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歌

　　步晴天始终无法忘记师父说过的话——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多有钱多有名，而是一早醒来是个好天气，你还活着，家人都在。

　　 Vol.1被人遗忘的预测部

　　岭北气象局新生报到这天，一场暴风雨正由东至西席卷整个城市。乌压压的天空下，劲风裹挟着雨滴让人寸步难行。步晴天提着大堆行李被困在半路，到达气象局时新生欢迎仪式已经结束。空荡荡的操场，只有骂天的保安大叔迎接他。

　　2050年，臭氧空洞、温室效应等一系列大气问题导致地球气候极端化。这种极端已经超出了人类可以负载的能力。特别像岭北这种地理位置特殊的地方，如此鬼天气不过是家常便饭。

　　隶属中央气象局的所有分部中，岭北气象局一直是佼佼者。由于岭北的气象特殊，极端天气频繁且影响巨大，于是岭北气象局成立了特殊的部门：极端天气应对部，简称极应部。驾驶飞行器前往气象灾区，运用物理化学原理缓解或者消除极端天气——简直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只是，可惜。

　　“那个……请问这里是预测部吗？”

　　面对眼前偏僻破旧、混乱不堪的气象观测室，晴天只能扼腕叹息。只是可惜，录取他的不是极应部，而是这个形同虚设的预测部。最初人们淋了雨，还有闲情问候一下预测部的祖宗十八代，如今连门卫都快忘了预测部的存在。

　　“步晴天是吧？”

　　步晴天点头说是，抬眼只看到对方翘在办公桌上的脚。步晴天挪了几步，才从垒叠的垃圾中看到那人的脸。衣着邋遢的大叔拿着晴天的档案，啧啧两声：“考400多也敢来岭北气象局啊。”说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跨过桌子，一把勾住少年的脖子，将半个身子重量都压在步晴天身上。晴天嗅着那扑面而来的酒气，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哈哈哈，也对。这么低的分也没其他地方愿意要你。”大叔仰天长笑好一阵，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崔英联，以后就是你师父，也是你唯一的部门同事！”崔英联说完就靠在晴天身上没了声音，显然刚刚不过是酒醉中偶然的清醒。晴天将崔英联扛到沙发上，明明昏睡的人却自行将报纸盖在身上，随即鼾声渐起，把报纸吹得哗啦啦响。

　　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等步晴天招呼就迎来劈头盖脸一声暴吼。

　　“喂，预测部的，没听到广播吗？”女生跑得岔了气，扶腰指着步晴天说道，“崔老头呢？”

　　步晴天还没来得及解释，女生就几步越过他，翻开旧沙发上的一堆报纸，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把烂醉如泥的崔英联叫醒。女生没了办法，于是将一条蓝色丝巾绑在了步晴天的右臂上。

　　“我是通讯部的崔向暖，你？”

　　“……步晴天。”

　　“真衰的名字……实习生对吧？”

　　崔向暖见步晴天点头，随即两腿绷得笔直仰首挺胸地对男生说道：“步晴天实习生，极应部第556次任务，由你进行数据接应。请现在前往天台找向丞睿少校报到。”

　　“啊？”步晴天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可是现在不是应该先吃午饭……”

　　 Vol.2一米六的国民偶像

　　步晴天叼着半个面包，连跑带爬了5 分钟才来到天台。

　　“你怎么才来？不知道丞睿少校最讨厌等人吗？”场地安检员抱怨道，开门前小声提醒步晴天，“一会儿做事小心点。”

　　步晴天将最后一口面包伴着唾液咽下，权当安检员吓唬他这个新人。这丞睿不过是个少校，难道比刚才见过的大叔中校还厉害？

　　一股劲风随着大门的开启扑面而来，阳光照亮了幽暗的楼梯走廊。步晴天抬起一只手，遮蔽刺眼的阳光，从指尖的缝隙间看去，笔直的登机通道上写着 “岭北气象局”5个字，蓝白相间，映入眼帘。

