的鱼刺。原来，5个月前，孙柏山吃鱼时曾不小心呛入了鱼刺。

　　通过使用纤支镜完整取出鱼刺后，孙柏山呼吸顺畅了，之后经抗感染、化痰、平喘、消炎治疗及护理，他的病终于痊愈了。出院这天，不仅儿子媳妇，新家庭的人也全都到医院门口迎接。这以后，抱团养老这个新家庭，更加团结和睦了。

　　（图◇雨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