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汉子轻声说起了话。这个说:“那户人家的宅院那么大,那么豪华,肯定非常富有……”那个说:“这泾县县城里的富户真多,咱们得赶紧回山,将此事告诉陆大当家的,趁早干上一票……”
秦知县明白了,那几位汉子是牛蹄山上的土匪,他们来到泾县县城,是踩点来了。他知道,牛蹄山在本县境内,距离县城有近200里的路程。牛蹄山地势险峻,其主峰形似牛蹄,因此得名。牛蹄山上有一伙土匪,有数百之众,匪首姓陆,杀人不眨眼,坊间都称其为“陆阎王”。眼下,牛蹄山上的土匪已经来县城里踩过点了,看来县城有难了!
秦知县连忙站起身,打算绕道去县衙,叫来捕快,抓住那几位汉子。却见那几位汉子已经挑起柴,快步出了城门,不知去向。秦知县只得放弃了抓捕他们的打算。
回到县衙,三口两口喝完了一杯茶,秦知县叫上几位衙役,骑上几匹快马,出了县城,向东面飞奔而去。泾县归属宣州府管辖,宣州城在泾县的东面,距离泾县有300多里的行程,秦知县此行正是直奔宣州城而去。
原来刚才在回县衙的路上,秦知县打定了一个主意:泾县县城里没有守城的官兵,而县衙里只有几十名捕快、衙役,如果让他们守护县城、抵御土匪,一点儿也不异于杯水车薪。因此,我必须去一趟宣州城,请林知府派出官兵,守卫泾县县城!
一路紧赶慢赶,当天傍晚,秦知县一行终于赶到了知府衙门。听完秦知县的一番禀告,林知府很是不以为然,他认为小小的牛蹄山上的土匪,绝对不敢去泾县县城里抢劫,因此,知府衙门根本不需要派出官兵守护泾县县城!秦知县苦苦请求,林知府却始终不肯答应。
当晚,秦知县一行住进了驿馆,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那几个土匪探子的身影。子夜时分,他忽然心中一动,接着,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声如雷。
第二天一早,秦知县领着几位衙役,快马加鞭往回赶。回到泾县县衙后,他换上便服,只身一人出了县衙的后门,上了街。
一路脚步匆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过后,秦知县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那宅院,正是昨天被那几个土匪指指点点过的那座。秦知县向周围扫视了一下,然后一闪身,进了那座宅院的大门。
那座宅院的主人姓冯,县城里近一半的铺面都是他家的,他是泾县的首富,人称“冯大户”。冯大户正在家里闭目养神,忽见秦知县不请自来,连忙起身迎接。秦知县顾不上客套,当即附在冯大户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一番话来。冯大户听着听着,忽然把脖子一梗:“啥?让我把铺子全关了?啥?我冯大户家财万贯,你却让我去卖桃?不干,我不干!”秦知县又低声说了起来,半柱香的工夫过后,冯大户终于点了点头。秦知县连忙出了冯家的宅院,向另一位富户的家中走去……
第3天早上,百姓们发现,冯家的店铺都紧紧地关着大门,每间店铺上都贴着一张停止做生意的告示,而县城里其他富户的店铺也是如此。百姓们正大惑不解,一个传言已经流传开来,不到半天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县城:半个月前,一位外地的赌博高手来到了泾县县城,悄悄开设了一个赌场,邀请县城里所有的富户去赌博。从半个月前到昨天夜里,那位赌博高手赢光了富户们所有的金银和店铺,今天一早,那位赌博高手领着手下,赶着10多辆马车,把赢来的金银、房契全都运回老家去了,富户们的生意因此只得关了张。
再说冯大户,今天一早,他便携带着两只箩筐,来到了他家那个有两亩地大小的后花园里。那个后花园说是花园,其实只种着一种树:桃树。冯大户特别爱看桃花,因此他才让人种下了那些桃树。眼下是5月,桃花早已谢了,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桃子,还没有成熟。
来到树下,冯大户叹了一口气,摘起了桃子,不一会儿,便摘了两箩筐。然后,他挑起那两箩筐桃子,出了自家的大门,沿着街巷大声叫卖起来。街坊邻居们见了,都把头直摇:堂堂的冯大户,竟然叫卖起了还未成熟的青桃以维持生计,赌博真是害人不浅啊!