　　天台中央停放着带有岭北标志的直升飞机，步晴天迎风跑了几步，抬眼就看到了飞机旁抱怀站着的向丞睿。步晴天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眉眼——岭北气象局的宣传海报上迷倒万千少女的少年就是向丞睿？

　　“不过，你怎么这么矮？”

　　海报上只是半身像，一身蓝白制服衬得少年颀长挺拔。步晴天一度以为他至少有一米八，没想到比自己矮了一头……大概一米六的样子。

　　低气压环绕的向丞睿脸更黑了，对步晴天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面对比自己还矮的向丞睿，步晴天身心放松，全然没了上下级的感觉，闲庭信步地走到飞行器的门前。唔，步晴天打量了向丞睿两眼，表情严肃了点，不过年纪看起来应该没比他大多少。步晴天美滋滋地想着，说不定他未来也会很快升为少校。还不及反应，就觉得屁股上遭受了巨大撞击，接着整个人重心朝下，直接滚进了飞行器。

　　“下次两条腿跑不快就给我滚着来！”向丞睿踏入机舱，踹了一脚头昏脑涨的步晴天，“滚后面去，别碍事！”

　　很久以后步晴天才知道，弱如鸡肋的预测部之所以没有废止，是因为岭北气象局要求极应部每次出任务都要有一名预测员做数据分析与实时信息回馈。可是这些事情极应部的人不是完全可以代劳吗？崔英联摇摇手指头：孩子，有时候跟上层撒娇耍赖也是一种必要技能，么么哒。

　　自从飞行器起飞后，步晴天的晕眩就没有停止过。耳机里的声音随着飞行器的起落时而嘈杂时而清晰，步晴天根本无法捕捉有用的信息，只能干坐在后舱的数据屏前。屁股上的疼痛已经远不及胃部酸潮的翻涌，坐惯了客机的步晴天第一次知道，其实飞机是不是翻着跟头飞完全取决于谁在驾驶。

　　步晴天看了一眼驾驶位子上的向丞睿，强忍着胃部的酸涌开口：“请问……”

　　“云、雨粒子的浓度？”向丞睿头也不回地问道。

　　“啊？”他其实只是想问问可以吐在哪里。

　　“数据图看不懂吗？”向丞睿嫌恶地瞥了瞥步晴天面前的屏幕，“报数据啊，别跟我说什么自以为是的分析结果。”

　　步晴天看着十几块屏幕上不停变换的数据与图表，只觉得两眼泛花，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上面红红绿绿全都是他认识的字母与数字，可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数字跳来跳去，步晴天只觉得他快吐了。

　　“气压、气温、湿度、风速……”向丞睿鄙夷地说道，“总看得懂一个吧？”

　　“唔……”步晴天闭紧嘴，封住上涌的秽物。

　　“答应了就回答啊！”

　　步晴天一手捂着嘴一手解开安全带，双膝跪在地上，一步步向驾驶舱的向丞睿爬去。步晴天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要忍住，未得到长官允许前绝对不能吐！

　　向丞睿看着一脸发绿的步晴天正像从坟地里爬出的尸体一样一步步向他逼近，不禁头皮一紧，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

　　“你干什么？”

　　步晴天勉强微笑着，指了指自己鼓起的腮帮子，用眼神示意他——我、想、吐。

　　“快回你位置上，否则……”

　　步晴天只感觉到天地倒转，猛地扑在向丞睿身上，坚硬的方向盘卡在他的胃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看到满仪表盘的秽物，步晴天感觉一身轻松。

　　“你、你！”向丞睿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呕吐物，一边迅速清理操作台，一边对着翻白眼的步晴天吼道，“你给我滚！”

　　后来步晴天终于听清楚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GR007仪器故障，即刻返航。”

