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

　　

　　潘小莲开着她的蓝色奥迪车，在公路上发起飙来，车身来回晃悠，左冲右拐，吓得迎面开来的车主纷纷把自己的车往公路边上躲让。拐过一座山头，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车，车边站着一个人，潘小莲“哧”一声刹住车，车子随着惯性，竟向车边的人滑去，车边的人吓得慌忙向后退去。原来，这个人叫华豹，是潘小莲高中时的亲密恋人。

　　潘小莲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华豹不由得一惊：“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个飙车鬼呢！”潘小莲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把你撞下山去，这样我们就可以同归于尽了，谁知眼瞅着就要撞上你的一刹那，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改变主意了！”华豹听了，脑袋一下子胀大了许多：“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潘小莲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华豹：“你说为什么呀？”华豹上上下下打量着潘小莲，华豹猛然间发现了什么：“呀，你原来开的不是宝马车吗？现在怎么变成奥迪车啦？”潘小莲又深深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你撞下山，跟你同归于尽的原因所在！”华豹怔怔地看着潘小莲：“你把宝马变成了奥迪，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啊？”潘小莲恶狠狠地说道：“怎么能与你没有关系啊？我刚刚办完了离婚手续！”华豹不由得一惊：“你离婚了？”潘小莲点点头。华豹吃惊地看着潘小莲：“可你离婚与我也没有关系啊？”潘小莲瞪着大眼，愤愤地说道：“怎么会与你没有关系啊？我没有得到你，从此我就心灰意冷了，后来，我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再后来，我就被一个当官的给拿下了，我的那辆宝马就是他送给我的;现在他已经被揪出来了，我的那辆宝马也让人给收回去了，我的男人知道了，就跟我离婚了。你要是不离我而去，我们俩现在生活在一起，我能有今天这样悲惨的下场吗？”华豹瞪着大眼，张了半天大嘴，竟然无话可说了。潘小莲依然瞪着大眼，恶狠狠地盯着华豹：“今天你要想不跟我同归于尽也行，但你必须实话告诉我：究竟什么原因，让你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变得铁石心肠，不管我怎么追求你，你都不肯理我了？”华豹低下头，没有告诉潘小莲。潘小莲冷冷一笑：“我明白了，原来你真想跟我同归于尽啊？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啊！”潘小莲转过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华豹忙不迭地说道：“别别别别别别，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潘小莲转过身，两眼死死盯着华豹。

　　华豹向前走了两步，把实情告诉潘小莲：“那天晚上，咱们俩偷偷出去约会，约完会回来，已经下了晚自习，同学们都走了，谁知咱们班主任强老师还在，我以为强老师肯定会问我，晚上为什么不来上晚自习？干什么去了？结果强老师并没有问我！他让我站在讲台下，问我黑板顶上放着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黑板顶上露出一支白色的粉笔头，我就说是一支白色的粉笔。强老师就问我：你看清楚了吗？我说我看清楚了。强老师就到教室外面找来一块石头，放在讲台上，我踏在石头上，朝黑板顶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支整粉笔，一半露在外面，露在外面的是白色的，没有露在外面的竟然是黑色的。我猛然间明白了强老师的用意：因为我现在的高度还不够，就无法看清楚这支粉笔的真实面目，在我的心目中，你潘小莲洁白如雪，完美无缺，而其实你并不是这样！于是我就痛下决心，绝不再跟你谈恋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潘小莲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原来是强老师从中使的坏啊！”

　　潘小莲上了车，面目表情地朝华豹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开车走啊！”华豹摇摇头：“不行啊，我的车坏了，我在这等着修车师傅呢！”

　　潘小莲开起车，依然一路狂奔，横冲直闯，华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不由得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大阴天，要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潘小莲的心情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她这样一路狂奔，弄不好就会出事啊！”

　　潘小莲就这样一路狂奔，横冲直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前面有个老人正急匆匆地向前走着，潘小莲的心竟然怦怦怦狂跳起来，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啊？就算无巧不成书，也不至于巧成这样准头吧？潘小莲立马减缓车速，她仔细一看，她惊住了：这个人真就是她的冤家对头强老师。潘小莲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当初要不是你用一块石头把我和我心爱的华豹给拆散了，我怎么可能心灰意冷随随便便就嫁人了？我又怎么可能成为人家的情妇？我又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悲惨的下场？潘小莲两眼一眨巴，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的冷笑。潘小莲把车停在路边，赶紧戴上她那副宽边墨镜。待强老师走过来后，潘小莲摇下车窗玻璃，冲强老师说道：“老人家，您这是赶路啊还是锻炼身体啊？”强老师说道：“两者都让你给说了，我家就住在岭那边，我每天都要锻炼身体，每天都要爬一次岭，我看这天阴得挺重，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就急着往回赶。”潘小莲啪的一声打开车门：“那您老人家就赶紧上来吧。”强老师很是感激地说道：“好孩子，谢谢你啊！”

　　强老师上了车，潘小莲开车向前驰去，谁知没跑出多远，潘小莲竟“哧”地一声刹住车，她打开车门，跳下了车，把路边的一块石头搬到了车上。强老师怔怔地看着潘小莲：“你搬这块石头做什么呀？”潘小莲狡黠地一笑：“您可别小看了这块石头，它可是价值千金啊！”强老师一下子惊住了：“就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它竟能值千金？”潘小莲连连点头：“您不信是吧？待一会儿您就亲眼所见了。”

　　潘小莲开起车，飞速地向岭上冲去。这时，一连几道电闪雷鸣之后，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强老师很是感激地说道：“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啊？要不是坐在你的车上，我现在早就被浇成落汤鸡了。”潘小莲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根本用不着感谢我，我不拉您，下这么大的雨，您完全可以躲到路边的人家去啊！”强老师点点头：“那倒也是。”

