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运国

　　

　　岳节是个中学教师，这几年他省吃俭用，手里攒下10万块钱，一直想找个比存银行更能生钱的路子。这天，岳节的老同学秦丁找到他，开门见山地说：“老同学，听说你手里有10万块闲钱，我想借来用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放在银行里也生不了多少利息，不如借给我用，我给你每月5000块钱的利息，保证让你满意。”

　　秦丁开了一家榨油厂，现在他急着购进一批原料，手头资金紧张，银行贷款又难，便找到岳节借钱。岳节一听就答应了，10万块钱，一个月就给5000块利息，这太诱人了，比银行存款生利息强过多少倍。

　　可是，岳节借钱没几天，家里就闹开了。老婆马萍哭丧着脸，白天黑地地数落他：“你啊你，真是见钱就忘乎所以！像秦丁那样的生意人，咋能把那么多钱一下子借给他，他要是骗你怎么办？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省吃省用攒下的，全是血汗钱哪。”

　　岳节争辩着说：“不会的。秦丁是我老同学，为人诚实，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他缺钱只是暂时的，再说借钱时还有借条，给的利息又高，他不会骗人的。”

　　马萍把脸拉得更长，气怵怵地说：“骗子往往就是从身边人开始骗起。到时候，他秦丁如果生意做砸了，你砍下他一条胳膊，也只能流血不会流钱，10万块钱打水漂，连个泡也不冒。你呀，趁早把钱收回来，不然我跟你没法过！”

　　马萍这么一说，岳节本来松驰的神经顿时绷得紧紧的，每天给学生上课也没有心思，尽想着借出去的钱。可是，现在找秦丁把刚借出不久的钱要回来，显然也说不出口，当初说好给人家用半年，现在才几天啊？

　　马萍知道岳节脸皮薄，好面子，就给他出主意说：“钱借出去了，但不能不管。你有事没事要经常跑到秦丁那里去看看，经常在他面前说借钱后家里的情况。你只管把我说得越坏越好，有屎往我脸上泼，就说我天天跟你闹得不可开交，还要跟你闹离婚，这样让他有紧迫感，无形中逼他早点还钱。”

　　岳节只得按老婆说的去做，经常往秦丁厂里跑，去了就叫苦，把马萍说得一无是处。秦丁是个明白人，瞪着眼睛反问：“岳节，你不就是想早点要回你的钱吧，直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不过，我们是有协议的，借期半年，现在才3个月时间，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息一起还给你，你只管把心放在肚里好了。我秦丁如果真想坑人，坑谁也不会坑你老同学啊，再说如果坑你骗你，我这么大厂子不要了？！”

　　听秦丁这么一说，岳节心又放进肚子里了。是啊，秦丁是老同学，关系一直不错，他怎么会坑骗自己呢？谁知道，马萍听了岳节的话，手指头戳着他的脸，恶声恶气地说：“你呀！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钞票哪。你想想，哪个骗子骗人时，不是像他这样信誓旦旦，等一旦时机成熟，把厂子一卖，再把钱卷走，你喝西北风都找不到北。你真是一个无用书生，你就等着上当受骗后悔吧！”

　　马萍几句话，说得岳节后背直流汗，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整天唉声叹气，上课也心不在焉，常常出错。这天，秦丁却忽然来到岳节家，从提包里拿出10沓百元钞票，说：“向你借的钱，全部还上，请你清点清楚，看看少没少。”

　　岳节接过钱，不好意思起来，说：“说好给你用半年，现在才4个月，急着还干吗？”

　　秦丁站起身，冷冷地说：“岳节，我们是老同学，彼此都很信任，你借钱给我，我当然感谢，但没有到期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催要啊！就是催要明说也好，用不着绕圈子找理由要啊。这钱是我从别处借的，先还给你，过些日子我会把利息一分不少给你。”

　　说完，秦丁转身就走，弄得岳节尴尬万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秦丁怎么会把钱还上了。

　　晚上，马萍回到家，岳节拿出钱，说：“这是秦丁今天还的钱，10万块。我就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痛快地把钱还上了？”