　　 Vol.3面见气象局最高长官

　　步晴天成了仅次于向丞睿的岭北第二大名人。因为他来报到的第一天就踩到了向丞睿的全部雷点——让他等，说他矮，耽误他执行任务，以及洁癖。

　　岭北气象局的人都知道，向丞睿少校能力一流，个性九流。特别是他的洁癖极端几乎成病，所以像食堂这种地方他一步都不会靠近，也自然避开了与步晴天一同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步晴天端着餐盘一路穿过内部食堂，分餐窗口的阿姨一眼就认出了步晴天，用周杰伦的语气调侃道：“哟，小伙子，不错哟！”说罢多给步晴天舀了两块大肥肉。

　　食堂的其他阿姨大叔们一同起哄，挥舞着大勺对着步晴天说道：“小伙子，吃饱了继续吐他小子，谁让他看不上咱大食堂！”

　　步晴天干笑两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看着餐盘里垒成小山的饭菜，步晴天扶额，他怎么这么想哭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崔向暖将手上的餐盘放在步晴天对面的位置，随即坐了下来，“叫你别吃东西出任务，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被崔向暖这么一说，步晴天更吃不下了，一脸憋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新人，什么也不会……”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崔向暖气愤地一叉子插进步晴天餐盘里，溅了步晴天一脸菜汤，“我不是用通讯器吼着给你报数据吗？”

　　一般上飞行器上的数据会实时传送回气象局通讯部，但是由于信号的不稳定性，还是需要一个预测员在飞行器上监控数据。

　　“算了，你还是多吃点吧。”崔向暖边说边把步晴天盘子里的荷包蛋放到自己碗里，“等会儿去挨骂也是需要体力的。”

　　步晴天跟着崔向暖来到局长办公室时，向丞睿已经提前到了。步晴天没想到第二天就能面见岭北气象局的最高长官，虽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也许是对方不足一米四的球形身材，让步晴天觉得向丞睿的气场反而更强一些。向丞睿半垂着细长的眼，认错的姿态在这年轻的少校身上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气息。

　　“这次都是我的问题，没有对步晴天的知识、能力以及身体状况进行检测，就让他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崔向暖开门见山揽下了所有责任，“请您原谅步晴天还是一个新人，还是一个昨天刚来报到的实习生。”

　　球一样的局长跳下椅子，打量了步晴天一圈：“身体状况？”

　　步晴天一阵冷汗，刚想认罪说自己登机前吃了面包就被崔向暖抢了先。

　　“报告局长！”崔向暖故作悲伤地掩鼻说道，“步晴天他……有急性肠胃炎，所以才会吐；而且他还有痔疮，不能久坐，他离开座位只是想告诉丞睿少校他会坚持的！”

　　崔向暖说得声情并茂，步晴天差点以为自己真这么身残志坚。就连一旁的向丞睿都忍不住瞥了崔向暖一眼，扯淡也不该这样的吧？

　　三人被球形局长作了一下午思想教育后，以扣除崔向暖半个月工资的结果从轻处理了。走出局长办公室，向丞睿拦住步晴天说道：“你还是个男人吗？你的失误要让一个女人来承担？”

　　步晴天刚想开口，却被崔向暖制止了：“关你什么事，丞睿少校？”崔向暖拍了拍步晴天，安慰他说只要每天请她吃饭，半个月工资很快就可以吃回来的。

　　向丞睿不解：“他的失误何必你来承担？”

　　“你就没有失误过吗？”崔向暖转向丞睿，冷冰冰地说道，“你的失误又是让谁承担的，这些你都忘了？”

　　向丞睿收回了手，沉默如山。步晴天被崔向暖拽着走远，远远地却看到向丞睿无声的口型：“懦夫。”

　　那细长的眉眼流露出的鄙夷，像剑一样戳向步晴天。他不认识数据不能学吗？他不就吐了一次，给他打扫干净还不行吗？转过一个路口，步晴天甩开崔向暖的手。懦夫？凭什么就这么下定义！步晴天迈开步子往回狂奔几步，一个拐弯，对着向丞睿大喊道：“你等着，等下次！等下次就算咽下去我也不吐了！”

　　向丞睿拿丝巾擦了擦刚才碰过步晴天的手，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呵，还想有下次？”

