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惜

　　【壹】

　　康昊是典型的理科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跟班上的八卦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班里总有热心八卦的人在拉郎配，但基本都没有康昊的名额，实在是因为他太低调了，都瞅不出他对谁有心思。

　　有人问康昊，你真清心寡欲？都没有喜欢的姑娘？康昊的回答简单利落：干你何事？也只有他这般低情商的人才讲得出这番话。他这般行事风格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忽然有人在他抽屉里发现沈清月遗失的钥匙挂件时，几乎全班的学生都群起而攻之。

　　“你小子，暗搓搓藏着沈清月的私人挂件，到底何用意？“

　　“真是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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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事人一言未发，旁观的人已经炸开了。

　　主要是他私藏钥匙挂件的行径与他平时那副清心寡欲模样差太多，才会惹来众多非议。康昊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在乎的是沈清月的想法，悄悄给她写了纸条道歉：挂件估计是我拿错了，给你造成困扰不好意思。放学后他等所有人都走光后，才把纸条悄悄塞进沈清月的抽屉。

　　次日，他掀开自己的桌子，没有纸条回复，有那么点沮丧，于是他又写了第二张、第三张纸条去道歉，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天放学，他跟着沈清月回家，路过公园时忽然蹿出一条巨型犬把沈清月吓了一跳。当时康昊想也没想就冲出去驱赶巨型犬，他是想保她安全，可沈清月看他的眼神比看到巨型犬还惊恐。

　　“你到底想怎样？”沈清月终于说话了，“拿了挂件倒也罢了，你又天天给我写纸条，还都是些没营养的啰嗦话，放学又跟着我回家，你烦不烦啊？”

　　沈清月吐槽了那么多，但康昊只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他写的纸条没营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诗人，写出的每句话都动听感人。他脑海飘过N多诗人的名字：泰戈尔，顾城，海子，到底学谁的文笔能写出好看的文字呢？

　　沈清月大抵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激动，再开口时已平缓了许多，“挂件的事别再提了，就让它过去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康昊呆呆地点头，看着沈清月远去的背影，胸口有满腔的失落感袭来。

　　他以前从不介意被人讨厌，可是沈清月的性格那么好，人缘那么棒，她怎么会讨厌人呢？然而事实就是，他被讨厌了。

　　有时，他总是傻傻地望着沈清月位置的方向，思考怎么才能缓和关系，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好，至少不能被讨厌啊。死党听闻康昊的事迹之后，给他当头一棒：女孩的脸皮本身就薄，你让她置于那么尴尬的舆论氛围，能原谅你才怪。

　　死党这番话，原本是想打击康昊的，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康昊脑瓜子一拍：“说不定沈清月根本不讨厌我，只是讨厌八卦而已！”

　　康昊从沮丧情绪里出来，他决定不再打扰沈清月的生活，慢慢等着，总会有机会的，他坚信。

　　【贰】

　　高考是一条分界线，将所有的人划分在分水岭的两边，一边是学海无涯苦作舟，一边是苦海无涯勤作帆。

　　当时全班其余42个人，全都奔赴全国各地念书去了，唯独康昊在家里开的超市打工。家人也着急，既然他不想念书，就给了他十几万创业基金，让他去闯荡。

　　康昊要开始创业的消息传开以后，班级群里就有人开沈清月玩笑：“清月，说不定你大学毕业就能当老板娘了。”这句话一出，底下一堆附和的同学说：对啊，康昊家境不错的，你就等着当老板娘吧。

　　一群人热闹了许久，话题渐渐扯到别的地方去。忽然，康昊的头像冒出来说：不要乱开玩笑。丢下这句话，他退了群。这也是他唯一能替沈清月做的事了。过了几分钟，沈清月的头像忽然在电脑右下角跳动，他点开：创业挺辛苦的，加油。他望着这句话发愣了许久，直到对方下线，他也没有回复一句话。

　　他很庆幸一件事，就是沈清月没有去外地，而是在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就读，她要照顾患病的母亲，没法像别的同学那样翱翔去更宽广的地方。这样，他就能守着她了。

　　康昊在离学校3条街的地方租了一间屋子，做起了物流生意，整天奔波在各大商务楼和大型商场中间，为寻找一线商机。偶尔他也会有点小小愿望，就是在哪一个路口，说不定就重逢了。可距离虽然短，重逢却很难，康昊的办公室从一间变成3间，他还是没有碰到沈清月。