　　马萍“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都是我的功劳。为了要回这些钱，我专门把我姐姐搬出来，跑到秦丁那里，说为借钱这事，我跟你都在闹离婚了，逼着他还钱。”

　　岳丁一听生气了，冲着马萍发起火来，说：“就是催要，也没你这么个催法。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马萍笑嘻嘻地盯着岳节看了一眼，说：“你的脸面跟10万块相比，一钱不值。我就怕你优柔寡断，死要面子，才出此下策。现在钱要到手了，你我的心不也就放回肚子里了，晚上睡觉也踏实得多。”

　　岳节虽然不住地摇头，暗骂马萍无情无义，但是看到借出去的钱又回到自己手里，心里还是平衡了很多，如果秦丁的生意真做砸了，10万块钱可真是打水漂了。这么一想，岳节也就没太追究马萍的做法，甚至还有点感到她做得对做得好。

　　过了半个月，秦丁忽然又到学校找岳节，拿出两沓百元钞票放到岳节手里，公事公办地说：“我说过，借你钱一个月5000块利息，我整整用了4个月，应付你两万块钱利息。原来我手头紧，没付利息，现在我赚钱了，利息补上，一分不少。”

　　岳节接过钱，顿时傻了，两万块钱那可是真金白银，着实让人心动，看来秦丁这人真是讲信用，够意思。回到家里，岳节把两万钱放到马萍眼皮下，也让她激动不已，嘴里竞哆嗦起来：“想不到，这个秦丁不是骗子，是个真正的生意人，是个正人君子，我们真冤枉他了。”

　　马萍忽然有了新主意，说：“趁早，我们把家里10万块钱再借给秦丁，让家里闲钱接着赚大钱，反正闲着也闲着。”

　　岳节眼皮一翻，没好气地说：“要借你去求人家借。当初人家借钱，你疑心重重，生怕被人家骗了，生着法子催人家还钱，现在又找上门涎着脸求人家借钱，你呀，十足一个掉进钱眼里人。秦丁早让你给得罪了，现在人家会同意借你钱吗？！”

　　岳节嘴里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跟马萍一样的想法，但他现在不知道秦丁会不会再借他的钱。马萍连忙笑着说：“你跟秦丁是老同学，就算以前有误会，只要说清楚也会到得到他的谅解的。再说，现在的生意人都很缺钱，他借谁的都是借，借老同学的钱用，还会落下好名声，他会借的。”

　　经不住马萍七说八说，岳节最后硬着头皮找秦丁请他借钱。秦丁一听哈哈大笑说：“老同学，你的钱，我可不敢再借，如果为了借你钱用，搞得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让别人唾骂？不借，打死我也不借。就是借，借谁的也不借你的。”

　　岳节涨红着脸，不停地搓着手，说：“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可是，我们毕竟是老同学，反正你办厂需要钱，借谁的都是个借，借我的钱就算是你帮了我一把，让我早点脱离贫困苦海，看在老同学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

　　秦丁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借。岳节叹口气，说出了心里话：“我家里那些钱都是闲钱，闲着也闲着，我借给你就指望能够钱生钱，多赚点利息，没别的意思。”

　　秦丁想了一下，说：“总之，你的钱我是不会再借的，我怕借了以后给你家惹麻烦。不过，你想让闲钱生钱的想法，绝对正确，你那钱存在银行里挣不了多少利息。我给你出个主意，保你钱能生大钱，就看你干不干。”

　　岳节精神一振，说：“只要能让钱生钱，我就干。”

　　秦丁说：“那好，现在你可以把钱拿出来收购芝麻，这是制油的原料，现在市场价格较低，以后肯定要涨起来的。收这东西，基本没有风险，保你一本万利。”

　　秦丁几句话，说得岳节一阵激动。对啊！拿钱去收购铁定要涨价的芝麻，这样赚钱比借给秦丁吃利息强多了。不过，岳节很快又冷静下来，说：“不行，我还得教书，我不能丢了工作。再说我又不懂这一行，吃亏上当怎么办？”