　　 Vol.4不靠谱的师父

　　的确，再也没有 “下次”了。

　　崔英联酒醒之后，被迫和崔向暖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之后崔英联再也没有让步晴天出过任务，每次都事必躬亲。步晴天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密谋了什么，只记得崔英联走出屋子后，像怜悯一只狗一样看着他。

　　“没事，我教你。”

　　说罢喝了一口酒，就醉倒在步晴天身上。

　　“……”真的没事吗？

　　后来崔英联的确付出了实践，没任务的时候就骑车带步晴天去田埂感受自然。哦不，是步晴天蹬车，后座上坐着吹口哨的他。虽然崔英联没教步晴天什么东西，但是步晴天还是主动叫了他师父。

　　“师父啊，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呀？”

　　“你听这风，你看那云……”崔英联让步晴天和他一起躺在草甸上，仰望蓝澄澄的天空，“蓝天啊，白云啊。”说完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一下午。

　　接下来一周，每天都是这样。步晴天载着崔英联骑一个多小时单车，到不同地方听风看云感受自然。如果天气好，崔英联就会和风而睡；如果遇到下雨，崔英联就让步晴天在旁边打着伞，他在躺椅上睡。步晴天每天累得像条狗一般，脑袋空空，肌肉倒是长了不少。他几次憋着怨气没发作，只把脚踏车蹬得吱啦吱啦响。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崔英联才伸个懒腰说：“回去吧，今天教学结束了。”

　　于是步晴天又载着这个醉老头，在星光下哼哧哼哧地蹬车而去。周而复始，第14天的夜晚，步晴天的单车在半路爆了胎，一老一少连带车子一同滚到了麦田里。

　　步晴天摔破了膝盖，崔英联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催他修车。步晴天用力压着歪曲的车轮，却怎么也扳不会原样。

　　“修不好了，算了吧。”步晴天灰心丧气。

　　“这可不行呀，没车子我怎么教学呢？”

　　“教学？”步晴天摔下手中的车链子，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你每天除了让我载你到处睡觉你还 ‘教了我什么！”

　　崔英联看着步晴天一脸怨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过来和他一起躺下。

　　“我才不躺，要躺你自己躺去！”

　　“蠢蛋，我是怕你脖子明天废了。”崔英联指着月明星稀的夜空，问道，“你觉得明天会是什么天气？”

　　步晴天仰着头看了许久，赌气似地说道：“雷阵雨。”

　　“为什么？”

　　“上次你在山里睡觉不是忽然下起雨，让我给你找避雨的地方，结果找到了雨也停了 。”步晴天深吸一口气，及时阻止心中怨气的爆发，“反正，前一天晚上就和这个很像。”

　　步晴天说完的一瞬，仿佛明白了这14 天来的意义。为什么崔英联不让他开汽车，只让他骑自行车；为什么一到目的地崔英联就睡觉，而不与他聊天解闷。那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漫长的旅程与等待中，用观察星空和云层来打发时间。

　　看着步晴天恍然的表情，崔英联咯咯地笑起来。

　　“可是，可是这又没用。”步晴天还记得那一幅幅陌生的图表，“现在都是用数据说话，谁还用这种古老的观察法……”

　　“人类从来不是自然的敌人，而是它的一部分。”崔英联悠悠地说道，“自然赋予人类直觉的天赋，比起理论与数据，你要更加相信你的直觉。”

　　步晴天望着那夜空。云层如同面纱一般遮掩着月亮的容颜，没有星星的点缀，月光似乎更明亮了。明明这么美丽的天空，谁知道会在某一刻变脸。

　　“岭北的天气这么复杂，预测也没有意义。”

　　“可是你不觉得，在晦暗的今天可以告诉你爱的人‘明天是个好天气，是一件充满希望的事吗？”崔英联悠悠地说道，“可惜我是很久以后才发现，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多有钱多有名，而是一早醒来发现的确是个好天气，你还活着，家人都在。”

