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从未想过在漫长的余生里,还有机会能见到你。
从清迈支教回来后,还未稍作歇息,童小言就执意拉我去参加系里的聚会,并再三保证你不会来。
“这都是一些在校生,程沐不是已经毕业了嘛。”她这样说。
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等到推开包厢门,一抬眼便看见你坐在沙发上,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出。你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正歪着头跟旁人聊天,笑得十分开心。
我并无特异功能,却总能在人群中第一时间将你锁定。若非喜欢,我实在找不出别的缘由。
“哎,进去啊。”童小言在门口催促我,音量过大将你们的视线引了过来。
没办法,我只好瞪了她一眼,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她还朝我挤眉弄眼,无声地告诉我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我摇摇头,转过脸望着你发呆。真奇怪,你明明坐在我眼前,却令我感觉遥远,犹如隔着彼岸。
在座各位都知晓我对你的一腔深情,正如你对孔珊珊的一往情深。在你和孔珊珊分开后,也许想借机将你我再次撮合。这样的时刻我何尝没有想过,毕竟我曾坚定不移地认为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甚至数次引用那句“顽石哪天变黄金,我可以等”,来表达我对你的坚守。可是……
“星河,好久不见。”
你的话将我拉出沉思,抬头便看见你拿着酒杯朝我示意。我略感意外,但也故作镇定地端起杯子与你相碰,随后一饮而尽。
寒暄几句,然后转身各走各路。我注视着你修长的背影,心里明白你我之间只剩下这样的缘分。
我曾像一个忠诚的炼金者,执拗地等待自己获胜,期待你会转性。还没感动你,自己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是我并不称职,在喜欢你的勇气消失殆尽之后,我决意不再等下去了。
【2】
初见你本人那天,是考入A大舞蹈专业的首次面试。你们摄影专业的学长,需在场拍照记录以便日后写新闻稿。
说实话,那一排学长都非常赏心悦目,但我慢悠悠地从换衣间走出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我还记得那天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你身上。你眼神明亮,背后似有光芒,好看得令我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俘虏。
室友童小言见我两眼发直,凑在我耳边偷偷问道:“他叫程沐,是不是很好看?”
我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头:“是很好看。”
我没有告诉她,我在开学时学校举办的摄影展上见过你。你的作品摆在人像区的A馆里,那张自拍叫做“挣扎”,被处理成黑白色。照片里的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却引得我长久驻足。
说来也奇怪,我平日并非文艺细腻之人。这次不知怎么忽然被你眼神里涌动的情绪击中,呆呆地注视了良久,你沉默的面孔和“程沐”两字自此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再遇见你时,我心跳不止,觉得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那时候的我多不知天高地厚啊,仗着自己从小练舞,各方面条件还不错,就十分鲁莽地向你要联系方式,并主动要求成为你拍片的模特。
还记得当时你冷着脸问我为什么,我毫不矜持地回答你: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
不得不说,19岁的我,就是这么自负。
【3】
我如愿成为你的模特,偶尔你也会夸我一句“表现力还不错”。
时间一久,我便飘飘然,自作多情认为你对我有些许好感。在某个深夜按捺不住对你说了喜欢。
你那么聪明,早该知道我掩饰不住的心思。在未挑明之前,你尚且愿意与我和平相处。可是我愚蠢地戳破了那层纸,你拒绝我,并且对我的态度越发冷淡起来。
之后拍照时,你不满意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朝我发火:“沈星河,你是个花瓶吗?表现没有张力,而且眼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让我怎么拍?”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故意刁难我,想让我识趣不要再当你的模特,但我偏不。
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年纪才能学会认命,但在我20岁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将就。我就是偏执地认为,顽石哪天变黄金,我可以等。
那天你离开后,正在修图的学姐过来安慰我,说你就是这么淡漠的人。也是在那天,我得知你一直喜欢外语系的孔珊珊,那张戳中我的作品也是你数次被她拒绝后所拍摄。程沐,你知道我那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我觉得真巧,我们都是别人生活里的配角。
她将你拒绝,而我从来也是那个被你拒之门外的人。
大一上学期结束时,我帮你拍了最后一组照片。那次我穿得单薄陪你上山取景,冻得瑟瑟发抖。拍完之后你脱下衣服借我取暖,我正感动得不知所措,你突然说:“以后就不用拍了。”
我惊讶地看着你,你接下来的话,像是一连串的子弹,每一发都射入我血肉模糊的心脏:“我和孔珊珊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少联系吧。”
说完,你有点害羞地笑起来,与平时判若两人。
“恭喜。”我说,耳朵在那一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你终于得偿所愿。所以我余下的每分每秒,都只能耿耿于怀。
【4】
没想到,你和孔珊珊如此登对的情侣也躲不过“毕业就分手”的魔咒。
又是一个毕业季,童小言在某天晚上推开宿舍门喘着气说:“星河,他们两个分手了。”
我愣了一秒,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你。
时常有人问我为何独中意你,毕竟你的冷漠人尽皆知,只有我撞在南墙上不知回头。程沐,诚恳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喜欢就是那么奇妙的事情啊,天时地利人和,你恰巧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迷惑了我的心,让我再也看不清现实,无法改变喜欢你这件事情。
在年少的时候,在心灵还是素白的时候,在人生的悲剧还未被参透时,我这样的疯狂和固执,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所以在你离校的前一晚,我没有撑伞,冒着大雨在宿舍楼下等你。
还好你不太绝情,把我拉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我就像一个深情的傻瓜,语无伦次地跟你讲话,又词不达意急得浑身冒汗。
你闭口不言,在我沉默下来后问:“好了吗?说完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我失神地看着你,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力。声嘶力竭请你喜欢我,什么事都做过,仍然不能感动你。我已经耗尽全力,只剩疲倦。
“好,回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之后你离校,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再后来,我决定去清迈支教,目的只有一个——忘了你。
【5】
我在清迈呆了一个月,白天教书,晚上和室友出去逛街聚会吃水果。临走之前,她拉着我去皮皮岛浮潜。
海底世界奇妙不已。在温柔的光线下,海水清澈透明,珊瑚、群鱼和海葵在眼前游动,美景尽收眼底。
我坐在岸边发了一天呆,终于在广袤的天地之间,承认自己的渺小,认清自己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你内心深处这个事实。
我并非懦弱,只是你的笑容从不属于我。实际上,你轻飘飘的一句安慰就会令我注入无穷的勇气,可是你没有。我的喜欢于你只是打扰,我的讨好你也不需要。
那么程沐,我只能说声再见了。从今以后,顽石哪一天变黄金,你哪一日喜欢我,我统统都不在意了。
我已别无所求,倘若还能在某天遇见,就一起并肩走一段路,听一首喜欢的歌,或者随意地聊聊近况。
还有啊,希望你不要再对我那么凶,温柔地对我笑笑,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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