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扶霄

　　自打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叶巧兰便辞了工作，成了专职的家庭主妇。丈夫陈迪平是当地一家医药公司的销售员，有底薪，有提成。底薪2000多，提成就没准了，少则几千，多则几万，全凭当月的销量。

　　生活就这样如潮水般起起落落地过着，总的来说，叶巧兰还是相当满意的。然而自从那天晚上，她参加了一次初中同学会后，生活就亮起了红灯。

　　那日同学会，叶巧兰见到了初中时的好友赵慧娟。两人一聊，才知赵慧娟也是位全职妈妈，去年辞了职，每天就是料理家务，接送孩子。

　　叶巧兰热情地邀请她来自己家中作客，说自己也是每天闲着，两人不妨多走动走动。赵慧娟当时便答应道：“好啊，我明天就来串门。”

　　第二天下午，赵慧娟果然来了。叶巧兰热情地将她迎进门，又是水果又是点心地招待着。

　　赵慧娟本来也很高兴，但当她看到墙上所挂的一张结婚照时，表情却突然凝重了。叶巧兰问她怎么回事，这照片有什么问题？赵慧娟略带紧张地问：“巧兰，你老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

　　叶巧兰觉得赵慧娟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太当回事，便如实回答了。没想到赵慧娟惊得合不拢嘴，结结巴巴地说：“天哪，原来你老公就是我以前公司的总经理啊。”

　　叶巧兰大笑道：“你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个小推销员，他要是总经理，我们家早换房子了，还会住这儿？”

　　赵慧娟还是认真道：“我没开玩笑。陈迪平总经理就是从推销员做起，一步步地升到总经理的。”

　　叶巧兰愣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慌张地问：“快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既然迪平是你总经理，你总该有他的号码吧，看看你存的号码是不是跟我老公一样。”

　　赵慧娟说：“不用看啦，肯定是同一人啦，长相都一模一样的。”

　　但叶巧兰还是不放心，坚持要看，赵慧娟拗不过她，便拿出手机给她看。叶巧兰这才彻底相信，自己老公原来早已不是什么推销员，而是堂堂总经理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叶巧兰垂头丧气地呆坐着，喃喃自语。

　　赵慧娟急道：“我问你，陈迪平的工资卡是不是在你手里？”

　　叶巧兰回答说是。

　　赵慧娟又问：“难道你没发现他的工资涨了？”

　　叶巧兰说看不出涨了，还是跟往常一样忽多忽少。

　　赵慧娟沉思片刻，道：“其实他要是有心骗你，工资卡肯定也可以做手脚的。只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叶巧兰又问：“总经理的工资大概是多少？”

　　赵慧娟苦笑着摇摇头，说她当年只是车间组长，与陈迪平接触不多，不知道他的具体收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绝对比销售员高。如果这样的话，陈迪平把那些多余的钱放到哪儿去了？叶巧兰的心中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老公如此刻意地隐瞒，背后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而以她一个女人的直觉来看，老公一定是走了陈世美的老路了。

　　想到这儿，叶巧兰不禁当着赵慧娟的面哭道：“男人有钱就变坏，说的真是一点没错，这家伙肯定是背着我养女人了。”

　　赵慧娟只好安慰她，说现在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说不定他有别的什么苦衷呢。但叶巧兰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决定请个私家侦探，来调查他老公的私生活。

　　赵慧娟劝他不要这样做，不如直接与他谈谈，看看陈迪平是怎么解释的。叶巧兰却觉得赵慧娟的想法太过幼稚，认为如此一来，自己就被动了，陈迪平只要随便撒个谎，真相就从此灰飞烟灭，从此自己在明处，老公在暗处，还有什么戏好唱？她可不想哪一天突然蹦出几个陈迪平的私生子，来与她的一双儿女争家产。

　　主意打定，叶巧兰这就与赵慧娟商量，还是请了一位私家侦探来帮忙。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多留了个心眼，开始暗暗观察陈迪平的一举一动。当晚，待陈迪平完全睡熟后，她自己便悄悄起床，查看起陈迪平的手机来。

　　电话簿、短信息、微信，她一一浏览，两只眼睛就像黑暗中的探照灯，紧盯着，逼视着，生怕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一直看到眼圈发黑，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悻悻地上了床，埋头睡觉。