　　看着崔英联那出神的模样，步晴天不禁想起了崔向暖。他曾经以为崔姓的两人是亲戚，于是问崔向暖为什么不愿意来预测部。

　　那时她的神情也是这般，像是在冰冷的雨中淋了数千个日夜。

　　“预测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没有可以跟他说‘明天是个好天气的人了。”

　　7年前的崔向暖，已经在一场森林火灾中失去了全部亲人。

　　 Vol.5向学霸发起挑战

　　第二天一早，食堂阿姨就向步晴天道谢。因为他的提醒，她提前给女儿带了伞，中午的时候果然下起雨来。步晴天扶着酸痛的脖子，喜滋滋地看着一群记者在雷阵雨中成了落汤鸡。

　　由于下周一岭北气象局将进行业务考核，当天所有人不能接受采访。为了第一时间发布内容详实的新闻，记者们都提前进入了备战——将局长和向丞睿严密包围。

　　一直作为岭北气象局颜面担当的向丞睿，风光已然盖过了球局长。向丞睿用官方语气介绍着业务考核的意义和规则：“届时各部都会派出一名成员参与模拟演习。”

　　“预测部今年还会参加考核吗？”

　　“当然会。”

　　“听说总局一直有意撤销预测部，岭北保留预测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向丞睿对答如流的声音在对方发问后顿了一下，抬起眼的时候正好看到步晴天冲着他的方向傻笑。步晴天3 秒之后才恍然和向丞睿的眼神对上，只看到这神一般的人从台上向自己缓缓走来。记者向两边散开，中央的人如同春风剪水，步步生莲。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如问一问今年刚加入预测部的新成员。”

　　“啊？”

　　记者纷纷向步晴天围了过来，吓得他后退半步。向丞睿成功地将包袱丢给步晴天之后，隔岸观火地抱着双臂看他笑话。

　　“请问你为什么要加入预测部呢？”

　　“……”因为高考考得太差。

　　“为什么放弃了大多数人向往的极应部呢？”

　　“……”因为高考考得太差。

　　“您觉得预测部仍存在至今的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高考考得太差。”

　　“……”记者们瞬间陷入了沉默。

　　“不不不。” 步晴天不光脖子痛，头也有些痛了，“存在的意义，怎么说呢……”难道他要说，预测部之所以存在，不过是因为一个死皮赖脸跟局长撒娇的大叔？

　　“关于预测部，”看不下去的向丞睿又把记者的注意力引向自己，“业务考核后会进行人员调动。那之后，我会提出废部申请。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

　　记者们尾随追问，向丞睿却拒不再答。

　　回过神来的步晴天才意识到向丞睿说了什么。他几步跳下台阶，拨开记者群拽住向丞睿：“你刚才说什么？”

　　向丞睿不答反问：“你不过是高考考得太差才去了预测部，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后，预测部废部又与你何干？”

　　步晴天胸中不甘的怒火被向丞睿一席话浇灭一半。他的确没什么追求，只要能留在岭北气象局就好。他也的确是因为高考得太差，所以只能选择预测部。可是，可是总觉得和开始不一样了。当食堂阿姨笑着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觉得预测是有价值的，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况且，崔中校退伍后，以你的能力可以把预测部坚持下去吗？”

　　步晴天开不了口，就凭他预测一场雷阵雨的能力？

　　“当然可以。”

　　步晴天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感觉身子一歪就被崔向暖勾到了臂弯里。

　　“你可以，为什么他不行？”崔向暖挑衅地说道，“信不信这次业务考核他就超过你！”

　　步晴天刚想否认就被崔向暖捂住了嘴，欲哭无泪。不管向丞睿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啊！

　　向丞睿索性当成玩笑，微微勾起嘴角：“好，拭目以待。”

　　直到向丞睿和记者们走远，步晴天才试探着问道：“刚才你是跟他说笑的吧？”

　　“你没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吗？”崔向暖拍拍步晴天的肩膀，安慰似地说道，“这次拼一下，你欠我那一个月工资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感觉赚到了吧？”

　　“……”

