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喜欢我高中的班长周年初大概有两年了。
我和别的女孩一样,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考入同一所大学。
周年初大概是讨厌我的。听说张若雪直接去了英国读书,若不是因为我,也许高中毕业之际,周年初就能够和她在一起。
大家陆续得知了志愿的录取信息,周年初果然报了复旦,而我则选择了远在北京的人大。
我是在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把复旦改成人大的。
包括爸爸妈妈,我所有的朋友,也无不为我高兴,为我庆祝时,甚至有人抱着我直感动地说:“云心啊,咱们里就你最出息,去了大学要好好念书!”我硬是听出了几分“村里出了个大学生”的意味。
“怎么不让我也遇到个周年初呢!”大家开起了玩笑。
我却心里酸酸的。
“对了,周年初给咱云心表白了没啊?”
朋友这么一问,我心上更是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我不接话,只是浅笑着。
“这儿有周年初的照片!”朋友竟擅自翻开了我的钱包。
“还给我!”我生气地跟他们抢夺起来。
照片一个人接一个人地被大家传阅过去,登时我的耳根就滚烫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朋友忽然说,然后对我意味深长地笑着。
照片是他毕业那天送我的,照片上他摆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
2
“周年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是我当年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班长周年初,同学心中和蔼可亲,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那天不知得罪了谁,被堵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他道了声“谢谢”,转身正要走,回头又说:“今晚作业别忘了写。”
我一听这话忽然心中不悦。班长和学习委员什么的,都是一个德行!
一不做二不休,我粗鲁地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周年初,我帮了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作为补偿!”
他疑惑地看着我:“什么?”
第一次这样对视班长清澈的眸子,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生前仆后继地给他写情书送礼物。
“我要你答应我,我认识你的期间内,不许说‘喜欢和‘爱,尤其是对张若雪!”
本来我与张若雪并无怨无仇,可巧就在今天,她多管了我的闲事!
早上我在楼道里吃着早点听着歌,时光大好。张若雪和她的朋友在一旁低声说话。我忽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不禁笑了一下,却让她敏感地以为我偷听了她们的谈话。
她盛气凌人地朝我走来,脸涨得通红:“喂,你笑什么?”
我林云心在学校还没见过有人敢以这样的口气问我。
接着,她看到我的耳机,竟生生扯了下来,说:“学校不准带手机『”
我原本真没在意过她们说的什么小秘密,但她这样的举动真的惹火了我。
“不就是你喜欢周年初吗?”我声音很大地朝她吼,楼道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那张精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拉着耳机的线抢过我的手机,直奔班主任办公室而去。
没有二话,我的手机是一时要不回来了。
3
班长周年初,和学习委员张若雪,是大家眼中的郎才女貌,传说关系就差那么一层一捅就破的纸。
天赐我良机,由此一来,我就是不让这层纸被捅破,急死她!
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久后我就明白了这话的用意。
平日自习课上我与旁边的人说话,也没人多管,谁知从那天以后,每次被周年初发现,他都毫不犹豫地点名道姓地说:“林云心,你别说话了!”几次以后,令我感到好没面子。
老师并不爱管我,这倒让我更轻松自在,反正大学什么的我也没考虑过。偏偏就多出来一个周年初,一定是记恨我让他答应的事。我的作业没写,老师都没管,他非抓着我不放,留我在学校补作业。
“我不会写不会写!”我抱着头大声抱怨,感觉整个头都快被错综复杂的数理化憋爆了。
他拿着书,从课本的基本原理给我讲起。起初我一脸不耐心地坐在旁边,也曾试图起身就走,每次都被他紧紧抓住手腕。若是别人我一定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可是我怎么都对他下不去手,只好皱着眉和他较劲,偏偏男生当然力气比我大。
我故意不听他讲课,转头看着窗外夕阳烧成橘红色。他说:“喂,还不把书拿出来划重点!”
我不知为何,竟然言听计从地准备去拿书,还好登时反应了过来。
“周年初,我干吗要听你的,干吗要做这烦人的题!”
他放下笔,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
“林云心,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如此叛逆,我作为班长,还是理应帮助你提高学习的。”
我不屑地讥笑了一下:“省省吧,大圣人似的。”
不顾他还没讲完课,我就立马胡乱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
这次他没有拦着我。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忽而有一丝失落,于是又回过头对他说:“答应我的事别忘了!我可是救过你的!”
4
那时让我觉得最讨厌的,就是我与张若雪是同一天生日。
我和朋友在KTV过生日时,有人狡黠地眨着眼对我说:“看你最近和周年初走得很近,怎么没叫他来?”