冯大户满脸羞色地叫卖起了青桃,其他富户们也大都做起了小买卖,而有些富户则干脆做起了短工。见富户们一个个都落了魄,秦知县不禁微微一笑,心说:这下,土匪们肯定不会来到县城里抢劫了!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秦知县想出的一条计策。土匪们若来抢劫,目标肯定是富户们的金银,而秦知县让富户们装出一副输光了金银、店铺,连生计都难以维持的样子,并特意让冯大户叫卖青桃,目的就是打消土匪们来到县城里抢劫的念头——林知府不肯派出官兵,他便只好让富户们卖青桃、做小买卖、做短工,制造出富户们的金银、店铺已经被输光的假象,帮助他守住泾县县城!这样一来,富户们就能保住家产,百姓们也不会遭到祸殃。
事情真被秦知县给料到了。陆阎王听完了那几名去泾县县城踩点的喽罗的禀报后,喜形于色,他一边命那几名喽罗继续去县城里踩点,一边做起了抢劫的准备。没过几天,那几名喽罗又回到了牛蹄山,将他们刚刚打探到的关有县城里的富户们输光了金银、店铺,冯大户不得不卖起了青桃的消息,禀报给了陆阎王。陆阎王顿时大失所望,只得打消了去县城里抢劫的念头。
转眼,日子过去了两个多月。在这两个多月时间里,秦知县不止一次地去过知府衙门,可林知府依然不肯派出官兵。这天,冯大户卖完了两箩筐桃子,瞅瞅四下里无人,便一闪身,飞快地走进了县衙的后门。
秦知县正在看书,他猛然见到冯大户,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掩上了门。冯大户一脸的怨色:“秦知县,我有万贯家财,如今却不得不辛辛苦苦地卖起了桃子,这种日子,何时才算到头啊?”秦知县连忙劝慰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冯大户才唉声叹气地走了。
望着冯大户离去的身影,秦知县不禁心急如焚:此事只能瞒得了一时,却不能永远隐瞒下去,也许土匪们很快就能得知,富户们的落魄之状,只不过是个假象,那样一来,土匪们很快便会来县城里抢劫。那“青桃守城”的把戏,不能再玩下去了!而且陆阎王一伙土匪,早就应该被剿灭了!我得趕紧再去一趟知府衙门,说服林知府!
当天,秦知县赶到了宣州城。林知府见秦知县又满脸着急地来了,终于信了秦知县的话,说他将派出2000官兵,去驻守泾县县城。秦知县心头一喜,但他却摇了摇手,轻声说了起来……
5天后,泾县县城里富户们的店铺,全都重新开了张,冯大户扔掉了卖桃子的箩筐。同时,又一条传言流传了开来:几天前,那位赌博高手再次来到泾县县城,准备卖掉他赢来的那些店铺,可富户们却各自以自家的宅院做赌注,要求再赌一次,赌博高手被缠得没了法子,只得同意了。可这次,赌博高手的手气特别差,竟让富户们赢回了他们也拿回了各自曾经输掉的金银和店铺!
这个传言很快就被陆阎王得知了,他派出几位喽罗,再次去县城里踩点。喽罗们见富户们的店铺果然又开了张,便对那个传言深信不疑。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泾县县城的城里城外,竟然出现了许多面孔陌生的小商贩,和做短工、玩杂耍、打把势卖艺的汉子。
几位喽罗回到了牛蹄山,陆阎王听完他们的禀报后,一阵大笑。次日一早,他便领着手下的喽罗们倾巢而出,赶到了泾县县城,准备大肆抢劫。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和喽罗们刚刚进入城门,那些小商贩以及做短工、打把势卖艺、玩杂耍的汉子们,忽然一起亮出兵器,呐喊着围攻上来。半个时辰的工夫过后,土匪们全都被砍翻在地,陆阎王则被生擒活拿。
原来,那些小商贩和做短工、打把势卖艺、玩杂耍的汉子们,全都是林知府派来的官兵,他们按照秦知县的计策,乔装打扮一番后,先后来到了泾县县城,张网以待。而同时,秦知县让富户们将各自的店铺重新开张,并故意传出那个传言,以引诱陆阎王一伙土匪来到县城,成为瓮中之鳖……
官兵们回宣州城去了。冯大户领着众富户,抬着几箱子金银来到县衙,感谢秦知县。秦知县毫不推让,他将那些金银照单全收,并当天就将它们分给了穷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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