　　——之前不是只被扣了半个月工资吗？

　　 Vol.6抱大腿大作战

　　岭北气象局的业务考核，兼具宣传与训练的双重功能，是岭北每年最重视的活动之一。初来乍到的步晴天第一次见到如此排场，弥补了他没能参加新生欢迎仪式的遗憾。几千人列队站在气象局的操场上，每个岭北成员都身着蓝白相间的制服，早晨5点就开始以方队形式进行检阅，直到8点考核正式开始。

　　按道理新生是不能申请参加业务考核的，但是由于步晴天预测部 “独苗”的特殊身份，以及受到崔向暖 “秘密作战策略”的鼓舞，步晴天也精神抖擞地上台接受考核任务。

　　“请问我要怎么赢过向丞睿？”

　　“你？”崔向暖仰天大笑3 声后，略带嘲讽地说道，“你怎么可能赢过向丞睿。论智商，除非你可以投胎重来；论体力，除非向丞睿半身不遂。”

　　“……”步晴天觉得他真的没办法继续跟崔向暖做朋友了。

　　“不过，虽然你没办法短时间提高自身水平，”崔向暖眯起眼瞥了瞥一脸严肃的向丞睿，低声说道，“但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拉低对方水平。”

　　由于模拟演习需要分组配合进行，根据实际工作需要，通讯部、预测部以及极应部往往会分在一起考核。也就是说，作为极应部的代表向丞睿，不得不与预测部代表步晴天和通讯部代表崔向暖以组合的形式一同执行任务。崔向暖自豪地称这个计划为“抱大腿大作战”。

　　“你要对自己拉低平均水平的能力有信心哦。”

　　直到上午两项基本知识理论考核结束，步晴天才领教了“抱大腿大作战”计划的可操作性。向丞睿堪比计算机的数据分析能力绝对是岭北的佼佼者，当然前提是步晴天没有报错数据……

　　“结果全部错误，你也是蛮拼的嘛。”崔向暖惊叹步晴天强大的拖后腿能力。

　　看着向丞睿愈发黑的脸，步晴天饱含歉意地赔笑道：“下午的演习我一定努力……”

　　“下午只请你离我远点。”向丞睿咬着牙，礼貌地对步晴天提出了请求，“恳请。”

　　“……”

　　模拟演习的地点拟定在崎岭向阳麓。岭北以位于崎岭之北而得名，向阳麓为西北走向，低海拔区有大片枫树，又叫红树海。殷红、绛紫、橙黄，树木层叠，深浅不一，如同铺展在山间的缱绻暮色。云淡风轻，现在来郊游必然别有闲情，只是……

　　“你是说我要背着这个爬3公里的山路？”步晴天指着眼前一个巨大的探测仪器，“这个起码有40斤啊。”

　　“是直线距离3公里。”向丞睿纠正道，“实际路线需要你自己判断。”

　　实战演习严格按照真实情况分配任务，所以崔向暖就乐呵呵地回了总部，为向丞睿和步晴天做战略部署和信息接应。只是这次演习抽中的是C型任务，就是假设极端天气应对时需要分为空陆两部分进行。一方面极应员驾驶飞行器执行主要任务，另一方面预测员在地上做实时数据探测辅助，并检测极应员难以发现的意外情况。

　　“所以你就要这样丢下我了？”

　　“你能别用那 ‘弃妇一般的表情看着我吗，”向丞睿嫌恶地蹙起眉，伸手指向步晴天，“我也不需要你什么辅助，但是你要保证接到收队指示前一直待在指定地点，听到了吗？”

　　步晴天委屈地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擅自收队是要扣分的。

　　看着飞行器升空飞远，步晴天也背起沉重的探测器，蹒跚地向指定探测地点走去。

　　向丞睿起飞一分钟后，接收到了总部的通讯信号，在信号接通的一刻，就传来了崔向暖的狮吼：“步晴天那个傻逼是不是没给通讯器换电池？”

　　向丞睿默默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椅上的两板电池，终究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卧槽。”

　　而另一边完全没有经验的步晴天显然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仅有的智商和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应对人生第一个“粉丝”上——嗯，一个7岁的脑残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