我还没说什么,另一人又说:“我刚才看到周年初了,去了那边的包间里!”
我猜那一定是张若雪的生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啤酒豪情道:“别管他,干!”
回到家,我清点着朋友送来的礼物,有音乐盒,毛绒公仔,最后我才打开那封信。原来周年初知道我也在这里庆生,我们离开时,我被酒精冲得有些头晕,他什么都没说,只塞给我了一封信。
“你们是同一天生日,我其实很想去你的聚会。你让我答应不向她表白,但这样的小聪明在张若雪看来不值一提。有天她去了大学,有了很好的前程,而你却没有时,她才是赢家。林云心,我是不想让你输。”
那晚,我熄了卧室的灯,躺在堆满朋友送来的毛绒玩具之间,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天,酒精的作用加上没有休息好,我头疼得像是要裂掉,只好打电话给周年初请假。
“啊,还有。”我说,“你,有什么参考书推荐吗?”
下午放学时,我已在家被物理书虐到头昏眼花。周年初出乎意料地登门拜访,给了我一个好看的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后来我想,也许我喜欢他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知道你有很多功课不懂,给你半小时自由提问!还有,这是今天的笔记。”
他不知道,那份笔记我抄了一份,还复印了一份,莫名地想要保留住他的字迹。
5
几个月后,我都忘记了最初只是不想自己被比下去,我开始想要赶上周年初。我想要和他齐头并、进,甚至去同一所大学。
当然,这些我跟谁都没提起。
他始终遵守和我的约定,没有和张若雪捅破那张纸。
而第二年生日时,周年初组织我和张若雪一同庆生。
那天她笑得明媚,说:“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成绩进步这么快!”
我的朋友们都是他们所谓的坏学生,而此时他们也为我加油打气:“我们家云心要考清华了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为了能够把成绩赶上来,一回家就分秒必争地学习,没有完全弄懂的题都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而张若雪似乎也已经忘了一年多以前的事。
那天我们一同吹蜡烛之前,我偷偷看了眼张若雪,不知她许的是什么愿。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要和周年初去同一所大学。
6
毕业离校那天,全班如同一场狂欢一样,在湛蓝的天空下欢笑,回忆,拍照留念。
我和朋友们悉数照完相以后,我想找周年初合影一张。
后来我是在教室找到他的,我看到他和张若雪在里面,竟一时不敢进去,躲在门口。
我隐约听到,是张若雪向他表白了。
我像逃跑一样地离开。
好在他还是送了我一张拍立得的照片,照片上做了个我不明白的手势。
于是毕业了,我与这个对我高中,甚至也许一生都有着非凡意义的男生,除了一张集体毕业照,没有任何一张别的影像留念。
7
没有我,他们就真的会成为大家口口相传的金玉良缘。
内疚感空前袭来。
直到我朋友在毕业之后看到他的照片,告诉我,那个手势,是手语“我爱你”的“爱”。
我发疯般打电话给周年初。他不知道我是强忍着眼泪落下的冲动,努力装作平静地在同他说话,而他却说:“我这会儿有点儿忙,等会儿打给你好吗?”
我就那样一直坐到了下午,干巴巴地等着他的电话,一直到夕阳烧成橘黄色。
他告诉我,他是去聋哑学校做志愿者了。
“你知道那是手语了,对吧?”
我一时哑然,良久才说:“你告诉我你想考复旦,可是最后一天,我把志愿改成了人大。”最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了。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安慰我:“没关系啊,到了大学,我不能督促你学习了,你要自觉。”
我也只好哽咽地不停点头,听着他一条又一条的嘱咐。
8
用流行的话来说,每个坏女孩都是折翼的天使。
这样的女孩往往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等着有个人用心来听。
我也有我的故事,我想讲给周年初听。
曾经我以为我要很努力,和他一起上大学,于是来日方长,我们彼此慢慢去了解和慰藉。
我在大学里活得欣欣向荣,参加了不少社团。
我在学校参加了文学社,把所有和他的事,还有想告诉他的话,都写成了故事。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将其装订成书,在校内出售流传。
那天有些微雨,我躲在宣传摊前向来往的学生推销我们的故事。虽然仅限于校内,但我依旧想告诉别人,我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如同阳光一样照进来,可是我多么遗憾,自己不准他说“喜欢”和“爱”。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翻看着书,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是要买吗?”
转过身来,是周年初那张好看的脸。我几乎要忘记了怎么呼吸。
他笑了:“你把我的事写进去,不打算给我分红吗?还好有学校交流项目,我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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