　　秦丁开导他说：“你老婆老家不是在农村里吗？好像她哥哥还是个村干部，你把钱交给他，让他帮你收，你出钱他出力，到时候卖了芝麻赚了钱，两人平分不就行了。说实话，我是看在老同学面上，才给你说这些的。到底做不做，你自己掂量着办，我得去忙我的事了。”

　　回到家里，岳节把秦丁的话跟马萍学说了一遍，没想到马萍顿时高兴起来，兴冲冲地说：“这主意不错，说干就干，明天我们就一起回老家，让我哥哥开始收芝麻赚大钱，比借给秦丁吃利息强多了。”

　　岳节还有些疑虑，说：“我担心，这会不会是秦丁的馊点子，故意让我倒霉亏本。”

　　马萍哈哈大笑，指着岳节的额头，嘲笑着说：“你呀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想想，收芝麻是我们自己干，跟秦丁根本不搭边，买卖都是我作主，谁也坑不了我们。”

　　听马萍这么一说，岳节也释然了。说干就干，第二天，岳节请假跟马萍赶到乡下马萍哥哥家里，结果两家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由岳节出钱，马萍哥哥负责收购，赚钱后两家平分。马萍的哥哥是村干部，在当地很有人缘，没几天就收购了一大批质优价廉的芝麻。

　　正如秦丁所预料的那样，芝麻市场价格不断攀升，岳丁和马萍算算账，如果现在把芝麻转手卖出去，已经赚几万块钱，而且确实有人上门要整批购买芝麻。但是岳丁却一口回绝：“不卖，等价格再涨高些卖。”

　　真是天遂人愿，芝麻价格一路上涨，岳丁喜不自禁，跑到秦丁那里尽说感谢话。秦丁摆摆手，大度地说：“老同学嘛，能帮得上忙时候，当然要帮了，绝对不会像你似的，尽搞釜底抽薪的事。”

　　岳节知道秦丁还在生他的气，但想到人家为自己指出了赚钱路，也就没有计较。岳节正在高兴时，马萍哥哥打来电话，说：“现在芝麻行情在跌，你看是不是及时出手啊？”

　　岳丁沉得住气，镇静地说：“放心，芝麻这东西是稀缺物质，跌价是暂时的，涨价是肯定的，用不了多久价格一定会涨得更高。”

　　可是，岳丁没有料到，芝麻价格却一路走低，眼看着赚到手的钱又跌没了。但是，这时的岳节却像一个赌红眼的赌棍，越是跌越是不愿出手，指望着价格再反弹大涨。然而，市场行情不以岳节的想法为转移，芝麻价格不仅没有反弹反而继续下跌。岳节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啊？

　　焦头烂额的岳节只得又去找秦丁求教。秦丁不等岳节把话说完，连连拍着手，着急地说：“你呀你，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呢？芝麻行情下跌，是由全国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今年我国芝麻产地受干旱影响，减产严重，价格一路上涨，导致市场食油价格跟着上涨，已经超过了消费者承受能力。国家为了平抑油价，动用大量外汇，从国外进口大量食用油，平抑油价，结果带来了国内芝麻价格一路下跌。”

　　岳节听到这里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最后问秦丁：“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丁果断地说：“立即出仓止跌，不然你亏得更多。看在我俩老同学份上，我以每斤比现在市场价高1分钱的价格把你的芝麻全部收下，也算帮你少亏一点。”

　　事已至此，岳节只得按秦丁说的做，最后岳节总算账收购芝麻他净亏了两万块钱，等于把秦丁给的两万块利息全赔进去。忙来忙去，自己的10万块钱还是10万块钱，人却像是大病一场，走路都打颤。这天，校长找到岳节，严肃地说：“这大半年来，你上课心不在焉，学生们意见很大。学校决定让你认真反省，作出深刻检查。”

　　岳节垂头丧气回到家，长叹道：“都是闲钱惹的祸。看来，想挣钱没那么容易，只有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最稳当的挣钱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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