　　“心心念念想着，你就大方去见就是了，真没见过你这么磨蹭的人。”康昊死党吐槽了他很多次，可他却只是摇摇头说，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你在这租房子？你把别人当傻子吗？”死党简直无语，跟康昊说话只有被气的份。

　　后来康昊真的遇见了沈清月，当时他去给学校食堂送东西，吭哧吭哧开着三轮车驶入校园，其实之前来过好几次都没有撞到沈清月，他已经不抱希望能重逢了。

　　然而，重逢总在不期而遇中发生。到食堂时他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扛在肩上，一个转身，就看见了沈清月。

　　他内心虽然惊喜，但怕引起沈清月反感，假装不认识扛着东西往前走。3步之后，沈清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康昊？”他正犹疑着是否回应时，沈清月蹿到他跟前：“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啊，是我。简单的4个字，洋溢着欢欣。

　　两个人就在食堂门口傻乎乎地站着，笑了很久。故友重逢，都有许多要说的话，只是他俩都很默契地避开了高中尴尬的那段过往，毕竟，当初那些年，又傻又天真。

　　【叁】

　　所有人都觉得康昊傻，重逢之后，不管沈清月遇到什么麻烦，他都第一时间赶到。甚至在重逢3个月后，出钱让沈清月出国当交换生。当时她申请条件都符合，但因为放不下患病母亲和拮据的经济状况放弃了，当时距离申请截止时间还有几天，康昊一个劲地劝她别放弃，没有钱他可以借，担心妈妈，他可以帮忙照顾，她只需放手出去飞一次，其余事情他都可以搭把手帮忙。

　　“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再不能放弃了。”他说得诚恳，她听得动容。

　　他的热情，有如当时执着写纸条道歉的劲儿。沈清月原本就对交换生充满向往，被他这么一撺掇，赶在截止日前提交了申请，顺利被选中。

　　她揣着康昊借给她的钱远赴重洋求学，他帮她照顾患病的母亲，他说出的每句承诺，都一一实践。

　　他和沈清月的这段故事，再次成为高中同学热议的话题，这次再没人嘲笑康昊，大多数人都担忧康昊：“你对她这么好，就不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会失望吗？”

　　“一开始就没想过打到水，又怎么会失望？”康昊做这些事情，并不期望得到什么回报，他都心甘情愿做着这些事情，希望她过得好，他就开心。

　　沈清月出国的这段日子，康昊几乎天天去沈清月家探望沈妈妈，即使沈妈妈的病情十分稳定，但他亦不放心。沈妈妈有一次开玩笑般说道：“追个女生不容易啊，还要帮忙照顾我这老婆子。”康昊的全副心思沈妈妈都知晓，好几次与沈清月通电话时一个劲地夸康昊多么好，撮合迹象无比明显。每逢这种时候，康昊都搪塞：“阿姨，您误会了。”不过的确，也许是人在异域思念家乡的缘故，沈清月和康昊的互动多了很多，康昊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

　　时光疾驰，转眼到了沈清月归国的时候，康昊推着沈妈妈去机场接机。

　　沈清月出来的时候，身旁站了个气质高雅的男生，俩人有说有笑。那么清澈的笑容，康昊是第一次见到，他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有那么一丝丝的嫉妒。

　　原来，说不期望只是自欺欺人，终究还是有那么点希冀的。他身子一侧，刚好瞅见柱子上映照出来自己的影子，头发有些蓬乱，衣服是开工时的制服，那一瞬，他忽然有逃离的冲动。

　　“康昊！我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去了国外，整个人都变得奔放，沈清月一上来就是拥抱，把康昊吓蒙了，像是木棍似的立着。

　　沈清月给彼此做了介绍，男生是同在外国的交换生，凑巧一起回来。介绍到康昊时，她俏皮地说：“这是即将成为我男朋友的康昊。”沈妈妈在一旁笑开了花。

　　康昊的脑袋变成了一片浆糊，什么跟什么嘛？但他看见沈清月对他使眼色就没有反驳，只是腼腆笑笑。是在将男生和沈妈妈都送回家后她才和盘托出，那个男生一直在追求她，而且不相信她在国内有男朋友，所以她才说了那样的介绍词。

　　噢，原来是挡箭牌，但康昊还是疑惑：“那你为什么说是即将啊？直接说男朋友不是更好？”

　　“因为你欠我一个告白！我不能便宜了你。”沈清月说完，顾自掩面偷笑。康昊半天才回过神来，告白的话其实他已经练习了不下上千遍，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他成了结巴，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不过没关系，未来的日子那么长，有些未出口的话语，总有机会说，有些未完成的故事，总有时间来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