　　下岭时，潘小莲的车突然间失控了，潘小莲脸色煞白，不停地自言自语：“天啊，这车怎么啦，这车怎么啦？这车怎么会犯起邪来啊！”车向右边驰去，潘小莲赶紧向左边猛打方向盘，车就向左边冲去，眼瞅着就要冲下山崖，潘小莲赶紧往右边猛打方向盘，车就向右边冲过去，潘小莲再赶紧往左边猛打方向盘，车就向左边冲过去，眼瞅着就要冲下山崖了，潘小莲猛地刹住了车。强老师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的天啊，简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回肯定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潘小莲一眨不眨地看着强老师：“老人家，看来您这个人不怎么地啊？”强老师一惊：“我这个人怎么就不怎么地了啊？”潘小莲一字一句地说道：“方才您都看见了，多亏我技术娴熟，才没有栽下山崖，我开了十多年的车，还第一次碰见这么犯邪性的事。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您做了不地道的事，天老爷就想惩罚您，所以就下了这么大的雨，结果我让您坐在了我的车上，天老爷就惩罚不着您了，天老爷生气了，就想让我的车翻掉，您说对不对啊老人家？”强老师懵了：“可是、可是、可是我也没做过昧着良心的事啊？”潘小莲忙不迭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分析得百分之百正确，您肯定做了，只是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我感觉要是我还强行拉您，今天咱们俩肯定都能见到阎王爷。”强老师恍然大悟，他赶紧拉开车门：“你说得对，我马上下车，只要我下了车，就肯定不会出事了。”强老师下了车，站在了瓢泼大雨中，潘小莲把石头搬起来，递给强老师，强老师怔怔地看着潘小莲：“你给我这块石头做什么啊？”潘小莲一字一句地说道：“您要是走累了，可以把它当屁股垫，坐下休息休息：您要是遇到野兽了，可以把它当防身的武器！”强老师愣怔了片刻后，好像立马心领神会了，就赶紧接过石头，冲着潘小莲说道：“孩子，谢谢你啊！”

　　潘小莲开起车，快速朝岭下驰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瓢泼大雨之中。强老师两手捧着石头，表情十分复杂，他在这瓢泼大雨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拐过一座山头，强老师猛然发现前面停着一辆蓝色的奥迪车，他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前面的车窗有个小窟窿，潘小莲的头贴在车窗玻璃上，有血从车窗玻璃上往下流淌着，潘小莲已经一动不动了。强老师拔起腿，向潘小莲跟前跑去。就在这时，从山上滚落下来几块石头，其中有一块差点就砸在了强老师的脑袋上，强老师抬起头，朝山坡上看去，原来这里竟然发生了泥石流，上边还有石头不停地向下滑落。强老师咬了咬牙，竟向潘小莲身边冲了过去，他跑到潘小莲身边，就用手里的石头砸车窗的玻璃，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时不时从他的身边滚过去。强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车窗玻璃砸碎，他把车门打开后，便丢掉石头，准备把潘小莲背出来时，山上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响声。强老师抬头一看，他一下子惊住了：一股强大的泥石流正向他这边袭来，强老师并没有丢下潘小莲，自顾自逃命，而是把潘小莲使劲往他肩上背，轰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大，地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就在这时，华豹从车上跳下来，飞快地冲过来，他背起潘小莲就跑，强老师紧紧跟在后边，滚落下来的石头时不时从他们的身边滚落下去。华豹把潘小莲背到自己的车上，放下潘小莲，这才发现强老师不见了，他赶紧朝回看去，一下子惊住了：强老师竟然倒在地上，右腿上竟然砸着一块大石头。华豹拔起腿，奋不顾身地向强老师冲去，他把压在强老师腿上的石头扒开，背起强老师就跑了出来。华豹把强老师放在自己的车上，这才发现强老师的右腿已经被石头砸断了，而此时潘小莲已经苏醒过来。

　　泥石流过后，华豹开始驱动车，准备把潘小莲、强老师送到县医院，谁知强老师竟对华豹说道：“求求你华豹，下去把那块石头给我搬上来好吗？”华豹怔怔地看着强老师：“老师，您要那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干什么呀？”强老师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潘小莲送给我的，我要留作纪念啊！”华豹怔怔地看着潘小莲：“你送给老师石头干什么呀？”潘小莲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强老师就是用一块石头，改变了你我的命运，使我变成了现在这副熊样子，所以我特别痛恨强老师。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在岭下碰见了强老师，当时我就想，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我戴上墨镜，强老师肯定认不出我来，我就把他给拉到岭上，然后把他丢到岭上，让他捧着一块石头，在瓢泼大雨中让他好好反思反思。谁知我竟然会遭到了报应，我要不这样做，我就不可能遭遇此劫！”强老师深深叹了口气：“我当时要是真能做到既教书，又育人，今天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不幸。小莲是个特别倔强的孩子，我曾不止一次地开导过她，谁知她不但不听，还经常跟我顶嘴，让我下不了台，所以我就放弃了对她的严格管教，放弃了一个老师本不应该放弃的责任。刚才我之所以冒死去救小莲，就是因为我深深意识到，我当初要是不放弃小莲，小莲就绝不会有今天这样悲惨的下场，小莲要是没有今天这样悲惨的下场，她就绝不可能因为报复我而遭此劫难;我要是因为救小莲而遭此厄运，那就是因为我放弃了一个老师本不应该放弃的责任，所以苍天才会这样惩罚我，我必须为我没有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而付出沉重的代价！待我伤愈后，我会捧着这块石头去各个学校演讲，就讲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竟然能改变三个人不同的命运！”华豹打开车门，向那块价值千金的石头跑去。

　　（责编：余楠图：薛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