　　一个月后，她请的私家侦探也有了回复，说陈迪平一切正常，上班下班都很有规律，各种聚会、应酬之类，虽然经常参加，但都是在合法经营的酒店之内，至少在这一个月内，未发现陈迪平与任何女人有暧昧关系。

　　这一结果实在出乎叶巧兰意料，她也实在想不出丈夫欺骗她的原因了，便于当天晚上向陈迪平摊了牌。

　　陈迪平很震惊，但转瞬又和颜悦色地说：“其实我升任总经理也才一年，我本打算再瞒你一段时间，然后主动跟你坦白一切，没想到因为赵慧娟的出现，打乱了我的安排。”

　　叶巧兰生气道：“升任总经理才一年？那么销售部长呢？副总经理呢？你总不可能一下子就从销售员坐到总经理的位子上吧？这中间哪一次升职你跟我说了？”

　　陈迪平陪着笑脸道：“这几次升职都不值一提，没什么好说的。”

　　叶巧兰依然怒道：“那钱呢？你一次次升职，可打到我卡上的钱怎么依然跟以前一样忽多忽少？难道销售部长、副总的收入也是几千到几万不固定？”

　　陈迪平微笑着，从他的皮夹里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道：“这张卡里有200万，都是你的。其实我迟早会给你，也迟早会向你作出解释……”

　　叶巧兰打断道：“你现在就说吧，看看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叶巧兰穷追猛打，咄咄逼人，陈迪平自知没法逃避，终于说出了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情结。

　　陈迪平是做销售出身，作为销售，他收入的主要来源是提成，而提成的多少全看他当月的销量，于是便造成了他月收入从几千到几万不等的局面。

　　如此高低不等的收入，就注定了陈家的生活是如坐过山车似的“惊险”。比如陈迪平一连几个月卖不出产品，一家4口靠几千块钱紧巴巴地撑了小半年；接下来的那个月，陈迪平又时来运转，一下子挣回一两万，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对这个家庭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幸福，每当这时，叶巧兰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常常抱着孩子们大笑大跳。之后，他们全家就会去下馆子，看电影，快快乐乐地“奢侈”一回。而陈迪平呢，他看着自己的妻儿尽情享受着他用劳动换回的果实，也别提有多么欣慰。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男人最骄傲、最幸福的时刻。

　　他也喜欢看叶巧兰小心仔细地做着家庭收支表，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充满了一个女人經营家庭的满足。现在，自己做了总经理，每年拿着上百万的年薪，就真的能换回这种简单的幸福吗？他不知道，也很彷徨，因此才不得不将他的现状对妻子隐瞒。

　　叶巧兰听了丈夫的解释，轻轻说了句“傻瓜”，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双眼充满了温暖的泪水。她相信丈夫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能体会到丈夫的良苦用心。

　　第二天，她兴致勃勃地去找赵慧娟，自豪地向她说了昨晚的事。可赵慧娟却谨慎地说：“陈迪平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另类了，他会不会是在忽悠你呢？”

　　叶巧兰扫兴地说：“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慧娟沉思道：“他隐瞒自己升职加薪的事实会有什么好处呢？换句话讲，他装穷会有什么好处呢？你可以朝这一角度去考虑。”

　　赵慧娟的话，让叶巧兰不由想起去年的一件事来。当时，叶巧兰的弟弟要买一套二手房，还差10万，来问叶巧兰借钱。当时，叶巧兰家只有5万多，叶巧兰就借了5万给弟弟，剩下的只好让弟弟自己去想办法，可最终弟弟也没能借到那5万块钱。当时叶巧兰在家里说起这事，陈迪平完全没有任何表态，而照现在看来，陈迪平当时手头上是相当宽裕的。

　　原来如此。叶巧兰越想越不对劲，气冲冲地回到家，等陈迪平一回来就质问陈迪平。陈迪平坦然道：“后来房东不是把房价降了5万吗，你弟弟的房子不是照样买成了吗？”

　　叶巧兰怒道：“我是说你当时的态度，为什么一声不吭，手里有钱，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陈迪平笑道：“房东为什么平白无故降了5万元？那5万就是我给他的。你弟弟手上应该还有房东的电话，你可以去核实啊。你就说是我让你来问的，否则他可能不会说，因为我让他替我保密来着。”

　　直到此时，叶巧兰才终于彻底地相信了她的丈夫，也理解了他的内心。虽然很另类，但也不失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